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童乐园?”
“是啊,庄园那么大,建个儿童乐园,这样以后就有很多小朋友陪她玩了。”
顾宥缦瞠目结舌,“真的?”
“真的。”他摊手道,“本来前几天想和你说,你又去出差了,你要是不信任,我拿项目书给你看?”
“不用了。”她勉强信了。
看在宝宝面子上她消气了,想起他昨天的咳嗽,顾宥缦看了看他脸色,见他脸色无恙,又伸手摸了摸他额头和脖颈,也不烫,她担心地问:“今天还咳嗽吗?”
“不咳了。”他摸摸她脸颊,温声说,“可能就是昨天家里暖气开太热,嗓子有点干。”
“那得多喝水呀。”顾宥缦转头去看他办公桌,在上面竟然连个茶杯都没看见,“你怎么杯子也没有,你不喝水的吗?”
“有矿泉水。”
“经常喝矿泉水也不好。”
西西伸手抓她头发往嘴里塞,顾宥缦扯回头发,凶巴巴抓着女儿的小手咬了一口,接着和周惟深温声商量道:“老公,我给你买个保温杯,你冬天在办公室多喝热水,好吗?”
“好,”说罢,他侧过头,手掌握拳咳了几声,“不用担心,我让助理去买就好。”
“哎呀,你!”顾宥缦给他拍了拍后背,还是不放心,“不管你感没感冒,回去都喝一包感冒颗粒预防一下。”
她又伸手贴了贴他脖颈,“而且我还是觉得你生病了。”
西西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研究着爸爸装模作样,过了会儿,她好像也学到了这一声,从嗓子里发出了“咳咳”两声。
顾宥缦先吓一跳,以为宝宝卡住了,抱着宝宝拍了拍后背,只见这小姑娘拍着小手,张开嘴笑着,眼睛觑着爸爸,又发出了两声“咳咳”。
“西西,你在学爸爸啊?”顾宥缦顿时就笑了。
她一笑,宝宝也跟着“”笑了起来,周惟深忍俊不禁,刮了刮她的小鼻梁,“你怎么这么会拆你爸的台?”
顾宥缦斜睨他,“你也装的啊?”
“没有,”他清清嗓子,“我是真的不舒服。”
“不舒服那就吃药!”她凶巴巴道。
“好好好,”见她小猫一样亮嗓子,他搂着她,把头埋在她颈窝里,闷声笑着说,“我吃药。”
中午午休,俩人带着宝宝去了一趟街上。到了市中心,俩人推着宝宝的婴儿车先去了商超。
购置了一些蔬果和用品,顾宥缦又在补品区转悠半天,买了一些各种各样的保健品。
临了要去结账的时候,她又觉得不对,回头问周惟深:“我们是不是还有什么没买?”
“嗯?什么?”他推着推车,也疑惑问她。
顾宥缦拍了拍额头,想起来了,“保温杯!”
她又转回超市里,从餐品区选了两个情侣色的保温杯。
跟他们来来回回转悠了半天,宝宝都困了,躺在婴儿车里睡着了。
出了超市,俩人就近找了家餐厅吃饭。
食材中规中矩,味道也中规中矩,没什么出挑的。
中间倒是发生了点小插曲,在俩人吃完饭准备离开的时候,餐厅经理走了过来,先自报家门递上了名片,又说明了来意。
周惟深经营的是红酒业,在餐饮行业也少不了露脸。餐厅老板离开时认出了他,不好打扰他们用餐,便要经理待他们用完餐过来搭话。
经理说他们老板准备做一个面对富人阶层的休闲私人农庄,询问他有没有合作意向。
私人时间里,没有预约的商业搭话是很冒犯的。在周惟深表达拒绝后,经理有些不好意思地再转达老板意思,表示农场开始经营后很欢迎他们一家的到来。
临了,不仅免了单,送他们离开时还赠送了一个餐厅吉祥物玩偶。
顾宥缦目睹了他的 “变脸”,面对这种带有目的性的搭讪,他虽然绅士礼貌地微笑着,眼眸里却没有笑意,只有冷淡的审视和打量,搭在餐桌上的手指夹着名片,深褐色的瞳孔里只有拒人千里外的疏离。
走出餐厅时,见他被打搅了兴致,仍神情不愉,顾宥缦玩笑道:“周总,怎么跟你出来还能直接刷脸,以后是不是出门不带钱也能横着走了?”
她一揶揄,他那脸上薄淡的寒霜慢慢消融了,言语也温和了起来:“这家餐厅口味一般,下次我们换一家吃。”
将她和宝宝送回了家,周惟深下午还得去公司工作。
顾宥缦将保温杯交给了阿姨清洗,让装两杯开水上楼。
把宝宝放到了婴儿房休息,顾宥缦看看时间,催促他该去公司了。
“马上要上班了,你还不走吗?”她晃晃手机。
周惟深抱着她,坐到了一旁的靠椅里,不容她反抗地将她钳制在双腿中间,哑声咳了咳。
顾宥缦捂住他嘴,“你少装了。”
“本来没病的,现在是真的生病了。”他用额头抵了抵她的头。
“我又不是医生,有病你吃……!”
他将她的手放在了自己腰上,手掌摩挲着她的后脖颈,像要把她嵌进怀里,“你昨天不是说生病了要收拾我的吗。”
他提膝蹭了蹭她的腰,问她:“想好怎么收拾了吗?”
第九十三章
顾宥缦发现他真的很欠。
她掐了一把他的后腰, 恼怒地瞪着他道:“怎么收拾?当然是揍你!”
他无所谓地往后一靠,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好啊。”
人不要脸, 真是......
她收回手, 掐了掐他脸颊,“晚上再跟你算账, 先去上班。”
他叹口气,躺靠着椅背,闭眼睡了。
就没见过他这样的人, 当老板的人了还要人催着去上班。
顾宥缦也不管他了, 抬腿跨坐在他腰上,手肘撑着他的肩膀, 玩起了手机。
没多久,她听到了他匀称的呼吸声, 稀罕地拨了拨他的耳垂, 小声问他:“睡着了?”
自然是没有反应了的。
顾宥缦打开了手机相机, 朝着他睡着的样子拍了几张, 又用手撑起他的鼻头, 做了个猪鼻子,自己忍不住“吭哧吭哧”地笑。
已经快两点了, 她捏住了他的鼻头, “猪,要上班了。”
被她掐了一会儿, 他张开唇继续呼吸。看出他是装的了,顾宥缦笑了, 不拆穿他,又捏住了他的唇。
忍了一会儿, 忍不住了,周惟深睁开了眼睛,拿开了她的手,圈禁在掌心里,笑恼道:“谋杀亲夫啊?”
她将手机放下,掐了掐他脖颈,“你今天怎么这么摆烂?不想工作了?”
周惟深幽幽道:“有人会想上班吗?”
顾宥缦笑:“我就喜欢上班啊,多好玩啊。”
谈起她的工作,周惟深想起来了,“你的摄影包呢?”
顾宥缦直起身一惊,随即想了起来,“我放你办公室了,在衣柜里。”
“晚上我给你带过来?”
“不行,我电脑也在包里,我得去拿回来。”
上个月,顾宥缦重投了劳尔玛公司的实习摄影师岗位,面试过后,HR却和她谈了公司签约摄影师的岗位。
比起实习摄影师,签约摄影师的工作更加自由,薪资则是由佣金决定。公司会发布工作任务,签约摄影师获得了更多的工作机会,出差往返的花销还能由公司报销,不过签约时间内的所有作品版权都归由公司代理,如果要和其他平台合作,则需要获得公司许可,与此同时,公司还安排了专门的经纪人和她对接项目。
这次她去贝桑松是试用公司新研发的产品,回来还要整理样品集反馈给公司。
她拍了拍周惟深的肩膀,道:“走,去公司了,我跟你一起去。”
见她起身了,周惟深这才满脸无奈地跟着起了身。
工作时候和私下里,周惟深像两个人。平时有多正经,私下就有多不正经。
顾宥缦先去了他办公室拿包,周惟深则先带上助理去了某部门。
顾宥缦清点了一下背包里的东西,确认电脑,几组镜头,机身和存储卡都在。收拾东西的时候听到外侧周惟深的声音了。
他用法语和下属正在商议某个项目的具体事宜。
她将背包拉链拉上的时候,手机消息亮了,她坐在床侧,点开看了一下。
是阿龙发来的消息,他说:冯小姐已经报警了,魏禹成日前已被警方控制了。
他发来的文件里有警方的受理文件,还有法院发出的传票。
她有段时间没有关注国内的这件事了,进展比她想的还顺利。她用国内搜索引擎搜了一下“魏氏”。
“讣告!魏氏集团老董事长辞世”
“魏氏集团副总裁自请辞职”
“罕见!魏氏集团公子被控受贿数千万,非法拘禁、滥用职权”
……
她有段时间想过,如果有天魏禹成能被绳之以法,她一定是那个第一个鸣锣放炮庆祝的。
可现在真的看到了这条消息,她心里无波无澜,只有一片漠然。
好像听到的完全是一个毫不相关的人的消息。她视为梦魇的那个名字,那个人,原来在她心里已经沉底沉潭淡化了,就像一道伤口结了疤,现在这道疤已经脱离,连伤痕都已经不明显了。
她点开聊天框,在输入法上停留了片刻后,只输入了一个:嗯。
房门兀然被推开了。
她顺着光线看去,看见了站在她面前的男人。他那双深褐色的眼睛像有虹光,挺括颀长的身影,在黑暗里都那么清晰。
见她收拾好了摄影包,他语气轻和:“要走了?”
她笑着,反盖上了手机,摇了摇头,“不走了,我陪你下班。”
他走近,揉了揉她的发顶,又环住她,在她发顶亲了亲,“回来累了吧,在这里睡一觉,下午我们一起回家。”
她搂住了他的腰,抬头看着他,另一只手向上摩挲,解开了他的一粒衬衫扣子。
周惟深嘴角噙着笑,“要我陪你睡吗?还有一点工作要处理,处理完我进来陪你。”
顾宥缦拽着他领带将他拉弯了腰,将他领结松开了一些,附唇在他颈侧亲了亲。
他很受用,摩挲着她的后脑勺,任由她在他颈侧流连,将最脆弱的地方也交由她享受。
她亮牙,小小的虎牙落在了他白皙的颈侧皮肤上,他吃痛,轻轻地“嘶”了一口气,感受到她那一口咬得越发用力,他扣在她后背上的手指收紧,颤了颤。
她松开了唇,小狗似的在被她咬出几个深深牙印,留下一片紫红伤处的地方用舌尖舔了舔。
他叹气,“你是要把我吃了吗?”
她笑:“你不是问我要怎么收拾你吗?就这么收拾。”
他佯作生气,捏了捏她的脸颊,“西西爱咬人这点原来是和她妈妈一脉相承的。”
她低低哼笑着,将头埋进了他怀里。俩人黏糊地抱着搂了一会儿,回归正经。
顾宥缦拿着电脑坐到了他的办公桌一侧,拧开的保温杯凉着白开水,热气氤氲。
冬日暖阳初现,没有下雨,霜水却从屋檐落下,在玻璃上留下一条条蜿蜒的水迹。
晨日的光透过水光带着眩光落在室内,她支着下颚整理内存卡内图片,他坐在她的对面,揉着眉心看着波动的股市线。
她有些无聊,抬起腿,搭在了他的膝盖上。他神色未变,分开膝盖,撑住了她的腿弯。
枯燥的键盘声和鼠标声提高了工作效率,一个小时后,顾宥缦完成了工作,她拿起保温杯抿了一口水,打了个哈欠,像一只玩累了的猫一样,合上了阳光下清透的眼皮。
耳里能听见他正打电话的声音,那声音渐渐地远了,她抱着手臂,脑袋往下一点,就坐在他身侧睡着了。
周惟深打完电话,往一旁看,就看见了她睡着的静谧睡颜。
他笑着起身,环过了她的后背和膝弯,将她抱了起来。
轻轻踢开房间门,他将她放在了床上。拉开外套拉链,替她脱下了防水的冲锋衣外套。
脱袖子的时候,他忽然看到了她手腕上的创口贴布。
他坐在床侧,将她的袖子挽上,发现不止手腕处,胳膊肘上还有一道结痂的擦痕。
受了这么重的伤,她却也一个字不提。
顾宥缦在睡梦中感觉到了手肘处冰凉的触感,冰凉的棉球团擦过她的伤口,冰冰痒痒,眼皮却很沉,懒懒地不想睁开眼睛。
思绪那么沉,那么沉,带她走入一场混乱破碎,蒙太奇似的梦里。
梦里,她变得很小很小。
高高的铁门阻挡着她的目光。她乖乖笔直坐在小木桌旁,看着其他小朋友们都被家长挨个接走。
一道高大靓丽的身影出现在校门口。
坐在她另一侧的小姑娘,背着书包高兴地跑了出去,她也抱着书包,走了出去。
女人一只手拉着那个小姑娘,微抬着下巴,目光下睨着她,她说:“我要带以宁回她外婆家,你等你你爸爸来接你吧。”
她揪着书包的手很紧很紧,有些无措,但在女人不容商量的目光里,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她们走了。
她转身再往自己的位置走去。
同学和老师探究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像一把把锐利的小刀刮在她脸上。她低下头,又抱着书包坐回了课桌后。
那时候她可真没用。
抵着头,大颗的眼泪就掉了出来,一滴一滴,落在书桌上,像一个个小水洼。
四周的光线渐渐黯淡了下来,她抬头再看,发现自己又到了中学的课堂上,窗帘都紧紧拉着,室内一片昏暗,只有多媒体上的电影投射出一道光。
她觉得一阵喘不过气,胸口被压得很紧,她扭头往后看,看见一张模糊的面孔,只有一张嘴,这张嘴在恶劣地笑着,他推挤着课桌,不断压缩着她的位置,她撑着课桌,只能无声忍耐。
画面愈发黑了,胳膊肘一阵尖锐刺痛,冷汗霎时便下来了,她睁开眼,只见在一片黑暗里,一个模糊的影子压在她的身上。她手脚发软,用不上一丝力气,直到她感觉自己真的要死了,不知道从哪爆发出的勇气,她屈起腿,抬起手臂,用尽了全身力气抵抗那压迫的力量。
快要喘不过气了,她徒劳仓皇地向一旁胡乱抓着,不知道抓到一个重的什么工具,她拿起重器,豁出一切,搏力一击地砸向压迫在她身上的人,一下、两下、三下……
湿润温热的液体沾湿了她的手,口鼻都像浸在了液体里,她睁大了双眼,猛地坐起身,眼前是一片漆黑,她竟躺在一池浴缸水中。
她被呛咳了几声,从浴缸中爬起来,裹上浴巾,推开了那扇浴室门。
光芒大亮,刺眼,她又一次睁开了眼。
室内是昏黄的,她冷汗直冒,手脚乏力,重重喘息了很久,不敢确定自己现在是在梦里,还是身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