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进入户电梯时,楚佚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疏哥去美国接小叙还要几天才能回来,让我多照顾着你。等临天华府的房子布置好了,我来帮你搬。”
程叶轻在程家排老二,上面有大她五岁的大哥程叶疏,下面还有一个小她三岁的弟弟程叶叙。
程叶疏年少从商,行事雷厉风行,睚眦必报。学生时代也是个混不吝的,程家出事后却完全沉下了性子。
当年从舅舅手里接手程氏集团后,在半年内便让程氏彻底逆风翻盘,又站在许多人无法企及的高度。
弟弟从小患有自闭症,近几年一直在美国接受干预治疗。近来状态忽然变差,医生建议还是回到家人身边,在熟悉的环境下缓和治疗。
大哥此次去美把弟弟接回来,正好一起陪她过二十五岁生日。
距离她生日还有两周。
程叶轻转身疏离开口:“我暂时不住过去,等搬的时候我也会找搬家公司搬,用不着你。”
远远的,都能听到男人一声极具讽意的哂笑。
叫他别管搬家的事,划清界限的意思这么明显。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从中控台拿起烟盒,凝着她离开的方向,又燃起一支烟。
既然徐徐图之看不到希望的曙光,他不介意激进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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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佚舟并没有直接回他在临天华府的大平层,而是去楚家老宅给了楚父楚母一个惊喜。
楚母笑容满面,把他左看右看,轻拍他手臂笑骂:“回来都不提前跟家里人说了啊。轻轻呢?没一起回来?”
“回了,刚把人送回去。这不是来给你一个惊喜嘛。”楚佚舟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
楚父看着他不着调的样子,没好气地冷哼:“哼,我看是方便你不着家在外面鬼混吧。”
“得,我什么意图,都楚总你说了算。”
“混账!”楚父动怒。
楚母疼儿子,立刻打圆场,“老楚,儿子刚回来你这么凶干嘛,真是的,难怪儿子不跟你亲。”
楚父气不打一处来,两个儿子,大儿子那么优秀谦逊,小儿子却依旧游手好闲。
跟去英国的手下向他汇报,楚佚舟在英国还是烂泥扶不上墙的老样子,简直对不起他这么多年的栽培。
“谁要他跟我亲?都二十五岁了,事业上还做不出成绩来!你看看你哥哥!”
楚佚舟轻蔑勾唇,“我看他什么?看他虚与委蛇,看他虚伪手段卑劣,还是看他怎么吊着女人。”
“哼!光会嘴上逞凶有用吗?处处瞧不上你哥,那你干出比他厉害的成绩来啊。狐朋狗友,花天酒地,你没使过阴招?你就不虚伪,你不卑劣!”
楚父使劲往儿子心上扎,“难怪程家丫头瞧不上你,你要是优秀,人家怎么追的是佚屿,不是你这个真君子?”
对此,楚佚舟不置可否,只是眼底泛起冷色,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
楚佚屿回来的时候,听到的就是这番楚父厉声训斥的声音。
他的脚步声打破客厅的僵局。
楚佚舟闻声掀眼,冷沉的目光在他手上提的那件印着脚印的西装上多停留了几秒。
楚佚屿松了松领带,走近,“爸,妈。”
“回来啦?要不要让厨房做点夜宵?”楚母起身迎他。
“不用,你和爸还不睡?”
“跟小舟聊天呢,哎呦你这西装怎么回事啊?”
楚佚屿不动声色把脚印那块朝自己转了转,笑道:“不小心掉地上了。”
楚母嗔怪:“你也不注意点,这不是轻轻送你的吗?你之前那么宝贝。”
“一时没拿住,明天我让人送去洗一下就行。”
听到他轻描淡写的解释,楚佚舟意味不明地嗤了一声,惹来楚父一记刀眼。
但楚父看向楚佚屿时脸色微微和缓,“宴会上还顺利吗?”
“嗯顺利,但Q.Z幕后的老板没有露面。”
“投标的事情你自己多上心,董事会尤其你二叔那帮人蠢蠢欲动的,你也要注意,做事要稳重,权衡利弊,知道吗?”
楚父楚临添是楚家上一辈排行老三,杀伐果断,谋略老成,从上一辈楚家子孙里胜出,成为上一任楚氏集团掌权人。
退居时,又把位置交给了有商业天赋的大儿子楚佚屿。
“我知道,”楚佚屿颔首,“小舟刚回国,你们肯定想他了,你们聊吧,我先上去了。”
他转身才朝楼梯口走。
下一秒,身后响起楚佚舟冷冽的声音:“我话还没说,你急着走哪去?”
楚佚屿脚步停住。
楚父眉心皱起,训斥:“楚佚舟,你什么态度?”
楚佚舟对楚父的警告充耳不闻,紧盯缓缓转过来的楚佚屿,
“你比我想的还要虚伪不择手段的多,不喜欢程叶轻,却又舍不下被她热烈喜欢的优越感。”
当着父母的面,楚佚屿目光沉静,一直维持着斯文儒雅,弯唇回击:“你怎么会这么想?有人像你一样出言中伤亲哥吗?”
楚佚舟无所谓地哂笑,眉骨轻抬,
“我也挺想知道,有人像你一样造谣抹黑亲弟吗?我怎么不知道我在哪被人拍不雅床/照?你要是看见了一定要告诉我,我得去报警啊。”
话音刚落,楚佚屿脸上明显笑容僵住,眼神也暗了几分。
两道视线激烈碰撞,楚佚屿率先错开眼,扶了扶镜框,
“佚舟,你不能因为轻轻喜欢我,你不高兴,就当着爸妈面往我头上扣黑帽吧。”
楚佚舟不怒反笑,狭长的凤眸里满是嘲弄与戏谑:“扣黑帽多不解气啊,让你失去你最看重的,这才解气,你说对吧?”
楚母“哎呀”一声,劝道:“小舟,别一回来就跟哥哥这样。你哥怎么可能啊。妈妈去给你切点水果吃,你先上去把湿衣服换下来。”
“别切了妈,我现在走。”楚佚舟叫住楚母,侧目鄙夷地睨了脸色难看的楚佚屿一眼。
“你用不着总提醒我她喜欢你,多新鲜似的。你是觉得她一时喜欢你,就会永远喜欢你吗?”
“……”楚佚屿放在西装下的手早已紧握成拳,手背青筋尽显。
“这些年你给她带来的伤害,我会一分不少还给你。”
最后,楚佚舟把烟头压在烟灰缸里用力碾磨,声线极冷:
“GAME OVER,她不会再喜欢你了。”
第4章 偏心
04/
程叶轻豪门千金的身份一直被家里保护得很好,没有泄露出去。
一方面她鲜少出席一些商圈公开的活动,另一方面京市两大“阎罗”护着的人,没人敢不经同意就流出照片。
即使偶尔在圈子里遇到一些熟人,他们也不会当着别人面点出她的身份。
外界只知她是很有天赋的建筑师,并不知她和传闻中跋扈嚣张,傲慢娇纵的程家二小姐是同一人。
她回国发展的消息传出来后,国内就有多家建筑设计所给她抛出橄榄枝。
最终她接受了京市建筑设计所的offer。
入职已有将近一周的时间,程叶轻都没有和任何一个同事交好。
她制图时便会沉浸其中。
突然,一道轻柔的女声打断她的思绪。
她皱眉抬眼望去,来人是许礼。
和她同天入职的一个女生,英语和建筑双学位,毕业于国内顶尖985,简历和人一样漂亮,性子看起来温吞内向。
见是她,程叶轻脸色稍微缓和几分。
“叶轻,我想问一下,刚才开会的重点你记录了吗?我想借过去看一下,昨晚工作到太晚了……”虽然相处了一个星期,许礼对她还是拘谨小心的。
但程叶轻发现许礼在她面前时,似乎比在别人面前更紧张。
她也无意中听到过有同事说她冷淡不好相处的评价,但她早已习惯性冷漠防备,社交圈常年就那几个多年好友。
无关紧要的人对她什么态度,她根本不在意。
“嗯。”
“那可以借给我看看吗?我很快就会还给你的,”许礼紧张询问,“如果不方便,也没关系。”
程叶轻从图纸上移开眼,转着手中的笔,“办公室里这么多人,你为什么只找我借?”
“因为我和别人都不熟……”
“我们也不熟。”甚至之前一句话都没说过。
许礼看起来有些失落,在旁边犹豫了会儿,鼓起勇气朝她扬起微笑:“你应该不记得我了,其实我们是一个初中的,耀华中学。”
听她谈起初中,程叶轻笔尖猛地停在纸上,脸色逐渐犯冷,那时候不好的记忆瞬间涌上来。
初中是程叶轻在私立学校里风评最差的三年,被那些看不惯她的人传脾气差,人品坏,仗着有钱就胡作非为,欺/凌同学。
很多根本不认识她的同学依靠一些传言就定义她。
程叶轻撂了笔,冷淡回应:“我不认识你。”她的记忆里确实没有许礼这张脸。
“我知道,过去太久了,你不记得我了,”许礼眼里的光黯淡下来,知道借会议记录无望,尴尬笑了笑,
“那你先忙吧,我回去了。”
然而,她刚走到旁边一个工位,就听到身后程叶轻叫她:“等等,你不是要会议记录吗?”
许礼身形一顿,没想到程叶轻真的会借她,面上难掩惊喜,“谢谢……”
程叶轻看向她真诚的眼睛,不自在地抿了抿唇,低头继续画图,“看完还我。”
“嗯,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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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叶轻本以为接下来可以沉浸画图。
可还没到十分钟,办公室里又来了一人,站在不远处唤许礼:“小许呀,我前天让你快点做好的那个建筑要求的资料你翻译好了吗?”
许礼才把会议重点记完,就发现A组组长范泽闵来找她了。
“你看什么,我问你话呢。”
许礼从座位上站起来,“范工,那个翻译要求挺复杂的,难度也高,你下次最好找专业的人翻译,我通宵两晚才翻了四分之三,还有一部分没弄完。”
她才入职第五天,范泽闵知道她有英语学位后,就连续好几天让她帮忙。
全都是他接的私活,工作量大难度高,时间赶,找人办事态度还特别差。就跟她欠他的似的。
范泽闵看到许礼不耐的样子,声音也严厉了几分,“你不是双学位吗?翻译都做不好,我那边急着要呢。”
“……范工,我已经尽快了啊,下次您还是另请这方面专业人员翻译吧,他们肯定不需要我这么长时间,也不会耽误您的时间。”
“这才让你做了四天,你就坚持不来了?你是新人入职,我给你锻炼机会不好吗?学到的都是自己的经验啊,”范泽闵停顿几秒,意味不明笑笑,
“还是你想在办公室里负责跑腿倒水拖地啊?相比之下,让你做这工作不要太好哦。”
明里暗里就是在无声地威胁。
办公室里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她说一句。
许礼又感受到那种孤立无援的无助感。
准备认命地让范工再等等。
没想到下一秒就听到一声轻笑。
光听这嘲弄的声音就能想象出,说话的人脸上有多轻蔑厌恶。
范泽闵扭头寻找说话的人,目光锁定相隔两个工位的地方。
程叶轻慵懒靠着椅背,红唇扬起一个讥讽的弧度,注视着他们这边。
她打破沉默,声音不高却掷地有声,“范工,这层被所里区别对待了吗?平时拖地都要建筑师亲自拖?那是不是也会轮到你啊?”
范泽闵粗粗的眉头一皱,嘶了一声:“小程,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我应该没理解错吧,还是说你是在职场霸/凌?”
范泽闵脸色微变:“我可没有啊,你别乱说话。”
程叶轻不紧不慢地用笔尖敲了敲桌面,“你没有?那刚才说跑腿倒水拖地的人是我?”
“同事之间帮个忙怎么了?我还是你们前辈呢!”范泽闵理直气壮。
程叶轻不屑地牵了牵唇,“论资排辈的那套,你少舞到我面前来。品行不正,职场威胁,别说你只是个组长,你就是主任,我也能让你在行业里身败名裂。”
语毕,偌大的办公室里针落可闻,连刚吵起来时的各种敲击声都听不到了。
其他同事都很意外,他们以为程叶轻从来不会管别人的事。
没人想到她会帮许礼。
范泽闵在研究所这么多年,才混到组长的职位。
被戳中痛点,他的脸逐渐变得涨红,像个滑稽的猪头。
许礼看到范泽闵又要对着程叶轻发作,猛地从座位站起来,与刚才温软腼腆的样子判若两人:
“范工,你这几天让我额外完成的任务,都不在我工作范围内,我没有义务必须为你翻译。既然你这么不满,就把这些统统拿回去,重新找人翻译吧。”
小姑娘板起脸来,也有几分唬人的魄力。
范泽闵没想到平日好说话的许礼突然硬气起来,脸上表情变了几轮。
忍不住伸出又短又粗的手指,狠狠指着许礼,又指着程叶轻,重重点头,最终将矛头指向了出头的程叶轻:
“程叶轻!我告诉你!你就是年轻太猖狂!仗着自己有点小能耐,出国镀金,就敢跟我耍横。我参加做国金商厦大楼项目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求学呢!”
“你信不信我一句话直接让你收拾东西滚蛋!”
恼羞成怒的话像机关枪一样喷射而出。
见程叶轻没反应,范泽闵以为她被自己唬住了,不禁洋洋自得起来。
什么海归高学历,什么高冷美人,放句狠话,不照样被吓得不敢说话了。
只是没等他开始晃动身体,办公室门口就响起一声极具压迫感的男声,声音冷沉到让人生寒:
“你想让谁滚蛋?”
范泽闵下意识以为又是个跟程叶轻一样爱出头的,极不耐烦地回头,准备故技重施。
没曾想一回头,就对上了说话男人那双深沉愠怒的双眼。
他顿时噤了声。
程叶轻也意外循着声音望去——
视线瞬间锁定那个站在她们部门门口的男人。
楚佚舟一身挺括的纯黑正装,神情冷峻寒厉,活像赤狱修罗。
显然是被人触了逆鳞,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
他一步步走进来,压迫感十足的目光紧盯露怯的范泽闵。
临近时,抬脚暴躁地踹开挡在范泽闵身前的椅子,“你把刚才那句话再说一遍。”
一字一顿,“我没听清。”
与网上搜不到程家嚣张跋扈二小姐正脸照不同,经常出没于灯红酒绿逍遥地的楚佚舟却是八卦新闻的常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