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六安不希望,别人将他的所思所谋,都当成了理所应当,再则,若是大当家离开后又想起了那当官的好,来苛责他的错,那就得不偿失了。
尤其是他想的这个计策,更怕大当家会沉溺其中。
设局之人又容易被局所困,这件事情,那李元朗发生过,六安不希望大当家再重蹈覆辙。
岑青茗没有回避六安的视线,迎了上去,道:“不会。“
“你说这么多废话干嘛!”翠翠忍不住了:“有法子就直说,卖什么关子,显摆自己能力是吧?”
黄翠翠看不过眼,狠踢了他一脚,“你是不是觉得聚义寨没了,就能当着大当家的面指指点点了?你做梦!”
六安被黄翠翠这脚踹的不轻,弯腰抱着腿跳了起来,低声痛斥:“黄翠翠,你这辈子绝对嫁不出去,你——”
“我用不得你操心。”黄翠翠冷哼,然后提着六安的领口站直了身:“你快说,什么法子,不然我可没大当家这么好脾气。”
六安低着声将他的计划说了出来。
黄翠翠听后最先不同意:“你这是什么法子,这不是让大当家去色/诱那李元朗吗……”
说到最后,翠翠声音低了下,看向岑青茗窘迫道:“大当家,我不是这个意思,而且六安说的这个法子,也不好干啊。”
“没事,我做。”
“大当家!”
翠翠低喊出声,语气里满是不赞同。
“这是相对而言,最安全也最不容易拖累别人的法子。”岑青茗握了下翠翠的手,让她放心,“我心里有数。”
外面屋外突然响起吵闹声,是卫风和孟若华的声音。
岑青茗心知不能再拖,起身就要出去。
六安在她身后,告诫:“大当家,迷/药到时候我会送来,但你千万不要太过刻意。”
岑青茗点头。
而门外,卫风已经走到了门口。
——
孟若华还在和卫风拉扯,她拖着卫风的袖子:“这是我的铺子,我的地方,你怎么什么都不说就随意进别人的屋子,你不准进去,你到底听见没有!”
卫风此时已经听不进去孟若华的话了,他只知道,若要让她们再在一块,迟早得酿成大祸,阿若如果真的被岑青茗蒙骗,为她做事,到时候出了问题,李元朗问罪起来,他怎么保她!
卫风手下用力,屋门丝毫未动,正打算用剑劈开之际。
屋门却从里面打了开来。
岑青茗一开门,就见到门口满脸怒意的孟若华和如临大敌的卫风。
岑青茗扯唇笑了:“怎么了?卫风。”
她看着他手中的剑,挑眉道:“你这是在做甚么?”
卫风未理,径直进屋查看了半天,见屋内未有可疑,才看着岑青茗问道:“岑姑娘,刚才就是在这里独自坐了半天的吗?”
“是啊。”
岑青茗笑道,“这不是等不及所以出来找你们了吗?现在这是?”
孟若华哼声,朝卫风翻了个白眼:“亏我好心想让你尝尝我新出的糕点,你以后想吃都吃不到了!我以前喂你的那些,你到柜台去给我都付了!”
——
李元朗回府的时候已经晚上了。
正是用膳时分,他将外面的披风解下交给李圭,照例问道:“她用饭了吗?”
李圭将李元朗的披风搭在手上,支吾道:“岑姑娘还没回来呢?”
李元朗的擦手净面的动作一顿,转头问李圭:“还没回来?”
李圭呐呐点头。
李元朗抿了抿唇,将手中的帕子递给侍女。
李圭见他不语,在一旁小心问道:“大人,岑姑娘可能就在外面用饭了,要不您先吃吧?”
李元朗摇了摇头,“我没什么胃口。”
这些时日以来,虽然岑青茗对他没有像之前那样冷脸,但他们生活在一个府内,竟然也见不上几面,有时候他上朝了,她还未起,他回府了,她又关在房间,不愿出门。
若是李元朗去找她,那也只会一室静谧,没呆上多久,岑青茗就会问他还有什么事情。
还有什么事?
呵。
这样算起来,他们真的连他在朝上那些点头之交的官员都不如。
“李圭,你说。”李元朗皱起了眉,似乎被什么问题困扰住了,脸上眼里都带着疑惑,问道:“孟若华到底有什么好的,能让她时不时跑去她那边?”
李圭刚才谨慎凝重的脸顿时有些无语凝噎。
亏得他以为大人有什么大事想着要和他商量。
只是岑姑娘为什么一天到晚想要跑到孟若华那,他怎能说得清楚。
况且,就算他能说上一些,大人怕是也不爱听。
但看着李元朗认真聆听的模样,李圭也不忍说破,只能讪笑道:“大人,我已经二十八了,连姑娘家的手都没碰过,您问我这个,我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李元朗好一阵沉默,上下扫了眼李圭,说:“你也不必把时间都浪费在我身上,以后多出去玩玩,逛逛,遇到什么心仪的女子可以跟我说,若那女子对你有意,我帮你们做主。”
李圭楞在原地,他兢兢业业跟在大人身边那么多年,从来只能听到大人说什么公务和号令,他从未想过,有生之年居然也能从大人嘴里听到这种话。
李圭心里瞬时叹道,这么久了,他总算发现了一个大人开窍后的好处。
第91章 计划
岑青茗进门的时候, 还在想怎么和李元朗不动声色地缓和关系而又不被他起疑。
她想的深了,下台阶的时候就有些没有留神,等到踩空差点摔倒时, 李元朗扶着她的腰, 将她带了起来。
“你?”岑青茗看着李元朗,双眸微睁:“怎么站在这?”
李元朗见她站稳了身形, 便松开了手,抿唇道:“我在等你。”
岑青茗不解:“什么事?”
“也没什么。”李元朗望向它处, 轻声道:“今日小厨房做了你最喜欢的烧鸡, 你要一起吃点吗?”
烧鸡?
岑青茗好笑, 在寨子里, 这当然算得上是难得一求的美食, 但在这里天天大鱼大肉,谁还能看得上这样东西了。
果然, 人心易变。
岑青茗本没想理他, 但又想着六安说的话, 到底留了点余地, 道:“我吃过了, 你自己吃吧,你若有剩下的, 明日再让我尝尝便是。”
随后也不等他作答,就径直往自己院里走去。
身后传来脚步声。
是李元朗同行的声音。
岑青茗侧头一看, 问:“你不去吃你的烧鸡了?”
李元朗点头, “等你明天一道吧。”
岑青茗便也没有言语。
两人前后同行在这晚间夜风之中。
李元朗在身后默默看着岑青茗的背影, 即使他们回房的路是同一条, 但像这样,能与她走在一块的日子, 却也寥寥无几。
略走了一阵,便又起了风。
最前方照路的丫鬟提着灯笼,被这夜风吹得摇摇晃晃,而他们脚下的光影也变得影影绰绰。
岑青茗的院子和李元朗的离得不远,走到这个分叉路口,直走就是李元朗的院子,右转则是岑青茗的。
分别在即,岑青茗却也没和李元朗作别,头也没回地踏上了自己院门的方向。
鸣翠和鸾翠忙和李元朗行了个礼,便匆匆跟上岑青茗的步子。
岑青茗走在石径小道上,快到院门时,突然回头看了一眼。
那走过来的小路尽头,光影交叠,李元朗仍站在分别之处,摇曳烛光在手中的灯笼里扑闪盈烁,将他身下的影子拉的又长又远。
岑青茗收回目光,驻在原地停了一会,不知在想什么。
鸣翠她们也不敢催她,就站在她身后静静等着。
等过了一会,岑青茗似想通了什么,对着鸾翠说了几句就先行进了房里。
——
李元朗一直站在分别之处,看着岑青茗离开,又回头,再驻足。
这是这么久后,岑青茗第一次回头看他,即使明知道隔着这么远的路,岑青茗看不清楚他的模样,但李元朗仍不自觉绽开了笑颜——用了自己最讨喜的模样。
只是墨染的天色中,李元朗就只能见到岑青茗转过了头,随即和鸾翠不知说了什么。
李元朗心下一紧,想着岑青茗是否出了什么事,疾走几步就要赶到她身旁,却见岑青茗没多久就进了院子,而后鸾翠向他行来
甫一碰面,李元朗就皱眉向鸾翠问道:“你们姑娘呢?”
鸾翠脸上带着喜意,对李元朗道:“大人,岑姑娘请您进去呢。”
“她叫我,进屋?”
鸾翠一脸笑意,朝大人直点头。
大人和岑姑娘的恩怨分合她们都是看在眼里的,大人虽然对外看着温润有礼,但他们这些府中的下人,都知道大人的脾性,不是那么好说话的。
在此之前他们还私下商讨,就大人这个性子,也不知道谁能做得了李府的当家主母。
却没想到岑姑娘出现了,府里人看着岑姑娘和大人的相处模式后,还觉得岑姑娘对大人太过严苛了些。
现在看情形,姑娘大概也愿意与大人共修良缘了,怎能不让人心生期盼。
卫风跟在李元朗身后,听到岑青茗的这句话后,心下却有些不安。
“大人。”他劝道:“我跟你一起进去吧?”
“她在满香楼里有出什么事吗?孟若华有跟她说什么吗?”
卫风愣了下,反口道:“那倒没有。”
李元朗盯了卫风一会,直盯得卫风心里发了毛,思量自己是否露出了马脚,等了一会,李元朗才道:“她现在没有武力,对我也构不成威胁,你站在门口等着便是。”
卫风只得听令。
李元朗站在门口等了一会,才推门进去。
岑青茗正坐在凳子上不知在想什么,听见屋门打开的声音也没回头,只说了一句:“坐吧。”
李元朗便坐在了她的身边。
这算是她第一次邀他进门。
屋里寂静如水。
他不问,她不说。
两人就隔着一张桌案,静静坐着。
岑青茗没有李元朗那么好的耐性,最后还是她先出了声。
“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你若想说,那便自然就会说。”李元朗淡然:“反正我一直在这。”
岑青茗扯唇一笑:“是啊,反正你一直在这。”
他一直在这个府中,而她就在这座牢里。
岑青茗的言下之意,李元朗听得明白,却也无法反驳。
岑青茗微微一笑,轻声道:“前几日,鸣翠带我去散心,她带着我走了许久,却走到了你的书房门口,我当时要离开,她却拦住我,叫我去看样东西。”
“我顺着那洞开的窗门望去,李元朗。”岑青茗转头看向他:“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
李元朗薄唇微启,却无只言片语。
岑青茗也没想要他的回答,径自笑道:“是那对不倒翁娃娃,当初小圆送给我们的那对。”
她叹道:“当日寨中别官兵搜寻,所有物件都被他们推到了地上,却没想到这堆易碎的玩意竟然还能出现在这李府。”
“李元朗啊,你将它放在书房,让府中下人围观,任别人妄议,你到底是想做什么?你是想让他们觉得我亏欠你良多还是想让别人觉得你痴情绝对。”
“岑青茗,你是否误解我太过,我从没有你说的那个意思。”李元朗否认:“我只是想留个念想,想将它放在房中,可以随时看看,仅此而已。”
“好一个仅此而已。”
“那我问你,鸣翠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是觉得我想看一对破娃娃还是觉得我对有你的地方就很感兴趣?” 岑青茗步步紧逼,直追问的李元朗哑口无言。
过了片刻,李元朗才发出了声。
“我是想留你,但绝不是用这种方式。”李元朗抬头看向她:“即使你不在这府中,我也会做这件事,将这东西放在我想看见的地方,岑青茗,你如果以这个来评判我,牵扯我,是否太过分了些,难道我连我房间的自主权都没有吗?”
“你当然有,只是你留着这个东西放在你书房,做甚么呢?它既不能彰显你这位权臣的身份又无法提升你书房的雅韵,只会将这些可笑过往平白让别人非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