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推脱后——
“我来吧。”正在这时，段知遇伸手接过了相机。
“你怎么来了？”
“刚去了一趟科协。知道你们在这里就找过来了。”段知遇接过相机，摸索片刻便点点头说，“准备好了。”
见总算来了一个看起来能跟上节奏的人，且似乎和桑宁比较亲密，蒋玮的脸色好看了许多，主动伸手：“我是蒋玮，Elsa的助理。”
“段知遇，桑宁的爱人。”段知遇浅笑着握住他的手。
他今天特意过来，就为了看看桑宁又认识了什么样的人。
站在路上又观察了将近一个小时后，蒋玮打了个响指：“收工，我已经明白大概情况。剩下的交给Elsa来决策。”
这就完了？
他都没进楼啊！
桑宁挑了挑眉，想了想最后没说什么，不动声色钻进车里，跟着一起回到金宁大厦。
回到绒绣学校，蒋玮找刘雪娥要了一张白纸，将两栋楼的情况细细写在纸上，加上了自己评注后，用传真发给了Elsa。
段知遇看着他如释重负的脸，提议道：“不如去我办公室给Elsa直接打个电话吧，重要的事情还是直接沟通效率比较高。”
此话正中蒋玮下怀。
来到段知遇的办公室，他打量着土掉渣的墙面，丝毫不掩饰鄙夷的神色。
段知遇拨完国际长途，把听筒交给他，便给桑宁使了个眼色。
她跟着他走到门外，一直走到离门约莫有十多米远。
段知遇弯下腰，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说：“他刚用法语在那张传真上写了，‘桑宁和锦里百货的业主是朋友，因此建议还是选百笙商场’。”
第103章
段知遇的声音带着潮气卷过她耳廓, 桑宁耳朵发痒想要躲。
在听清了他说的话后，她飒然抬眼：“我为了避嫌明明什么也没说。”
“应该是你不注意的时候，他从雪娥婶婶那里问到的。”段知遇轻拍她后肩, “你看，因为你手里有资源, 即便你什么都不做, 别人也会认为你在中间起了影响结果的作用。”
“哦。”桑宁面无表情，“那我就影响它。”
推门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她脸上已经波澜不惊。
只听蒋玮正在支支吾吾：“她啊, 她没在。”听见推门声扭头看清人之后，他又说, “哦, 回来了, Elsa你要跟她说话吗？”
“要。”听筒传出来清晰的话语声。
桑宁接过听筒，听到Elsa富有辨识度的声音：“甜心桑宁，你喜欢我送你的头纱吗？”
“喜欢。很别致。”
“那当然啊, 我挑了最好的水钻镶嵌在上面。哦，我想问问你，除了这两间商场, 还有别的推荐吗？”
桑宁沉吟了一会儿。
赵坚说过, 未来十年会有很多商场逐步林立在涌江市的其他位置, 但禹越西路将永远会是特别的存在, 无可替代。
“据说很快会有新的高端商场建起来，但今天带蒋玮去的这条马路是比较特别的, 非常传统又非常前卫。”桑宁一边回忆赵坚说过的话, 一边说，“如果说禹越西路上的话, 那就是今天这两座商场最高端。”
“如果在这两座商场中挑选，你会怎么选？”
桑宁眼神的余光观察着蒋玮，只见他两手插兜站在自己身后，侧耳听着这通电话。
“如果是我的话，想要保持Chale的品牌调性，那百笙比较合适，毕竟这是香江的地产商投建，里面的品牌也好，楼上办公的公司也好，会更西式一些。”
她微微停顿，欣赏了一番蒋玮不安的表情，唇角微微翘起，“但如果想要让Chale走到华国人面前，那我会选锦里吧。”
电话另一头，停顿了片刻之后，响起一阵爽朗的笑声：“哈哈哈，你的想法跟我一样。就麻烦你告诉蒋玮，我决定了选锦里，让他尽快去跟物业方谈判，拿下最好最大的位置！”
听筒的声音不小，桑宁扭头，见蒋玮面色一灰，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听到。
结束这个电话后，桑宁打电话把刘雪娥叫来，把蒋玮还是交给她招待。
自己留则回到段知遇办公室玩游戏——今天为了应付这位挑剔的哥们儿，她已经牺牲了宝贵的游戏和休闲时间。
办公室里其他人都在外面跑，只剩下他们俩。
电脑的风扇低声规律地转动，夹杂着并不规律但十分高频的敲键盘声。
桑宁坐在窗户底下的座椅上，太阳隔着玻璃照下来，在她身上镀了一层金色的光彩。
段知遇看着这样的画面，认为这就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岁月静好”了。
不一会儿，桑宁的游戏通了关，她放下游戏机，抬头问：“段知遇，你说，Elsa真的这么草率就这么把店址给定下来了？”
她只派了一个本来就有偏见的人来看现场，而且，他提报的内容可能本身就带着强烈的引导性。
桑宁很难得跟他主动探讨工作上的问题。
段知遇从键盘上收回手指，抬眼看着她：“我猜，上次你这么提了要求后，Elsa本来就已经拿到了涌江市的调研情况，派这个叫蒋玮的人来，一是为了给你送头纱，二来我猜只是借他的眼睛听听你的意见。”
像Chale这样财大气粗的集团，怎么可能放弃华国这样人口众多，潜在需求巨量的市场？
别说对涌江市，可能早就对京市，还有其他大城市都做了十分充分的调研。
事实的确如段知遇所说。
大洋彼岸的Elsa在说完让蒋玮把绒绣实样带回A国之后挂掉电话，转头就把他从下一季的设计师团队中剔了出去。
助理吓得问她：“Elsa，真的不让蒋玮参加吗？”
所有人都认为，蒋玮是个很认真拼命的设计师，过往的业绩也很不错。
“我不想让带着这么强烈地域偏见的人做下一季的设计。”Elsa索性把话撂下，把设计师和助理都叫来训话，“民族的美需要包容的心，我们要赚全世界的钱，就不能站在包容的对立面。 ”
“好。”
“明白！”
……
当然还有其他原因，但Elsa不打算说。
在Chale内部，Elsa拥有绝对的话语权，当下没有人对蒋玮的退出有任何异议。
Elsa亲笔在传真上写了对旗舰店选址的批复意见，传真回绒绣学校。
此时此刻，蒋玮对自己的工作变动还一无所知，他拿着那张轻飘飘的传真纸，问刘雪娥：“这家锦里百货，我要怎么联系他们的负责人？”
刘雪娥认真想了想，一板一眼：“可以问问桑宁，她可能认识。”
她多少看得出来，这个蒋玮不想选锦里百货，似乎也对桑宁有些意见。
又是桑宁！
蒋玮瞪着传真页上Elsa的笔迹，牙酸地发现她在底下还写了一句：【请把绒绣的修养一起带回来。】
图样他们才确认了寄过来不久，岂不是要让他还在这破地方继续待着？
待多久？他不用干设计的活儿了么？！
蒋玮气得要死，用仅剩的一点得体，阴恻恻地问：“如果我说，我要把绣样带回去，最快什么时候能好？”
他盯着刘雪娥，脸上的表情明明白白：要快，要很快，要非常快。
想起上回桑宁答应的时间，刘雪娥保守地留了一点富余的空：“再给一周吧。”
一周？
蒋玮不太信。
Chale之前用了一种原始部落编织法的纹样点缀，一米长的花边需要一个很熟练的手艺人花十天。
他客观地认为，绒绣比那种花边要繁复得多。
而且这次Elsa要的花样还不止一种。
但既然是对方提的时间，蒋玮懒得提醒预留缓冲，而且一周差不多够他跟物业方谈判，时间到了再说。
蒋玮为自己这趟出差郁闷不已。
这种郁闷在他通过桑宁，跟锦里物业方谈谈时，到达顶峰。
桑宁帮蒋玮约了赵坚当面谈。
赵坚听到Chale初步决定把华国的旗舰店设置在锦里百货，第一时间把锦里所有的店铺资料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锦里的商铺租赁一直都很火，完全没有空置的位置。
如果Chale一定要进，一要等时间，二可能还要出额外的费用。
蒋玮听赵坚说完情况，立刻跳了起来：“我们可是Chale！你看看你们进驻的品牌，有哪一家比得上Chale？”
赵坚和蒋玮对视毫不退让：“全球范围内，Chale的确很出名，可在华国并不是。我们的消费者需要教育，这是Chale必须付出的成本，无论是时间上的，还是资金上的。”
类似的话Elsa也说过，蒋玮对此哑口无言。
见对方无话可说，赵坚这才慢慢将自己计划一步一步说出来。
锦里百货找承租商铺的品牌先谈判，提供其他同档次百货商场的铺位，并给予一定的租金折扣，同时Chale方也承担其部分损失。
一番话听下来，没有半点漏洞，同时不减真诚。
蒋玮没什么可挑剔的，只能让赵坚准备合同。
他之所以有私心选百笙，无非因为香江的百笙就有Chale，而且这家百笙还跟自家有点千丝万缕的关系。
但百笙绝不会主动提供这样的方案给品牌方，都要Chale自行承担所有成本。
这一切Elsa再清楚不过。
宇飞集团的法务部当天就把合同赶了出来。
赵坚确认完文本签字时，已是月上柳梢时。
他给自己泡了一壶茶，靠着办公室的玻璃幕墙，然后给桑宁拨了个电话。
“谈妥了。”
“是吗？谈得不错？”桑宁听起来有些懒洋洋的。
“条件谈得不错。多谢你的建议。”
有了Chale的入驻，锦里百货在谈其他国际品牌时，就有了底气。
至于短期内让渡出这一点点利益，对宇飞集团而言只是毛毛雨。
“没关系，反正我家又不做百货公司这样劳心劳力的生意。”桑宁很直接地说。
“行吧，回头老爷子一定又要找你来家里吃饭，你别答应周五来就行。”赵坚哈哈笑着说，“段知遇的电脑是不是不好卖？我让人匀了一个柜台出来，回头把租赁协议给他送去。”
“真的？”桑宁的声音终于听起来多了一丝高兴的情绪。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真，当然真。”
电话收了线，他迟迟没挂下去。
赵坚哂笑一声，仰头一口抿干了冷掉的茶，才挂掉电话。
有赵坚在中间周旋，锦里百货铺位的上家很爽快地拿了锦里旗下另一家百货公司的折扣，和Chale的补偿金，把铺位转让给了Chale。
三方租赁协议当天敲定，蒋玮陡然清闲了下来，只等绒绣学校拿样品出来便能返程。
一口气干了两件对Chale明年至关重要的工作，蒋玮得意地睡觉都要笑醒，丝毫不知道他回去之后面临的变动有多么巨大。
而赵坚如约给段知遇送来了锦里百货的家电区租赁协议。
看着租金那一栏处显眼的0，段知遇抬起眼看着赵坚：“赵总为什么这么客气？锦里这么高档的商场，我们怎么能占这个便宜？”
“这是我答应了桑宁的。她没告诉你？”赵坚上身前倾，领口的翡翠绿观音在胸前晃荡。
段知遇收回落在那点绿色上的视线，唇角微微上扬：“大概她觉得不是什么要紧事，没放在心上吧。再说这方面的预算，我们公司还是很充裕的。”
同是男人，他可太懂怎么让对方不痛快了！
第104章
听见这话赵坚胸口发闷, 脸上表情依然纹丝不动：“也是，她贪玩。行了，说了不收柜台的租金, 段总就别客气了。快点用印，我好去给桑宁送老爷子特地给她准备的零食。”
他指着自己手上拎着的袋子。
一句话把优先顺序讲得明明白白——你只是顺带的！
段知遇转头把协议递给江之舟：“快, 给赵总盖章。然后准备一下, 今天晚上录第一档节目。”
拿到盖完章的协议，赵坚发动车子离开。
江之舟茫然地看着段知遇，清澈的双眼里面写满了模糊的问号：“哥们儿, 电视台录节目不是说好了你的活儿么？”
“我现在改主意了，每天早回家一个小时, 把你的游戏代码改一改。”段知遇淡淡说。
至于游戏的故事, 还要回溯一下。
当江之舟知道段知遇隔三差五和原来同学联系, 只为了搜罗新奇的游戏给桑宁之后，他蛰伏的中二精神爆发了，一口气献出了他那个自制的, 粗糙丑陋但想象力突破天际的游戏。
桑宁一点也不嫌弃界面难看，操作卡顿，玩得不亦乐乎。
江之舟呆呆看着桑宁操作着他的火柴棍小人起跳, 出拳, 扫腿, 然后发育成更厉害的形象。
“我这里做了动作设计么？”
“这好像突破我限制的速度了！”
“不对, 这里没设计反派围堵啊!”
“……”
看桑宁的操控，完全看不出这是一些还没完成的游戏。
别看江之舟曾经为人师表, 其实他学计算机只是为了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