宋南音一眼就看到了屋里满满两箩筐的东西。
除了两床白花花的棉被,他还买了印着囍字的被套床单和枕头,印着囍字的搪瓷水杯,印着囍字的暖水瓶,印有囍字的搪瓷碗和筷子……
当宋南音看到那一对印着囍字的红烛时,终于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了。
“韩恕,你这是……要跟人结婚?”
“对呀,我们结婚。”
韩恕压着的音调藏着难耐的兴奋:“今晚我们就洞房。”
第38章 心底的女妖精,终于得偿所愿
“洞,洞房?”
宋南音瞪大眼睛:“今晚?”
“对呀,就今晚。”
韩恕万分期待又万分忐忑的眼神望向宋南音:“怎么?你不愿意吗?”
“我当然……”
我当然愿意了。
穿到这个小说世界,她从一开始的抗拒,到后来的慢慢接受,已经做好了既然回不去就在这里好好生活的心理准备。
这些天跟韩恕相处,她承认自己已然动心。
她愿意跟他在一起,一日三餐,粗茶淡饭,相爱相守,携手白头。
可是……
宋南音突然想起中午前来找她问诊的楚家父子。
他们在楚显祖与林春喜的婚礼上,见过她不止一次。
她虽然极力否认,但他们眼里的怀疑一点儿也没有消散。
宋南音在给那位老人诊病的时候,从他们口中得知,七家寨的人为了找到那座传说中的金山,已经把楚显祖的老婆楚王氏给逼疯了。
而逃跑的林春喜,成了唯一有可能知道金山下落的人。
七家寨的人如果知道她逃到了一山之隔的桑枣村,会不会给韩恕带来什么麻烦呀?
宋南音的迟疑,浇灭了韩恕眼中的星火。
他黯然道:“原来你不愿意呀。”
“不是的,韩恕,其实我……”
“好了,你不用跟我解释。”
韩恕语声苦涩。
“我是个粗人,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我配不上你。”
“可村支书今天说了,我们不结婚就住在一起,这是犯了非法同居罪,如果被人举报上去,我们两个都会受罚。”
“村支书还说,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
“耍流氓也是重罪。”
韩恕从箩筐里取出一份户籍证明,和两份结婚申请,继续说道:
“这是你的户籍证明,还有这个,这是我们的结婚申请。”
“雷所长已经在我们的结婚申请上签了同意,村长也在这上面签了同意。”
“只要我们去镇上拍了结婚照,就能去民政局领证了。”
“虽然你不愿意跟我结婚,但这结婚申请还是先留着,以防有人用非法同居罪和流氓罪质疑咱们。”
韩恕想起前世弥留之际,那道慈悲温和的声音说:不仅会给他一次重生的机会,还会给他一位美丽聪慧的妻子。
现在看来,他的妻子,并不是宋南音。
不是宋南音,那他还要什么妻子?
韩恕郁闷得心头隐隐作痛。
但他还是去烧了热水,趁着宋南音洗漱的功夫,煮好了从镇上买回来的饺子。
依照他们老家的习俗,新婚夜,新郎新娘是要在一起吃饺子的。
宋南音没想到在这个年代,还能吃上饺子。
就着醋,她一口气吃了九个。
“嗝,饱了。”
“还喝点汤不?”
“不了,吃太撑晚上会睡不着的。”
“那好吧。”
韩恕端过她碗里剩下的饺子,一口一个吃了起来。
但他今晚胃口不好,才吃二三十个,便有些吃不下了。
宋南音关心的望着他。
“韩恕,我看你脸色不大好,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呀?”
“我没事。”
韩恕站起身:“锅里剩下的饺子,咱们明天早上再吃吧。”
宋南音本想给他把把脉,见他起身去了厨房,也只能作罢。
她去看箩筐里的那一堆东西。
百雀羚,蜂花牌洗发膏,衣服两套,内衣两套,大白兔奶糖一大包……
“这是什么?”
宋南音伸手,从一堆物品中,拿出了一块崭新铮亮的女式手表。
“上海牌?”
在这个物资贫乏的年代,温饱都成问题,手表绝对是奢侈品呀。
更何况它还是上海牌的。
有些年轻人做梦都想要一块手表,买不起的情况下,画也要在手腕上画一块手表来过过瘾。
而韩恕,居然眼都不眨把它给买回来了。
韩恕收拾完厨房,回来就看到宋南音坐在箩筐边,拿着手表发呆。
他走过去。
“手表是买给你的,这些东西也都是买给你的,实在抱歉,我以为你是愿意嫁给我的,所以我把瓦罐里的钱都拿来置办这些东西了……”
“你不用跟我说抱歉,这表我挺喜欢的,韩恕,谢谢你。”
宋南音又问:“你怎么没给自己买点东西?”
韩恕笑道:“我有吃有穿,什么都不缺。”
宋南音看了看他身上灰扑扑的旧外衣,又看看他磨出了破洞的裤子,再看看他连草鞋都没得穿的双脚。
这也叫什么都不缺?
韩恕被她看得有些尴尬,脚趾头一个劲儿的往后缩:“不早了,我帮你铺床吧。”
他把床上发霉的谷草都扔出去,换成了柔软干净的新棉絮和新买的床单被套。
由于宋南音的不同意,原定于今晚的洞房活动,只能原地取消。
煤油灯熄了。
房间陷入了一片黑暗。
宋南音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七家寨和楚含山就像悬在她头顶的两把刀,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掉下来。
思来想去,宋南音决定明天一早就离开韩恕,离开桑枣村。
那既然都要离开了,为什么不能放纵一回,让心里的女妖精得偿所愿呢?
韩恕在地铺上郁闷侧卧。
他听到宋南音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动静,好几次想要出声问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又想解手了?
但他都忍住了。
他决定明天去找村长,让村长另外给他安排一个住所。
牛棚也行。
他跟宋南音孤男寡女这样睡在一间屋里,确实对她名声不好,说不定她还会因此被她未来的老公嫌弃。
一想到宋南音有可能会成为别人的妻子,他的心房就传来一阵窒息的痛。
就在这时。
有人钻进了他的被窝。
温软诱人的声音响在他的耳边:“韩恕。”
韩恕身体猛地一僵:“……”
第39章 韩恕呀韩恕,你可真不是个东西
宋南音在他耳边软软呢喃:“韩恕,我愿意。”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瞬间打开了韩恕体内的封印。
他翻身把她紧紧揉进怀里,急切的问:
“真的吗?南音,你真的愿意嫁给我?”
“我愿意。”
宋南音在黑暗中找到他的唇,主动吻了上去。
渴望人间情爱的女妖精,终于从禁欲僧人身上得到了热烈的回应。
从地铺,到床上。
从夜晚,到天蒙蒙亮。
当远处传来鸡啼,宋南音脸上挂着泪,才沉沉睡去。
韩恕却完全没有睡意。
他伸手,想把她搬到自己的胳膊上,这样他就可以从后面轻轻拥抱她了。
黑暗中,指尖在她脸上摸到了凉凉湿湿的水渍。
韩恕一下紧张起来。
她哭了?
他记起来了。
刚才,宋南音使劲推他时,骂他混蛋;用小手抓他后背时,骂他混蛋;在他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时,也用含糊的哭腔骂了他混蛋……
在那种情况下,她细细软软的声音,听上去更像是在撒娇。
于是,他更混蛋了。
韩恕把她拥进怀里,低头吻吻她的额头,又心疼的说了句:“对不起……”
*
刘家。
历子谦上完夜课,到家已经晚上九点过了。
他刚一进门,刘代娣便娇嗔着扑进他的怀里。
“子谦哥哥,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呀?我都等你好久了。”
刘代娣是常年干活的农家女,皮肤比历子谦还黑,体型比历子谦还壮,力气也比历子谦还大。
历子谦被她抱住的时候,几乎是没有反抗的可能。
“刘代娣同志,你先放手。”
“我不。”
刘代娣把脸埋在他肩膀上,娇羞道:“我爸说了,明天给我们操办婚事,今晚我们可以提前洞房。”
“啊?”
历子谦头皮发麻,打心底里生起一股抗拒。
他用力推她:“我有点累了,洞房的事儿,还是等明天再说吧。”
“历子谦。”
刘代娣不悦的盯着他:“你是不是还放不下宋南音?”
“我……”
历子谦想说,我对宋南音根本没有那方面的心思啊。
但他看着刘代娣生气的脸庞,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在这一个月的观察期内,他什么都不敢做。
但他可以借刘代娣的手,把宋南音从韩恕身边赶走呀。
到时候,他说不定还可以大义灭亲,跑到雷所长跟前举报刘代娣对宋南音的犯罪行为,从而摆脱刘代娣的纠缠。
一箭双雕。
妙呀!
历子谦心下算计,脸上也慢慢做出了一副心虚的表情。
“代娣,对不起,我会尽量不去想她的。”
“呜……”
刘代娣嘴巴一瘪,再次抱紧他。
“子谦哥哥,我不准你喜欢她,你是我的,我不准你想她。”
“好好好, 我尽量……”
历子谦费了好大的劲,终于掰开了刘代娣的手:“我有点累,先去睡了。”
刘代娣想了想,也跟着他进了睡房。
她今天下午跟着那些嫂嫂婶婶,学习了不少关于男女之间的门道。
因此,她关上门,便害羞的脱下外衣,露出里面的红肚兜。
然后,她又脱下外裤,露出绿颜色的平角短裤。
那些嫂嫂婶婶们说,只要她做到这一步,历子谦保准会两眼放光的扑上来,余下的事,她只需要闭上眼睛配合就行了。
但历子谦看到她这副样子,不仅没有两眼放光,反而吓得往后面连退了好几步。
他甚至还十分防备的揪紧了领口。
“你,你想干什么?”
“我……”
刘代娣愣了愣:“我想跟你洞房,我想做你的女人。”
她说着就要解肚兜。
历子谦忙转过身,冷声道:“你给我出去。”
“子谦哥哥……”
“滚!!!”
“呜……”
刘代娣满腔春情瞬间结冰,抓起衣服,一边哭,一边跑了出去。
堂屋里。
刘卫国心事重重,正大口大口咂吧着旱烟。
屋里的动静,他隐约听得到一些。
特别是历子谦最后那一声‘滚!!!’,更是震得他额头上青筋都出来了。
刘代娣抱着衣服,出来看到刘卫国,哇啊一声大哭起来。
“爸,呜呜呜,历子谦他嫌弃我。”
“代娣,你先去睡。”
“呜呜,爸,历子谦说他心里还放不下宋南音,呜呜呜,他昨天还说爱我,今天却连碰都不想碰我一下……”
“好了代娣。”
刘卫国沉沉叹气:“你先去休息,这事儿爸爸给你想办法。”
刘代娣抹了一把眼泪,恨声道:“都怪宋南音那个狐狸精,把子谦哥哥的魂儿都勾走了。”
刘卫国被女儿哭得有些心烦:“行啦,这事儿交给爸,爸会让他心甘情愿跟你洞房的。”
*
东边茅草屋内。
韩恕怀着疼惜与内疚并存的复杂心情,几乎每隔几分钟,便低头在宋南音的脸上额头上亲一下。
这一夜的缠绵旖旎,让他觉得这辈子都值了。
这一生,他不求名,不求利,只求夜夜都能这样拥着她,让她在身边安稳而甜蜜的入睡。
天刚蒙蒙亮。
外面突然有人在喊韩恕的名字。
听声音,像是村支书刘卫国。
韩恕把宋南音轻轻放在枕头上,然后给她盖好被子,开门走了出去。
刘卫国站在几十米之外的田坎上,大声道。
“韩恕,我家代娣今天结婚,你帮忙跑个腿,去镇屠宰场买半边猪回来吧,中午做席要用。”
“好。”
韩恕爽快的答应着。
刘卫国等他走近了,又小声交代了一句:“你去找一下吴刀疤,就说村里的公猪该配种了,但是怎么也不肯上母猪的背,让他给整点药。”
“好,没问题。”
韩恕从刘卫国手里接过一沓肉票和一些现金。
等刘卫国走了之后,韩恕进屋,看见宋南音把被子蹬到了一边,又因为空气中的凉意,而微微蜷缩起了身子。
她后背线条优美,肤色莹白如玉。
上面遍布的青痕,就是他昨夜的‘罪证’。
而床单上那抹刺目的红,让他脑海里猛地想起了‘初夜’,‘落红’,‘痛’等字眼。
韩恕在心里暗骂自己畜生。
当时热血上头,又因为他是第一次,便丝毫也没有顾忌到她的感受,现在想来他真恨不得给自己两拳。
“韩恕呀韩恕,你可真不是个东西!”
韩恕一面自责,一面上前,拉过被子替她轻轻盖上。
宋南音迷迷糊糊嘟哝了一句什么。
韩恕俯身,在她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依依不舍出门。
*
宋南音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醒来后,习惯性的伸一下懒腰,才发现浑身酸痛不说,其中一处更是痛得像刀子割过。
她懵了一秒,很快便想起了昨夜的疯狂。
该死的韩恕,竟是半分也不懂得疼惜人。
“韩恕。”
“韩恕?”
没人答应。
宋南音穿衣下床,慢慢想起,昨日有一对来自七家寨的楚姓父子,认出了她这具身体,就是那夜逃跑的新娘子林春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