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
狗娃高兴得眉开眼笑，端起瓦罐里的稀饭，用力喝了一大口。
他抬起头的时候，视线突然定格：“南音姐姐，他们是来找你的吗？”
“谁呀？”
宋南音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只见不远处的田坎上，一个四十来岁的，裹着彩色头巾的中年男人，背着一个体形枯瘦的老人，正往她这茅屋走来。
“宋医生？”
“宋医生是住这里吗？”
中年男人看见了他们，老远便扯着嗓子问。
宋南音下意识站了起来：“我就是。”
“太好了。”
中年男人加快步伐，背着老人进了他们的竹篱笆。
宋南音上前，帮着他把老人放下来：“老人家什么情况？”
“我爸他……”
中年男人放下老人，刚要介绍老人的病症，却在看到宋南音的时候，猛地一怔：“你，你不是……”
宋南音纳闷的问：“我怎么了？”
中年男人疑惑的盯着她：“你不是楚家逃跑的新娘子么？”
“！！！”
宋南音脑子里猛地炸响惊雷。
第36章 村里有名的二流子
天渐渐黑了。
狗娃已经回家去了。
暮色里，远近错落的村户也都已经冒起了袅袅炊烟。
中午前来求诊的楚家父子走了之后，宋南音就一直心神不宁，总预感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眼看着上夜课的时间都快到了，韩恕去镇上都还没回来。
宋南音只得收拾收拾，往村保管室走去。
为了办好扫盲夜课班，村领导特地把保管室旁边的库房腾出来，做临时教室。
由于找不到合适的老师，一队二队的学员都集中到了一起。
一共六十三人。
第一天开课，大家都很兴奋，吃过晚饭，就各自带着小板凳过来了。
大家聚在一起，三五成群，议论这几日发生的新鲜事儿。
有人在聊吴文贵的事情：
“吴文贵这次彻底完啦，他的案子被雷所长汇报给了县级派出所，被当做典型抓了。”
“是呀，就算村民们全体请愿，也赦免不了他的罪行。”
“那咱们以后生病了，找谁拿药呀？”
“找宋南音呗，她都能剖腹取子，死胎复活了，还有什么病是她医不好的？”
另一边，有人在兴致勃勃的在聊历子谦的感情问题：
“诶，你们说历子谦喜欢的到底是宋南音还是刘代娣呀？”
“肯定是刘代娣呗，我亲耳听见历子谦说他爱上了刘代娣，还给刘代娣唱情歌了呢。”
“嘁——，明眼人都看得出，他那是自救。”
“没错，历子谦还说他宁愿娶饲养场的老母猪，都不愿意娶刘代娣呢。”
“这么说来，他心里真正喜欢的人，是宋南音咯？”
“宋南音长得那么漂亮，是个男人应该都会喜欢吧？”
“……”
于是，话题就又从历子谦跟刘代娣身上，转移到了宋南音身上。
宋南音的样貌，学识，医术，都是他们谈论的话题。
有人钦佩，有人不屑。
大家各凭臆想，想到什么说什么。
宋南音刚一出现，王菊芬便挤出人群，把她拉到了一边。
“南音妹子，你真的把人肚子切开，从里面取了个小娃娃出来呀？”
“嗯。”
“南音妹子，你可太了不起了，我要是早点认识你就好了。”
王菊芬的眼神里，满满都是崇拜。
宋南音跟她聊了两句，便带着大家往教室里面走。
六十多个人，吵吵嚷嚷地，很快便把空旷的教室给塞满了。
宋南音一站上讲台，就隐隐有些头疼。
她的这些‘学生’，大的三四十岁，小的六七岁。
有的男人咬着旱烟，吞云吐雾。
还有的男人一坐下便脱下鞋子，用手抠脚缝里的污泥，抠完还不忘送到鼻子边闻一下，然后嫌弃的把指间污泥弹开。
有的女人抱着未断奶的小娃娃。
娃娃哭闹，女人一面掀开衣服喂奶，一面扭头跟身边人闲聊，丝毫也不在乎旁人的眼光。
还有的女人，来上课还带着针线活。
因为教室里四面都挂着马灯，比家里可亮堂多了。
既能读书识字，又能替家里省下几两煤油钱，这买卖多划算呀。
一屋子人。
吵的吵，闹的闹。
有人咳嗽，有人打哈欠。
有人擤鼻涕，有人嬉笑打闹。
还有几个光棍在角落里说着猥琐的黄段子，惹得附近的人嘿嘿哈哈笑成一团。
这场面，让宋南音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安静一下。”
宋南音提高音量：“大家安静一下好吗，开课之前，我想先说一下课堂纪律，第一……”
“哈哈哈哈……”
角落里爆发出一阵猥琐的笑声。
光棍们互相推搡着，看向宋南音的眼神显得十分下流。
王菊芬见宋南音脸色发白，忙站起身，冲着那几个光棍大声道：“吴老二，你们几个能不能小点儿声，不想上课就滚出去。”
“哟。”
叫吴老二的光棍流里流气的打量着王菊芬胀鼓鼓的胸脯。
“王菊芬，你这么凶干嘛呀？我刚才听刘三娃说了一件稀奇事儿，你想不想听？”
“我不想听！”
王菊芬知道吴老二刘三娃都是村里有名的二流子。
有他们在，南音妹子别想好好上课。
王菊芬沉着脸：“你们几个不想学习，就不要进这扫盲班，进了这扫盲班，就好好听课，不要妨碍宋老师教我们读书识字。”
她一番义正词严。
几个光棍却只盯着她的身体部位猥琐打量，时不时发出嗤嗤低笑。
宋南音看不下去，冷着脸大声喝道：“吴老二，刘三娃是吗？你们不遵守纪录，我身为夜课班老师，有权利请你们出去！”
“宋老师。”
吴老二摇摇晃晃站起来。
他斜肩歪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你既然是我们的老师，那你帮我们判断一下，看刘三娃说的这个事儿，是真的，还是他胡扯的？”
“什么事儿？”
宋南音下意识便问了这一句。
吴老二邪里邪气盯着她。
“刘三娃说，有个男人养了一只惯会抓老鼠的猫，有天晚上，这猫趴在床边，看到男人身上有个东西突然支棱起来，那猫扑上去猛地一口就给咬了下来，哈哈哈……，宋老师你给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男人女人，都像是领悟到了某种精妙，跟着一起哄笑起来。
妇女们都臊红了脸。
男人们看着臊红脸的女人们，笑得更欢了。
宋南音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教室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这种低俗粗鄙的乡野文化，让她一时难以招架。
第37章 今晚我们就洞房
吴老二说完还觉得不尽兴，冲着宋南音流里流气的吹了声口哨，神色十分下流。
大家笑得更起劲了。
宋南音看着乱哄哄的教室，突然就很后悔自己一时冲动，毛遂自荐跑来当这夜课班的老师了。
像吴老二这种人，满脑子都是黄色废料，学得进东西才怪呢。
现在骑虎难下，宋南音也不知道这课该怎么上了。
咔哒。
教室门被打开。
村支书刘卫国，带着知青历子谦走了进来。
历子谦一进教室，看到这似曾相识的场景，眉头便紧紧皱在了一起。
绕了一大圈，他还是成了扫盲班的老师，还是成了刘家的上门女婿。
重生者不都是能逆天改命的么？
为什么到他这里就不灵了呢？
刘卫国走到宋南音面前，抱歉道：
“宋南音同志，实在不好意思哈，经过我们村组织商量，一致认为还是历子谦同志更适合夜课老师这职位。”
“那太好了。”
宋南音紧皱的秀眉一下舒展开来。
她把粉笔放回粉笔盒。
“历子谦，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先走了哈。”
“好。”
历子谦还有一个月的观察期。
雷所长说了，如果他在观察期再犯事儿，那就新账旧账一起算，到时候一并重罚。
为了以后的远大前程，他在这一个月之内，必须夹着尾巴做人。
宋南音脚步轻快的走出了教室。
角落里。
吴老二跟刘三娃的眼光，像鼻涕虫一样黏在她的身上，一直到她的身影在门外消失不见。
“诶，你说她咋就那么白？”
“是挺白的，掐一下保管能出水。”
“要不咱们找个机会，把她约出来耍一盘？”
“耍一盘？”
刘三娃露出害怕的表情，压低声音问：“你不怕黑面煞的铁拳吗？”
“怕个球。”
吴老二一副耍横的表情：“他敢打老子，老子就赖他一辈子。”
刘三娃很是心动：“那咱们找机会试试？”
“那么白嫩的女人，必须得试试啊。”
*
宋南音离开教室，走了没多久，便感到有些害怕。
这个年代，电线电路都还没有铺设到农村，一到晚上，到处都黑黢黢的，伸手不见五指。
宋南音战战兢兢走了几步，自己给自己吓出了一身冷汗。
怎么办？
从这里到东头的茅草屋，还有很远一段路。
要不还是先回教室，等到菊芬嫂子和狗娃他们下课了，再跟着他们一起走？
宋南音刚想折转回去，一条土狗偷偷摸摸靠近，低吠着就往她腿肚子上咬来。
宋南音察觉到危险，吓得失声惊叫。
“啊！”
“呜汪~”
土狗被突然出现的韩恕一脚踢得飞了出去。
韩恕稳稳扶住受到惊吓的宋南音。
“南音，是我，你没事儿吧？有没有被那畜牲咬到？”
“韩恕。”
宋南音呜咽着扑进他的怀里：“韩恕，你去哪了？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呀？”
“我去镇上采买了点东西，又办了几件事，耽搁了时间。”
韩恕温暖粗糙的大掌轻抚她战栗的后背。
“别怕别怕，我在这呢。”
“这里好黑，韩恕，我们回家吧？”
“好。”
韩恕蹲在宋南音前面：“上来，我背你。”
他的后背坚实温暖，宋南音趴在上面，心头的恐惧一点点消散了。
“韩恕，我现在不是夜课班的老师了，我被历子谦替了。”
“替了正好。”
韩恕道：“我今天去雷所长那里，把你昨晚开腹救人的事情做了备案，然后他还帮我找到了卫生院的马主任。”
宋南音有点不解。
“这事儿为什么还要备案？”
“你没有行医资格证，擅自开腹取子，往好了说是在救人，往坏了说，就是在拿老百姓的生命在开玩笑。”
“我去雷所长那里备个案，声明你是为了救人，这才动的手术，也算是态度端正，就算将来有人拿这事儿做文章，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韩恕，你对我可真好。”
宋南音稍后又不解的问：
“那雷所长为什么还要帮你找卫生院的马主任呢？”
“因为马主任负责着云来镇所有村社的医疗点，你开腹取子，我自然要跟他汇报了。”
韩恕继续说道：
“马主任听说你用开腹的方法，救回了一对母子，表示十分惊讶，他还说剖腹产这种高难度手术，只有省级的妇产科专家才能完成。”
“嗯。”
宋南音喃喃自语：“在这个年代，剖腹产确实还没有推行开来。”
韩恕对她这话，产生了一丝疑惑。
但他也没有深究，而是顺着刚才的话头继续说道：
“马主任跟雷所长商量后，认为桑枣村医疗点不能没人值守，为了老百姓的身体健康，可以让你暂时负责医疗点的日常接诊……”
“真的吗？”
宋南音眼神一亮：
“我可以去吴文贵的医疗点坐诊？”
“可以，不过，马主任要求你把每天接诊的信息详细记录下来，每三天往镇卫生院递交一次，如果有误诊错诊，他就会取消你的坐诊资格。”
“好，我知道了。”
韩恕这人外表粗犷，内心细腻，总是在她做出各种匪夷所思的事情之后，想办法替她免除后顾之忧。
“韩恕。”
宋南音软软地趴在他的肩膀上，低低呢喃：“韩恕，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呀？”
他身上有薄薄汗味，混合着男性特有的荷尔蒙气息，令宋南音有点上头。
像猫咪闻到了猫薄荷。
宋南音压抑不住体内的冲动，在他颈间来回轻蹭：“韩恕，你真好闻。”
韩恕被他蹭得骨酥体软，血液里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四下漆黑。
这世界似乎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两人呼吸交融，气氛不知不觉变得旖旎起来。
韩恕觉得背上的人儿软得像棉花。
宋南音则觉得他的身体又热又硬，像块烧红的烙铁。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寂静的四下，彼此都能听见对方的心跳声。
宋南音稍一闭眼，就感觉自己又变成了渴望品尝人间情爱的女妖精……
完了！
真的完了！
只要一碰到韩恕的身体，她脑子里就尽是些梦里缠绵悱恻的场景。
再这样下去，她怕是要得痴女症了。
韩恕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被她蹭来蹭去的难以自持，喘着粗气威胁道：“你别乱动，再动我就在这里把你办了。”
宋南音一下就清醒了。
她可不想把自己的第一次，不明不白的交待在村路上。
*
村东头的茅草屋。
韩恕把宋南音放到床上，转身找来火柴，点燃了煤油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