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去去就回。”
道完非常形式的出门礼仪,浅田花子与塔矢明子成功将一对要在节日当天去围棋研究会的父子送走,之后便是两人的准备时间。
花子恋恋不舍地回忆着塔矢亮走时的模样,情不自禁跟明子感叹:“阿亮真适合西装呢,不仅修身还将他的气质凸显出来了,根本看不出才小六。”
明子已经习惯跟花子相处,发言也比以往更亲近,“我也觉得,阿亮总是给人一种跟同龄人不同的稳重。”
两人互相吹了遍塔矢亮就乐呵呵地换上了早就准备好衣服,明子甚至认真化了妆,看得出很重视今天。
“怎样?”明子调整围巾又抖抖衣服。
“非常完美!”
花子毫不吝啬夸奖,而且她对明子这样既端庄又干练的风格很是欣赏。
明子文雅地掩嘴轻笑:“谬赞了,不过花子只穿校服吗?”
“嗯,懒得回家拿了,再说校服红白喜事兼顾。”她举起挂在脖子上的胶片相机示意,“而且今天的主角是明子阿姨……跟彩灯。”
明子被她有趣的说法逗得笑意加深,若有所思地颔首便道:“我们快些走吧,早些到达玩的时间也就多了。”
“好的~”
刚出门,花子就见熟人慢悠悠地向这边走来,她下意识抬手打招呼。
北野瞅瞅她,在看到她身边有个陌生人后一改无精打采的样子,客套地摆出当代学生的精神劲,甚至礼貌地欠身问好。
“你是要去哪?”
北野直接用行动说明,他把手中的袋子递给她,“圣诞快乐。”
北野会这么凑巧过来花子一点都不奇怪,因为她昨晚就把出门的大概时间告诉他,不过特地过来送礼还是让她很惊讶。
“哦哦,谢谢。”花子愣愣地从纸袋里拿出礼物,是一本靛蓝色的相册,上面印着烫金的星象图。相册没有特地用礼物盒包装,仅仅是原装的塑料膜,连提着的盒子都是一个系列的。
“你跟我提到过相册又快装满的事,所以就给你添个新的。”
“谢谢,我很喜欢。”花子欣喜地将相册放好,然后扭头问明子,“明子阿姨,我可以回去拿一下给他的礼物吗?”
明子点头,“当然可以。”
塔矢家门外一时间就只剩明子跟北野明,明子不是爱八卦的人只是浅笑着不闻不问,北野则是有些紧张地自我介绍起来,“阿姨好,我是花子的同班同学北野明,刚才过于着急没有自我介绍真是失礼。”
“没什么,劳烦你特地过来了,北野同学。”
花子风风火火地冲回房间取东西,全程花不了多少时间,见两人开始说客套话还是有些好玩。
她把巴掌大的盒子递给他,“给你,是你想要的手表哦。”
北野当着花子的面打开,里面的机械表严谨地转动着,他直接取出来戴在手上,点点表面说:“谢谢,以后我会更准时地过来接你的。”
“不用那么准时啦,偶尔我也想多睡会儿。”
明子听着对话想起些事,“这位就是上学期间都来等你的同学?”
“嗯,北野明,我的同班同学。”
“哦,他跟我说过了。”明子意味深长地应声,有些事还是想跟花子独处时再问。
花子跟北野互换完礼物,以严谨的态度对待礼尚往来,办完事也就分开了。
去地铁站的路上明子才问:“不是男朋友?”
花子没想到明子会在意这点,“不是啦,虽然大家都这么认为。”
“也难怪,这个年纪的男生女生独处就很容易被误会,不过你们一直都是朋友的话那可是很难得的友谊呢。”明子态度很开明,并且追加一句,“我并不反对高中生谈恋爱,所以有这方面的发展完全可以找我商谈。毕竟家里就只有我们两个女性,偶尔的女子谈话也许还不错。”
明子温柔的言语给予花子很大的安抚,即便她现在完全没有谈恋爱的想法,“阿亮的可靠原来是来自明子阿姨呀。”
明子先是一愣,随后悦然道:“哈哈,你这孩子真会说话。”
两人在外吃过午餐后就先在商场里闲逛,直到夜幕渐临,公园里的彩灯亮起。迎合着天空昏黄与湛蓝的交汇,节日气氛带来的满怀喜悦,镜头下得到的画面也极其浪漫。
不仅北野的素材很快就解决,承诺给明子的一组照片也圆满完成。
进入状态的明子完全融入圣诞的气氛中,干练的短发在彩灯下也显得异常柔和,凸显出她成熟的韵味。
准备返程时明子路过一家男装店前停顿了下,但很快笔直往前走,但一直跟她同一步调的花子立即反应到不对。
“不进去看看吗?”
“不用看的,你也知道你塔矢叔叔爱穿和服,那些并不适合他。”
“但明子阿姨还是想看看不是吗?”
“……反正也不会买。”
“那我要进去给阿亮挑礼物。”
明子当然明白花子说这话的用意,无奈地轻笑:“好吧。”
店内尚在举办圣诞节的活动,具有特色的圣诞节毛衣是他们这次主要销售的产品,但也不妨碍另有需求的客人选购。
明子在店里走走停停,琢磨着该给自家先生送点什么;花子则跟在她身后,偶尔给些意见,直至走到领带区域花子才停下脚步。
明子专注着自己的事情,考虑到塔矢行洋爱穿和服,领带显然不适合他,所以没有等花子就直接上二楼去挑选了。
花子随意地看了看便从中挑选出一根白色的领带,上面绣着的银色暗纹并不明显,整体感觉却很好。她摸摸质地,闭上眼想象塔矢亮戴上后的样子,就爽快决定购入。
虽然把他当做给明子阿姨的台阶,但买件礼物给他也算作为这段时间教她围棋的谢礼。
“你也选好了吗?”明子结账时看到她手提袋子便问。
“嗯,但愿他会喜欢。”
“唔,你不是担心阿亮准备没有回礼会尴尬吗?”
花子摆摆手,“他不会在意的。”
明子笑着耸肩,“阿亮的心思要比你想象的细腻哦。”
她回忆了下塔矢亮平时泰然自若的模样,不置可否地轻笑。
她不免腹诽,得等她赠送奈良国立博物馆的象牙棋子给他,说不定才会高兴些吧。
她们回到家已经很晚了,但塔矢父子还没有回来。花子问明子需不需要打电话询问,就见明子摇头解释有时就是那么晚。
花子不好多问,她们就随便解决了晚餐洗洗睡。即便房间里现在只有她一人,她还是老实留出一床被褥的空间,免得会被叫醒。
可人算不如天算,今晚花子睡得并不是很熟,仅仅是拉开纸门的声音她就已经迷迷糊糊地醒了。
塔矢亮小心翼翼地将角落的台灯打开,并且调到最低暖光,结果转头就见花子睡眼惺忪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抱歉,”塔矢亮略显疲惫地浅笑,“我本想拿东西去客卧睡的,结果还是吵醒你了。”
花子没有为难他,稍稍将被窝缠紧才慢悠悠出声:“没事,只是没睡好而已。”
“要去卫生间吗?”
“真体贴,但是不用。”花子闭上眼,准备趁着困意入睡,但忽然想起一件关键的事,立即睁大眼睛弹起。
看着花子一连串反应的塔矢亮非常困惑,“怎么了?”
花子赶忙找来手机看时间,见离零点还有半小时就迅速找出装领带的盒子,匆匆递到他面前,“圣诞快乐。”
“咦,给我的吗?”他愣了两秒才接过。
“嗯,回礼就不用了,这是作为你教我围棋的谢礼,小老师~”
塔矢亮面对花子称呼他为小老师就只是习惯般地莞尔,而后拆开盒子拿出领带后才郑重地道谢:“谢谢你,我很喜欢。”
花子挠挠头,实在看不出他是真的喜欢还是捧场做戏,“喜欢就好,虽说送围棋相关的你会更喜欢,但是你也并不缺那些东西。”
“有心意就足够了。”
他垂首仔细盯着上面的银色暗纹,直接扯下自己身上的那条,迅速戴上花子送的白色领带,将衣领调整好就问:“怎么样?”
“你们男生收到礼物都是这种反应吗,”花子打着哈欠躺下,微眯着眼评价道,“一般般吧。领带是搭配服装用的,下次换身浅色的西装就会很好看了。”
“说的也是。”塔矢亮微笑着捏捏胸前的领带,收到礼物的愉悦感已经将他的疲惫一扫而空,还想开口问些她们今天玩得怎样的问题,就见花子已经把眼睛合上,平稳的呼吸声令人心安。
他笑意加深,稍稍靠近她,替她把被子拉上些,轻道:“晚安。”
待塔矢亮找出换洗衣物离开房间,花子才猛然睁开眼睛,难以置信地捂嘴:刚才那算什么!?
第8章
胜负
刚到塔矢家的几天浅田花子还是能跟自己妈妈联系上,但往后的几日电话一直打不通。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她快要登上南极,花子肯定得急得团团转。
现在十二月的最后一天,花子就只能指望他们自己在昭和基地里吃好喝好。
圣诞节那天的胶片,花子趁着寒假的空闲时间全都洗好了。给明子阿姨时她喜欢得不得了,塔矢行洋看过后都说好,他甚至特地买回相框在内室里摆着。
至于那晚塔矢亮掖被子的行为,花子认为是他已经将她看做朋友。塔矢亮虽然年纪小却已经能巧妙地周旋在大人中间,处世有方的他礼貌的举止往往暗含疏远,如此亲密的举动她只能想到这方面。
明天就是平成11年,作为新年的第一天有许多事情要忙,最重要的就是前往寺庙祈福,满满的大和风新年装饰都等着她收归到镜头下。
大晦日这天不比新年轻松多少,寄宿在塔矢家的她自然而然有帮忙的必要。晚餐准备了天妇罗跟荞麦面,以及塔矢亮爱吃的鱼。
晚饭过后塔矢家竟然少有地打开电视机,里面理所当然播放着红白歌合战,大家都饶有兴致地看着,偶尔出声评价。
塔矢行洋跟塔矢明子看了第一部分就起身准备去寺庙敲钟,说是已经有人帮排好了队。塔矢亮对这类活动兴致并不高所以就留在家中守岁,浅田花子不想晚上在外面待太久也没跟着去。
短暂的广告过后被炉里就只剩下他们,塔矢亮慢吞吞喝着茶,花子冷不丁开口。
“阿亮你了解红白歌合战的规则吗?”
塔矢亮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但还是老实回答:“嗯,听主持人讲解已经明白了。”
她兴奋地凑近些提议:“只是这么看着未免有些无聊了,我们来打赌哪个组会赢吧。”
他犹豫了下,“赌什么?”
她搓手手,“真的要玩吗?我赢的话,无视预约,只要是我提出的生写请求,无论你有没有时间都得随叫随到。”
他笑了,“也不是不行。那我赢的话,不仅无视预约,之后的一年你任何拍照请求我都不会满足。”
这下轮到花子举棋不定了,她盯着屏幕里的主持人,不清楚这值不值得她豁出去。
塔矢亮看出她的犹豫,略显得意地试探:“怎么,我们都付出了相等的赌注不是吗?”
“阿亮真坏,但我不会就此退缩的,”花子在被炉里挪远了些距离,用行动表明双方对立的立场,“不过我要先选。”
他被她逗笑了,“当然可以。”
得到允许后,花子就在斟酌自己该押哪一组,思索来思索去都是百分之五十的胜负率,要么赢要么输。
本来舒适享受节目的时间,被花子自己的一时兴起弄得异常紧张。
“给我拍照就那么重要吗?”塔矢亮察觉到氛围便一派轻松地询问。
“……非常想拍,”花子弱弱地嘟囔了句,然后抱怨道,“你是不是吃定我就算赢了,你真的没时间也不会强求?”
被看穿想法的塔矢亮笑着摇头,道:“不如这样吧,你既然想拍,明天去寺庙祈福的时候让你拍个够。这个是特许,与赌注无关,你看怎么样?”
她激动地捂脸,这种被比自己年纪小的弟弟辈照顾的感觉太奇妙了,仿佛她在无理取闹一样。
“……我收回刚才的话,阿亮你真好。”
他觉得怪不好意思地接着问:“那你想好要押谁了吗?”
花子又瞅了眼电视,寻思了下就做了决定:“白组。阿亮每次跟我对弈执白棋都能获胜,我来沾沾你的好运。”
“这又不是黑白歌合战,”塔矢亮笑出声,忍不住吐槽,“既然如此,我就选红组好了。”
花子对这场打赌的输赢是很在意的,毕竟关系到明年能不能跟塔矢亮约拍。但是他自己似乎并不在意,这也让有些紧张的她能够放松欣赏之后的节目,不至于战战兢兢等个结果。
直到宣布结果,花子都快忘了赌局的事,兴奋感叹白组实至名归时才被塔矢亮的轻笑声提醒。
“你赢了呢,花子姐。”
“哦哦真的呢,托你的福。”见塔矢亮完全没有输的遗憾,她不自觉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赌赢了。
“不高兴吗?”
“也不是不高兴,只是没有赢了的实感。”
“实感呀,”他昂首想了想,转过身一本正经地道贺,“恭喜你,花子姐。”
“哈哈哈不是,”花子被他的反应逗得往后倒,边笑边左右滚,“哈哈阿亮你可是赌输了哦,就不觉得遗憾吗?”
“不过是运气差了些而已,也没什么。”他态度坦坦荡荡,倒是怕她磕碰着试图伸手稳住她。
“重点不在这,是赌注啦,你就一点都不在意吗,”她侧躺在榻榻米上,手撑着脑袋询问,“我可是会不顾你有没有时间地指哪就得走哪哦。”
“在不在意这点很难说,倒不如说我对花子姐做的事有些兴趣,就像你突然对围棋感兴趣一样,”塔矢亮认真解释,最后给她一个温和的微笑,“所以无论输赢对我都没有坏处,也就没有所谓的遗憾。”
花子稍显郁闷地沉默,但他试图接触自己喜欢事物的喜悦感还是让她很高兴。能将自己喜欢的事物分享出去,告诉别人摄影的好的心情就是这样的吧。
花子坐起身恶劣地坏笑了声,伸手便掐掐塔矢亮细腻的脸蛋,“还说什么相等的赌注,结果你都没有吃亏,反倒是我一个人在担心输了该怎么办。”
“总感觉花子姐还跟个小孩子似的。”她用劲不大,他也任由她掐着,附和般轻笑几声。
“那你是在说我幼稚吗?”她气不过地两边一起掐,并且暗自感叹这小孩的皮肤好得有些过分。
“不是啦,就算花子姐输了也没关系。我不满足你的请求,但你一定会满足我的请求吧。”两边都掐就不好说话,他不得已将她的手拿开,认真注视她,“明天的生写就拜托你了。”
花子心里莫名其妙一阵悸动,再低头看看他搭在她手背上的小手,十指的指甲都为了能拿好棋子而修得很短,掌心的温暖一丝丝传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