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厌辞卿嘴角沾血,处于低位凝望着闻映雪。
不知为何, 闻映雪的脑海里蹦出来了一个字“妖。”
厌辞卿看着愣在原地的闻映雪,轻笑了一声, 随后慢条斯理地探出舌尖抿去了唇角的血渍。
“你的确后悔给我喝血了,是吗?”厌辞卿反问闻映雪。
闻映雪的思绪被拉回,她点头:“对, 我不想给你喝血了,我怎么知道救你还得被你啃脖子。”
厌辞卿睫毛下垂,缓缓撩起眼皮看向目光如水的闻映雪,一双漆黑的瞳孔渐渐化为了碧绿色的妖瞳, 他忽而摁住闻映雪的后腰, 再次将人拽入怀里,利落地靠在少女的肩头。
厌辞卿的唇再次抵在了闻映雪的脖颈边,他无所谓道:“现在后悔?”
“晚了。”
他说完, 再次吮.吸.着闻映雪的血。
“嘶——”闻映雪倒吸一口凉气:“你吸血就吸血,你咬我做什么?”
厌辞卿头也没抬, 轻阖着双眼感受着渐渐恢复的灵力,淡声道:“伤口太小,本座喝不到血。”
闻映雪:“你还要吸多久才能恢复?”
少女似是跪坐在地上有些疲累,索性直接歪头靠在了厌辞卿的肩头。
厌辞卿听着从肩头传来的声音,吮.舔鲜血的动作稍顿,但其揽着少女脖颈的手却不自觉地收紧了几分。
少年漫不经心道:“这才喝了多少血?再等等,本座还没清醒。”
闻映雪嗅着厌辞卿身上的橘子香,呢喃道:“我觉得你已经很清醒了。”
厌辞卿:“你的感觉是错的。”
闻映雪有些愠怒:“那你就不能快点儿吸血吗?”
厌辞卿嗤笑道:“快点儿?快点儿你会疼的。”
闻映雪不耐烦地轻“啧”一声:“我不怕疼。”
厌辞卿眉梢微痒,轻笑出声时呼出的气息落在闻映雪的耳边,荡开酥麻。
“你确定?”
闻映雪:“你怎么这么啰嗦,我确——”
闻映雪的话音还未落下,脖颈传来的刺痛感让她浑身一怔,她余光中扫了眼厌辞卿,却看不见厌辞卿的脸,只能瞧见少年的墨发。
闻映雪很想让厌辞卿停下,但碍于自己已经夸下海口,她誓死不会服输的。
却听厌辞卿悠然开口:“疼了就说。”
闻映雪皱眉:“喝你的血,别说话,我一点也不疼!”
“行。”厌辞卿没再开口,只轻飘飘地应了一个字,尾音还荡开了些许的笑意。
也不知过了多久,闻映雪已经麻木,快伴着那淡淡的橘子香睡着时,才听厌辞卿忽然在她耳边说到:“换个位置。”
闻映雪有些不解:“啊?吸血还要换位置吗?”
被吸走了不少灵血的闻映雪现下唇色苍白,低头看向厌辞卿时,双目略有些迷离,盈着水雾。
厌辞卿眼眸微眯:“需要。”
随后,他与她位置对换,而换过位置后的厌辞卿则直直面向着闻映雪此前设下的结界。
刚巧,靠在闻映雪脖颈的厌辞卿,目光与结界外端身而立的方循舟直直相对。
苏醒像是提前察觉到了厌辞卿换位置的动作,赶忙躲在了方循舟身后,加上四周光影晦暗,厌辞卿只能看见方循舟,而瞧不见苏醒。
只见方循舟直视着他和闻映雪,太阳穴突突一跳,握着剑柄的手骨节泛白。
万千佛龛之下,迷蒙的月色被穹顶的横梁所截,只剩下零星的光影罩在厌辞卿和闻映雪身上。
方循舟凝望着相拥在一起的二人,少女蓝色的衣摆与那素色衣袍相绕,在月光的映照下,恍若笼了层云雾。
与此同时,站在方循舟身后的苏醒则轻声笑道:“看见了吗?方循舟?要不要与我联手?”
男人面若冰霜,并未立即应声。
反倒是对面的厌辞卿唇角向上一扬,桃花眼里藏匿的情绪令人难以辨别。
二人视线相撞的瞬间,似是剑气相击。
厌辞卿正对着方循舟,轻抬右手护住了闻映雪的后脖颈,随后慢悠悠地埋头,再度将.唇.覆在了闻映雪的脖颈一侧。
只是这一次,他放缓了动作。
“厌辞卿,你有时候真的好麻烦。”闻映雪察觉到他的动作放缓,轻声嘟囔道。
厌辞卿头也没抬,只淡声开口:“你嫌本座麻烦?”
闻映雪:“不能嫌弃你吗?”
由于厌辞卿的头埋在闻映雪的颈窝处,因此说话时总是瓮声瓮气的。
“那你刚才为本座哭什么?”少年的话音不同于往日的清润,而多了些沉哑。
闻映雪被厌辞卿这冷不丁的一问所惊,她双手下意识紧紧攥住了衣角摩.搓了起来。
“我没有为你哭,你看错了。”闻映雪轻描淡写地应答。
厌辞卿却抬起左手,食指指腹摁在闻映雪眼角未干的泪水处。
“撒谎。”少年干脆利落地吐出两个字。
闻映雪:“那是沙子进了眼睛,我疼哭的不行吗?”
厌辞卿挑眉,讽笑道:“你刚不是还说自己不怕疼?”
闻映雪:“......”
闻映雪不愿多说,正想推开厌辞卿起身时,却听厌辞卿不知为何笑了起来,连带着胸腔微颤。
“你笑什么?”闻映雪猜测厌辞卿是在笑她。
可是事实上,她才没有为厌辞卿哭!
厌辞卿却懒懒道:“你的血太甜了,本座被甜笑的,不行?”
闻映雪正欲发作,厌辞卿却适时顺了顺她的乌发,疏懒道:“别动,本座在帮你。”
闻映雪:“帮我?”
厌辞卿依旧靠贴在闻映雪的脖颈处,甚至用狼尾将自己和闻映雪圈在了一起。
察觉到腰间缠过来的绒尾,闻映雪凝眉:“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怎么又用狼尾缠着我,我快呼不上气了!”
厌辞卿疲懒地撩起眼皮,淡淡应声:“你不是要本座帮你赶走方循舟?这不是在帮你?”
少年说话时,并没有看着闻映雪,目光始终正对着结界外的方循舟。
虽二人离得远,厌辞卿作为天狼族,视物的能力自不会差。
他将方循舟变换的神色尽收眼底。
闻映雪背对着方循舟,根本看不见方循舟的神情,她疑声道:“你吸我的血就能赶走方循舟吗?”
厌辞卿:“嗯。”
闻映雪觉着奇怪,为何厌辞卿吸她的血便能让方循舟不再纠缠她?
“为什么?”闻映雪适时出声。
厌辞卿似是已经餍足,说话时又掺了些往日的散漫:“你不懂,只要你把脖子露出来就行。”
闻映雪若有所思道:“是因为我主动让你吸血?”
厌辞卿哼笑一声,狼尾随意地拍了拍闻映雪的后背:“差不多。”
闻映雪继续道:“我懂了!”
厌辞卿皱眉:“你懂什么了?”
闻映雪边说边将衣襟下拽了些,大方地将脖颈露在厌辞卿跟前:“因为当初方循舟想要我的血只能偷偷摸摸的用噬魂虫控制我,但今日我主动给你吸血,所以他心有愤懑。”
闻映雪话音方落,便听“嘭”声骤起,惊雷猛地炸开,水凝界的结界碎裂,本是横梗在方循舟和闻映雪之间的水墙只剩下了一滩冰水。
而起初还站在结界内的方循舟早已消失。
闻映雪眸光一亮,转身摇了摇厌辞卿的小臂:“我说对了是不是?真把方循舟气走了!”
厌辞卿先是慢吞吞地抬手,擦净了唇角的血渍后,才睨向闻映雪:“你只说对了一半,的确是因为你主动给本座吸血才气走了方循舟,但他是因为吃......”
少年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了下来。
他眼睫下敛,碧绿的妖瞳已恢复往日的墨色,目之所及是少女润白的锁骨,从脖颈伤口溢出的鲜血划过闻映雪的锁骨,一路下坠,鲜血点在闻映雪的心口前,如同嫣红的般若花盛放。
闻映雪一边整衣,一边听厌辞卿说话,在厌辞卿停下后,她才抬头,疑声道:“你怎么不继续说了?方循舟吃什么?”
厌辞卿没来由地拧了拧眉,嫌弃地用手掐住了闻映雪的衣襟,随后利落地替闻映雪理好了衣襟,转头冷声道:“你猜。”
他话音方落,便旋身离开了般若楼,离去之时飞旋的寒风吹起了地上的尘灰,呛得闻映雪咳了许久。
“咳咳!”
“厌辞卿!你有病啊!怎么突然发火?”
等闻映雪回神时,般若楼里只剩下了她一人。
她挥挥手掸去眼前的尘浪,弯腰捡起那枚舍利子。
她要找到当初教她幻身术的哥哥,而这枚舍利子上的祟气只是用来引出炼剑师的魂灵了,既然厌辞卿已经杀了炼剑师,那么舍利子的祟气也已经消除。
或许这枚舍利子能帮她找到当初的那位白衣少年。
闻映雪收好舍利子,转身朝方才玉观音身后的暗道走去。
由于厌辞卿破开了温如玉设下的埋伏,因此闻映雪只需要从暗道里走出般若楼即可。
闻映雪原想着自己出般若楼,但既然厌辞卿都给她把路给破开了,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可一想起方才厌辞卿没来由地朝她撒气,闻映雪心里暗暗发誓,接下来一个月她不会同厌辞卿说一句话!
***
般若楼外墨色垂落,长亭四周早就盈起了烛火。
温如玉抿了一口清茶,侧头瞥了眼面色苍白的厌辞卿。
只见少年右手撑在太阳穴处,整张脸不见半点血色,往日总是疏懒潇洒的眉眼此刻却紧皱起来,薄唇更是白若皦玉。
温如玉在心底冷哼一声。
厌辞卿看似人还在这长亭里坐着,神魂早就入了般若楼了。
厌辞卿虽并未对外宣称自己找到了妹妹,但从他对闻映雪的纵容来瞧,闻映雪大抵也是与他关系匪浅。
既然闻映雪入了般若楼,她便不会轻易放过这次机会。
只要厌辞卿要入般若楼帮闻映雪,那他便会遇上她为他准备的大礼。
果然,不出温如玉所料,厌辞卿嘴上言说要假寐,不过半炷香,额头前便化开了汗珠。
温如玉慢条斯理地放下了手中茶盏,想来厌辞卿的魂身早就被困在了般若楼里。
“来人,去瞧瞧你们少君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会如此苍白?难道是晕了过去?”温如玉捻着手帕捂唇,惊呼一声,状似诧异。
立在厌辞卿身侧的奉微率先回神,他低头看向厌辞卿,怔了片刻后才道:“少君?”
“少君?”奉微用手去探了探厌辞卿的鼻息,伸出去的指尖在碰到少年的鼻尖时一滞。
温如玉见状,面露慌色,赶忙对着身后仙侍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找医修?”
“哎哟,我的辞卿,怎会突然晕了过去?”温如玉说话时,嗓音轻颤,甚至带上了哭腔。
妇人呜咽哭声不止,正当她要抬手去碰厌辞卿的脸时,忽见少年悠悠然睁开了那双桃花眼,敛着眼皮看向她:“主后娘娘这是怎么了?哭得这么伤心?怎么?是你认的干女儿苏醒死在了般若楼里吗?”
厌辞卿话音刚落,便听“嘭”的一声,般若楼左侧的木门被人推开,苏醒浑身沾血。提着把长剑颤巍巍地朝长亭走来。
苏醒自然听到了厌辞卿的话,但她现在根本没有力气应答。
方才在般若楼里,厌辞卿吮吸闻映雪的鲜血,故意惹恼方循舟后,方循舟便离开了般若楼,她自然也不能久留,否则厌辞卿便知晓她穿过了隔墙,来到了闻映雪的这一面楼。
回到自己那面楼后的苏醒遇上了最后一阶的地鬼,耗了近一个时辰,才从它手里脱身,当初她连八百米都要跑六分钟的人,哪里还有力气应对厌辞卿?
而温如玉亦是凝眉,怔在原地:“你......你没有......”
温如玉的话还未说完,便见少年放下了支在太阳穴处的手,将长腿搭在了石凳上,反问道:“怎么?看见本座没死?让你失望了?”
温如玉到底是凰族之人,很快便敛去脸上的异色,笑着开口:“辞卿这是何意?我是长辈,自然该关心你的。”
话是如此说,可温如玉捻在手里的锦帕已快被她撕碎。
她转而问到:“你没事就好,话说映雪呢?苏醒都出来了,她怎么还未出般若楼?要不我派几名仙侍进去......”
“不必了。”少女清脆的话音打断了温如玉。
闻映雪同样拖着一身的伤痕,拽着沾血的长鞭朝长亭走来。
少女本就生得肤白胜雪,此时脖颈和露出的脸皆被鲜血浸染,反倒是添了份妖异的美,饶是隔着层面纱也依旧瞧得出模样不俗。
可惜了,听闻面纱底下是张长满麻子的脸。
温如玉端起主后的气度,盈盈望向闻映雪:“映雪也出来了?想来那般若楼是困不住你的,我果然未有瞧错。”
闻映雪径直从温如玉身前走过,掀带起一阵微风,她不紧不慢地开口:“你的确未有瞧错,我差点儿就出不来了,主后娘娘好手段。”
温如玉一时未有接话,只冷冷睨着闻映雪。
闻映雪走到厌辞卿身侧,垂眸看向依在玉椅上的少年,面露不悦。
厌辞卿似是察觉到了身前的杀气,缓缓抬头,目光却先从少女染了血渍的胸口前扫过。
随后少年不自然地转开了视线,对上闻映雪那双清灵的眸子,他扬了扬下颌:“怎么?谁惹你了?”
闻映雪一想到最后厌辞卿丢下她离去的画面就气急,她双手抱胸,并不应声。
谁惹她了?厌辞卿这不装傻吗?
二人目光相对,僵持了片刻。
最后是厌辞卿率先开口:“你在生什么气?”
闻映雪不应声。
厌辞卿简直是在明知故问。
侍立在厌辞卿周围的仙侍、通灵师以及仙兵们皆侧目看向闻映雪,这小姑娘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