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莉姿还未听懂，桑原远立刻听明白了。
他拍手称赞：“我明白了，先收着全额的租金，等几年后再返还给他们，这样一来，又能还银行贷款，又能维护住租客，两全其美啊！”
何莉姿将这段话在心里反复咀嚼了两遍，终于露出惊喜的表情：“太好了，我还想到一点，等隧道通车，我们租金刚好要涨，说不定现在优惠的这点租金，到时候根本算不上什么。”
她亲眼看过泰奇那三栋位置相差一些，租金差了好几倍的台账，只要位置好，这租金可以高得超出想象！
“就是这样！”她眼睛一亮，“我明白了，明天我就去办！”
何莉姿风风火火地推开门，正巧碰上蹭了段知遇车来找她的大毛。
“我的姑奶奶，下了班不回家，你倒是跟我说一声呢？”大毛埋怨得很大声，“这个家你都不要了是么？”
他双眼瞪着何莉姿，一手紧紧箍着她的手臂，那副样子少见的凶。
“大毛，阿莉也是因为工作的事。”卢丽出声劝和。
大毛自然要给卢丽面子，但盯着何莉姿的眼神依然硬硬的：“嫂子你不知道，她现在挣钱了，腰杆硬了，家也不要管了！”
“你发什么疯？！这不是因为今天租户闹事，我来拿个主意嘛！”何莉姿被租户为难了一天，情绪本就紧紧抽着，刚有了解决方案一喜，如今又被不分青红皂白骂一悲，顿时委屈得眼眶红了起来。
“大毛，不许这么说阿莉！你知道她只是干活儿认真，怎么上升到不要你们这个家了呢？胡闹！”桑原远嗓门大了几分。
桑爸和桑妈都出声，大毛不好说什么，可脸上还是气，小声叨叨地埋怨她不回家做饭，也不管孩子，连衣服都攒了好几天没洗。
桑宁冷冷看了大毛一眼，低头在心里暗讽：【就是因为赚钱了，腰杆硬了，不行么？当初大毛叔叔还记得自己亏了几万块，阿莉婶婶本就要跟你离婚的，忘了？】
听到桑宁这句冷言冷语，剑拔弩张的大毛一愣之后，霎时像被抽走了全身力气。
“我……我就是希望她知道，工作固然重要，家也重要。”他勉强挽尊。
桑宁冷笑：【怎么？难道大毛叔叔每次出差的时候都是归心似箭？我怎么记得有的地方用不了花那么长时间就能来回的？还是，大毛叔叔认为，女人就该在家里待着？这世界本来就是谁挣钱谁话事。你要是容不下女人挺起腰杆挣钱，那现在离婚也不晚，别耽误了阿莉婶婶。】
大毛听到自己那颗脆弱的心仿佛“哐当”一声碎成了渣渣。
对，去年这时候，阿莉捏着已经取完钱的存折，哭着说：“钱没了就算了，这日子我跟你过不下去了。”
那时候他心里怎么想的？
只要阿莉还要他，他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重新做人。
大毛垂下头，一手松开了何莉姿。
“我……我……我……”他说不出话来。
何莉姿满脸的眼泪：“你要是想让我跟过去一样在家待着，我是绝对不干的！桑勇，今天你把话说清楚，要是容不下我出去挣钱，那我们……我们就……”
结婚十多年，何莉姿从来不在外面直呼他大名。
大毛比去年要离婚的时候还慌张。
“阿莉，我……”他忽然伸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刮子，“我不是人！你骂我吧！”
宁宁说的对，他配不上媳妇儿。
今天心里这把火烧得他脑子糊涂，根本没分清到底是埋怨她忙着工作没顾家，还是他不愿意承认的嫉妒，对，嫉妒！
嫉妒她一个人能把一整摊的业务撑起来，如今人人尊称她一声：何经理。
见大毛被闺女骂醒，桑原远上前打圆场：“大毛的确不像话，回去好好反省反省。阿莉能把这么复杂的活儿干明白，干好，你该支持她！”
卢丽也出来帮腔：“男人家心眼这么小怎么行？你大哥要是跟你一样，我还拍不拍戏？”
大毛双手盖住脸：“我知道了，我这回真的知道了。”他上前拉何莉姿的手，豁出去了自己这张脸，跪下说，“阿莉，我下次要是还犯浑，你就打我！”
就跟宁宁一样，有话就说，看不惯就动手，什么也别憋着。
何莉姿终究还是给了大毛面子，一路边骂边回了家。
桑宁和段知遇回小白楼的时候，已经更深露重。
明亮的月光洒在她头顶，显得格外宁静美好，段知遇忽然来了一句：“宁宁，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虽然还不太清楚她最想做什么，但是他觉得自己应该有能力可以供养起她的理想。
桑宁：“……怎么这么突然？”
【我想做什么？我想躺着什么都不干啊！】
段知遇跟在她身后，看她黑色的长发随着脚步轻轻拂动在肩头，露出了很少有人见过的畅快笑容。
“没什么，就是想告诉你我会赚多一点钱，让你想干嘛就干嘛。”他轻声说。
有了齐泰的产业园初探的经验，加上通过江之舟联系上了涌江市科协。
段知遇正式开始了看地之旅。
第一次摸底，他没有带上桑宁，开车跑了大半个涌江市。
涌江市的开发开放效率很高，江东原本都是落后的农村，如今沿江那一片开始了开发建设，一片火热的开工场景。
而西云江的西岸是历来的市区，一向繁华。
齐泰看的几个地块都位于西岸靠近临市的区域，他看惯了京市横平竖直的道路，对涌江市斜向里这么多错综复杂的路况不太适应。
但江东又不符合泰奇公司一贯收地的原则：必须是成熟地块。
所以，他至今还没敲定下来。
段知遇没有齐泰的顾虑，又要地段好，又要价格低，他待过A国好多个公司都位于交通欠发达的郊区产业园。
一个好的产业园不仅可以带动就业，连周边的生活设施配套都能带动起来。
换言之，他看的是未来的发展空间。
科协高举着涌江市要大力发展新兴科技的大旗，西云江的江东好几个村镇都拿到了意向地块。
不仅价格非常低廉，还有很好的税收政策。
段知遇看了一天下来，在两个地块之间犹豫。
于是他把两地的信息摘录在了随身的笔记本中，又用拍立得拍了几张实景照片。
科协的办事员崔雪夸赞道：“段总虽然年纪轻，但是做事真够仔细，这是准备拿回去跟投资人好好商量吧？对，毕竟拿地是个谨慎的事儿。崔姨多陪你跑两次没问题！对了，段总还没成家吧？”
她难得碰到像段知遇这样年轻的“海龟”，一见就想做媒。
段知遇把照片夹进笔记本里，抬头露出和煦而斯文的笑容：“谢谢崔姨，我成家了。照片拿回去给我爱人选，她选哪一块我就定哪一块。”
第97章
段知遇回到家后, 把两块地的信息，分别连同照片贴在了两张白色的大纸上。
地块一，华宁村。
出让面积50亩, 距离联西村约莫十公里，四边没有交通干道.
地块二, 江乔村。
出让面积40亩, 和联西村位置有异曲同工之妙，处于西云江和长江的交汇位置。
换言之，再远一点就是临市的地界, 紧挨着交通主干道。
从照片上看，华宁村的出让地就像个乱糟糟的穷苦农村, 而江乔村那块, 因为挨着交通要道, 明显要敞亮规整许多。
吃完晚饭，段知遇把两张纸分别贴在墙上，对着全家人问：“爸妈, 宁宁，不用考虑价格，这两块地你们看看哪个好？”
桑原远看着面积倒吸一口冷气, 这么大一片！
这比他当初给闺女租村里的闲置荒地手笔可大多了！
“真要这么大一块才行么？”他做生意天天看流水进出, 深知这样的一块地, 再政策扶持价格低廉, 那也是很大一笔钱。
“对，我还怕不够。”他见过8平方公里的科创园, 无数科创企业从里面拔地而起, 一飞冲天。
女婿说不考虑价格，卢丽便发表意见说：“我觉得江乔村好。看着位置方便, 做生意不就图个方便么？”
段知遇的目光落在桑宁脸上，捕捉着她一丝一毫细微的表情：“宁宁，你觉得哪块好？”
这对桑宁来说不需要考虑，她知道答案。
她指着华宁村，眼神明亮，气势如虹：“必须是华宁村！离联西村只有不到十公里，近！”
卢丽噗嗤笑：“你这傻孩子该不会因为考虑知遇上班方不方便吧？不用考虑！地理位置最重要。”
桑宁的话听起来像孩子说的一样，但段知遇听懂了。
联西村的发展将拔得西云江东侧的头筹，而华宁村别看它现在烂，但直线距离近，带动发展的效率远高于江乔村。
于是他伸手扣了扣华宁村那张白纸，对上桑宁热烈的眼神，说：“我听宁宁的，就选华宁村。”
“你这孩子！”卢丽劝道。
“行啦，让知遇自己定！”桑原远把媳妇儿拉走，“你不是说马上进组了？快点收拾收拾行李。”
等走到了楼上，他才小声在卢女士耳边说，“你说说你一向有眼力价，没看出女婿这是在讨好咱们闺女么？”
一直号称火眼金睛的卢丽表情有一瞬间空白，好半天，才艰难地辩解：“……那也不能用这么大一笔钱讨好吧？这不跟纣王似的……”
“宁宁的眼光什么时候看错过？你就别操心了。”桑原远抬脚走快几步，打开房门开始给媳妇收拾箱子。
楼下，段知遇收好两张纸，和桑宁一起回家。
从桑家大门出去，再拐进小白楼的大门，不过短短百来米路。
段知遇依然落后桑宁半身，低头可以一眼看到她脸上的表情，还能观察她一些细小的动作。
比如，她要是很高兴，头发拂动的幅度会大于10度，要是不太高兴，那头发几乎纹丝不动。
今天，头发飘起来足足有30度！可见她今天很高兴。
“宁宁，第一栋楼你来设计好么？”
“行！上次你说，产权给我？”
“对。所有产权都写你名字，但是第一栋你来设计。”
“好！”
【哈哈哈哈，发财了发财了！躺着赚钱！】
月色温柔。
在她看不见的角度，段知遇的唇角弯了起来。
段知遇第二天就回复了科协崔姨自己的选择。
崔姨取下老花镜，看着他递上来填好的表哥，啧声劝道：“段总还是年轻了，你瞧过那两片地了呀，明显是江乔村更好不是么？你别嫌远，以后交通方便得很，咦，那华宁村像话么？破破烂烂的！”
段知遇笑容和煦：“没事崔姨，我爱人说华宁村跟我八字合，以后能发展好！谢谢崔姨关照我。”
见人家已经考虑周到，崔姨便没继续劝，给他把申请留下盖了章。
有科协在其中周旋，华宁村的转让很快批复了下来。
段知遇收到确认的这一天，桑原远送卢丽入组。
这一回《名导演》在京市市郊的片场封闭式拍摄，按计划足有4个月回不了家。
于是桑原远索性提前跟卢丽去旅个游。
如今丽宁公司的一切都上了正轨，张禾管理着后勤，大毛则抓着外勤——自从上一回跟媳妇闹不痛快之后，他工作起来格外卖力。
“不能比小年轻张禾差不是？”成了他的口头禅。
而Monan电脑那一爿生意，自然有段知遇操心。
丽宁公司俨然已经内外融洽，能自主运转，桑原远离开一周显得没什么压力。
当然，即便出现什么紧急事件，家里还有闺女和女婿呢。
他放心得很。
跟桑爸一样，卢丽除了一件事还挂在心上，同样毫无挂碍地离开家。
她记挂着闺女和女婿的婚礼，必定要别出心裁，让他们从此过上正常的夫妻生活。
Monan电脑已经悄然地准备好了第一批成品，即将抓暑期旺季在第一批谈妥的百货公司上架。
江之舟跟在大毛身后跑断了腿，终于谈下来几个宝贵的宣传区。
但他们隐隐觉得，似乎少了点什么。
段知遇在家吃饭时说起这个问题，桑宁眨眨眼睛说：“为什么不考虑电视台做个节目什么的？好多人连电脑是个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又怎么会看到就买呢？”
毕竟价格还很不便宜。
电脑是个新生事物，操作起来有门槛。
如今家庭条件尚可的学生会去学打字，但电脑可比打字机复杂多了，能做的事也多多了。
咯噔一下，段知遇终于知道困扰着他和江之舟的问题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