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玄玑莞尔一笑,内心十分愉悦。
算了,这辈子没有搅动天地的本事,但是她有爱她的家人和族人,也不差。
君婆婆:“福宝,木昭从草原上带回来一本藏医的针灸手札,你要不要看?”
“跟咱们家现有的针灸书籍都不一样?”
“不太一样,你要看的话现在就给你看,看完给木昭,他这个笨脑袋一路上看了这么久还没看完,你体谅体谅。”
木昭震惊的眼神在师父和福宝身上转来转去:“不是,小族长着就把族里那一屋子的针灸书籍都看完了学会了?我像小族长这么大的时候……”
君婆婆嫌弃地轻哼:“别拿你跟福宝比,你也配?赶紧把书给福宝。”
被师父一顿嫌弃,木昭无奈地把针灸手札给小族长。
木玄玑一看这个手札就知道这个是老东西,至少传了好几代人。这种东西谁得了不得好好藏着,怎么到木昭手里了?
“草原上有许多人眼睛有问题,吃药效果有限,但是用针灸确有奇效,特别是对一些病症还不太严重的病人来说效果就更好了。”
“咱们家祖传的针灸方有好几个适合治疗眼科疾病,我教了两个能外传的方子给安东大夫,安东大夫过意不去,就把他手里珍藏的这本针灸手札借给我看,等明年秋天我去草原的时候再还给他。”
原来是这样。
“传得好,再好的医方如果不能拿来救人那就毫无用处。”
木昭咧嘴笑,他就知道师父会同意。
木玄玑也觉得做得对,一两个方子就能造福无数的病人,也是积功德的好事。
半下午的阳光正好,木玄玑坐在药房外面的屋檐下专心致志地看书,直到太阳西斜,手里的书翻到最后一页。
太阳下山了,木昭把外面晾晒的药材搬到屋里,看到小族长合上书,他迟疑了下:“看完了?”
木玄玑嗯了声,把书递给他:“很明显,这本手札里大部分内容都是对皇甫谧《针灸甲乙经》的实践,作者实践过后根据自己经验对《针灸甲乙经》做了一些补充,其中有两三处补充非常精妙,这本书值得一看。”
“你慢慢收拾吧,我先走了。”
木玄玑回去了,空留木昭一个人愣在那儿怀疑人生。
“木昭,愣在那儿干什么,赶紧干活。”
木昭叹气,把书给师父,转身去干活。
“好好的,叹什么气呀。”
“师父,福宝可真是咱们木家的宝贝,那个脑子,聪明得不像人。”
君婆婆给他一巴掌:“什么叫不像人?怎么说话呢?”
木昭被打疼了,嘶嘶地吸气:“如果我家晓晓在学医上有小族长一半的天赋就好了,我肯定每天一炷香感谢祖宗。”
“晓晓以后你自己教还是送回族里来?”
“还是我自己教吧,寒暑假送回族里,麻烦师父您帮我教。”女儿还小,木昭舍不得女儿离开他和媳妇儿。
“这样也好,孩子还是养在自己身边才好,这样和父母亲。”
“师父说的是。”
这次去草原耽搁的时间太久了,今天晚上在族里住一晚上,第二天一早他就赶着下山回县里。
木昭走惯了山路,下山比较快。到上下坐船也催着船公走快一点,赶在天黑之前回到家里。
今天是周末,下午下班后郭红去爸妈家把女儿接回来,就看到家里大门是开着的。
“爸爸!”
木晓看到爸爸眼睛都亮了,迫不及待地扑过去。
“哎哟,小心点。”木昭一把捞起女儿抱怀里,轻拍小屁股:“说过多少次了,叫你走路慢一点,摔坏了可怎么办。”
“嘻嘻,摔坏了爸爸给我治。”
“你呀!”
父女俩额头挨着额头,鼻子顶着鼻子玩儿,可高兴了。
郭红笑着道:“别玩了,你吃饭了没?”
“刚到家,还没来得及。”
“我和晓晓在爸妈那儿吃过了,我给你煮碗面?”
“行吧,给我窝个鸡蛋。”
“我知道了。”
郭红去厨房做饭,木昭抱着女儿跟过去。郭红一边做饭一边问:“这次怎么去那么久?碰上什么事儿了?”
“本来不用这么久,我们在草原上换了药材正要回来的时候建华叔来了,建华叔说族长叫我们别空着回去,叫我们跑一趟四川拉些粮食回族里。”
说到粮食郭红正色道:“你走没多久,族长就叫人下山送消息,我收到消息后偷偷买了几次粮食,都藏在地库里,够咱们家吃半年的了。”
他们现在住的这个房子是木家的祖产,前面是铺子后面住人,为了保存一些珍贵的药材,后院有一个隐秘的地库,只有木家人知道。
木家的青山堂早些年就不办了,知道药铺后面有地库的老人都回族里了,郭红觉得粮食藏在地库里还是比较安全。
“其他族人家情况怎么样?”
“我问过了,都暗中存了些粮食,就算万一有个什么也能应急。”
庆丰县虽然比较闭塞,还是能听到市里转过的广播,买得到报纸,运输队的人天天在外面跑也会带外面的消息回来。
还有云南那边,云南离他们这儿不算远,消息传过来也容易,知道外面有些地方闹旱灾的人不少,有危机意识的都知道该囤点粮食。
有些人舍不得钱买高价粮,每个月领的口粮也知道省着些吃。
木昭表情严肃:“我听三婆说,小族长起过卦了,只怕这不是三五个月的事,既然囤都囤了,不如多囤点。”
“这么严重?”
木昭叹气:“买吧,咱们家就三口人,钱攒手里短时间内又没有什么大用,不如买成粮食囤着,总不能饿着我们家晓晓。”
晓晓傻笑,摸摸小肚子:“妈妈,我也想吃鸡蛋。”
“好,给你煮一个。”
面煮好了,木昭一大碗青菜鸡蛋面,木晓半碗面汤里卧着一个鸡蛋,父女俩对坐猛吃,埋头苦吃的表情一模一样。
在家休息了个周末,木昭回来后去医院销假,被黄院长批评了一顿,还说他这个月的工资没有了。
木昭认罚,忙说他这个月没上两天班,扣工资都是应该的。
木昭认错态度好,黄院长也没咬住不发,跟他聊了两句上周去市里开会的事。
“外面的情况你应该也知道,咱们省现如今还算安稳,不过还是要早做准备。领导们叫咱们去开会,核心思想是做好防灾预防工作。你是副院长,中医那边归你管,你要上点心。”
和现在的西医比起来,中医的各种汤方更适合治未病,对人身体还没什么妨碍。
再一个,西药不好弄,供应比较紧张,他们县医院后面就有一家国营的药材收购厂,中药材易得。
黄院长拍拍木昭肩膀:“我可知道你们木家的青山堂有不少济世为民的好方子,这个时候你可别舍不得。”
“院长哪儿的话,医者父母心,我肯定尽全力。”
黄院长满意地点点头,他当初力排众议把年轻的木昭扶成副院长,一方面是木昭有能力且年轻,不会跟他争权,第二个就是看中他手里的那些方子。
和院长闲聊了两句,见快到上班的时间了,木昭才回门诊室。
坐了会儿,没有病人进来,木昭拿出那本针灸手札研读,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小医生敲门进来。
“木大夫您回来了,我这儿来了个病人,请您帮忙看看。”
“我这就来。”
把书放抽屉里,木昭站起身出门,边走边问:“什么情况?”
小医生压根儿没看明白,只说:“病人是个中年男人,身形消瘦,一进来就说浑身上下都疼,浑身冒汗,一看就很严重。我给他把脉,脉象一点都摸不到,我去叫了张大夫、赵医生他们过来帮忙,也没诊出来。”
张大夫是个老中医,赵医生是军医转过来的,是个经验丰富的西医。他们两个都没诊断出来?
木昭脸色严肃了许多。
木昭进门就看到病人躺在诊断室的床上哎哟哎哟地叫着,满头大汗,脸色刷白,嘴唇发白。
张大夫和赵医生站在病床边观察,看到木昭进来,张大夫赶忙请他过去:“早知道你今天回来了,就直接去请你了。”
赵医生刚来医院不久,跟木昭不太熟悉,冲木昭点了点头。
木昭也没废话,过去就搭脉,谁知道刚碰到病人的手腕,病人尖叫剧烈挣扎。木昭的手一下弹开,感觉像是被冰尖刺了一下手指头,又疼又麻。
木昭不信邪,又搭了下病人的手腕。
“不要这个大夫,换一个,换一个!”病人在病床上翻滚大叫着。
“怎么回事?”
诊室里的几个大夫都蒙了。
木昭福至心灵,突然想到了什么。
木昭对张大夫说:“您老试试。”
张大夫上前一步搭上脉,什么都没发生,跟刚才一样,什么都没摸着。
木昭转身把脖子上挂着的符箓取下来,塞张大夫左手里:“您再搭个脉。”
张大夫又搭脉,手指尖刚碰到病人,病人触电般挣扎起来,一个翻滚掉到地上,浑身哆嗦,嘴里嚷嚷着疼,医生杀人了!
赵医生目瞪口呆,这是怎么回事?
张大夫活了大半辈子,也算是见多识广,他颤抖着手东西还给木昭,直视木昭眼睛道:“这个病人,只有你们木家能治。”
第9章
赵医生是外来的,刚来不久还不清楚医院的情况,张大夫扭头交代小医生:“你跑一趟,叫黄院长过来一趟。要快!”
黄院长是正经医学院毕业的西医,要说开刀做手术他熟悉,这什么奇奇怪怪的病他真不知道,一路小跑过来,看到这个情况的时候跟赵医生一样懵。
黄院长和赵医生,两个西医对视一眼,都感觉今天这个情况有点荒谬。
“这……怎么还……”黄院长拉着木昭有些紧张:“你开玩笑的吧。”
木昭还没来得及说话,张大夫凑到黄院长身边小声道:“院长,我年轻时候跟着师父学医的时候碰到过一例,症状也跟今天这个病人差不多,我师父叫那家人把病人送到青山堂给治好的。”
“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怎么还有妖魔鬼怪了?
聊斋是真的?
木昭轻咳一声:“聊斋是不是真的我不知道,但是这个病人要用非常手段才能治。”
“你能治?”
木昭摇头:“我们家族长能治。”
小族长应该也能治,不过小族长年纪太小,这话他不能提。
黄院长不相信他:“你们族长也是学医的?怎么治?”
他们族长对医术一知半解,当个大夫肯定不合格,但是他们族长会用镇魂针。
“这个病人不治会怎么样?”话说出口后黄院长又改口:“我的意思是,不用那个镇魂针会怎么样?”
“会肠穿肚烂而死。”
赵医生立刻说:“你的意思是他肚子里有疾病?咱们开刀把患病部位切除这么样?”
木昭微微一笑,告诉赵医生,就算开刀,打开肚子他们也找不到病灶。
黄院长正色:“咱们做医生可不能胡来,这个病人咱们治不好就趁早送去市人民医院去,别耽误病情。”
张大夫和木昭对视一眼,木昭觉得可以请族长下山来一趟。
黄院长下定决心要把病人送到市里去:“来个人,去运输队那边打听打听,问问今天上午有没有车去市里。”
“大夫,大夫,我们不去市里,我们就找木大夫治。”
病人家属跑进来,冲木昭跪下,不停地磕头:“木大夫,我们就是庆丰县本地人,知道青山堂的名号,请您救我儿子一命啊。”
刚才老太太不在,是因为她跑去医院后面的草药街打听去了,打听青山堂不开了之后木家人去哪儿了。
人家说要找木家人容易,县人民医院的木大夫就是木家人。
老太太忙不迭地跑回来,就听到大夫说要把他儿子送到市里,她吓得慌了手脚,泪眼婆娑:“木大夫,求您救救命啊!”
张大夫和赵医生赶紧把人扶起来,木昭眼神示意黄院长,怎么办,赶紧给个主意。
黄院长一抹脸:“行吧,病人都说了找你,你赶紧给人想想办法。”
“那我要赶紧回去一趟送信。”
木昭着急走,黄院长叫住他:“等等,你回你老家?我记得你每次回家里至少都要请四五天假,等你回来,病人都……”凉了。
“您想哪儿去了,我打个电话给公社,请公社那边传个话,快的话,今天晚上族长应该就能到。”
“病人能撑得到吗?”
“应该行。”木昭以前见过更严重的情况。
上午十点钟,林梅正在地里干活,公社那边来人叫他去接个电话,说是县里打来的。
“谁打来的电话?”
“县医院,是个大夫。”
“你快点,电话还没挂,那边还等着。”
林梅心里有数了,丢下锄头赶紧往公社办公室跑,电话接起来刚说了两句她就喊起来:“有没有纸和笔借给我用一下。”
笔和纸拿过来,林梅把木昭说的话记下来:“你放心,我马上给族里送信,你等我消息。”
啪地一声电话挂断,林梅扭头就往家里跑。
过了会儿,一只白鸽从林梅家飞出来,扬起翅膀往山上飞。
魏海在地里干活,扭头看了眼飞远的白鸽,等到林梅过去:“出什么事?”
“木昭碰到个病人,不好治,叫族长去一趟。一会儿中午去趟码头,你定条船等着,半下午族长肯定会下山去县里。”
“这么着急?”
“嗯,听说是急症,越快越好。”
还没等到中午,十一点多青苍大队上空响起嘹亮的鹰啼,地里干活的人齐刷刷抬头,魏海抬起右手遮住光仰头看:“媳妇儿,野王脚脖子上是不是挂着个袋子?”
“我看看。”
哟,还真是!
野王在空中盘旋,没有落下,而是往县城那边飞去。
野王在空中掠过,如同世外桃源般的长宁公社,向外蜿蜒凹字形的青苍河,险峻的山峡,一一被野王扔在身后。
小大夫惊慌失措地在医院里狂奔:“木大夫快来看看,病人吐血了!”
“什么?”
木昭快步冲向病房,病房里那个瘦弱的男人抱着肚子在病床上蜷缩成弓腰驼背的虾米,嘴角不停地溢出乌黑的血。
坏了!
刚才病人还喊着肚子疼,现在连喊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直关注着这个特殊病人的黄院长、张大夫和赵医生都赶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