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辞晚余光不知看到了什么，拉了拉周莎的袖子。
“别说了，有人来了。”
来的人正是方婷，她身后跟着好几个女生，气势很足。苏辞晚看到她冷冷往这边扫了一眼，目光又投向了球场上十班的队员。
“我肚子有点不舒服……”汪雨珊表情忽然变得有些难看，她低头捂着自己的肚子，“你们先看，我要去一趟厕所。”
“要我陪你吗？”苏辞晚不太放心。
汪雨珊连连摆手，转过身，从另一个方向小跑出了球场。
周莎盯着汪雨珊的背影，若有所思。她摩挲着下巴，还没来得及说话，余光不知瞥见什么，精神一振。
“卓亦来了！”
苏辞晚心中一喜，侧过头，就见卓亦穿着墨绿色连帽衫，手里抱着篮球往这边走来。一班占的球场位置在最里面，卓亦势必要经过她们。
苏辞晚凝神屏息，鼓起勇气抬起头，却见卓亦脚下转了个弯，没走她们这边，而是经过二班的球场，顺势跟刘铮打了个招呼。
“我靠，刘铮这小子挺有人脉啊，竟然认识卓亦。”
周莎连忙拉着苏辞晚去了二班打球的位置。
苏辞晚的视线不受控制地飘向隔壁的球场。卓亦身姿矫健，跑动时额头沁出了薄薄的汗珠，他投进一个两分球后，右手依然高举着，嘴角带着一抹畅快的笑。
“啊，看校草打球真是赏心悦目。”周莎花痴道。
苏辞晚的目光不像她那样明目张胆，她凝视了那个高挑的身影没几秒，又心虚般将视线转向二班的男生。看到卓亦热得脱了身上的连帽衫，她心中一动，扯了扯周莎的袖子。
“我看刘铮他们打球挺累的，我们要不去买几瓶水吧？就当支持一下咱们班。”
“行啊。”
周莎不疑有他，陪着苏辞晚去了小卖部。
二班篮球队虽然只有五个人，苏辞晚却买了十瓶水，还买了包辣条给周莎。
周莎不用付账，只管帮着拎，乐意得很。
到了球场，周莎率先招呼刘铮他们过来拿水。
“你买的啊？”刘铮擦着额头的汗，别提多惊讶了。
“不是我，晚晚买的。”周莎戳了戳不好意思的苏辞晚，“她让你们好好练，给二班争光！”
刘铮顿时笑了，“行啊课代表，这么大方！咱们班不拿第一不好意思了！”
其他男生跟着笑：“勇争第一！”
“别是倒数第一吧。”
苏辞晚被他们逗笑了，她帮着周莎发完了水，余光也留意着隔壁球场的动静。
刘铮看还剩五瓶水，又见隔壁一班的人打完了半场在休息，便对苏辞晚道：“课代表，剩下的我能给一班吗？”
“可以。”苏辞晚面带浅笑。
她看到刘铮提着袋子走了过去，把水分给了一班的队员。最后一瓶水送到卓亦手上的时候，她攥紧的手掌才慢慢松开，重又将目光投向别处。
“谢了哥们。”
拿到水的杨星宇挺惊讶，他跟刘铮是上学期约着一起打球认识的，没想到他还挺大方，竟然会给他们班的人送水。
“这不是我买的，我们班语文课代表买的。”刘铮勾了勾嘴角，往球场边的方向一指，“你要谢得谢她。”
听到“课代表”三个字，卓亦喝水的动作一顿，垂下眼，顺着刘铮手指的方向看去。
是他那天在山坡上见到的女孩，扎着低马尾，素面朝天的一张脸，秀气而苍白，让他想起初春绽放的白色山茶。
女孩在跟身旁的圆脸女孩说话，不知谈到什么高兴的事情，她微微笑着，嘴角露出一个很浅的梨涡。
“二班语文课代表，不就是老孔常年挂在嘴上夸的那个苏辞晚吗？”
杨星宇有些诧异，显然，这个课代表不太符合他一贯认知的书呆子形象。
“卧槽，长得还挺可爱的。”
他捅了捅卓亦的胳膊，笑道：“咱们是不是得去感谢一下人家？”
卓亦喝了口水，态度冷淡：“你别把人吓到就行。”
杨星宇身高虽然不到一米八，但长得膘肥体壮，站在娇小的女生面前就跟一堵巨墙似的。被卓亦这么一说，顿时没了搭讪的心思。
“感谢就不用了，我们课代表挺害羞的。”
刘铮发完水，又活力满满地回了二班的球场。
周莎看他之前在跟一班的人聊天，忍不住道：“你跟卓亦很熟吗？”
刘铮喝着水，斜睨了她一眼，“干嘛，想让我转送情书啊？”
周莎翻了个白眼，“我就是好奇，你是怎么搭上校草的人脉的。”
刘铮轻哼一声，得意道：“打球认识的呗。什么校草不校草的，哪有那么夸张，我难道不比卓亦帅？”
周莎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刘铮于是转向苏辞晚。
“课代表，你说实话，我帅不帅？”
刘铮的五官虽然没有卓亦那么优越，但也算得上白皙俊朗，至少在二班可以拿个班草的头衔了。苏辞晚想了想，真诚道：“在二班算帅的。”
“什么叫在二班算帅的？”
刘铮皱起了脸，不服道：“难道我出了二班就不帅了？”
“听不出来晚晚的意思啊，矮子里拔高个，非要在咱们班选个帅哥的话，你充其量算一个吧。”
“充其量？”刘铮球都不想打了，非要跟周莎理论一番，“你说清楚，什么叫充其量？”
苏辞晚看他俩又要争个面红耳赤，连忙出面调停，“好了，你们赶紧抓紧时间训练吧。莎莎，我要去图书馆了，你还看吗？”
周莎顿时面露难色，“图书馆啊……那我还是看球吧。”
苏辞晚知道她的性子，理解地笑了笑，自己从球场离开，去了图书馆。
作文比赛的稿子她还没想好怎么写，这几天一有空就泡在图书馆里找灵感。跟往常一样，她来到人文社科类的书架前，中层的书都被她翻过一遍，她看到高处的书架有本《月亮与六便士》，垫脚想去拿，却怎么都够不到。
无奈放弃，正想转身去借凳子，耳畔却陡然响起一个磁性的嗓音。
“是这本吗？”
高挑的男生站在她身后，将那本《月亮与六便士》抽出来，递给她。
他身上带着运动过后的热气，挽起的袖子下露出一截修长的手臂，苏辞晚又看到了那根细细的红色腕带，扣在他突出的腕骨间。
他高她太多，她得抬起头，才能看到他的脸。
心脏的轰鸣声仿佛夏日聒噪的蝉鸣，苏辞晚喉头发紧，用自己都觉得陌生的语调低声道：“谢谢。”
她接过那本《月亮与六便士》，书页被触碰过的地方带着另一个人手指的温度，这短暂的温暖让她几乎目眩神迷。
“不用。”
卓亦晃了晃手里喝了一半的矿泉水，朝她勾了勾嘴角。
“要谢也该是我谢。”
第11章
他五官清俊而标致，嘴角带了一点浅笑，显得眉眼更加张扬。
苏辞晚根本不敢直视那双漆黑的眼睛，眼睫微垂，手心也微微渗出了汗。
“一瓶水而已，没什么。”
卓亦笑了笑，“那你慢慢看，我不打扰了。”
他把水随手塞进背包，转身去了另一边的书架。
苏辞晚捧着那本《月亮与六便士》，等那个高挑的身影彻底走远，她紧绷的神经才松懈下来，背靠上书架，把那本书轻轻按在胸口。
真好，她的月亮，离她又近了一点。
不知是不是因为白天的情绪太过起伏，晚上躺在宿舍的木板上，苏辞晚久久都没有入睡。
她住在下铺，宿舍的木板床年久失修，她怕吵醒别人，翻身都得小心翼翼。刚将身体转向靠过道那侧，黑暗中，她忽地对上了一双发着幽光的眼睛。
她心头一跳，还以为宿舍闹鬼，定睛一看，才发现是汪雨珊站在她床前。
汪雨珊睡在她对面，苏辞晚刚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根本没注意对面的动静。胸口砰砰直跳，她后怕地小声道：“雨珊，你干嘛呀？”
宿舍和走廊都是一片漆黑，只有窗外隐约透进来的一点月光照在汪雨珊脸上。不知是不是苏辞晚的错觉，她似乎在汪雨珊眼底看到了一丝水光。
“我……上个厕所。”
女孩的声音犹豫。
“你要去就去呗，吓我一跳。还以为你怎么了。”
苏辞晚裹着被子坐起身，仰头看着她：“你是不敢去阳台，要我陪你吗？”
汪雨珊沉默两秒，摇了摇头。
“不用，你快睡吧。”
“行，那我睡了。”
苏辞晚不疑有他，又裹着被子躺下了。这么一折腾，她那点困意反而上来了，脑袋刚沾上枕头不久就进入了睡梦中。
早上，天还没亮，宿管阿姨吹起床的哨声就响了起来。苏辞晚睁开眼，半点都没犹豫地下床穿衣、洗漱。
乍暖还寒的季节，室内的玻璃上都结了一层水雾。苏辞晚洗完脸，把毛巾挂在挂钩上，从阳台回到宿舍，听到周莎好奇的声音。
“雨珊，你涂的是什么呀？保湿霜吗？看起来好高级。”
汪雨珊坐在书桌的小镜子前，脸色不太自然地嗯了声。
“这个涂上去脸白了好多。”
周莎性格大大咧咧，随手拿起她桌上一个护肤的小瓶想研究，发现是全英文后顿时苦着脸放下了。
“你家里人真好，还让你买化妆品。”
她要是敢把心思放到打扮上，得被她爸妈骂死。
汪雨珊尴尬地笑笑，“也不算化妆品吧，就是一些保湿、遮瑕的东西。”
她看到苏辞晚进来，略显僵硬地岔开话题，“晚晚，你用过这些吗？”
苏辞晚摇了摇头，她一向素面朝天，对化妆品一窍不通。
“你皮肤白，也用不着。偶尔保湿一下就可以了。”
汪雨珊把罐子拧紧，从椅子上站起来，转身去拿挂在床头的外套。苏辞晚经过她身边，忽地瞥见她耳后露出自然肤色的地方有道细细的红痕。
她微微皱眉，“雨珊，你耳朵后面，好像有点红……”
汪雨珊身形微僵，迅速把外套穿上，把宽大的羊羔领翻出来，遮住自己的耳后。
“应该是蚊子咬的吧，没事。都弄好了吗，该去食堂了。”
苏辞晚点点头，出了宿舍，汪雨珊脚步很快，一个人走在长廊前面，周莎揽着她的胳膊，有些不解：“这才四月呢，哪儿来的蚊子？”
苏辞晚心底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可又说不出缘由。她只好安抚地拍了拍周莎的手背。
“可能不是蚊子，是其他的小虫呢。”
今天是语文晨读，按惯例，在陈燕没来之前，苏辞晚要在讲台前领读。刚当上语文课代表的时候她很不适应这项任务，声音也小，不过现在她已经能自然地站在讲台上，带着所有同学一起读书。
“锦瑟/李商隐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沧海月明珠有泪……”
读到这一句，她习惯性地抬头扫视下面，发现后排的付蔓趴在桌上睡觉。
铃声已经响了，陈燕随时都会进来。苏辞晚扫了眼正在读书的其他人，想了想，还是走到了付蔓身旁。
她轻拍了拍她的胳膊。
“付蔓，醒醒，现在是早读时间。”
“烦死了……”
付蔓一脸不耐地抬起头，她脸上挂着两个明显的黑眼圈，似乎昨晚没怎么睡好。看到是苏辞晚，她脸色更差了。
“老女人又不在，你管我干嘛？”
她是靠关系转进二班的，陈燕当初收她收得不情不愿，也不像别的科任老师那样纵容她，她心中记恨，总用老女人三个字讽刺陈燕。
“燕姐很快就来了，她看到你睡觉，肯定会让你罚站。”
苏辞晚心平气和地陈述事实。
付蔓啧了声，“罚站就罚站，你管得着嘛？”
两人争吵的声音越来越大，不少同学都停下读书声，看了过来。苏辞晚僵在那儿，正进退两难时，一个严厉的声音响起。
“她是我的课代表，怎么就管不着了？”
陈燕背着手从后门走了进来，她眉头紧锁，冷眼看着付蔓。
“付蔓，去走廊上站十分钟。”
付蔓在心底低咒了句，重重放下书，不情不愿地去了走廊。
苏辞晚松了口气，陈燕将手放在她肩上，又看向班上其他人：“以后课代表的话就跟我的话一样，谁不服她的，直接来找我，我跟你理论理论。”
“还有人有意见吗？”
班上鸦雀无声，个个大气都不敢出。
陈燕这才微微勾出笑容，拍了拍苏辞晚的肩。
“回座位吧。”
“燕姐今天帅疯了，她把付蔓赶出去的时候我看得特别爽，哈哈哈哈！”
课间休息，周莎边喝豆奶边笑。
刘铮也表示羡慕嫉妒恨，“燕姐对自己的亲闺女估计都没有对课代表这么上心吧，啧啧，我眼红了。”
苏辞晚不好意思地合上语文书，刚想说点什么，却对上汪雨珊有些担忧的眼神。
“晚晚，你以后……还是不要惹付蔓吧。别管她就行。”
苏辞晚总觉得汪雨珊有些畏惧付蔓，有时候在班上看到她都会绕道走，她心中实在不解。
“不就是家里有几个臭钱嘛，怕个屁。”刘铮不以为然，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课代表，别怕，谁敢欺负你我替你出头。”
苏辞晚无奈一笑，她看了眼表，有些纳闷，“你这个点不用练球吗？”
被她一提醒，刘铮瞬间瞪大眼，捞起桌下的篮球从座位上跳起来。
“靠！没位置了！”
“胖子，老张，快点！”
看着篮球队的男生们脚下生风地冲了出去，苏辞晚轻轻一笑，视线又转了回来。她看着汪雨珊，忽地想到什么。
“雨珊，这几天好像没看到你去球场了？你不去看他呀？”
汪雨珊勉强笑了笑，“我最近……跟他没怎么联系。”
周莎吃饱喝足，本来困得想打瞌睡，听到汪雨珊的话瞬间不困了，坐直身体，八卦地盯着她。
“怎么了，你们闹分手啊？”
“不是……反正原因挺复杂的，我不太想说。”
“不想说就算了。”
苏辞晚主动岔开话题，“那我们晚上去状元湖走走吧，那儿的草坪上长了很多野花，很漂亮。”
“嗯。”汪雨珊轻轻点头。
周三下午，高一、高二年级的校内篮球比赛正式开赛。二班第一场是跟六班打，看着刘铮他们穿着蓝白球衣上了场，苏辞晚忍不住捏了把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