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刘啸旗找到他，说了一开始让两人做同桌的原因。
他说：“叶允姝英语最好，其他科都能很稳定，只有数学忽上忽下。让你们两个做同桌就是因为你数学好，她在旁边说不定能汲取一些经验。”
说着，刘啸旗叹了口气。“可这次她数学怎么下降这么多。”
唐祎琛点了点头，若有所思：“我回去帮帮她。”
“行，你力所能及就行。”
叶允姝总觉得有道目光落在她身上，等她看过去的时候，唐祎琛不是在看黑板就是在看她的卷子。她狐疑的看了眼自己的卷子，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正上着课，叶允姝不好开口，只能眨眨眼睛示意的问。
唐祎琛动了动嘴唇，没发出声音，可她看懂了。
——看我干什么，听课。
叶允姝无言一瞬。
终于在自习课上，她明白了他想要做什么。
在她拿出一张没有写过的数学卷子时，唐祎琛将她桌子上的计时器调至十五分钟：“选择题，开始吧。”
叶允姝没反应过来。
“时间已经开始了。”唐祎琛提醒道。
“噢，噢。”叶允姝愣愣的点头，她能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刚开始她很局促，握着笔的手都在抖。桌子上的倒计时提醒她时间不多了。
她急忙在草稿纸上计算，剩下五分钟时，还有一半没写。叶允姝放弃草稿纸上繁杂的步骤，时间停止时，还剩下一道题没写。
“对答案吧。”唐祎琛开口。
叶允姝不知怎么的很紧张，手心全是汗。可能是因为‘监考人’是唐祎琛，她想在他的目光在她身上时表现的好一点。
对完答案，除了最后一题没时间写的，其余全对。
唐祎琛接过叶允姝的卷子。
“怎么前几道先写上了答案，才在草稿纸上计算呢？”
叶允姝低着头，声音很小：“我怕自己算错。”
“算错了吗？”
“……没有。”
唐祎琛把目光从卷子放在面前的人身上。叶允姝一直低着头，黑长的睫毛下是无神的瞳眸。
他愣了下，眸光微闪。
是他太凶了？
也没有吧？
他语气挺正常的啊。
唐祎琛深吸一口气，把刚才想说的全都咽回肚子里。大脑极速运转，思考着怎么说。
这几天唐祎琛一直在观察叶允姝是怎么做卷子的。那种一眼都能看出答案的题，她也要计算，才导致后边的题时间不够。
做大题时，总是现在脑子里或者草稿纸上计算一遍才写在卷子上。
这样的话在考场上，时间肯定不够用，到后边会愈发紧张，正确率也会下降。
可她做英语题，或者理综都不会这样瞻前顾后。
归根结底是对数学不自信，对她自己不自信。
“姝姐。”唐祎琛叫她的名字。
叶允姝抬眸，眼底还有未收起的失落。
“数学题没什么大不了，它又不是人生。”唐祎琛的眼睛很好看，叶允姝以前就这么觉得，当他看着你时会被不自觉地吸引。
“再者，人生也不是一条直线，也没说让你每一个选择都做对。”
“那要是这次的选择输了呢？”叶允姝望向他。
“输了？”唐祎琛没觉得她在对着干，把手中的卷子卷到一起：“输了就输了，没什么大不了。大不了从头再来，怕什么。”
他的语气带着笑意，像是窗外直射的眼光：“每一次不管选什么都是有收获的，十几年的积累，即使输也不至于重头再来，不是吗？”
叶允姝不知道他们两个是怎么从数学题跨越到人生的，她只知道唐祎琛在安慰她这次没有考好，在鼓励她继续向前看，在教她自己是正确的，要自信一点。
她移不开目光，心脏跳得要喘不过气。
“叶允姝。”
总是听他‘姝姐’‘姝姐’的喊，都快要忘记他叫她名字是什么样的感觉了。冷不丁听到，才觉得沁人心脾。
他的声音很好听，叫着她的名字。
唐祎琛将卷起的卷子轻敲在她头上，叶允姝抬眸对上他的眼睛。
“背挺直，放轻松，我相信你。”
第47章 天赋
“背挺直, 放轻松，我相信你。”
叶允姝从来不知道，原来字也是有声音的。每当她看到日记本上这句话时, 都会想起那天。
太阳将要落下，西边橘黄色一片。
她喜欢的人眼中带笑, 对她说‘我相信你’。
那一刻, 叶允姝听到了比化学实验更猛烈的催化剂。
……
在后来很久, 叶允姝都记得那一年他说的这句话，陪她度过了最难的一段时光。
**
很奇妙, 从那天之后，叶允姝做数学题是不再那么纠结, 她有更多的时间去做后边的大题，甚至还能有剩余的时间把前边的小题检查一遍。
长达两个月的瓶颈期，似乎就这么平淡的过去了。
这段时间叶允姝在课间总喜欢做最后一道大题。
它很难，有时候她都时间做这道题, 就算有也只是会做第一小题。可她在学累的时候，总会抽出时间做, 从最开始的一点头绪都没有, 到现在的能做出一两个步骤。
在最后的冲刺时期, 刘啸旗总说, 最后一道大题有些同学可以放弃, 主抓前边的几道。
为什么她这么执着呢？
不过是因为那天课间时, 有人问唐祎琛：“琛哥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叶允姝屏住呼吸，怕他说出口喜欢的女生类型和她天壤之别。又在怀疑能这么直接说出，是不是因为有喜欢的人了。
她的期待和担心全部落空, 顾屿当时被数学题搞得烦躁，偏偏唐祎琛像是写‘1+1’那么简单。他揶揄：“他能对什么感兴趣, 他除了对数学感兴趣之外还有吗？”
问这问题的人大笑：“那琛哥能看上的肯定是数学最后一道题算出来的啊。”
唐祎琛也笑，附和着点头。
于是，数学最后一道题的时间成了叶允姝唯一可以放肆寄托的地方。
其实她自己也知道，这不过是句玩笑话，可能连唐祎琛自己都没放在心上。
她不过是想要一样可以寄托希望的容器，来麻痹自己，也许可以呢。
高三有两节晚自习，最后一节是自习。这个自习可以不用在教室，所以很多人都默认没有，早早放学。
但距离高考越来越近，很多人都选择留在学校。
这次模考成绩出来，唐祎琛拿着成绩单看着几个人的惨目忍睹的成绩，一时间无话可说。
叶允姝离的最近，低气压最先波及她。沈盈在她邻桌，她给沈盈示意眼神，抱着书准备去坐在沈盈同桌的位置。
“回来。”
她刚离开凳子，听到这声音又猛地坐回来。叶允姝回头冲唐祎琛嘿嘿一笑。她眼睁睁看着唐祎琛拿出手机打字。
Tang：【今晚最后一节谁都不许走。】
顾大帅：【嘤～】
十恩沈：【嘤～】
庭院春：【嘤～】
耳东釉：【嘤～】
Tang：【……】
唐祎琛看着手机屏幕上的队形，更无语了。
“服了。”
这次模考题大多数都偏难，他们也就是在群里闹着玩，知道唐祎琛是想帮他们提高成绩。没剩多少时间了，回家也是学，留在教室也是学，他们都更愿意选择一起学。
下课铃声响起，教室里响起窸窸窣窣收拾书包的声音。
唐祎琛的笔啪嗒啪嗒敲在桌子上，叶允姝在旁边一动不敢动，她余光瞥见沈盈，也是同样的姿势。
“过来，坐这里。”
后排椅子擦地的声音顿时响起。慢一秒都是对唐祎琛的不尊重。
这天晚上，唐祎琛站在讲台上给他们讲解数学卷子。他们几个基础不一样，讲了一遍又一遍，他都不厌其烦。学会的做其他题，没听懂的继续听。
叶允姝从自己的本子上抽取出了一篇英语作文，让其他几人回去背。
沈盈家离学校近，他们几个先陪沈盈回家，一路上随机抽背古诗，文言文。
有时候累得眼睛都整不动了，但脑子还在转，睡眠不足，也特别有激情。
他们几个其实挺互补的，有人数学好，有人英语好。陈釉的理综特别能打，拆开还看不出什么，但每次总分都特别高，陈釉说他直觉特别准，做物理题时，不会也能蒙对。
叶允姝羡慕了好长时间。
她是属于典型的二选一都能选错。
这段时间他们几个全都是睁开眼就背书，晚自习在教室，唐祎琛给补数学，顾屿讲物理，陈釉讲化学。剩下的是三科讲不明白只能靠背。
这种互讲的方法很奏效，有时候唐祎琛讲几遍还听不懂，给别人讲一遍顺着就能懂。
努力是会有收获的，二模考完，这几人一个比一个轻松。
考试结束，顾屿嘚瑟的站在其他人面前：“手拿把掐。”
“……”
不怪顾屿嘚瑟，他们几个也觉得这次不管是做题速度还是准确度都比以前高太多。
成绩出来后，唐祎琛依旧稳稳第一，叶允姝首次进入年级前三十。他们五个共同拿下十七班前五。
虽然成绩提高显著，但这几人也没有懈怠，毕竟黑板上越来越少的高考倒计时不是在玩笑。
翌日，叶允姝醒来就感觉不太对劲，去厕所一看果然是来大姨妈了。
她叹了口气。
这就意味着这一周不能喝咖啡，那天天熬夜，这上课不得困死？
她又算算日子。不算太坏，现在来了，下个月高考那几天就不会来。
叶允姝怎么也没想到比困意先来的是姨妈疼。
这次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猛熬夜，猛喝咖啡，身体出现了反抗。
她手伸进抽屉中，正思考怎么不惊动唐祎琛，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卫生巾放进口袋，旁边的人站起身走了出去。叶允姝松了口气。
回到教室直接趴在桌子上，疼得她差点昏倒。
叶允姝本来就很白，这会儿额头因为疼痛冒出的冷汗带着一丝苍白，嘴唇没有一点血色。
唐祎琛看了两眼收回目光，拿上她的杯子默默接了杯热水回来，走到窗户边还顺手关上了窗户。
叶允姝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喝水。
嗯？
她本来闭着眼睛，热水到肚才慢慢睁开眼思考。
她记得她没去接水啊。
叶允姝看了眼唐祎琛，她迷迷糊糊之际感觉到有黑影朝她靠近。
不会是唐祎琛帮她接的吧？
这个想法太大胆了，想到的第一瞬间就被叶允姝否定。
这会儿仔细想想，好像每节课唐祎琛都会出去，以前不这样的。
叶允姝愣了下，他不会察觉到了她的羞赧，所以特意把空间留给她吧？
她小心侧头偷偷看了眼唐祎琛，怕被发现，收回又看过去。
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嘴角翘的有多高。
不知道偷看了第几次，唐祎琛突然转头，猝不及防对上他的目光。叶允姝的收也不是看也不是。
她听到他笑了声：“想道谢就道啊，一直看我算怎么回事。”
叶允姝被抓到也不躲了，眼睛里的笑意像是细碎的星星：“谢谢琛哥。”
唐祎琛承下这声道谢：“嗯，不客气。”
**
距离高考剩下一个月的时间。刘啸旗找到唐祎琛和叶允姝让他们两个负责这次班会。
主要是因为临近高考，越来越多的开始焦躁不安，做题做不下去，背书背不下去。十七班的同学们还好一点，有时候刘啸旗会带着像那一年和一中打赌时那样去操场跑步。没有人会反对，也没人会说这是一种浪费时间的行为。
但刘妈也怕他们绷得太紧，越到后边越考验心态。
数学和英语都是非常容易拉开距离的科目，让他们两个分享一下学习经验，或者在关键时期怎样调整心态。
叶允姝和唐祎琛坐在办公室的电脑前，选了好几个主题都被排除。这个时候不能说很悲观的，又不能太过乐观，不能给他们制造压力，也不能站在第三方的位置说你是不是没有努力。
半节课过去毫无进展，纸上一道道被划去的痕迹，叶允姝看了好长时间，忽然开口：“高考也是筛选吗？”
他们是不是也会像这张纸上的选题一样，稍有不慎就会被划掉。
唐祎琛转头，半晌后回答：“是。”
叶允姝的心顿时坠入谷底。
“这个筛选并不是一个贬义词。”正午的阳光从身后的窗户中照进，空调外机嗡嗡响，唐祎琛的声音伴着喧闹的蝉鸣。
叶允姝看过去。这一刻记忆回溯，忽然想起他们两个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个位置。
“筛选让有价值的变得更有价值。高考是一个分叉口，我们没有选择，因为我们在有资格选择之前就已经站在了起跑线上。”
唐祎琛看向她：“就比如你，在数学上略显吃力，可你的英语比大多数人都要好。在大学你会选择翻译专业，这难道不是更高层次的筛选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