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允姝踩着上课铃声进教室，想说的全部说出来的感觉一阵轻松。
而在后排，顾屿八卦之心熊熊燃气，简直化身福尔摩斯。他自己不学习，还要拉着唐祎琛一起。
“我给你分析一下他们两个人啊。”顾屿讲台上的老师听到，声音压的很低，但挡不住他的兴奋。
唐祎琛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大劲儿，自己恋爱没少谈，还关心别人的。他点了点头，在卷子最后一道选择题上写下‘B’。
“他们两个这段时间排练，天天待在一起。我们去找姝姐吃饭的时候，那男的不是每次都在么，今天还大老远怕跑来咱们班和姝姐说话。”
“嗯，所以呢？”唐祎琛敷衍的问，手中的笔不停继续写着选择题。
“综上所述！”顾屿一脸得意，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他绝对喜欢姝姐。”
唐祎琛：“哦。”
顾屿没指望他能给出什么反应，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百分之百正确，一个男生喜欢一个女生的眼神他再了解不过了。
“琛哥，你要是喜欢一个女生，会忍住不去找她吗？”
唐祎琛瞥他一眼，语气不疾不徐：“我没有。”
第44章 热烈
【叶小姝手札：2018年2月16日, 周五
青灯古佛，请你一定要保佑这个少年此后无灾无难，功不唐捐。】
“我知道你没有啊。”顾屿白他一眼：“我是让你试想一下。”
唐祎琛拒绝：“不。”
“……”他不愿意, 顾屿也不纠结，看向叶允姝的方向, ‘啧’了声：“琛哥, 你有没有觉得姝姐回教室后, 状态松弛了很多？”
闻言，唐祎琛抬眸——叶允姝和沈盈头低着头说话, 不知道说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她开始抿着嘴笑起来。
“不是和之前一样吗？”
顾屿摇摇头, 一副你不懂的表情。
唐祎琛嗤笑，把注意力放在卷子上。
过了会儿顾屿又忍不住凑到他跟前，神秘兮兮地开口：“不过，我觉得姝姐不喜欢那个男的。”
“怎么说？”唐祎琛挑眉, 把手中的笔放下。
“不知道，直觉吧。”
这下唐祎琛是真的无语, 觉得他在浪费自己的时间。
“滚去写你题。”
**
这一年的寒假比以往都要短, 高考倒计时一天天减少, 不过是换一个地方学习。
楼顶不再是叶允姝和陈釉休息玩耍的地方, 而是两人晨读晚颂的时间。叶奶奶劝了好多次让两人去书房学习, 两人嫌书房太暖和了, 背一会儿就睡着了。
晚上十点渐渐飘起雪花，叶允姝停下，仰着头, 雪花落在她的脸上瞬间融化，没有留下一点痕迹。陈釉见状也学着她的模样仰头。
“陈釉, 你以后想做什么？”
叶允姝突然开口，这个问题砸的陈釉措手不及。可在此刻，以前连想都不敢想的却突然迸发。他听见自己带着平静，有种终于说出来的释怀感：“当个医生吧。”
他说的随意，表现出来的远远没有内心万分之一的紧张。
叶允姝转头看了他好久，半晌才开口：“我相信你。”
“你呢？”陈釉松了口气，反问。
雪越下越大，叶允姝伸出手接不住一片雪，随后握住了自己的手，转头看向陈釉：“我想做个翻译。”
陈釉先是顿了下，几秒后忽然有种恍然的滋味。“你终于肯承认了。”
要说叶允姝想做翻译，没有人比陈釉更明白，更了解。
是她从几岁开始就读的书，是他在巷子里疯玩时，她在叶行章怀里写下的英文，是爷爷去世后，再也不肯读一本关于翻译的书。
哪怕叶允姝在过去十几年从来都没说过她的梦想，可家里人都知道。
她这么诚恳的承认也是在告诉陈釉，她释怀了。
新年第一天，叶允姝照理和奶奶一起去庙里祈福。这次上台阶时，她心不在焉，总是期待下一秒他身影在某处出现。
像去年在这里，一抬眸就能看到。
可她跪拜在佛龛前，都没有看到。
叶允姝摒除杂念，双手合十。
“——青灯古佛，请你一定要保佑这个少年此后无灾无难，功不唐捐。”
她不为自己，不为前途，只为他。
唐祎琛说‘愿望这东西要靠自己’，可她的愿望不行，她的只能说与神佛听。
旁边的神树上挂满了红色祈福牌，叶允姝被人群挤到了跟前，她本来没想写，但是听到旁边的人说：“风吹动一下，是不是算作一次保佑。”
听到这句话，叶允姝决心买了块祈福牌，站在一旁一笔一划写下‘唐祎琛’。
如果风吹动一次算作保佑的话，那她希望连风都眷顾他。
寺庙的百阶台阶见证了她的诚恳，神龛下的双手合十是她唯一所愿，连祈福牌都只是他的名字。
唐祎琛永远也不会知道。
因为暗恋，总是心甘情愿。
叶允姝正准备往上挂祈福牌，叶奶奶突然出现在她身后，笑着：“写的什么啊？”
她连忙捂上，做这些时被奶奶发现还有些羞赧，不过她没想瞒着：“一个人名。”
“噢。”奶奶的尾音拉的很长，明白了她的少女心思，转过身给她留有私人空间。
叶允姝挂上去后，心满意足。奶奶问：“那边是求学业的，你要不要去拜拜？”
她思绪一瞬，摇头：“不去了。”
唐祎琛的竞赛成绩会在这个月出来，他会被保送江州大学。不再回学校上课，往后半年她都不会再见到他。
而她，只有一次机会。
考入江州大学，为期四年的近距离，全凭她自己努力。
叶允姝知道，这种事情寄托神佛没有用，只能靠她自己。
这年的冬天特别冷，冷风拍打门窗，屋里的暖气扑面而来。
叶允姝裹着小毯子坐在离暖气不远的地方，手里拿着古诗词让奶奶随即提问。叶奶奶坐在她身边，戴着老花镜，说前一句让她背后一句。
这些叶允姝都背了不知道多少遍了，提问起来很快速。这些天的晚上都是这样，她拿着课本让奶奶提问，有时候是生物，化学，有时候语文英语。
奶奶提问完没把书还给她，坐在一旁看了她一眼，问道：“跟奶奶讲讲那个人吧。”
叶允姝有些诧异，随后反应过来奶奶说的那个人是谁。她诧异奶奶居然这么直白的问她，不过想想也能理解，毕竟上初中时有人给她写得情书，奶奶逐字逐句的给她分析。
她猛地想起今天的地点是寺庙。
叶行章住院的时候，奶奶曾在佛前跪了整整一夜。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奶奶那么无助，那个地方对她本来就不一样。
她也曾在佛前不为自己，只为爱人。
叶允姝吸了吸鼻子，下定决心说出口。她把身上裹得小毯子盖在奶奶身上，脚放在前边的小凳子上。客厅的大灯没开，屋子里是暖黄色的，这一刻不像是在寒冷的冬天。
叶允姝唇角微微扬起，从眼角溢出的快乐。她没想到第一次将喜欢说出口，聆听者居然是奶奶。
叶奶奶没开口催促，等她自己组织好语言。
“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叶允姝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连她自己都震惊了。她原以为提起唐祎琛时会有华丽的词汇，高昂的赞意，可真的到了这种时候，她只有这一句。
“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坐在阳光下，我当时就觉得这个人本就该这么明亮。”
第一次见面的场景，无论过去多久叶允姝都印象深刻。
光晕在他身后被无限拉长，他像是与光合为一体。
叶允姝只看了一眼，便蹉跎了许多年。
“奶奶，你知道吗？”在今天之前叶允姝没想过有多喜欢，也没想过用什么词汇来形容自己的喜欢，可到了此刻却脱口而出：“我在察觉自己喜欢他时，第一感觉不是希望被他喜欢，而是想成为和他一样的人。”
讲题时胸有成竹，演讲台上闪闪发亮，谈起梦想时的热忱，他有目标，不迷茫，朝着自己想要的一直努力。
成为和他一样的人，这大概是对一个人最高的评价。
叶奶奶微笑着，在暖光灯下显得比平日里更加柔和。
这天晚上叶允姝说了好多，说她喜欢上唐祎琛的心里路程，所有的悲欢喜乐和患得患失。
她第一次将这些全部说出口。
叶允姝说完松了口气，以为奶奶会夸赞她喜欢的人，谁知奶奶摸着她的头，心疼的说：“很辛苦吧。”
默默喜欢一个人，你也很辛苦吧？
独自承受他带来的所有悲欢喜乐，像是购买过期的彩票，永远也无法获得收获。
叶允姝愣了下，她没想到奶奶听到是这个反应，所有的心酸和委屈瞬间涌上心头，她趴在奶奶胸口轻轻摇头。
她不会随随便便的将喜欢的人说出口，也许奶奶是唯一的知情人。
往后的事情她没办法现在承诺，也没想过要喜欢唐祎琛多久。
但至少，在这个寒夜，她的喜欢被永久的留在温暖的房间里。
**
过完年，竞赛成绩公布。
唐祎琛不负众望，以第一的成绩拿下江州大学保送名额，成为一名准大学生。
一班42人全员上岸，有的提前收拾东西不打算高考，准备好好享受这段空闲。有人放弃保送名额，选择加分项。
2018年的春天来的格外早。
开学典礼刚好撞上百日誓师大会，索性一起开。一班的同学个个春风满面的站在前排，其他还要再奋战一百天的人艳羡地看过去。
唐祎琛不知道今天听了多少句‘恭喜’，又道了多少句‘谢谢’。他站在人群中，周围是偷偷背单词，默默看书的高三生。
李主任过来的时候，他轻咳一声提醒。只是没想到李主任是来找他的。
“唐祎琛你作为竞赛第一，一会上去分享一下学习经验吧。”
唐祎琛没反应过来：“现在？”
“对。”
“演讲稿呢？”
“你现想一个。”李主任看了眼时间：“赶快去前边吧。”
唐祎琛：“……”
开学典礼本来就是各个校领导的演讲会，这会儿下边的人一个比一个烦躁。又碰上百日誓师大会，他这是接了个烂摊子啊。
唐祎琛直到站在演讲台上，脑子还是一片空白。下边乌泱泱的人群，一个接一个抬头。
他站在比所有人都高的演讲台上，握着话筒抬眸轻笑：
“——希君生羽翼，一化北溟鱼。”
“——祝各位高考加油。”
唐祎琛说完，弯腰鞠躬走下台。
台下有片刻的寂静，没想到他只说了简简单单的两句话，随后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所有的压抑烦躁在这一刻全部爆发。
玉兰花被风吹起在空中不停飘荡，学业的压力在这一刻的呼喊声中消失殆尽。
随便吧，反正生命总会像这热烈的祝福语，盛大辉煌。反正未来还长，梦想总有一天会实现。
敬那些离天光最近的日子，
伸手就能够到的希望。
第45章 坦荡
附中校园里种着许多玉兰花, 一到春天，落满一地白色的花瓣，像是冬天初雪的延续。
少年迎着风向前走, 扬起的唇角夺人眼球，他肆意张扬, 意气风发。
叶允姝看着唐祎琛从演讲台上一步步走回十七班, 掌声经久不息。
她忽然想起唐祎琛的第一次演讲时他说的那句：“我们努力发光不是为了照亮别人, 而是为了温暖自己。”
可这份光切切实实地照亮了别人，
不仅仅是叶允姝。
叶允姝微不可察地勾唇, 或许唐祎琛自己没觉得他的出现带来了什么，可她站在人群中同众人一起仰望时清清楚楚。
他真诚坦荡的祝福让更多人相信, 或许他们也能做到呢？
开学典礼结束后的几天，一班已经有人没来学校，叶允姝每天都在惴惴不安中度过。她怕唐祎琛突然不来，又怕他告诉他们明天不来。
这事不只她一个人在关注, 一班付毓那几个人也在等着唐祎琛什么时候走，他们才好心安理得的离开。
偏偏当事人每天悠闲自乐, 叶允姝几个人想多背会儿书, 唐祎琛还会主动承担起买饭的责任。
今天早上是一杯现磨豆浆, 一个杂粮煎饼。其他人都去吃早饭了, 教室里剩下的除了他们四个有人带之外, 其余都是不吃早饭的。叶允姝想起, 下课铃响起时，唐祎琛拿着几人热腾腾的早饭，其他人艳羡的目光。
“琛哥。”顾屿咬了一大口以表感动：“你为了我们几个做到这种地步, 我太感动了。”
说着，还像模像样的抽了几下鼻子。
唐祎琛睨他一眼, 嗤笑道：“那种地步？”
“给我们几个跑腿啊！”顾屿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激动地差点噎到，喝了口豆浆才缓过来，继续说道：“你看，你一个准大学生又不参加高考，还天天待在学校，不就是为了我们几个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