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逃避啊,难道就不能告诉我吗,让我替你想办法解决。”
严新月终于看他一眼,把钱包递给他,打发他道,“去买点吃的上来,就跟你讲。”
“真的?”
严新月点头。
过了会儿,安德鲁端了两碗云吞上来,严新月闻着味儿,食指大动,晚上在婚宴上她根本没吃什么,此时终于大快朵颐起来。
严新月吃饭的时候不爱说话,安德鲁本想听趁机听严新月说她的过去,此刻深感受骗。他低头把情绪发泄在了那一块块云吞上。
“嘶……好烫!”吃了一口,忍不住赞叹一句,“好香!”
好不容易等严新月吃完,安德鲁把桌面上的餐筷垃圾收了起来,吃饱喝足之后,话题又被安德鲁带了回去。
他问严新月,“你当初就是因为他出国的?
“是,也不是。”
安德鲁听不懂了,“到底是不是?”
严新月叹了口气,长话短说,简略地和安德鲁说了个大概,安德鲁走过来,张开双臂抱住严新月,歉疚道:“对不起。”
严新月一把打开他,笑道:“干嘛呢,还没那么脆弱。”
安德鲁佯装受伤,严新月说:“我下去走走。”
严新月关门之后,安德鲁才终于想起什么似的,对着空荡的门外道,“刚才我去买夜宵的时候,看到那个帅哥的车还在楼下。”
没有人回答他,安德鲁抬眼往外面看,“走啦?”他低头叹气。
晚上吃得有点多了,肚子里还胀着,严新月信步走到酒店楼下,稀疏几颗星星高挂在天上,在地面霓虹灯的照耀对比下,显得没那么清晰,严新月看着天边那几颗存在感微弱的星星,感叹道。
从前A市的星星更多,近几年,高楼大厦林立,A市的星星也躲在大厦背后了,闪烁的霓虹灯光代替了星星。
曾经她最爱在夏天以看星星的借口偷溜出门,去找邵威和陆小唯,其他几个人都听她的,唯她马首是瞻,把她拥护得像个小霸王,严新月作为几个孩子中的领头,在不懂事的年纪里带着周围一群小朋友干尽了一切调皮的事。严新月不知想起了什么,轻轻笑了起来。
前面是一个大广场,一群小孩在前面滑旱冰,严新月走过去,是一个培训机构带着小朋友在练习。
严新月不由得看入了迷,小女孩看上去不过四五岁的样子,滑动的速度却极快,在一群小朋友中显得那么与众不同。
旁边有两三个摔个不停的小朋友,摔倒之后又爬起来,继续摔。几个培训的老师,从小朋友中滑过,一把将站不起来的小朋友拎起来。老师们也很年轻,大概是兼职的大学生,严新月比他们大不了多少,看着他们,却觉得,自己的心态已经大不一样了。
严新月靠近其中一个胖胖的小朋友,轻声对他道,“重心向前,脚张开一点,不要怕。”
严新月想起曾经她也喜欢滑冰。某次恰逢她生日,请朋友们去滑冰。程晖阳也在,但是程晖阳从小到大没玩过这些,严新月也没管他,他坐在阶梯旁看着严新月在溜冰场里面飞驰。
那群朋友是严新月的,那时候程晖阳还没和他们熟起来,土土的,又木讷,因为严新月的缘故,她那群朋友才和程晖阳认识。
有人随口喊了一句,叫程晖阳一起来,程晖阳摇摇头,看着严新月和当时班里的班草一起,你追我,我赶你,玩得好不惬意。
有人大声喊程晖阳,严新月这才发现他还在旁边坐着,她挥手和班草说了句什么,就滑了过来。
严新月眼睛亮晶晶的,“程晖阳。”
“嗯。”
“下来,一起玩。”
程晖阳摇头。
“你不会是吧,我教你,一起来吧,别扫兴。”
或许是我教你,又或许是别扫兴,程晖阳不再拒绝,慢吞吞地站了起来,开始穿装备,严新月看他动作慢吞吞的,恨不得自己上来帮他穿。程晖阳无声制止了她。
严新月只能百无聊赖在一旁看他穿,等他好不容易穿好,严新月滑到门口,伸手去拉他,程晖阳迟疑地牵住了她的手。
两个人慢吞吞地在边缘移动,严新月自从学溜冰以来,从来没有这么慢过,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耐性居然还不错。
甚至班草陆杨过来的时候,抱怨说他一个人滑冰没有意思,要不他来教,让严新月去玩。
严新月双手被程晖阳抓得紧紧的,她只能摇摇头,“没事,他没学过,学得又慢,我来教他,你先去玩吧。”
陆杨看着程晖阳严新月握在一起的手,无奈道:“好吧。”
严新月让陆杨自己去玩,不要打扰她,陆杨转身溜远了。
“姓程的,你抓疼我了。”
“哦,对不起。”程晖阳有点不好意思,稍微放松了点。
“你抓这么紧干嘛,看吧,都是你害的,你今天必须得学会,你要是学不会,我面子都没了。”
程晖阳轻轻点头。
严新月对他的态度很满意,“你别怕,跟着我往前滑,要摔的时候往前面摔,膝盖手肘着地,护膝护肘会保护好你的,我也会保护好你的。”
程晖阳大胆向前迈出步伐,严新月鼓励他,“对,腿张开一点,不要闭得太拢,胆子大一点,不要怕,重心向前。”
程晖阳不知为什么,突然局促了起来,一时间东倒西歪,控制不住,严新月怕他摔倒,想拉住他,结果一下子向后倒去,两个人摔倒在地,程晖阳扑倒在严新月身上。
——亲在了严新月下巴上……
严新月瞪大了眼睛,死盯着压在她身上的人。程晖阳也愣住了,一时之间呼吸都停了下来,愣愣地看着身下的严新月,手还撑在严新月胸前。
严新月满脸通红,被压得快要喘不过气来,语气急道:“你干什么,你还不快起来。”
程晖阳只记得刚才碰到的软软的肉,身上,嘴上的知觉都麻了,脑内一时反应不过来,直到严新月猛地推了他一把,“哦哦,”程晖阳如梦初醒,向旁边一翻,仰躺在地,大口喘着气。
这边几个人急忙跑过来,明里暗里怪程晖阳太笨,才害得严新月摔倒,程晖阳零星听见几句什么教不会不值得。
程晖阳躺在一旁看着其他几个人把严新月拉起来,一群人将她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关心她有没有受伤,没有人管他,他慢慢往墙旁边移动,脚下太滑,站不起来,他背靠着墙靠坐在一旁,整个人还是懵的。
城市的夜在霓虹灯光的点缀下,丝毫不显得孤寂,严新月站了一会,转身,在身后看见了程晖阳。
程晖阳穿着白天的西裤衬衫,外套挂在手臂上,衣冠楚楚,一表人才,一股都市精英的范儿。严新月觉得恍惚,时光真是善待这个男人啊。
相比严新月的诧异,程晖阳显得理所当然,理所当然地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严新月以为他也在看前面溜冰,自己挡住他的视线了,便向一旁移动,微微点了个头,算是招呼,从他身旁走过了。
程晖阳亦步亦趋跟在严新月身后,严新月察觉到了,她搞不清楚程晖阳想做什么,只是程晖阳不说话,严新月比他更加若无其事。
前方不远就是严新月下榻的酒店,此时,程晖阳终于加快脚步,和严新月并了肩,在这段越来越少的距离中开了口,“什么时候回来的?”
严新月并不给面子,“怎么,想叙旧?”
严新月很久没和这个人说过话了,一时之间控制不住自己尖酸刻薄的语气。
程晖阳仿佛并不在意她的生硬冷漠,也不在乎她有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又问道:“和朋友一起回来的?”
严新月忽然觉得没劲儿,淡淡嗯了一声。
程晖阳没再问了,或许不知道该问些什么,怕什么都问不出,又怕问出些什么。
他们甚至没有说一句,好久不见。
严新月此刻懒得和人寒暄,加快了脚步,进酒店之前,都没再回头。
第3章
第二天一早,严新月去了外公的旧房子,旧房子是当年出生的时候,外公送给她的礼物,在她十八岁的时候,房子写了她的名字,房子不大,老小区,胜在交通便利。
现在也多亏这套房子,让她回到旧地,不至于没有住处。
房间里没有烟火气,即使遮盖了布帘,也有细小的灰尘,严新月请了阿姨去打扫。
她走进书房,书房里还有一些旧书,都是外公留给她的,以前严新月小时候来外公家,外公看报纸,她闲不住,拿着笔在书上乱写乱画,外公从来不会骂她,纸张已经旧了,上面的笔迹依旧清晰可见。
外婆去世后,外公一个人就回了乡下的老房子,那是他和外婆初遇的地方,他去了那里养老。打扫好了住处,严新月买了回外公老家的高铁票。
外公人老了,喜静,坐在院子里的摇椅里晒太阳,刚看到她的时候,愣了整整一分钟,严新月声音哽咽,“外公。”
家里的阿姨也年过半百,一直在照顾年迈的外公,看到严新月的时候,赶紧上前接过她的行李,把发愣的爷孙俩叫进房间里。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外公不住地说着这句话,严新月扶着他进房间,昔日高大挺拔的外公背驼了,腰弯了,成了耄耋的老人,外公老了。
“月月,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天回来的,小唯结婚了,我去参加她的婚礼了。”
“哦,那丫头,结婚了呀。”外公回想起小时候和天天和严新月玩在一起的小女娃,“真快,转眼间你们就都长大了。”
“你一个人回来的?”
“和朋友一起回来的。”
“朋友,什么朋友啊。”
外公的精神明显高了起来,严新月哭笑不得,耐心道,“外公,就是普通朋友,您别多想,我目前一个人过得挺好的,您别担心。”
但是严新月知道,外公有许多话没有问,她一字一句地把自己在国外发生的所有事,捡好听的告诉他,让他知道自己过得很好,一个人生活也并不差,老人的脸上露出欣慰。
老人似是看开了许多,感慨道,“是啊,外公活到这把年纪了,没什么别的愿望,只要我孙女现在过得好就行。”
“外公,只要您健健康康的,比什么都好。”
严新月在陪了外公两天。安德鲁一个人住A市家里,房间已经打扫干净,这两天每到饭点他都是随便吃点什么应付过去,好不容易等到严新月回来,就想着和她一起出去吃点好的,严新月洗了个澡,换好衣服准备出门。
手机又响了。
陆小唯问她回来没有,前两天陆小唯就给她打了电话,大家尽快找个时间聚一聚,顺便准备接风宴给她接风洗尘。
严新月松口,约了明天晚上。
挂了电话后,严新月情绪不怎么高,想到安德鲁一个人孤零零地待了两天,就打起精神带他去吃饭,好在美食可以拯救一切,吃到美食的时候就一切不快都抛之脑后了。
第二天陆小唯把地址发过来,问严新月现在住在哪里,需不需要让人过来接她,严新月自己打了个车过去。
地点选在一个安静高档的餐厅,订了一个包间,严新月过去的时候,陆小唯,邵威,许凯林,周琳琳都在,几人坐在那里,严新月像穿越了时光,看到了以前的那一群小伙伴,但是所有人的装扮明晃晃地告诉她,大家已经长大了,不要沉湎于过去。
陆小唯起身给了严新月一个大大的拥抱,邵威站起来,张开双臂,严新月一笑,抱了一下,剩下也一一拥抱过去。
陆小唯把严新月拉到身边坐下,问她饿了吗,严新月摇头。
邵威心直口快,心里藏不住话,直问道:“这次回来了还走吗?”
严新月没有回答,有人推门进来了。
不用转身,严新月也猜到了来者是谁,许楷林问:“怎么现在才来。”
程晖阳拉开严新月身旁的椅子,坐了下来,声音低沉,解释道:“路上突然有点急事耽搁了一会儿。”
许楷林去叫服务员上菜。
严新月觉得周边的空气都变得稀薄了,两人都没和对方说一句话,陆周二人试图起个话题打破尴尬的氛围,然而两人都没接茬。
许楷林进来后,菜也上了上来,桌上摆满了这里的招牌菜,然而今天所有人的目的并不是来吃饭的,严新月倒是一直低头闷头狂吃。
“这么好吃啊?”陆小唯看严新月吃得香,疯狂给她夹菜。
严新月满足一笑,“好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了,果然还是只有回国才吃的得到正宗家乡美食。”
旁边“铛”的一声,碗筷碰撞的声音响起,严新月眨了下眸子,继续咀嚼嘴里的食物。
邵威提起以前发生的趣事,席间的气氛轻松了不少,邵威提起以前和严新月逃课,被教导主任当场抓住,两人被勒令写了五百字检讨,在周一晨会上一起当着全校念。
邵威提起学生时代的事,整个人都雀跃起来,仿佛又回到了当初的青葱岁月,“至今也不明白当初老赵是怎么发现的。”
严新月摇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提起以前的囧事,严新月笑起来,“以前没脸没皮的,也不知道害羞。”
许楷林笑,“你们那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严新月道:“我那是上高中以来第一次逃课被抓,点儿太背了。”
“我自己逃了几次都没事,一叫上你就被逮了,现在想起来,逃课的日子像昨天发生的一样,真是不知不觉啊,都已经过了这么久了。上次遇到老赵,他还问起你了。”
老赵这人虽然古板,然而对学生是真的认真负责,对这几个“出格”的学生也颇为关注,听到邵威发展得不错,真心为他高兴,祝贺他的同时,也不免以过来人的身份对他耳提面命,让他遇事多冷静,别冲动。
邵威想起当年在老赵眼皮子底下跳脱的事迹,年少时脸皮再厚,如今长大了,也有点不好意思,赶紧澄清,“老赵,这人哪,是会成长的,你以为我还是当初的那个我啊。”
老赵无奈摆手,“你啊。”
严新月想起以前迟到被抓,老赵严厉教训她之后,又偷偷放过她,并警告她下不为例,便跟着感慨道:“是啊,老赵人不错。”
场上气氛在所有人的努力之下终于好了起来,大家都尽力避免提起敏感话题,许楷林问:“这次回来有没有什么安排?”
“嗯,暂时会留在国内。”
听到她要留在国内,场上几人终于放下心来。
“工作这些都安排好了吗?”
严新月点头,并不想在这些事上多言,许楷林知趣地不再多问。
这一场聊下来,不亲不近,不疏不远,成年人心知肚明,年少时的感情是那么纯粹,浓烈,在时光的长廊里也日渐模糊,缺失的几年时光没有办法在几天时间内补足,那些被伤害的感情也没有那么轻易得到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