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越前龙马十二年的人生经历中, 是完全没有招待客人这个概念的, 电视里还在播放温布尔登网球锦标赛的直播,他站在沙发旁略一思索, 拿起遥控器准备调频道。
「你想看什么?」他随口询问森岛苍阳的意见。
森岛苍阳和卡鲁宾玩得正起劲, 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都可以!」
越前龙马瞥她一眼。这家伙也表现得太自在了吧?明明是在他家里?
没由来地有点不爽,他连续按着遥控器, 将频道调回刚才的温网直播, 把遥控器往沙发上一扔,转身走进厨房。
他拉开冰箱门,从里面拿出两罐葡萄芬达,再回到客厅的时候, 有「草地女王」之称的米涅芭·格拉斯以0-6输掉了她的第一场发球局, 而森岛苍阳抱着猫, 竟然在认真地看球赛。
她看得过于专心,越前龙马走到她身边,顺势用芬达冰了一下她的脸颊。
「呜哇!」
森岛苍阳下意识往后仰,捂着冰凉的脸, 一抬眼对上他的笑眼,又咳嗽一声坐直了身子,伸手将饮料罐接过来。
「…咳、谢谢。」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芬达罐外壁上很快挂满了水珠,滴进她掌心又顺着手腕淌进袖口,凉飕飕的,令她一个激灵。
拉坏有一点打滑,森岛苍阳抠了半天,一边忍不住嘟囔:「也太喜欢喝芬达了吧……」
越前龙马听见了:「要我帮你吗?」
森岛苍阳连连摇头,手上一使劲,噗呲一声,盖打开了。
越前龙马挨着她坐下,重新拾起遥控器,将电视几乎到零的音量放大一些。
冰镇易拉罐上又滑下一滴水珠,落在卡鲁宾头顶,吓得它喵地一声,惊恐地抖抖耳朵,从森岛苍阳怀里跳出去,在另一边的沙发上将自己盘起来。
怀里突然少了个重量,森岛苍阳有一点点不知所措。
她飞快偷瞄了旁边的越前龙马一眼,见他眉头轻皱,目光专注地盯着电视中的球赛。
「……这个人,」她捧着芬达喝了一口,主动道,「她很厉害吗?」
「嗯。」越前龙马轻轻点头,视线依旧追随着球场上那个戴着红发带的金发女性,简单介绍了两句,「米涅芭·格拉斯,连续四年的温网冠军,人称『草地女王』。」
森岛苍阳对所谓的「温网」并没有什么概念,但「冠军」一词她还是听懂了的。
同样,虽然对网球没有实际操作的本领,但这段时间看得多了,基本的规则还是了解的。
至少在这一场比赛上,这位米涅芭小姐并没有表现出身为冠军的实力。
森岛苍阳喃喃道:「她看起来好像状态不太好……」
越前龙马再次点了点头。
米涅芭的每一次发球,都是在两三次擦网之后,再来一记力道很软的发球,没有失误,却也没有得分,实在不像她正常的水平。
电视上显示出了米涅芭这一局的发球落点统计图,就像计算好的那样,她的每一个球都精准地落在场地内的不同位置上。
森岛苍阳眯了眯眼睛,感到一丝违和感。
她将饮料罐放到茶几上,用肩膀撞了下旁边的越前龙马:「越前,如果有需要的话,你能控制每一个发球的落点吗?」
「嗯?」这毫无来由的发问,令越前龙马有点不明所以,「大概是可以的。」
森岛苍阳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了他一眼,莫名有些激动起来:「擦网的球也可以吗?!」
被她热烈的目光一望,就算没有把握,也要硬着头皮说得信誓旦旦。
「……有点困难,但也不是不行。」森岛苍阳的眼神变得更崇拜了,越前龙马有点自得地翘了翘嘴角,一顿,忽然反应过来,震惊地与她对视,「你的意思是——」
没等他说完,森岛苍阳就用力点头:「嗯嗯嗯!」她指了指电视屏幕上的发球落点图,「你看,她的每一个发球都集中落在六个点上,并且隔一段时间就开始重复。」
「……她是在用这些图案,传递一个信息。」越前龙马接话道,盯着电视若有所思,「可是这是什么意思呢?」
森岛苍阳也在冥思苦想。
由点组成的图案……由点组成的文字……点字——
「——是盲文!」森岛苍阳笃定道。
她从沙发跳下来,蹲在茶几边,抽了一张餐巾纸平铺在桌上,随手扌莫了一支笔,开始罗列米涅芭之前几次发球的落点图。
但由于错过了最开始的几个发球,她只能拼出一个「l」和一个「」。
「你还懂盲文?」越前龙马难掩惊奇地看了她一眼,也在她旁边蹲下来,看见纸上的这两个字母,自然而然地猜测道,「……『hel』?」
他回忆了一下米涅芭第一次发球的落点,也在纸上标记出来。
「小时候梦想当一名侦探,什么都学了一点……」森岛苍阳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让出位置更好地画点。
等越前龙马将落点描出来,她仅看了一眼,就瞪大了眼睛:「是『h』!」她一半兴奋一半紧张地抓住他的胳膊直晃,「真的是『hel』!她是在求救吗?怎么办?!」
越前龙马都要给她晃晕了:「冷静…」他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臂,迫使她停下来,「你又不在现场,着急也没用——」
话音刚落,电视的转播画面中突然出现了一个戴眼镜的小男孩,他高举着双手,大喊着:「米涅芭!我来帮你!我是福尔摩斯的徒弟!」
现场的观赛人员陷入了一时的寂静,电视机前的森岛苍阳和越前龙马也愣住了。
森岛苍阳「咦」了一声。
这不是之前见过的跟在毛利侦探身边的小朋友吗?叫什么江户川还是什么柯南的……
她看见米涅芭停下了发球,朝小男孩喊了几句。
他们说的都是英文,森岛苍阳一头雾水,只好扯了扯越前龙马的袖子:「他们在说什么?」
越前龙马又是一愣,瞧见她好奇得不得了的脸,忍俊不禁。
在森岛苍阳不满的注视中,他忍着笑意,给她翻译了一下。
「福尔摩斯的徒弟?」森岛苍阳歪了歪脑袋,「这又是什么暗号吗?」
不过既然柯南小朋友在现场,他的监护人毛利小五郎肯定也在附近,相信以毛利名侦探的智商,一定能破译米涅芭的暗号,给予她帮助。
森岛苍阳没有想到的是,最后帮助了米涅芭的不是毛利小五郎,而是他的小跟班——江户川柯南。
越前龙马也没有想到,一场普普通通的网球比赛背后,竟然牵扯出了一个爆炸犯。
江户川柯南根据决赛点观众都不由自主地跟着球摆头的特点,找到了人群中唯一不为所动的那个「特殊的人」。
他的出现引起了路人观众的调侃,米涅芭立刻注意到了观众席的骚动,一记扣杀,直接从球场准确命中了观众席的嫌疑犯,江户川柯南紧跟着一个飞踢,犯人二次受击,当即晕厥,被赶来的警察架走了。
「呼——」
直到电视台紧急播报了这则新闻,宣告爆炸犯已被捕获,森岛苍阳才长舒了一口气。
好家伙,原本以为越前他们的比赛已经够危险了,没想到,世界级的比赛才是最要命的——字面意义上的要命。
米涅芭只要踏错一步,哪怕打歪一个球,求救的讯息就无法传递出去,哪怕输掉一场,看漏一分,比赛就无法进行到抢七局,也就无法给警方争取找到犯人的时间。
若是最后没有将犯人击晕,整个球场的所有人,都会一同被炸飞。
……这得要多强大的心理素质啊。
「米涅芭小姐……真是太厉害了……」森岛苍阳由衷地感叹道。
她一抬头,发现越前龙马不知何时离开了沙发,拿着网球拍在一旁热身。
森岛苍阳愣住了:「……你要去打网球吗?」
她倒是知道越前家的寺庙后院就有一个网球场,但,目前也没人跟他对打啊……
难道说……她对上越前龙马蠢蠢欲动的眼神,心里咯噔一下,随即一个网球拍就扔了过来。
森岛苍阳条件反射地伸手接住了,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我不会!!」
——她可不要跟他对打!万一被他的一球击中,她怕是会当场灵魂出窍。
越前龙马动作一顿,回过头来,定定地望着她:「我教你。」
他琥珀色的眼睛里含了一分恳求,更多的是势在必得的执拗,像只高傲、却唯独对你一人垂下头颅的狮子,分明什么都还没开始,森岛苍阳却感觉自己已经被一颗无形的球击中了。
她与越前龙马对视了不过两秒,就败下阵来:「……好吧。」
抱着网球拍走到他身边,看见他心满意足地露出了有些孩子气的笑容,森岛苍阳顿时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嘛……打网球就打网球吧,越前开心就好。
想通了的森岛苍阳,也扬起灿烂的笑容,摩拳擦掌斗志昂扬地跟着他去了网球场。
几个来回之后,她就笑不出来了。
「我不要跟你打了!」森岛苍阳撑着膝盖,累得大口喘息,「这球是人类能接到的吗?!」
「是你的体力太差了,」越前龙马无奈又好笑,收手将球拍架到肩膀上,特意走到网前,把拦网往下拨,望着她笑,「你以前真的是练跨栏的吗?」
被质疑了曾经的专业性,森岛苍阳愤愤不平:「跨栏是短跑!强调的是速度!而且我就练习了两年!」她揉捏着自己的肩膀,甩了甩酸痛的胳膊,一边问,「越前,你学了多久的网球啊?」
越前龙马微微一怔,这个问题一下子将他的思绪带回了遥远的过去,儿时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但似乎从记事起,网球就是他形影不离的好伙伴。
他不由笑了笑:「可能从出生就开始了吧。」
「真的假的?!」森岛苍阳也奔到网前,星星眼地望着他,「难怪你这么厉害……越前以后一定能成为职业的网球选手!」仿佛立下什么誓言那样,她的话语掷地有声,「超越米涅芭·格拉斯!成为世界冠军!」
少女紧闭双眼,用尽全身的力气朝天空大喊,因为太过使劲,她攥住球网边缘的指尖都隐隐泛白,脸颊也憋得绯红。
越前龙马盯着她,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直到森岛苍阳察觉到气氛过于凝滞,有些尴尬地回视过来,他才弯了弯唇角,轻声道:「那是女子网球。」
森岛苍阳一噎:「那就、那就超越……」
她努力想从自己的认知里挖出一个著名的男子网球冠军来,可她这方面的了解实在有些,绞尽脑汁,也没蹦出一个人名。
却在对上越前龙马的笑脸时,突然灵光一闪。
之前她特意查过资料,越前龙马的父亲曾经也是职业网球选手,仅差一场就能打破世界纪录的「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传说中的选手」。
她的双眸因为激动而显得亮晶晶的:「——超越那个武士南次郎!」
这一瞬,少年与少女的中间仅隔一张半人高的球网,不到半米的距离,触手可及。
越前龙马有一秒的冲动,想要靠得更近,想要触碰她。
但一秒过后,跳动的指尖还是缩回了掌心。
真是神奇,为什么每次她一脸天真无邪地说出的话,总能戳中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呢?
越前龙马望着她,无声地将憋在月匈口的那口气缓缓吐出来,最终只是道:「……我会的。」
对于越前龙马心中的弯弯绕绕,森岛苍阳浑然不觉,还傻乎乎地沉浸在网球冠军的话题里。
「真好……」她有些羡慕地感慨道,「越前对网球这么专一,我也想要有一个能够拼尽全力去追逐的目标。」
越前龙马一顿:「……你没有吗?」
森岛苍阳扁着嘴,摇摇头:「我小时候,觉得爸爸穿警服的样子很帅,就立志跟他一样当个警察,还学了不少格斗术。
后来,又觉得像妈妈那样的护士,与死神抢夺生命也很酷,医理知识也学了一点。
再长大一点,觉得书里的福尔摩斯太厉害了,又想做个侦探,于是学了很多杂七杂八的技能。
被老师发掘去练习跨栏的时候,还幻想过能参加奥运会……可是受伤了。」
说到这里她苦笑了一下,掰下第四根手指,捏着仅剩的那根小拇指,无奈地耸了耸肩膀,「得到这只眼睛之后,我就再也没想过这个问题了。」
越说到后面,她眼里的光越是黯淡下去,越前龙马轻轻摇了下球网,半倚靠着它的森岛苍阳的手也跟着微微晃动,让她回过神来。
「你现在可以开始想了。」见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眼神中略有不解,越前龙马下巴一扬,挑了下眉,补充一句,「你不是可以控制它了吗?」
森岛苍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自己的眼睛。
醍醐灌顶一般,她恍然道:「是喔!」
森岛苍阳的情绪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她又重新开心起来,兴致勃勃地琢磨着:「其实我一直很想当个超级英雄,就是电影里的那种!做好事不留名… …」
越前龙马立刻不想理她了:「少看点超级英雄片吧!」
「你怎么也这样说!」森岛苍阳瞬间变成了苦瓜脸,发出哀嚎,「人还不能有点梦想嘛!」
越前龙马故意道:「你还差得远呢!」
就在森岛苍阳恼羞成怒,撸起袖子作势要锤他的时候,有人回来了。
越前伦子边打电话边快步从门口进来,路过网球场,看见打闹的两人,只停顿了一秒,朝森岛苍阳微笑了一下,又继续通话,匆匆地走进房间。
明明是休息日,她却依然穿着正装,一脸严肃的模样,跟之前见过的那个温柔的伦子阿姨,简直判若两人。
「伦子阿姨今天加班吗?」尽管隔了很远,森岛苍阳还是怕打扰到她,不自觉地放轻了声音。
她的谨慎也影响了越前龙马,他也跟着低声道:「她最近接了一个案子,可能有点棘手。」
森岛苍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看着越前伦子又从房间里出来了,手里多了份文件。
通话还没结束,她的神情逐渐变得焦躁,虽然听不清谈话的内容,但语速明显变快了些。
越前伦子踩着高跟鞋,哒哒地绕到网球场旁,还是没有出声打招呼,笑着朝森岛苍阳挥了挥手,以作道别。
她夹着文件,风风火火地出门了,她这一个来回不超过两分钟,仿佛只是一阵风穿过,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你妈妈好帅呀……」越前伦子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寺庙门口,森岛苍阳摇晃的手还没停下来,一脸憧憬,「当律师好像也挺好的!」
越前龙马无语地斜她一眼。
在他开口之前,森岛苍阳立马弹了起来,伸长手臂去捂他的嘴。
「——不准再说那句话!!」
越前龙马不闪不避,任她的手掌贴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