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房子里都嫌挤!
三米长的黑豹局促地抠了抠脑袋。
完蛋了。
他该怎么让阮苏苏熄火啊……
要不,老办法?
辛哲低头想了想,憋了半天,最后心一横,用低沉绵延的嗓音,撒娇道:“咪?”
猛男叫咪了。
所以别生气了好不好?
QAQ。
第24章 哼!
直到深夜降临, 阮苏苏也没理睬任何人。
咔哒——
屋子里的灯熄灭了。
一切都笼罩在了黑暗之中。
阮苏苏蜷缩在被子里,眼角的泪水止不住地涌出眼眶,最后顺着柔软的皮肤, 洇到枕套上,染出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水渍越来越潮, 就连枕套也黏糊糊的。
死亡的时候,她没有哭。
复活的时候,她没有哭。
就连捡垃圾的时候,她也没有哭。
因为她从来不觉得命运对她不公, 她总认定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可现在她却做不得那无怨无悔的圣女了。
命运这东西,可真是瞎几把乱转。
凭什么她要被神经病打量?凭什么她要被信任的小猫欺骗?
她活该吗?
泄愤似得揪着被角,阮苏苏疲倦地闭上眼睛,柠檬香皂的气味慢慢包裹着她, 哭累了,就开始犯困。
就在她迷迷糊糊即将睡着的时候。
门发出了吱呀的响动。
辛哲变回了小猫咪的模样, 他蹑手蹑脚地从门缝里钻入, 小心翼翼地问:“阮苏苏, 你睡着了吗?”
睡着也要被你吵醒了。
阮苏苏不吭声,她嘴唇一抿,保持着背对辛哲的睡姿。
辛哲似乎有点低落,自言自语:“睡着了啊......”
小黑猫轻巧地跃上床,熟稔地盘在枕边,热烘烘的体温几乎就在阮苏苏的颊侧。
阮苏苏心乱如麻,这家伙怎么这么恬不知耻, 被揭穿了还能继续假装无事发生,莫非小孩子装久了, 就真以为自己只有七八岁的智商了吗?
还有,她为什么没锁门?
既然她刚刚装睡,现在也不太好醒,那似乎太丢人了。
眼角的泪痕干涸,拉扯着眼角的皮肤。
泪液落到枕套上,现在微凉,带着些许寒意。
粗粝的舌头舔舐过她的眼角。
一下又一下。
阮苏苏感觉到了愠恼的情绪,可偏偏装睡的举措,又像阻止情绪喷涌而出的塞子,硬生生地阻隔了她的怒火。
他是不是发现自己哭了。
好丢人。
但明明她又没什么错......
兽人安慰的方式就是如此原始。
他舔舐着,突然尝到了一滴湿润的液体,殷红的舌头后缩,辛哲顿了顿,然后瓮声瓮气地问:“你是不是还没睡着?”
轰隆——
一道闪电划破天空。
阮苏苏猛地掀开被子,跪坐在床上,及腰的长发散开,闪电带来的光恰好照亮了她过于白皙的面容,此刻她嘴唇泛白,眼尾却是绯红,就那样站在那儿,如同一只夺人心魄的艳鬼。
辛哲只觉得糖浆堵住耳朵,渗入骨髓,堵住了他的五感。
滂沱的大雨落下,尘土的腥味飘散在空中。
“你是不是又来看我的笑话?”
阮苏苏扯了扯袖管,拭去泪水,她梗着脖子,泪盈盈地控诉:“你是不是每天都可开心了,你肯定觉得—我和那蠢货天天待在一起,她却始终觉得我是小孩子,还邀请我和她同床共枕......简直太蠢了。”
穿越以来的委屈混合着被欺骗的愤懑,在这个雨夜,终于歇斯底里地宣泄了出来。
辛哲眨了眨眼,他恍若从梦魇中惊醒,慌忙解释道:“我最开始并没有办法变回正常的体型。”
“但我也不否认,我确实顺着你的误解,将错就错,变成小孩待在这里。”他伸出肉垫,放在阮苏苏的膝盖上,“因为你能疗愈我的基因链,如果我是成年男人,你肯定不会让我待在这儿。”
阮苏苏冷笑一声:“那之后你有那么多机会可以坦白,为什么还一直装作小孩?”
是因为脑子有问题吗?
辛哲毛毛脸一热,他嗫喏着,扒拉着耳朵,小小声:“因为我喜欢......”
喜欢你抱着我时候的温度。
喜欢你做食物哄我吃的笑容。
......还喜欢你捉弄我时候的得意。
雨声太大,藏住了这无端泄露的心声。
“你说什么?”
“没什么。”辛哲狼狈地藏起那点话头,他重新斟酌着开口,“疗愈基因,需要近距离接触,我担心你知道我的身份,就不会离我那么近了,我想活命,就隐瞒了这一点,抱歉。”
阮苏苏心里的火很快就熄灭了。
她是个很容易动感情的人,就连路边的野猫,喂了两三次,她都会情不自禁地担忧对方的未来,更别提这是她亲手从皮毛黯淡养到油光水滑的小家伙。
好吧。
是大家伙。
她坐在床上,盯着黑猫,最后吸了吸鼻子,裹着被子,缩回了床上,带着鼻音,闷闷地说了声:“睡觉。”
所以这是原谅?
还是没有?
辛哲忐忑地吞了口唾沫,他怯怯地伸出爪子,最后却悬在半空中,没有落到女人的身上。
算了。
辛哲垂头丧气地跳下床,他垂着脑袋,金色的瞳孔里盛满了忧郁,仿佛室外的天气般,阴沉而又潮湿。
就在他转身后,一道声音从背后传来。
“不是说要治疗吗?”
“滚回来。”
耷拉着的猫耳瞬间立了起来,辛哲不敢置信地回头,望着藏在被褥里的毛茸茸的头顶。
“你到底上不上来,我头冷!风吹到我脑袋了!”
阮苏苏恶声恶气的,但那吴侬软语般的腔调,依然软绵绵,渗透着欲盖弥彰的窘意。
“喵~”
黑猫胡须抖了抖,立刻窜上床,用柔软的肚皮贴着阮苏苏的额头,丰厚的长毛将通过窗户缝隙渗透出的寒意遮得严严实实。
一人一猫没有说话,也没有睡着。
渐渐的,雨停了。
窗外的屋檐下,雨珠坠到土地里。
阮苏苏的呼吸终于变得绵长。
辛哲眨了眨眼,湿漉漉的小鼻子拱了拱阮苏苏的眉心,就像是点到即止的亲吻,压抑着自己随着时间而愈发蓬勃的喜欢。
*
翌日。
季晔顶着火红的鸡窝头,从卧室里走出。
也许因为不小心坑了辛哲一把,他一整晚都在做噩梦。
梦到硕大的黑豹张着血盆大口,不间断地咬合,而他扯着半截断掉的尾巴,不间断地表演死里逃生。
那感觉,简直酸爽。
他抹了把脸,眼底一派青灰。
“真他妈见鬼了。”
季晔盯着镜子里的人,只觉得自己像是活不过今晚,半晌,默默打开水龙头开始洗漱。
洗完,凑近镜子,拿起剃胡刀,刮胡子。
然后,他就在镜子里看到了黑猫一动不动地蹲在他面前,一对金黄色的瞳孔,衬得黑猫愈发像一只幽灵。
他瞧着黑猫,没忍住手一抖。
刀片划破嘴唇上方,留下一条小口子。
辛哲:“怎么,不继续?”
稚嫩的嗓音平静地没有一丝起伏,传到季晔耳朵里,却不啻于阎王的召唤。
他吞了口唾沫,不至于吧大哥,不就是捅破了你的伪装吗?
“辛哲啊——”季晔摇了摇头,拖长调子,语重心长,“人,有的时候要学会面对现实,你不能一直搁那儿骗人家小姑娘,咱们男子汉、大丈夫,自然要能屈能伸。”
能屈能伸个屁!
辛哲哽咽,差点咬碎一口獠牙。
他跳上洗漱台,弓起脊背,整只猫直接炸毛:“那也用不着你插手!”
季晔咳嗽一声,视线突然扫到黑色皮毛里的一线栗色的发丝,他伸手拈起,搓了搓,眼里的心虚渐渐散去,最后转化成了意味深长。
这是待那地方睡了一晚,那女人昨晚进房间的时候都还在生气,不可能睡得着,就这还能让黑漆漆的煤球进屋待一晚?还给床睡?
那女人这么轻易就原谅煤球了?
门咔哒一声响。
阮苏苏走出卧室。
既然这家伙都能获得原谅,那这女人看起来应该也应该没生气了。
也对,看着软软的,能有什么脾气?
女人,还是软点好。
季晔自以为潇洒地撑在洗手台上,举着剃须刀,甩了甩刚捯饬好的一头红毛,笑道:“早上好。”
气氛陷入了凝固。
阮苏苏冷冷地瞥了季晔一眼,见到他嘴唇上不断往外渗血的伤口后,两只唇瓣轻碰,吐出两个字:“活该,骚鸡。”
说完,就背过身去,从冰箱里抓出营养液,转头就准备出门去幼儿园。
被轻描淡写凶了一句的季晔呆若木鸡。
卧槽。
这女人还会骂人。
骂还挺脏。
向来能言善辩的议长突然陷入了尴尬,他瞪大了眼,露出无辜的表情,张嘴说:“诶,都是误会,给个解释机会——”呗。
门关上了,砸出了些灰尘在清晨的阳光下飞扬。
季晔:“......”
草,给个解释机会啊。
旁边看热闹的黑猫,冷笑一声:“活该,都怪你让那神经病找到这里。”
季晔瞪大眼睛,喊冤:“我哪知道那家伙怎么找到这里的,反正和我没关系!”
“后半句真假姑且不论。”
“你真的不知道那家伙怎么找到这里的?”
还能怎么找?
疯太子无非就是通过他那些眼线呗,都说疯太子疑心病重,明明还是太子,暗地里眼线却遍布整个帝国,不过这也只是传闻,连皇帝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这些臣子还能说什么?
季晔抹去嘴唇上的一丝血迹,嘀咕:“就算我真有错,那凭什么只原谅你,不原谅我......”
只原谅我?
辛哲两只前爪不自在地扭在一起,想到昨晚两人紧靠着睡了一晚,他浑身的血管就止不住地发烫,虽然这不过是以往好多天的日常。
可这次。
却是阮苏苏头一次,知道他是成年男性,还愿意......
季晔看着独自忸怩的辛哲,嘴抽抽,真是没眼看,以前接触有限,这家伙都冷着一张脸,凶神恶煞的,如今倒好,凶倒是不凶了,就是有点娘兮兮的。
难评。
不过,一想到阮苏苏那张柔柔弱弱的脸,他就又有点抑郁,怎么着,原谅人这回事还要区别对待一下?比起辛哲的居心叵测,他顶多算弄巧成拙,这女人就不能宽大处理吗?
要是阮苏苏知道议长的心理活动,她高低还能再骂两句脏话。
只不过,现在她忙着给幼崽们喂饭,可以暂且搁置那些烦事儿。
一群毛团坐在塑胶广场上,晒着太阳,嘴里叼着各自的食物,吧嗒吧嗒地吃着。
海仁川也变成了白熊,手里捧着阮苏苏买的松饼,大快朵颐。
小朋友们年纪小,比起干巴巴的营养液,更喜欢有实感有嚼劲的食物。
变成兽形的兽人思维都会比较原始,他们大多懵懂,情绪也都比较外露,成年的兽人还能克制,但小崽子们却基本控制不了。
所以帝国法律,有不少都是针对基因链崩溃的兽人和不能化形的小崽子及其父母。
安妮区每天都有小崽子们因为护食而受伤的新闻。
但在今天的春花幼儿园,一切都有所不同。
“园长,这是我妈妈种的胡萝卜,特别好吃。”小白兔抱着水灵灵的胡萝卜,一蹦一跳地落到阮苏苏面前,一双眼睛宛如两丸黑水晶,一眨不眨地盯着阮苏苏,“如果您觉得好吃的话,可以到我家里去吃。”
“才不用到你家去,”小三花圆圆撅嘴,猛地冲到兔子旁边,将兔子撞得趔趄了一瞬,“苏苏会做饭,她做的饭可好吃了,才不用到你家去吃难吃的胡萝卜。”
“抢什么抢,”白毛狐狸耀武扬威地窜到阮苏苏面前,她一边打理着油光水滑的毛发,一边小心翼翼地蹭到阮苏苏手边,讨好,“漂亮姐姐天天做饭,肯定很累,不如到我家里来吃,我家有星级大厨,什么都能做!”
小狼和熊猫面面相觑,他俩磨蹭着,用爪子拍了拍阮苏苏的背,“苏苏姐姐,这是我俩买的糖,都给你吃。”
望着眼前吵吵闹闹,就是不吃饭的一堆毛茸茸,阮苏苏微笑的背后,是崩溃。
她挨个摸了遍暖烘烘的小家伙,打着商量,“别闹,乖乖吃饭。”
“第一个乖乖吃完的小家伙,我会抱着他回教室。”
只是阮苏苏没料到,她话音刚落,小崽子们就跟饿了八百辈子的猪进猪槽一样,嘎嘎炫饭,那速度看得阮苏苏心惊胆战。
吃这么快,哽着了怎么办?
“吃慢点,别吃那么快。”
可那些小家伙,哪肯听?
兔牙格外好使的小家伙吃完萝卜,咳嗽了半天,最后咳出一小块萝卜。
他喘着气,跳到阮苏苏面前,结果因为吃得太急,哽住了。
这下阮苏苏可不愿意抱了。
这一抱,万一没消化的食物卡住不动了怎么办?
可头一次当园长的阮苏苏也知道,如果现在就说话不算数,以后可就没办法服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