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醒得意地仰头:“是呀, 系统帮我篡改了厌辞卿的记忆, 且降低了攻略难度,只要我和厌辞卿成亲, 他掀起了我的喜帕,就算任务成功了。”
离飞羽若有所思道:“原来如此, 那你知道有什么方法可以恢复厌辞卿的记忆吗?”
苏醒耸肩:“我怎么知道?我只知道我要回家,我在这个世界这么久,我家里人肯定会很担心我, 我又没去上课,学校还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
离飞羽听着苏醒的话,眸中的光点渐渐消失。
苏醒像是察觉到了他眼底的失落情绪,忽然拍拍他的肩道:“放心, 我要是回家的话, 肯定会带着你一起回去的。”
“所以......离飞羽,我们一起回家好不好?”苏醒嘴角的笑意难藏,可离飞羽的眸光却沉暗了下来。
半晌后, 才见离飞羽启唇:“慕言......好,我跟你回家。”
苏醒听着离飞羽沉哑的嗓音, 不满道:“我真正的名字叫苏醒,苏慕言是系统在青州给我随便安排的身份。”
“以后,你不要叫我苏慕言。”
***
与此同时,就在离苏醒和离飞羽不远处的雅室内,被箍在逼仄一隅的闻映雪歪头对着身前的厌辞卿轻笑:“我好像听见苏慕言的声音了,哥哥你不去找她吗?”
闻映雪虽然是笑着开口,但无人看见她唇角的笑有多僵硬。
幽暗的室内只有窗外的月色为光。
厌辞卿盯着闻映雪的笑眼,莫名心头绞痛。
像是猛兽撕裂了他的心,将其捣碎后,只剩下了一地狼藉。
他扣住闻映雪的后脖颈,不自觉地放缓了手中的力道,连他自己也不曾察觉。
厌辞卿无力地靠在闻映雪的脖颈一侧,却又和她隔了一指的距离,钻心的疼痛将他围裹,连带着话音也是一颤:“闻映雪......我们从前是不是见过?”
闻映雪忽然觉得鼻尖一酸,她什么都记起来了,可偏偏厌辞卿把她忘了。
如同上辈子只有厌辞卿记得她,可她却不记得厌辞卿一样。
她不知道苏醒用了什么办法篡改了厌辞卿的记忆,但她能看出来厌辞卿很疼,这些天他的脸色始终苍白,不见血色,乃是心脉受损的迹象。
她不能直接逼他想起来。
眼泪从闻映雪的眼角滑落,她胡乱地将眼泪擦干,又昂起头,恢复了往日的傲气:“见没见过又如何?反正你都不记得我。”
她推开了厌辞卿,两手搭在厌辞卿的肩膀上时,悄悄给他渡入了灵力。
厌辞卿没有察觉到细微的灵力被送入了自己体.内,他只能感到心口的疼意似是缓解了些许。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时,却听闻映雪再次哼声道:“厌辞卿,去找你的苏慕言吧,别找我了。”
少女转身推门而出,厌辞卿即刻抬手,却只有衣袖的一角从他的掌心滑落。
“闻映雪......”厌辞卿扶着门框,艰难呼出一口气:“我要找的人......好像不是苏慕言。”
***
三日后
当身着喜服的方循舟正要和闻映雪拜天地时,苏醒等来的却是抱着一只鸡的厌了痕。
“厌辞卿心口疼到不能起身,让我抱只鸡同你拜堂。”厌了痕神情恹恹,像是还未睡醒,拖着轻慢的语调,懒散开口。
站在火盆一侧的苏醒攥紧了拳,浑身发抖,她虽然不曾真的与人成亲,但也听过,夫家让人抱只鸡来同她拜天地,这是何等的羞辱?
况且,抱着鸡的人还是厌了痕,若是离飞羽也就算了,厌了痕向来看不惯她。
“还愣着做什么啊?要我来请你吗?苏姑娘?”厌了痕见苏慕言愣在原地,嗤声开口。
苏慕言深吸一口气,不情不愿地挪动了步子,跟在了厌了痕身侧同一只鸡拜了天地。
等她被送入喜房后,眼泪不争气地掉了出来。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不就是熬夜看了小说吗?就把我带到了这个妖怪横生的世界里。”苏醒一边嘟囔一边擦拭着眼泪。
喜帕盖在她的头顶,投下圈圈红影。
“我什么都不懂,我就只是个愚蠢大学生,也不会杀妖怪,跟人成个亲还要这样被羞辱......”苏醒哭得气.喘微微,唇上的口脂也被她抹得花乱不堪。
她想掀开盖头,却又想起系统所说的必须要由厌辞卿揭开这喜帕,刚抬起的手立刻就落了下来。
而直到天色沉黑时,才听木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料峭夜风猛地灌入,来人的脚步似是有些趔趄,发出的声音并不稳。
苏慕言试探道:“辞卿?”
厌辞卿扫了眼坐在榻沿边上的苏慕言,一身鸳鸯交颈喜服环身,和身后红帐散开的光晕相融。
厌辞卿冷冷应声:“嗯。”
苏醒屏息凝神道:“你现在要为我揭开喜帕吗?”
厌辞卿并未穿喜服,而是身着暗紫镶金锦衣,站在满是红晕的喜房内时,平添了份压迫和冷冽的气息。
他撩起眼皮凝视着苏慕言,嗓音里辨不出情绪:“你很急?”
苏慕言嘴上的笑意一顿,厌辞卿这说话的语气似乎也不是心口疼的迹象,那为什么要让她和一只鸡拜堂?
“我不是急,是照礼数来讲,你得先为我揭开喜帕,我们才能......做其他的。”苏醒故作女儿家的娇羞,敛去疑惑,柔声开口。
却听厌辞卿疏懒的话音传来:“做其他的?你还想和本座做什么?”
苏醒抿了抿唇:“自然是夫妻之间该做的......”
厌辞卿轻阖了阖眼,眼前浮现的不是苏醒,而是另一个人的脸。
从前夜见了闻映雪后,他这几日便一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内心深处有道声音在劝他,劝他不要和苏醒成亲。
然而却一直有道无形的力量驱.使他靠近苏醒,譬如当下,在他神识不清,还没捋清楚原委时,他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拿起了玉如意,而玉如意的边沿已经触碰到了喜帕的一角。
“闻映雪......”厌辞卿呢喃出声,声量极小,以至于苏醒并没察觉到他的异常。
“嘶——”
厌辞卿左手摁压在太阳穴处,那个被水雾模糊了的名字总算是浮于双眸。
是闻映雪的名字。
而他想要找的人也是闻映雪。
少年攥着玉如意长柄一端的手渐渐收紧,泛白的骨节被蒙上了圈红烛清影,每当他想要进一步捕捉那段模糊的记忆时,心口的疼便会加重一分。
“辞卿?”
“辞卿?”
苏慕言轻声唤到厌辞卿:“你怎么还不掀我的盖头呀?”
却听“噗通”一声,厌辞卿跪倒在地,从喉间漫开一阵腥甜,旋即唇角边沿涌出滚热的鲜血。
厌辞卿捂着心口,冷汗沾湿了他的发尾,这种刺疼的感觉让他呼不上气来。
“厌辞卿,你怎么了?”苏慕言想要去扶起厌辞卿,却听厌辞卿厉声开口:“不准碰本座!”
记忆如潮灌入他的脑海中,哪怕他被那道无形的力量控制,他也强压着心头的酸涩,竭力去探寻那段模糊的记忆。
与此同时,他的耳边则响起了少女清甜的嗓音。
“哥哥!你就给我摸摸狼尾巴嘛。”
“不给你摸。”
“那你就不是我哥哥了。”
“不是哥哥,那是什么?”
微弱的话音被风吹散后,厌辞卿的眼前只剩下自己抱着一名体无完肤的少女,跪倒在佛寺前的画面。
“是闻映雪......”
厌辞卿的唇角艰难地扯出一抹笑,鲜血钻出齿缝,汨汨而流。
“本座想起来了......”
少年清冽的桃花眼里溢出血泪,沿着他的脸庞划擦掉落。
他想起来了,前世今生的记忆全都明晰了起来。
前世的他被取出剑心后,由闻映雪的阿娘秋如水带回了仙岛,闻映雪叫他一声“哥哥”,青梅竹马,相伴数载。
可后来,闻映雪的阿娘和阿爹在捉妖途中被大妖合力打碎了神魂,闻映雪也被大妖逼到了山谷。
他匆忙赶来时,闻映雪已经奄奄一息,当他把闻映雪安置在山洞,出去给人找水的同时,却有人抢先带走了闻映雪。
等他找到水回到山洞后,早就不见少女的踪影。
恰逢浮玉天都的人四处追捕他,他也被浮玉天都的仙兵带了回去。
此后数年,他都被厌吟风禁锢在天都,等他登上少君之位时,才知晓闻映雪在玄夜国,她有了新的哥哥——方循舟。
那年杏花逢春,玄夜国曾设下宴席,他故意前往玄夜国,只看见闻映雪站在方循舟的身边笑得明媚如阳。
他放下了那颗要带她回浮玉的心,浮玉天都尚且险象环生,闻映雪在玄夜倘能顺遂安宁倒也罢。
却不想在闻映雪和方循舟成亲当夜,闻映雪竟走火入魔,和方循舟对峙时惨死。
他赶到玄夜国时,只剩下具冰冷的尸体。
那日,浮玉天都的少君一夜白头,修习聚魂禁术后,坠入了魔道。
但他依旧无法为闻映雪聚齐亡魂,只能前往灵隐寺,找寻传闻中的疯和尚聚魂。
一命换一命,他将所有的灵力渡给了闻映雪后,自己也不久于世,这才写下了一封信,装在了福袋里,交给疯和尚,想着若是闻映雪转世后记不起他,就请疯和尚将福袋交给闻映雪。
只可惜,这一次是他忘记了闻映雪。
红烛“噼啪”作响,拉回了厌辞卿的思绪。
少年将手中玉如意掷地,碎片飞溅。
苏醒被吓得身形颤抖,她疑声道:“发生何事了?”
却见厌辞卿撑着桌脚,颤巍巍地站直了身,嗤道:“苏醒......你当真以为本座会与你成亲吗?”
苏醒心跳加剧,缓声道:“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厌辞卿却早就趔趄走到了门前,他要去找闻映雪。
苏醒久久没有得到回应,嗓音立即冷了下来:“你都记起来了?你现在要去找闻映雪?”
厌辞卿没有应声,只听得木门被人猛地推开。
苏醒“唰”地起身:“厌辞卿!你走不出去的!要么你就现在帮我把盖头给掀起来!”
厌辞卿根本不理会苏醒,他方推开门,滚滚天雷便接踵而至,将他拦在了门内。
只要他跨出一步,天雷便会落在他的身上。
“厌辞卿!这天雷落在你身上,就在不死也要丢掉半条命!”苏醒摸着榻沿站了起来。
厌辞卿羽睫轻敛,眸中复归一片清明,他毫不犹疑地迈出了步子。
苏醒察觉到后,立刻道:“系统!快拦住厌辞卿!”
她话音刚落,天幕立刻陷入沉黑,雷声轰鸣,夹杂着怒号的阴风,闪电刺破苍穹,甩出数只光剑,钉在了厌辞卿的脊骨上。
“噗通”声起,厌辞卿跪倒在地,后背的长剑不断刺扎着他的血肉。
冰凉的雨水混着血水浸染了青石地面。
厌辞卿连眉头也未有皱一下,直接跪着向前,淌过了坑洼的地面,朝着院外走去。
烈风如漩,凝成一道屏障,将厌辞卿阻拦。
厌辞卿只抬手,用尽力气撕开了屏障,白皙修长的双手血痕斑斑。
他不知道苏醒背后的高人是谁,能够禁锢住他的灵力,但他知道,即便没有了灵力,他也要去找闻映雪。
上辈子便是因为他的疏忽,让闻映雪在和方循舟成亲时惨死,这辈子他一定要守在闻映雪身边。
可不断向他侵来的羽箭却在他的四周形成一道八卦阵。
八卦阵对于现在没有灵力的他来说,根本没有出去的可能。
就在八卦阵的羽箭即将凝聚时,却见一道白影挡在了他身前。
“厌辞卿!快去找闻映雪!”离飞羽背对着厌辞卿,抬手结印,封住了悬浮在空中的羽箭。
八卦阵是围困之阵,要想破解实属不易,离飞羽还需花上些功夫,厌辞卿若是想要此刻去找闻映雪,必须还要找个人代替厌辞卿站在阵心。
与此同时,厌了痕不紧不慢地走向阵心,他瞥了眼跪在地上的厌辞卿,没好气儿到:“我替你在这阵心里撑着,你自己去找闻映雪。”
厌辞卿扫向厌了痕,两人视线交汇的瞬间,矗立在二人心间的冰块似是在此刻碎裂。
厌辞卿狼狈起身,擦去了嘴角的血渍后,淡声道:“君父......不是我杀的。”
***
另一边的闻映雪,坐在喜房里,百无聊赖地把玩着被褥上的桂圆。
“映雪......我现在能掀你的喜帕了吗?”方循舟端立在闻映雪身前,小声开口。
按照礼数,他早该掀喜帕的,但闻映雪却让他等一等。
闻映雪嗓音闷闷的:“循舟哥哥,你能先把你送给我的那卷画给打开吗?”
“画?”方循舟笑道:“当然可以。”
他从木箱种取出画卷,轻轻解开了上方的系绳,他还没来得及将画卷展开,便听闻映雪轻声道:“循舟哥哥,我有些饿了,你能去帮我拿点桃花糕吗?”
方循舟笑着应声:“好!你等我!”
方循舟刚出去,闻映雪便一把掀开了喜帕,拿过了他放在小桌上的画。
画中人身穿碧色琉璃衣,手拿长鞭,双髻缠绕着明月珠,垂下的小辫子搭在胸前,笑颜盈盈。
不是她闻映雪还能是谁?
她赶忙割破了小指,滴落的血珠落在画中人的眉心上时,画卷立刻自燃起一团明火,不过片刻,火龙便吞噬了整幅画卷。
闻映雪身形稍顿,神魂尽数归位。
她还来不及收拾残灰时,窗外突然炸开一道闷雷,此言的闪光直直撕裂了长空,而风雨声中,还匿着细微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