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遗憾的是，那部电视剧在黄金时段播出，占尽优势，却依旧没有大爆。
讨论度是有的，却多是负面的。
后宫剧，镜头最多的永远是女主角，偏偏这部剧里，最让人看不过眼的也是女主角。
从前有人买通稿，有人勾结水军，即使不能完全洗白，也总能给人一种“事情尚无定论”的错觉，如今那交错着的两股力量里，其中一股陡然消失，舆论便完全向着另一边倒过去了。
女主的演技实在不讨喜，好在剧情逻辑尚且在线，茶余饭后不带脑子的一看，倒也是不错的消遣。
毕竟那么多真金白银的投资，别的不论，制作还是精良的。
只当是在欣赏美人美景，就着演员的颜，也不是吃不下去。
云初莫名成了最后的赢家。
她本是反派角色，在剧中的设定十分美艳，所以被注意到简直理所当然。
后来又有人发现，她的演技对比女主，好了太多，甚至和男主对戏时也丝毫没有败退的意味。
那位演男主的影帝声名狼藉，她倒是干干净净的。
比起炒作和冠冕堂皇，自然吸毒更让人无法接受。
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愿意在这部剧上多放一点精力的人，最后竟然都把目光停留在了她身上，这是意外之喜，也算意料之中。
云初已经回到了学校，一夜爆红，拿着话筒追着她的记者多了许多。
有人让她谈对剧组里其他人的看法，有人让她叙述演绎的心得。
名声起，只是一夜之间的事。
按照任务的进度，她其实已经算活出人样来了，但私心里，她却想做得更多。
系统里蛰伏的灵魂似有不甘，也未发出神思已清明的讯号，表达依旧混乱，依旧兀自念叨着没缘由的话。
“我不想死，我想让他们看着我变得更好。”
“是我错了，对不起……”
她的道歉不知为谁，不甘心却分明。
当年自己死于非命，她分明是愤懑的。
如今大仇未报，她自然也不愿意踏入轮回。
这些东西未出现在任务卷轴里，大概……是因为系统也判定她的不幸有固有的缘由，没给她足够的权限。
可她如今既然已身陷局中，自然也应该尽心到底。
“喂？嗯，可以。”
“好，我回去看看，尽快给你答复。”
电话是导演打来的，她近日里名声鹊起，身价也水涨船高，可收到的邀约依旧更多。
比起从前，精挑细选了许久才有了勉强可看的剧本，如今她的选择面大了许多。
这位导演此次栽了个不大不小的跟斗，却被激出一点血性，立志要导出一部让人刮目相看的作品来，一雪前耻。
他自己的情怀无人买单，也就只好动用了自己能调度的所有资源和人脉，企图拉人技术入股，大家一起共筑未来。
云初一听就觉得不那么靠谱，却也没把话说绝，只说要看看剧本，再和公司商量一下再做决定。
她没有多少时间来燃烧情怀，每一步都要走得足够安稳。
“可以聊聊吗？”
那位让她念念不忘的先生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其实她有些意外。
他一向低调，她已经明确拒绝过，按理说，他即使要再做出什么尝试，也不该亲自来找她才是。
他身边可驱使的人那么多，总不至于疏远了一个女人，就无人可用了。
“你以前和妙妙关系很好吧？”
“有些事，我想找你确认一下。”
她坐在了他的车上，他的声音慢吞吞的，目光斜着落在她身上，有一种难以诉说的力度，似乎要透过她妆容精致的外表，去审视她的灵魂。
“什么？”
她皱着眉反问了一句，而后笑了，侧头看他的时候，目光里有不可思议的疑惑。
“你怎么会这么认为？”
“哦……是她跟你说的。”
她说着微耸了一下肩，而后有一点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我跟她算不上熟悉，不过要说起来，和剧组里的其他人比起来，我们算是多说了两句话吧。”
“怎么了？”
这声音有些散漫慵懒，却也默不作声撇清了关系。
男人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只凝视了她良久，判断着她说出内容的真假。
“哦，是这样。”
“也没什么，只是妙妙最近心情不太好，我还以为是她在剧组里受了委屈，所以……”
他解释着自己今日的来意，笑得有些落寞。
“跟着我是有些委屈她的，有些事她也不太愿意和我说。”
姿态里都是深情，表着衷心，又在暗自观察着云初的反应。
云初挑了挑眉，脸上出现了一点微薄的恼怒。
“所以先生今日特意前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你们两个人自己的事，拉我下水做什么？”
他来当然不会是为了这些。
他口中的妙妙，正是那位仗着自己有点“背景”，在娱乐圈横冲直撞的姐姐，如今两人大概已撕破脸，他担心她手上掌握了什么东西，也或许是那位姐姐对她怀恨在心，所以透露出了什么东西，让他对她产生了忌惮，所以特意来试探。
这事情想必还并不简单，要不然一向谨慎的他，也不至于自己就来了，都不敢假手于人。
她的唇角嘲讽地勾着，目光里的推断掩盖在半遮的角度里，从侧面看过去，只让人觉得她的不耐烦。
她想起依旧保存在她电脑里的信息，一个隐藏的文件夹里，她能找到的所有关于他的信息，都安安静静地躺着。
真正有实权的官员，又哪有什么真的隐私可言？
稍微按照权限排查一番，再找了从前重要会议的照片一一比对，她很轻易就知道了他的身份。
也知道了，那位姐姐暗地里打的算盘。
原主经历过的一世里，她只是当了妙妙的挡箭牌。
那时候妙妙与这位先生的关系可未被挑拨过，他依旧是信任她的。
或许是妙妙年纪大了，看这日渐苍老的人有些不顺眼，也或许是她自觉翅膀已经长出来了，足够自己飞出笼子，她策划了这么一次“事故”。
先是暗自收集他的把柄，然后又默不作声透露一些风声出去，匿名举报后，又把先生的注意力引到小初身上。
妙妙的计划终究是失败了，却依然全身而退。
只是这一次，她没有那么好运，所以那些东西成了和这位先生谈判的筹码。
云初和那位先生告辞后，拨通了妙妙的电话。
很久之后才被接通，那边的声音分明轻微地战栗着，却又藏着一点隐秘的快意。
“你不是看不起我吗？你不是自以为自己走的是康庄大道吗？怎么还要来找我。”
云初嗯了一声，音调被拖长，声音里带着应有的愤怒和不安。
“你想怎么样？”
妙妙笑了起来，声音愉悦。
“什么叫我想怎么样？你毁掉我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会有这一天？”
她什么也没解释，仿佛自己不幸了，把刀尖指向别人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云初深吸了一口气，依旧好脾气的商讨着。
“我那时候不知道……而且你也没和我说过。”
“你之前不是还满心自信，说他离不开你、舍不得你吗？现在怎么又变了说法？”
妙妙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起来。
“那是我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没人教过你话不能乱说吗？”
“现在知道不该了？哼哼，晚了！”
诘问声声，带着报复成功的快意，和游走在情绪崩溃边缘的凌乱。
“姐姐，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再这么说又有什么用？”
“我打电话不是来和你吵架的，是来解决问题的。”
“约个时间当面说吧，反正你最近也无事可做。”
对话结束前还不忘刺她一句，在她再起暴躁起来之前，又单方面下了决断。
“如果你还想继续在圈子里混下去，我们就好好商量一下如何应对。”
“现在你我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相互指责没什么用，还是想想如何挣脱吧。”
电话那边沉默了许久，而后满是不信任的声音响起。
“你……你有办法？”
云初没来得及回答，那边的呼吸又急切了起来。
“你真的有主意了？”
云初抬脚踢了一下脚下的落叶，目光随着那被风席卷而走的叶片漂到远方。
“没有。”
“不过总不能坐以待毙，是吧？”
“再坏也不过如此了。”
回应她的是更加漫长的沉默，急促的呼吸在听筒里缓和了下来，几乎消失不见。
停顿太过悠长，让云初甚至把电话从自己耳边移开，确认了一下连接是否还正常。
“好吧，我听你的。”
“不过我现在被看得很严，等我安排一下时间，我会再联系你。”
第40章
漂泊者
那位先生果然十分谨慎，听了她含糊其辞的挑拨，便生了戒心。
妙妙素日里高调，即使没有真的大张旗鼓地说过他是谁，娱乐圈里知道妙妙有后台的也不是少数。
她理所当然地被放弃了。
妙妙在娱乐圈里其实已经待了很多年，见过了最底层艰难站着的人，也见过了高处的风光。
如今这个时代，演员的社会地位实在高得不像话，即使她风评不怎么样，也因为频繁刷脸吸引了一大群粉丝。
她在媒体的镜头面前也是坦荡自信的。
“我不想评价这些，希望大家更多地关注我的作品。”
没有直接否认，没有叫嚣着要发什么律师函，这件事本身可以理解为有恃无恐，却也戳中了某些人的萌点。
娱乐圈在普通人眼里，实在不清不楚，如在云雾缭绕中。
真相其实无人关心，毕竟真要盘算起来，也没有几个明星是真的干净的。
她成了“敢于承认自己黑历史”的人，粉丝们为她的坦诚沾沾自喜。
“你们喜欢的是明星，我们喜欢的是她这个真实的人。”
“你们不就欺负我家妙妙不计较吗，又在这里造谣生事！抱走妙妙，不约。”
有些人是分不清水军和真实的情感的，乱局里带节奏需要付出不小的代价，但最后竟然真的也带起来了。
得到一个东西太久，就会忘记了他的重要性。
妙妙在那无形的保护伞下待得太久，已开始飘飘然了。
粉丝的吹捧是真的，剧组里哪些人虽冷着眼，面子上的尊重总还是不敢丢。
在外横冲直撞的日子太过顺遂，在先生面前低眉顺眼的时间就太艰难了。
她想离开，想要更广阔的天地，眼前乱花繁盛，让她误以为自己已经有了足够的实力，在娱乐圈独自打拼，站稳脚跟。
她精心收集了许多，关于他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身上并不干净。
其实想也知道，若是真的清正官员，又怎么会对这浮华的娱乐圈如此痴迷。
若只是把旁观当做消遣，又怎么会那样轻易地被她傍上。
她在他身边许久，一直表现得温顺听话，这让他对她有足够的信任。
没浓厚到对她有多少真情实感，却已厚重到在处理某些不怎么重要的事情时，不再避讳她。
她花了许多时间，才收集了那些证据，一次次确认，一次次假想那些东西公开之后，他的下场，一次次预演，她如何在那场震荡里全身而退。
一切都已准备好，只差一个挡箭牌。
为她吸引火力，掩护她退却的人。
云初那天饭局上漫不经心地一句话，却让她的计划功亏一篑。
先生对她有了戒心，开始疏远她，又开始调查她。
他平日繁忙，也没有真的把娱乐圈当一回事，所以并没有放多少心思在这里，这也是为什么，妙妙在他面前和当演员时候分明是两个面孔，他却一直没发现。
也或许隐约有察觉到，去觉得即使是自家养的狗，在外趾高气昂一些也没什么。
可发现她的作风可能拉他入水，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妙妙从前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大，至少不至于在被拍回尘土里，如今身边的助力猛然消失，才发觉自己有多脆弱。
那位先生似乎也惊觉从前在她面前暴露了太多，一次次找人试探她。
两人的联系慢慢被切断，证据在她面前渐渐被销毁。
这是要一刀两断的意思，要彻底抛弃她的意思。
她的心中终于生出发自内心的惶恐，剧烈的不安化作沉闷的压力，一直在她心上挥之不去。
午夜，她苍白着脸色，坐在电脑前一言不发，看网页里纷杂的信息，流言蜚语猛于虎，不过如此。
最坏也不过如此了。
她咬着牙这么想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金属质地的U盘被捏在手心，膈得皮肤生疼，她眼中有凶狠的神色一闪而过。
另一股明显而剧烈的怨恨自心中隐秘处生了出来，而后渐渐浓郁，凝结成云初端着酒杯的模样。
被单方面断绝联系前，她似笑非笑地拉住了那个西装革履的助理。
“你们不会以为，这么多年了，我也没给自己找一点什么退路吧？”
“让他自己来和我说,我要和他谈。”
先生带着愤怒的情绪来拜访，她红裙在身，妆容艳丽优雅，笑得安静。
“你终于来找我了。”
他声音缓慢低沉，压抑着什么。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一举一动里都是被惹怒的气愤，久居高位让他的情绪格外有感染力，格外让人惊惶。
妙妙咬了咬牙，好一会才管住自己战栗的心，梗着脖子道。
“是先生先让我活不下去了。”
男人脸上出现一点怪异的笑。
“是吗？”
“我之前还念着这么多年的恩情，想着和平分手，看来妙妙并不这么想。”
凶狠并不表露在脸上，阴毒却在眸子里一览无余。
妙妙的气势完全被压了下去，心中竟然生出一点退却之意。
可她自己也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再怎么样，也只能这样走下去。
还好，她如今尚且算半个公众人物，虽已声名狼藉，可若真的暴毙街头，想必会激起更多人的好奇之心。
他什么都不怕，只怕所有人目光都带着探查落在他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