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没有你,都不知道能不能抓到人,谢谢你。”她终于是回过了神,慢慢地和他说道。
“秦音。”他语气淡上几分,“你有没有想过,保护你的安全,是我身为丈夫的义务。”
她低着头,说不太出话来,一瞬就知道他是在介意什么。
他介意她明明昨晚已经知道被踩点,还打了电话给他,却不和他说这件事。
“对不起。我也是昨晚才发现的,那时候太晚了,要和你说的话,你会很麻烦。”
两人停在了车子前。
他将她抱进怀里,手臂渐收紧,低低地叹了声。
“无论你有什么事,在我这里都不是麻烦。比起这些,我更害怕你出事,而我甚至还一无所知。到现在,我都还觉着后怕。”
车内,司机安静地开着车,依旧有轻柔的音乐流淌。
“我新买了房子,离你学校车程十分钟,我们明天搬过去那边住。”
秦音略微迟疑,“那应该离你公司有点远吧。”
“距离不是问题。”他眉心微蹙,“你现在住的小区不安全,尤其是物业安保,对人员管控太过于松懈。”
鼻息间是浅淡温暖的清茶香,秦音终于恍过神来,心跳一下又一下地缓慢加速,眼里酸涩。
原来他也会后怕。
她仰起头看他,郑重而认真地承诺道:“不会了,以后有什么事,我都会和你说的。”
“乖女孩。”他轻吻她的额头,“上车吧。”
她说不出拒绝的话,也不想拒绝。
“好,那我明天联系房东退房,下午找搬家公司帮我把东西搬过去。”
“我帮你联系,到时候陪你一起。”他看了眼行程安排,“明晚六点,可以吗。”
难怪那天他们分别时,他有种很快就要见面的笃定感。
秦音内心里腾起了愧疚。
他为了他们这段婚姻做了这么多,那她呢,她能为这段婚姻做些什么?
他们要搬去的房子,绝不可能是今天才刚买的。
更大概率的可能是,早在一两周前他就筹备买了,只是可能要更换装修软装,花了些时间。
借着微弱的床头灯,她看到他手臂上蜿蜒着一条竖划痕,殷红的。
她紧张地起床开灯,又看向了他的手臂,“你受伤了?”
“无碍,一点小伤而已。”
回到婚房,她第一时间去洗澡,冷静一天下来混乱的思绪。
到了该睡觉的时间了,她躺在床上,手碰到他手臂,忽地察觉到异样。
“可以。”
对话结束,秦音望着窗外发呆。
秦音摇着头,“不行,你伤口处理过了吗?”
秦音抬眼看去,嗓音清亮,“我怕你会痛,双氧水很痛的。”
凝眸落到她认真的脸上,顿了几秒,他才状似漫不经心地答:“承蒙太太怜惜。”
上药的动作依旧是那样谨慎小心,涂了双氧水后又用生理盐水清洗,最后才上碘伏。
望着她那写满实质担忧的眼神,陆观止改了口,“还没有。”
于是她立刻下床去拿药箱,棉签沾上双氧水,小心地点在他伤口上,冒出了细小的白泡。
一看便觉得很痛,她又凑近了些,动作放得极轻。
“太太。”男人懒散笑了声,“你这跟猫挠痒痒一样。”
她这就像是在照顾稀世珍宝,全然不知他小时候就是摔着长大的,后来还练习格斗,早糙得不行了。
这是第一次,有人觉得他会痛。
“不会。”他抱紧她,嗓音稍哑,“我现在就想抱抱你。”
她不再动了,就任由他抱着。
两具身体贴得很近,温度交换着,气息也交换着,呼吸渐渐轻缓而规律,沉入了另一个世界。
秦音回到了学校附近的住处,迷茫地张望四周。
弄完这些,已经过去了快要二十分钟,秦音收拾好药箱,跑去洗手,这才重新回到床上。
这次,她没再钻进他怀里,反倒将自己和陆观止的距离拉得老远。
他手臂一伸,将她捞到怀里。
“你小心点,我怕碰到你的手。”她低声说着,想要推开他。
骤然的,门响起重重敲门声!
越来越重,仿佛下一秒就要敲碎脆弱的门。
他来了。
他又来找她了。
她害怕地躲在门后,搬来餐桌餐椅堵门,慌乱地拿出手机想报警,但信号格却显示着一个叫人绝望的叉。
可门后的,根本不是人。
是小山般高的怪物,漆黑的身子上只有眼睛和嘴。
他瞧见了她,布满血丝的眼死死地盯着她。
而后,乌紫的嘴缓慢咧开――
“找到你了。”
打不通。
明明没信号也能报警,可就是怎么也打不通。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门被破开,握紧手里拿着的刀子,死死咬着唇。
秦音猛然惊醒,张嘴重重地喘着气,艰难地呼吸着,额上出了一片冷汗。
身旁睡着的男人睡眠浅,察觉到她的惊醒,手掌轻拍她的背,知道她肯定做噩梦了,放缓声线安慰她道:“都结束了。”
她埋在他的颈窝,鼻尖酸涩,喃喃地道:“要是我再小心一点就好了。”
只要她再小心一点,就不会被盯上。
他再一次地放轻了语气。
“不是你的问题。小心虽然能使风险降低,但只要有人想犯罪,依旧有风险。”
“那我还能怎么办。”她很迷茫,仿佛陷入泥淖,缓慢地窒息,四周是漆黑,不见任何光亮。
难道这么多年来的小心翼翼,都是没有意义的吗。
她能怎么做,到底能怎么做。
他指腹抹去她眼尾的泪光,掌心捧着她的脸,与那双惶然的眼对视,一字一顿地道:“拿起武器,保护自己。”
-
隔日,秦音上完课,收到了来自同学们的问候。
有个同学和她住在同一个小区,昨晚那事儿在小区传遍了,因而那同学也知道了这件事。
“我没事,人抓到了,警局里待着呢。”
同学放下心来,打趣道:“我可听说了,昨晚还是英雄救美呢,当场狠狠地教训了人渣,听得我结节都通畅了。”
没想到这事儿也跟着一起传出去了,秦音大方承认了这件事。
很快,许项学长也不知道从哪也知道了,来画室找她,问现在情况,不经意地提出如果以后她回住处晚,他可以顺带送她。
秦音谢过许项的好意,礼貌地拒绝说:“不用了,我搬地方住了,有家里人陪着我,很安全。”
他放心下来,没再提这件事。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秦音心生奇怪,在想他之前的态度,脑子里浮现一个猜测。
很快,她又自己推翻猜测。
许项的热心在系里是出了名的,对谁都很好,大家都很喜欢他,说他是他们系的男妈妈,估计这样提议,也仅仅是出于同学情。
“我还听说,今天陆总开了重要会议,据说要对监管督查制度大动刀,你这到底干了啥惊天动地的事儿。”
几天来难得听到好消息,秦音情绪放松了不少,笑着将那天在晚宴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苏凌玉。
今天早上和下午都是课,秦音抽着间隙的时间联系房东,和房东说了实情。
房东大概有从别人口中知道了昨晚发生的事,也没太为难她,利落答应她退租。
秦音上完一天的课,收到了来自苏凌玉的电话,她说话的声音压抑着激动。
“我宣布你就是最牛的!你猜怎么着,这些天下来都太魔幻了你知道吧。我们不仅重新拿到了项目绩效和补贴金,而且方宛柠和我那破领导都被开除了,人事部还发了通告,公示这次调查结果。”
“为什么我不在现场,我真的,这么久来憋着的气终于狠狠出了,要不是明天还要上班,我现在就去开香槟庆祝。要不,今晚我们去吃烤肉吧?”
“改天吧。”秦音说道,“我今天要收拾东西搬家,陆观止在附近买了房子。”
苏凌玉沉默两秒,咬牙切齿地说:“我和你们有钱人拼了!”
房子住了两年多,生活痕迹很重,就算她经常清扫,也堆了不少东西。
将卧室里的东西打包好,已经到下午六点,陆观止打电话过来,叫她开门。
他身后跟着好几个人,是专门负责收纳搬家的。
秦音侧身给他们让出位置来,简单地说了些注意事项。
秦音乐得直笑,“不聊了不聊了,我要回去收拾东西。”
路上,她买了个面包随便对付一下,回到住处收拾东西。
虽然陆观止说要找人来收拾,但她不太想让别人碰自己卧室,打算把卧室提前收拾出来,客厅里的东西就无所谓了。
她自己也没闲着,该丢的的东西都得丢,比如那被她交替放在门口鞋柜的两双男鞋,还有阳台上挂着的男性衣物。
陆观止望见了,随口问道:“这些是?”
“从网上学的独居小妙招。”
“有时候我也会在想,为什么独居女性安全成本会这么高呢,为什么非要我们来承担这些?凭什么?”
说着,她感到了失落,自发为这一无解的疑问做了结尾,“希望未来有一天,这样的情况会变好,所有女性都不用胆战心惊地生活。”
秦音掰着手指头,一条一条地给他数了起来。
“门上安监控门铃和阻门器,门口鞋柜轮流放男鞋,阳台挂男士衣物,外卖上要写X先生,备注不要写‘谢谢’,不要表现得太礼貌,让外卖员直接把东西放门口,等人走了再去拿,有维修工的时候要开门站在门边……”
如数家珍,几乎不需要思考就能脱口而出。
他叹道:“你很有警惕意识。以后可以放下心,不用再做这些了。”
把不要的东西一并丢进垃圾桶,她终于还是没忍住,说出一直以来徘徊在她心间的疑惑。
“在这一天实现之前,你得好好学习防身术。”他低下了头,将她脸颊边沾上的一道灰抹去,“虽然我想保护你,但真正能无时不刻保护你的,只有你自己。”
昨晚秦音答应了他,只要以后没有晚课,就得跟着他学防身术。
来收纳的工作人员很专业,效率也高。
陆观止工作上有些事,到外面接电话去了,秦音就站在一旁跟着收拾,顺便告诉他们哪些可以丢。
秦音本性偏懒,只会主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她有做普拉提瑜伽的习惯,是为了放松肩颈也腰部,以此更好地画画,而且这个做着也不会太累,还在她的接受范围内。
至于学习防身术,在陆观止提及之前,她更是从未动过这样的念头。
“知道了,陆教练,为了我自己,我会好好学的。”秦音眼眸弯起,笑着回答。
八点多,东西被运到车上,运往新住处。
秦音坐上了陆观止的车,去看车窗外的路。
她很好奇新家在哪里,是什么样的,这些她都还没来得及问他。
车子穿过小区大门,肉眼所见是繁茂的绿化,以及一池造景讲究的瀑布。
这是玉庭府。
她立马反应过来,是那个一平方就要十来万的小区,以前她和苏凌玉盘算要赚多少钱才能在京市买房时聊到过。
她暗自咋舌,随着陆观止乘电梯抵达所在楼层。
“电梯有三部,有一部是保姆电梯,他们居住的地方和我们隔开,平常不会出现了,你可以放心。”他随口道。
没想到他居然还记得住那次醉后她无心的一句吐槽,随着电梯“叮”的一声,她的心重重地跳动了一下。
这是复式大平层,总平方米大概有七百多,还配有游泳池。
就连装修也是秦音喜欢的复古风。
不过有一个房间被锁上了,陆观止说这是秘密,暂时还没完工,不能给她看。
夜晚,秦音给陆观止重新上一遍药,睡在香软的被子上,深切地感受到婚后同居的变化。
她不用再在家里放莫须有的鞋子,不用担心有人突然敲门,点外卖时也不用处处注意,睡前也不用再怀疑自己是不是没安好阻门器,不得不下床确认一遍。
这天晚,她睡得很好,新家的被子很软,他抱着也很舒服。
她以前一直坚信,自己跑去学画画,拜魏如老师为师,是她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游轮上与他邂逅,和他结婚――
是她第二个最正确选择。
第29章
隔日,秦音从朋友口中得知了一个消息。
那天在庄园,薛泽不仅被他舅舅大骂了一顿,很快,他家里也知道他得罪了人,就被家里停了卡,还上了家法,勒令他必须按要求办展。
薛泽捏着鼻子去办了,但要办展得通过流程审核,一时半会快不了。
问题在于,他的老师马成看到薛泽画了那么一幅画,还要给这幅画办展半个月,为自保名声,将薛泽逐出了师门。
马成的事已经在圈内传开了。
他对外的借口是自己教不会薛泽这个学生,至于大家信不信,就见仁见智了。
当初马成会因为关系而收薛泽当学生,自然也会为了名势而放弃他。
这发展,确实是出乎了秦音意料,她想不到马成会这么绝情。
秦音庆幸自己幸运,遇到了魏如这样的好老师,教她的时候极为尊重她个人风格,为她铺路寻找合适的机会,堪称无微不至。
突然的,秦音很想打电话给魏如。
想是这么想,她没真打过去,魏如现在在国外,现在这个时间估计是在休息了。
伸伸懒腰,秦音踩着点上课去了。
课下,系里的人又聊起了校运会开幕式的事,基本已经定好了名单,如他们所言,秦音演的是《戴珍珠耳环的少女》。
单纯的扮演当然没什么意思,他们在中间穿插了舞蹈,但还没完全编排好,擅长舞蹈的那几位同学仍在发愁。
除了舞蹈,他们也得准备服装。系里的人都很积极,秦音也不能当混子,试着去负责服装采购的事情。
一群人开会讨论结束,许项趁机开口,说他个人工作室今天正式完工,想邀请大家周六去工作室聚会,暖暖人气。
既然都约好了要一起去,秦音自然没拒绝,而后在工作室画到了快要七点多,喊司机来接她回家。
他们画室的人都很喜欢在晚上画画,有的为了赶参加比赛的画作,会直接在画室里通宵,秦音以前也这样,最近回家的时间早了,算是画室里迟到早退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