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厌竹脸色一变,吐出来的雾气明显变得冰凉起来,提着剑的右手小幅度抖动着。
左护法似乎等的便是这一刻,他之前根本没怎么用尽全力,几乎只是躲避着攻击留存体力。
他眸中划过一丝贪婪之色,提起剑毫不犹豫地朝他身形刺去。
郁山蝶看得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自己刚才打坐那么久,心法已经完整运行了两个周天,但别说冲破灵根桎梏了,就连灵力池也没有丝毫填充的迹象。
要是真让这剑刺中,狗比师尊势必会受伤的。
老天爷啊,她到底该怎么办啊!
在她焦虑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之时,身前的萧厌竹虽然被寒毒侵袭,但身姿依然挺拔如竹,姿态矜贵地抬起剑,与对方剑式相接。
“铛”的一声响起,两柄剑第一次接触到对方的剑身,发出了惊人的嗡鸣声。
左护法虽然在其他方面占了上风,但这剑毕竟只是一把黄品阶的剑,硬抗了一炷香的时间后,剑身便出现了裂痕。
他面色变得扭曲起来。
要不是入灵鹤宗须得扔掉所有跟幽冥教有关的修炼法器,他怎么会在这种情况突然处于劣势?
剑身发出“嘎吱嘎吱”的碎裂声,不出意外的话,它已经到了崩坏的边缘。
左护法双眼死死盯在萧厌竹,神情阴郁。
他握紧剑柄,深吸一口气后,骤然撤了力。
“嘭!”
一阵惊天巨响像炸雷一般在几人耳旁炸响。
郁山蝶打了个哆嗦,下意识朝声源处看去,这才发现激荡的剑气竟然已经将隔壁的石台给劈成了碎块。
“小师兄!”
她没忍住喊出了声,焦急地撑地站起。
可那石台上哪还有小师兄的影子!
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原地走来走去,实在是有些不知所措。
小师兄现在胸口还插着剑,本来就不能再折腾,如今伤口又遇水,恐怕是凶多吉少。
狗比师尊寒毒发作,状况也不甚好,但好歹左护法的剑已经被折断,他应该自己还能再撑会儿。
权衡利弊后,她仅纠结了片刻,便毫不犹豫地跳入了水中。
反正自己现在身上还穿着琉光衣,就算灵根依旧被左护法压制着,但也能在水中自由活动,把小师兄救上来应该不算什么难事。
不过,才刚跳入水中,她便发现有些不对劲。
她抬头一看,一道亮得吓人的剑气映入眼帘,显然是要置她于死地。
而这道剑气,竟是由水中的小师兄拔出胸口的剑朝她挥来的。
郁山蝶脑子团成了一坨浆糊。
怎么回事?
小师兄为什么要突然对自己出手?而且还是用这种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招式,他难道不想活了吗?
还没等她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那道剑气便已经穿透了她的皮肤。
“哧”的一声,她感觉肩膀上涌出一股湿热,很明显那里已经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她不可置信地望向小师兄,却看到他冲自己摇了摇头,紧接着毫不犹豫地沉入了水中。
郁山蝶整个人都懵住了,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口,却发现它正在极快的速度愈合着。
与此同时,她感觉自己的灵力池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充盈着,而且灵根处的压制力似乎也已经解除了。
头顶突然传来一声痛苦的哀嚎。
“你竟然……你怎么能这样!”
左护法的声音扭曲得几乎失去了控制,但很快便消失了。
郁山蝶心里忽然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她连忙运用刚回复的灵力,提气顿足,轻点水面后攀着石壁重新返回了祭台。
第100章 一百
刚爬上祭台, 她耳中便传来一句警告。
“别过去。”
这声音嘶哑低沉,郁山蝶往出声处一看——
只见萧厌竹单膝跪地,用剑撑着身体, 脸色难看得吓人。
很显然, 他已经被寒毒折磨得快要失去理智了, 一向冷静自持的眼眸已经半阖上, 纤长的睫毛压住了眼底汹涌的暗潮。
郁山蝶心一紧, 连忙掏出空调遥控器, 对准他按下了制热按键,并且迅速将温度调整到37摄氏度。
“我不过去, 就是看看而已, 小师兄生死未卜, 我或许能从左护法身上找到什么线索……”
她一边朝萧厌竹解释着,一边往一旁看去。
在看清楚眼前景象后, 她一颗心顿时凉了半截。
刚才还嚣张得不行的左护法此时已经变成了一座炼器炉,炉心里燃着一些碎火, 没过多久便渐渐熄灭了。
她立马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指甲,冰蓝色小花缠绕在赤色小花周围, 绽放得正盛。
很显然, 灵根压制已经彻底解除了。
郁山蝶原本充满希冀的心逐渐沉了下来。
这一切的迹象都指向一件事:小师兄已经死了。
毕竟,左护法是不可能主动给她解开灵根压制的, 更不会在萧厌竹处于劣势的情况下自愿变回炼器炉。
如果没有小师兄自愿牺牲, 按照萧厌竹现在的境况, 他肯定是打不过左护法的,到时候她势必会被左护法重新投入幽冥鼎中。
若是被强行植入了右护法的记忆, 恐怕她现在已经在考虑怎么帮助魔尊出关了。
她眼神空洞地跌倒在地,看着不远处的幽冥鼎, 神情恍惚。
或许狗比师尊的做法根本没错,自己当初就不应该求着小师兄偷溜进秘境,若不是这样,小师兄也不会受她所累。
正当她自怨自艾后悔万分之时,忽然看见身前人再也支撑不住,手中撑着的剑“铛”的一声落在地上,整个人也不受控制地倒向地面。
郁山蝶回过神来吓了一跳,连忙扶住他。
两人刚一接触,她便被寒气冻得打了个哆嗦,感觉自己如坠冰窟。
萧厌竹脸色苍白,双眸紧闭,显然已经在极力隐忍。
郁山蝶用左肩顶着他的背部,整个人靠在石台边缘的柱子上,腾出右手来看了一眼空调遥控器,准备将温度再调高一些,但在看到显示屏上的数字一瞬间,忽然发现了不对劲。
刚才她一心想着小师兄的事,按键时心不在焉,竟然按的是制冷键!
也就是说,她刚才按下的不是37摄氏度,而是零下37摄氏度!
她吓得连忙伸手探了探萧厌竹的鼻息,确定他还活着后缓缓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
小师兄的死跟她脱不开干系,若是狗比师尊也因她而死,那她就真成了师门的罪人了,还是十恶不赦的那种!
想到这儿,她连忙手忙脚乱地按下制热键弥补自己的过错,同时在青雪镯里东翻西找,找出一套扮作仙侍时穿的衣裳盖在了他身上。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扶着萧厌竹缓缓靠在身后的石柱上。
石柱上张开的伞状蘑菇将两人笼罩在阴影下,郁山蝶刚松了口气,忽然觉得有一丝不对劲来。
她盯着头顶的蘑菇伞看了半天,眉心微微蹙起。
这玩意儿是左护法召唤出来的,虽然不清楚作用是什么,但他既然已经变回了炼器炉,按理来说,这蘑菇也应该因为失去法力来源渐渐枯萎才对,可它却依旧好端端地杵在这石柱里,而且开得十分饱满。
难道左护法就算变成了炼器炉也能依旧畅行无阻地施展法术?
她心陡然一跳,看了一眼停在不远处的炼器炉,立马调用灵识在其身侧探了一番,但却并未感受到任何灵力波动。
不对啊……
她收回灵识,疑惑地眨了眨眼,目光在蘑菇和炼器炉上来回游动,忽然脑内灵光一闪。
难道说,小师兄其实并没有死?!
推导出这个结论后,她感觉自己的手心都隐隐沁出了汗意。
确实,小师兄修为高深,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死去?
他那么做,应该只是想逼迫左护法放弃觉醒仪式而已,但方式实在是有些极端,稍有不慎就有可能使他自己落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中。
毕竟他还身受重伤,万一自己刚才没多想这一步,恐怕根本没人知道他还活着。
一想到小师兄可能会在水中绝望的等待中死去,郁山蝶心都提了起来。
她扭头确认了一番萧厌竹的状况,确定他暂时没什么危险后,便立马起身,试图仔细观察观察这朵诡异的蘑菇,尝试寻找一些有用的线索。
然而……
她却根本站不起来。
郁山蝶垂眸看了一眼滑倒躺在自己腿上的萧厌竹,嘴角无语地抽了抽。
考虑到他目前还是自己师尊的份上,并且还有随时清醒的可能性,她最终没有粗暴地把他推开,只是伸手戳了戳他的胳膊。
“师尊?”
见萧厌竹昏迷着没什么反应,她忍不住又戳了两下。
“师尊?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依旧没有回应。
郁山蝶放了心,干脆地伸手,决定直接把他从自己腿上推下去。
只不过她手才刚搭到萧厌竹肩膀上,便忽然被一股力拽得倒在了地上。
“……”
她抬眼看了一眼还处于昏迷状态的萧厌竹,气得笑了起来。
好家伙,都已经神志不清了还记得防守,他难不成以为她会对他图谋不轨?
也未免太自大了点。
不过这也有点好处,没了他压在自己腿上,至少她现在可以直接站起来了。
郁山蝶拍拍手,抬头看着头顶,心开始激动地跳跃起来。
只要搞清楚这朵蘑菇的灵力来源在哪,她就可以顺藤摸瓜地找到小师兄了!
只是……
她才刚撑地起身,就又被拽了回去。
郁山蝶低头看了一眼压在自己裙子上的胳膊,自己的裙带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他的手绞在了一起。
苍白泛着青筋的手被轻盈湛蓝的绸带缠着,莫名有几分浓艳的色气。
她耳尖“噌”的红透了半边天,想将裙带从他手里扯出来,但因为紧张,扯了半天没用不说,这带子反而越缠越紧,竟将他原本苍白的手勒出了些红印来。
昏迷中的萧厌竹闷哼一声,眉头轻微骤起,显然对此有些不满。
“……”
眼见着硬扯是没什么用了,郁山蝶心一横,干脆直接用灵力截断了这根裙带。
虽说有些影响美观,但现在这种情况,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晚一分找到小师兄,他就会多一分危险,断了一根裙带又算得了什么?
解决完所有问题后,她再度尝试起身,这次很顺利地便站了起来。
一伸手,她甚至毫不费劲地就摸到了头顶的那朵蘑菇伞。
在两者接触的一瞬间,她立马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灵力朝自己扑涌而来,并且绵延而下,一直延续到湖水深处。
她心里一阵狂喜。
小师兄果然还活着!
她收回手,望向被血月照得波光粼粼泛着红意的湖面,深吸一口气,紧接着便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噗通”一声入水声,她刚将头埋进水中,便觉得一阵呼吸困难,仿佛有一只手在攥着自己的肺,将里面的空气疯狂往外挤。
她本想往下潜水,但反复试了几次也无法克服这溺水感,只得“歘”地往上窜去,浮到水面上大口大口地呼吸。
好不容易调整过来呼吸,她正想重试一次,却看到湖底突然亮起了一阵隐约闪烁的光芒,但可惜的是,这光束浅浅闪烁了一小会儿便消失殆尽,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郁山蝶心中涌起一种不详的预感。
若是小师兄没死的话,那左护法应该也还活着,他们俩如今闹到这种地步,势必会争个你死我活。
两人可以共用一个身体,但小师兄不是主意识,要是左护法想彻底抹杀他,他就危险了!
回想起往日小师兄待她的点点滴滴,郁山蝶看了一眼像血一般流动的湖水,深吸一口气后,再度猛地扎了进去。
好在这次比之前顺利了许多,她几乎毫不费力地就能在水里自由游动,呼吸也没有再出现异常。
郁山蝶放下心来,朝着蘑菇指引的灵力来源游去。
说来也怪,明明在幽红的月光照射下,湖面像血一般波动,但进了湖里,这水却清澈得泛蓝,能够清楚地看到水里游来游去的小鱼。
这些小鱼长得细细长长,浑身密布着暗灰色的鳞片,在水里稀稀拉拉地游着,不多时竟然汇聚成了一条长龙,将她整个人包围了起来。
郁山蝶皱了皱眉,故意打散了这些小鱼行进的路线,往旁边窜了一截,没想到这群小鱼却丝毫没有掉队,没过一会儿便又将她包围了起来。
很显然,它们似乎并不想让她继续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