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发现,刘代娣不爱他之后,褪去了温柔的外衣,简直跟个母夜叉似的,动不动就抡拳头,十分吓人。
他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过,顶着上门女婿的名号,啥也不敢说了。
好在再过两年,刘代娣就该死了。
只要能回城,他还是有机会翻身的。
宋南音一面看他们夫妻吵架,一面把两个糖鸡蛋给吃完了。
她放下碗:“刘代娣,谢谢你的糖水鸡蛋,我已经好了,先回医疗点了哈。”
“宋南音同志,我送你。”
刘代娣把碗递给历子谦:“去把碗洗了。”
历子谦跟个受虐的小媳妇似的,拿着碗来到厨房,饥肠辘辘之下,把碗里剩下的糖水和锅里剩下的汤都给喝了。
*
村民们这会儿都在地里劳作,只要不是急诊,这会儿都不会往她的医疗点走。
宋南音推开院门,对刘代娣道:“我到了,你去帮吧。”
刘代娣却道:“宋南音同志,我想请你给我拿点药。”
“你怎么了?”
“我……”
刘代娣见四下无人,便解开衣扣,把半边胸脯露了出来。
宋南音看到那巴掌大的血糊糊一团,惊讶道:“历子谦弄的?”
“不是,这是我在监狱里感觉到后悔的时候,自己拿石块刻的。”
“石块?刻??”
宋南音凑近看了看:“你这刻的什么呀?”
刘代娣道:“这是我刻的‘悔’字,在监狱里的时候,我想起对你做的那件事,心头就后悔得要命,只有把这个悔字刻一遍,我才能睡得着。”
第一次刻的时候,石片就把她的皮肤划破了。
第二次第三次……
她胸口的这个‘悔’字越来越深,又因为没有上消炎药,目前已经有感染的迹象了。
宋南音安慰了她几句,便开始给她上药。
药都还没有上完,队长便派人来催刘代娣出工了。
根据历支书的安排,他们错过了春耕,就在田里种晚稻,地里种土豆,种地瓜,种萝卜……
总之,田土不能空着,要把它们都利用起来。
刘代娣走了之后,宋南音趴在柜台后,不一会儿便打起了瞌睡。
迷迷糊糊中,她仿佛又回到了林春喜小时候。
那时候的她白白嫩嫩,粉雕玉琢,跟个粉团子似的。
“春喜妹妹。”
那个叫楚含山的小男孩牵着她的手:“春喜妹妹,下雪了,我们来捏雪人吧?”
小春喜跟着小含山,跑进厚厚的雪地里,奶声奶气的问:“含山哥哥,我们捏个什么?”
小含山偏着脑袋想了想:“我捏一个你,你捏一个我,好不好?”
“好。”
两个小孩子蹲在雪地里,一面嬉笑,一面照着对方的样子捏雪人。
小含山捏的小春喜,莹润可爱。
小春喜捏的小含山,虎头虎脑。
两个小雪人依偎在一起,望着他们傻乎乎的笑。
小春喜问:“含山哥哥,它们会永远在一起吗?”
“会。”
小含山说完,便把两个雪人捣碎了。
小春喜嘴巴一瘪:“含山哥哥,你为什么要打碎它们?”
“打碎他们,是为了让它们永远在一起呀。”
“呜呜,你骗人,你把它们打碎了,它们就死了,呜呜呜……”
“春喜妹妹,你别哭。”
小含山捏着手里的雪团:“你看,我把它们揉在一起,再重新捏一个你,再重新捏一个我,这样的话,你里有我,我里有你,我们就永远永远都不会分开了。”
小春喜眨巴着泪汪汪的眼睛,慢慢听懂了他的话:“那我们再重新捏一对小雪人吧。”
小含山道:“我们让它们手牵手,这样它们就不会走散了。”
“好。”
宋南音站在梦境里,看着两个小孩子,蹲在一起认认真真捏着他们的小雪人,突然有些伤感。
雪人可能会永远在一起。
但是林春喜跟楚含山,是真的走散,并永远也回不到一起了。
宋南音心里正感慨呢,耳边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南音,南音你怎么哭了?”
第91章 在他的身边,喊着别的男人
宋南音的思绪,被人从梦境拽回了现实。
她睁开眼睛,神色怔然的看着眼前人:“……”
韩恕俊眉紧皱,伸手擦了她脸上挂着的眼泪,心疼道:“怎么回事儿?睡个觉咋还睡哭了呢?”
“韩,韩恕……”
宋南音的声音里,带着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迟疑和不安。
脑子里多了林春喜的记忆,再看韩恕,就感觉有些陌生,有些……抗拒……
韩恕被她的样子吓到了。
他连忙放下手里的行李:“南音你这是怎么了?我不在的这两天,又有人欺负你了?”
一面说,一面低下头想要亲她的额头。
宋南音下意识往后躲了一下:“……”
“南音你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你告诉我呀。”
韩恕捧着她的脸,担心的看着她的眼睛:
“我听说七家寨的人来找过你,他们是不是威胁你了?还有刘代娣,刘代娣怎么会在地里干活?她不是在服刑吗?她是不是又找你麻烦了?”
“没,没有呀。”
宋南音弱弱的回应了一句。
韩恕温热急促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上,关切而又心痛的眼神,将她的思绪从林春喜的世界里剥离了出来。
她伸出微凉的小手,摸摸他的下巴,又摸摸他的脸颊:“韩恕,你回来了。”
“是,我回来了。”
韩恕见她终于正常了一点儿,忙把她搂进怀里,在她的额头上狠狠亲了一口。
“对不起,我不该把你一个人留在村子里。”
“没事,我很好。”
宋南音勾住他的胳膊,整个人依偎在他的怀里:“我就是有点想你。”
韩恕听见这话,一颗心终于落回了实处。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刚才有那么几个瞬间,他感觉他的南音都快要认不出他了。
现在想想,一定是她睡觉睡迷糊了才会这样。
韩恕跟宋南音亲昵了一会儿,拿过一只包装得极为精致的盒子:“猜猜我给你带什么了?”
“是什么?”
“你打开看看。”
宋南音在韩恕的鼓励下,动手拆开了盒子上面的绸带。
她取下盖子,里面竟是一只造型精美的蛋糕。
宋南音惊喜道:“哪来的蛋糕呀?”
韩恕道:“我看晋城那些洋人都喜欢到这家甜品店吃蛋糕,喝咖啡,我就买了一个,带回来给你尝尝。”
韩恕一面说,一面取出勺子,舀了最中间那一块递到她的嘴巴:“你尝尝看好不好吃。”
宋南音吃着甜滋滋的蛋糕,感觉跟做梦似的。
“这真的是晋城的蛋糕吗?”
“当然,我害怕它挤压变形,一路上都是用手捧回来的。”
韩恕又给她舀了一块:“你喜欢吃的话,下次我还给你带。”
宋南音对晋城渐渐有了些好奇:“晋城有洋人?”
“嗯,晋城不仅有洋人,还有甜品店和钟表店,还有双层电车……”
韩恕见宋南音一副很新奇的样子,觉得下次去晋城的时候,应该把她也带上。
天色渐渐晚了。
收工的喇叭声响起之后,宋南音诊治了几个病人,便结束一天的坐诊工作,跟着韩恕往东边的茅屋走去。
路上遇到的村民,都热情的跟他们打招呼。
宋南音跟韩恕一面走一面聊。
“你这次去晋城,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挺顺利的。”
“你见到你大伯父和堂哥了?”
“嗯,我跟他们在一起吃了个午饭。”
韩恕一提到大伯父和堂哥,情绪就有些低落。
“南音,等我以后挣钱了,第一件事就是买一座你喜欢的院子,我们单独过,不跟他们住一起。”
“他们不好吗?”
宋南音想起那个莫名其妙出现的空间,以及空间里能够帮她治愈伤口的小叽咕,自然而然的联想到了堂哥韩炳坤。
不过,韩恕脸色不怎么好看,她也没有再继续往下聊。
*
两人回到茅屋。
一进屋,韩恕抱着她就要亲。
宋南音忙用手挡住他的嘴巴:“等等。”
韩恕问:“怎么了?我们都两天没在一起了,难道你不想我吗?”
“我……”
宋南音自然是想韩恕的。
她想他想得晚上都要抱着他的枕头才能入睡。
但是,当她的身体跟韩恕亲近时,脑海里突然就冒出林春喜的记忆,以及雪地里正在捏雪人的两个小孩子。
她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拉扯纠结的感觉。
她望着韩恕,勉强笑道:“我饿了,我们先吃饭好不好?”
“刚刚不是才吃了蛋糕吗?”
韩恕不再给她躲闪的机会,大手扣着她的后脑勺,强势而霸道的吻在了她的唇上。
刚刚吃过蛋糕的唇,又香又软,甜得不可思议。
韩恕欲罢不能,把她抱起来放在床上,便是一番亲昵缠绵。
宋南音因为多了林春喜的记忆,心里有点抗拒,但架不住身体很诚实,很快便沉溺在这场情Y的盛宴中了。
过了很久。
两人完事儿后 ,简单收拾了一下,韩恕便提着煤油灯,去后面厨房煎了牛排。
牛排搁了两天,虽然没臭,但闻起来已经不那么新鲜了。
好在他从晋城带了葡萄酒和正宗黑胡椒回来,这一搭配,吃起来也还是风味不减。
宋南音酒量很浅。
没喝两口,便脸颊潮红,挂在韩恕身上,嘟嘟囔囔的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样子有多迷人。
韩恕吃了牛排,喝了红酒,精力充沛至极。
*
半夜。
韩恕突然被宋南音的抽泣声惊醒。
宋南音软软的蜷缩在他的怀里,身体颤抖着,一面抽泣,一面呜呜咽咽说着梦话。
韩恕叫了她两声,没有叫醒,便起身点亮了煤油灯。
昏黄的灯光下,宋南音眉头紧皱,脸上还挂着泪:“含山……含山哥哥,雪人,雪人……没了……”
韩恕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含山哥哥?
他的老婆,居然在梦里叫着别的男人?
这个含山哥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前世的他,回城不久就参军去了,念着在下乡的时候历子谦帮过他,他经常从津贴里面抽一部分来救济历子谦。
在他的记忆里,并没有人叫含山这个名字。
*
*温馨提示*
(宝宝们看到这里,会不会有点理不清?
楚含山这个人物,是历子谦重生之后,发迹之后,才会遇上的死对头,前世历子谦是农民,韩恕是军人,他们平凡而简单的一生,跟楚含山是没有任何交集的哦。
这一世,他们会遇上楚含山,楚含山是心狠手辣的大反派哈。)
第92章 她知道金山在哪里了
跟宋南音在一起这段时间,韩恕也从没听她提起过这个人。
她做梦念着这个人的名字也就算了,还哭。
若不是牵扯到了内心深处的情感,做梦怎么可能流眼泪?
韩恕越想越不踏实。
他总觉得这次从晋城回来之后,宋南音就有些不对劲了。
*
第二天。
宋南音醒过来,感觉脑袋又昏又涨,跟熬了一个大夜似的,难受得很。
韩恕在后面的厨房煮早饭,听见她的动静,过来跟她若无其事的打招呼:“醒啦?昨晚睡得好吗?”
“不怎么好。”
宋南音揉揉酸涩的眼睛,闻到厨房传来的香气,不由问了句:“早饭我们吃什么?”
“红薯稀饭和酱炒牛柳肉。”
“早上还吃肉呀?”
“嗯,牛肉都两三天了,再不吃就该坏了。”
“好吧。”
宋南音也有些无奈。
这个年代没有冰箱,眼看着气温一日高过一日,这牛肉确实是不好保存。
趁着还没坏,吃到肚子里才算不浪费。
宋南音下床,走进厨房,韩恕已经把牙膏给她挤上了。
前段时间他们没有牙膏,宋南音用盐巴刷牙,好几次都把牙龈给刷出血了。
这次韩恕去晋城办事,就给她把牙膏采买回来了。
宋南音洗漱完,韩恕这边的红薯稀饭和酱炒牛柳肉也端上桌了。
韩恕把饭勺伸到稀饭锅里,慢慢捞起一只带壳的煮鸡蛋:“南音你多吃点,我看你这两天都瘦了。”
“我没瘦,这两天在菊芬嫂子家,吃得可好了。”
宋南音把鸡蛋剥了,分了一半递给他:“韩恕,吃完早饭,咱们把后山归置归置,让那几只鸡自己去后山找吃的吧?”
“上午我可能要去出工,下午好不好?下午收工了,我就去后山弄鸡圈。”
前段时间是因为村里的领导们消极懈怠,不安排农活,想挣工分都找不到地方挣。
现在有农活了,也该去挣点工分了。
宋南音知道他们知青有工分考核,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韩恕好几次想要开口,问问‘含山’是什么人?
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
*
村口。
历子谦戴着草帽,坐在洋槐树下,正在给九个生产队的队长安排农活。
村民们也都拿着农具,陆陆续续往这边走了过来。
有几个嘴贱的村民,忍不住拿他开起了玩笑。
“历支书,你昨晚咋叫那么大声?我们整个刘家院子都听到了。”
“刘代娣被关了半个多月,如狼似虎的,历支书这小身板儿肯定吃不消呀哈哈。”
“历支书,你一个大男人,怎么一大早就在堰塘边洗衣服呀?”
“洗衣服不都是女人干的活吗?”
“快别说了,再说历支书该生气了。”
“……”
村民们的奚落声,像刺一样扎进历子谦的心里。
但他没法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