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嘉茗喝了一口就被呛到,味道很浓烈,太难喝了,衬托得自己面前这杯跟糖水一样,“你很喜欢喝酒吗?”
陈岩摇了头,“还行。以前滑雪,山里没什么好吃的,带瓶酒过去暖身。”
薯条有点腻,她不由自主地拿过跟前地酒喝了口,果真能解腻,忍不住多喝了两口时,他又帮她点了一杯。
“喂,你这是要灌醉我吗?”
她的脸蛋都有些红,撑着头半趴在了桌上,笑着自己,这才一杯而已,陈岩塞了根薯条到她嘴里,“对。”
“你怎么这么坏?”
是一句娇嗔,他却忽然低声问了她,“如果我做了很坏的事,你会原谅我吗?”
许嘉茗想歪了,今天下午他做的事,在她看来已经够坏了,他还会怎么坏。她瞪了他,想说不会时,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正朝他们的方向走过来。
真巧,可能是酒精的作用,许嘉茗太开心了,见那人发现她时,她主动笑了下打招呼,“Hi,Veronica。”
陈岩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是今天在大堂里看到的背影。此时,他看到了这个人的正脸,觉得熟悉的瞬间,他就已经认出了是谁。
Veronica再次感受到了这个男人眼神中的警觉。
下午时,她是过来开会的,进大堂时就到了那个女孩,穿了件蓝色的大衣,身形高挑,引人注目。
她身旁站了个男人,男人搂住了她的腰,几乎要将她抱入怀中,亲昵地亲了她的额头,两人在窃窃私语着。
在公众场合有亲密举动算不上得体。但两人这样的亲近却是颇为赏心悦目。她找男朋友尚有品味,长得不错。
不过男人甚是戒备,自己多看了几眼,他就已经看了过来。
漫长的会议,过程中一度难以推进时,双方起了争执,激动时算是破口大骂。再文明的地方,当对方觉得你可以糊弄时,还是没那么文明的方式最有效率。吵完之后,再接着谈。
结束后,Veronica没了胃口吃东西,来这里的Bar喝一杯放松紧绷的神经。过来时,她不知自己是否带了某种隐秘的心思,是不是还会再见到那个女孩。
在酒店遇到,自然是男女关系。
是女孩先打招呼的,Veronica走上前,“Chloe,好巧,过来玩的吗?”
“是的。”许嘉茗想起了上次在机场被她听到的电话,男朋友就在身旁,礼貌点也该介绍下,“这是我男朋友,和他一起过来玩的。”
Veronica看了面前这个男人,两人点头执意,谁都没有开口打招呼。
“好,你们玩得开心。”
“谢谢。”
Veronica看起来就不会是与人多闲聊的人,两句招呼过后,就离开了。许嘉茗也没当回事,端过第二杯酒,依旧是果香。但多了点涩意与凛冽,有他在即使醉了也没关系。
陈岩若无其事地问了她,“她是你朋友吗?”
“不是,她是周卓的朋友。”许嘉茗摇了头,感觉自己脑子都迟钝了,“可能也算不上,就同行关系吧,上次我来纽约遇到的。”
Veronica只喝了一杯,就回家了。
她离开时,情侣俩仍在坐着聊天,女孩是笑着的,那样的单纯与没有防备,是上次与周卓吃饭时没有过的。
Veronica知道,与她绝无相认的可能。可见到她后,自己竟然还是会忍不住想知道,她是怎样的性格,她会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
她的男朋友,与她相反,不是个性子简单的人。都不必从酒店的消费水准来判断他的经济状况,那样的人,骨子里的矜贵与傲慢,必然生于一个富贵的家庭。
富贵的家庭,心眼与算计,都会比常人多。
这一条,是普遍的规律,却是没有在女孩的身上用到。
他看着复杂,但望向她的眼神中,是有真心的,只是不知有多少。
兴许是老了,Veronica最近时常回忆往事。她一个从不回头看的人,偶尔也会去想那一条被自己放弃的路。
许永成那样的男人,爱上他,再正常不过。
他极度聪明,人的智商都差不多这句话是用来安慰普通人的。她对男人的审美一直没变过,聪明的。
他们有过极度热烈的青春,那样让她不顾一切的恋爱,这辈子也只有过一次。
她一直是想出国的。
许永成不肯出国,也从未考虑过出国。他的父亲早逝,母亲拉扯了他长大。他说过,他无法抛下母亲出国。
当与一个聪明的人结婚,他的聪明却无法用在你想要的地方。甚至他主动放弃了旁人难以企及的机会时,生活就不会多如意。
他这人也非常热心,在单位里为了一件为大家好的事,跑前跑后,事办得很不错,受益了旁人,可他转头就被同事们给卖了。他的单位,是个高级知识分子扎堆的地方。
都说底层互害,其实不是。知识分子的恶,没多大差别,只是手段更高明些。
他的职业前景看到了头,他在寻找别的出路,仍然是不肯出国。
那时孩子出生了,每天晚上都在哭闹,虽有他帮忙带,但她还是要喂奶。孩子哭的撕心裂肺,喝奶时还很凶,经常将她的□□咬破。她又困又累,疼的想把孩子给扔在地上。
那时的她,很绝望。一个个失眠的夜里,听到孩子的哭声时,她产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她恨她。
Veronica倒了杯酒,于她,于他,人生都没有了回头路。
有一种感情是,不论分开多久,不论往日有没有联系。对彼此的信任,是深入骨髓的。遇到事时,永远可以找对方。
许永成来找她,自然是有事相求。
他的生意做得很大了,这种体量的商人,为了脱身,为了子女,应当早在海外有资产配置。
他找上她,要求足够隐秘,不留下痕迹。
而他划出的那一点,在他的身家中,算不上什么。虽然于普通人来说,是一笔巨款了。
他说,是给嘉茗的,以后我出了事,就麻烦你了。
他口中的出事,不是什么进局子,是他无法亲自去做这件事了。她这里,是最后一条路。
她这些年,已经经历了足够多,但那天晚上。从他口中听到这句话时,还是感到了一阵悚然的恐惧。
她没有问他发生了什么,他也不会让她知道的。她只是很淡定地点了头,说好的,交给我。
他们聊了许久,像个许久不见的老朋友一样,无话不谈,却又对一些话题避之不及。
临走前,他抱了她,说你要好好的,你们都要好好的。
她看到了他被抓的新闻,她并不关心他犯了什么罪。能做到一定地位的,没人是守规矩的。
她却没有能力帮他,恐惧着他曾经说过的话,又不免认为他悲观了。
他只是聪明,不是料事如神,她这样安慰着自己。
等到结果时,她觉得他的确是想多了。四年而已,如果表现好,还能早点出来。出来后,东山再起都不是没可能。
Veronica灌下了杯中的酒,苦不尽,甘常在。
两人的旅行挺随性的,睡到午起,找个餐厅吃饭,下午逛个艺术展。
陈岩已订好了晚餐,快到点时,两人就已经到了餐厅等待。
周卓差点迟到,毕竟是工作日,手中的活可不管什么下班时间,被领进餐厅时,看着这两个两个富贵闲人坐在了一块,头还侧在了一起看菜单。啧,都不用上班是吗?
许嘉茗看到周卓走过来了,“难得请你吃饭,你还要摆架子迟到。”
“我哪里像你一样不要上班啊?”
周卓说话时眼神扫过了她旁边的男人,先打了招呼,“你好,我是嘉茗的朋友,周卓。”
陈岩点了头,“我叫陈岩,嘉茗的男朋友。”
“你们俩的保密工作还挺严啊,我都想不到你俩会在一起,滑雪时我还以为你是游客呢。”
“我的确算是游客,工作在国内,现在两地跑。”陈岩看向了他,“我冬天会过来滑雪,雪季还没过,有机会可以一起去。”
他还挺上道,刚上来就如实交代了,还提了一起滑雪。滑雪上,有这种技术级别的指点几招,进步会很快。周卓笑了,“我技术太菜,跟你这种大神滑不到一个赛道上。”
旁听的许嘉茗纳了闷,这一个冬天,他什么时候去滑过雪了。但她也听出了周卓的不对劲,她帮他说了句,“他滑雪也一般啊,为什么滑不到一个赛道上?”
她这话一出,发现这两人都看向了她。搞得她说错了什么一样,“怎么了?”
陈岩没回她的话。
周卓都怀疑这两人是不是真谈恋爱,她连男朋友滑雪很牛这件事都不知道。虽觉得这个人太傲慢,但这一点也没法否认,“他滑雪很厉害的,你不知道吗?”
许嘉茗看向了陈岩,“真的吗?”
陈岩都要被她气笑,“还行,你的滑雪装备,卖了吗?”
“啊?没有。”
“那你下次跟我一起去。”
“可我不会啊。”
“我教你。”
周卓还以为许嘉茗要拒绝了他,毕竟自己都劝了她好多次,结果就见皱了眉的她点了头。
“好吧,我再试一次。我要是还不会,就是你的问题。”
陈岩笑了,“那我凶你,你可别怪我。”
“你不可以好好说吗?”
陈岩都有些后悔主动提议教她,滑雪算得上危险,基础动作不到位,轻则摔跤,重则骨折。他对这件事很严肃,自己也不是没有教过陈婧,吼了她几句,她还给吓哭了。所以他直接花钱请教练,不浪费自己时间,更不必吃力不讨好,还得被记恨。
见陈岩吃瘪了不说话,周卓倒是乐了,“你这人,跟你好好说,我觉得你这辈子也学不会。就得凶你,你才会长记性,逼着自己练。”
许嘉茗瞪了周卓,这才多久,他就帮着她男朋友讲话了,“这有什么难的,我肯定会学会的。”
“驾照考过了吗?”
刚戳了她,又踩了她另一个雷点,许嘉茗转头对陈岩说,“这顿饭你别请了,让他付钱。”
第57章
服务生将开好的酒拿了上来,周卓看了眼,这瓶酒应该是陈岩自带的。
很好的餐厅,但这一餐的消费,都没有这瓶酒贵。他的诚意,低调而强势。
许嘉茗不懂酒。第一次请客吃饭,他就如此架势,是真有钱,也是真舍得为她。
服务生帮忙倒了酒,周卓见她拿起酒杯,“你不是不喝酒吗?”
“我想尝一下什么味道。”
许嘉茗看着红褐色的液体在玻璃杯中轻微晃动着,十分好看。以为自己昨天喝了酒,算是个会喝酒的人了,她直接端起喝了一口,却是苦涩不已,咽下后喉间都有股浓厚的涩意。
她皱了眉看向了旁边的他,“好苦啊。”
陈岩看了眼她,“别喝了。”
桌面之下,他抓住了她的左手,指尖划过她的手背。像是在暗示着什么,她觉得很痒,轻甩开之后,就伸手去拿了餐前面包。
她边吃边问周卓,“你最近很忙吗?”
“有点,事情刚好都堆一块儿了。”周卓看了陈岩,“你为了她这么两地跑,工作都得耽误了吧。”
“还行,公司在美国这也有点业务,我本来就常来出差的。”陈岩喝了口红酒,问了他,“听嘉茗说,你在大律所工作。以后有合适的项目,不知能不能麻烦你帮忙。”
他这话说得谦逊,让自己帮忙,其实是在送人情。周卓擅长社交,社交的目的也无非是多些人脉。要往上爬,埋头苦干是不行的。别人给机会,就要顺势接住,但周卓却不太想利用许嘉茗来为自己搭建人脉。
这个男人,目的性很强。提一句滑雪只是拉近距离,而后就要给出实质性的好处,用利益来拉拢自己,直击人心。
周卓笑了,“当然可以,但就怕自己经验不足,你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朋友帮忙,我更放心。”
陈岩没想到会被拒绝,自己倒不是试探。生意中若有需求,他会给朋友做。关系的构建并非朝夕,他觉得一个人可以信任,主动给出机会,不求当下的回报。周卓是她信赖的朋友,对她很真诚,他们可以在利益上有一些关联。
周卓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看向了正埋头吃着面包、一无所知的她,“嘉茗,这顿饭算你男朋友请的,等你拿到了实习offer,你还得请我一顿。”
许嘉茗点了头,“好啊,任你挑。”
“这么大方。”周卓都没多想,顺嘴多说了句,“收到offer了告诉我,找人帮你看房,我顺便当你的担保人。”
“不用麻烦,我帮她找房就行。”
许嘉茗听着陈岩的话都胆战心惊,就怕被周卓猜出来他们会一起住,到夏天也就一年不到,在别人看来同居可能太快了些,“不用考虑这些啦,说不定我都拿不到offer。”
周卓看破不说破,“怕什么,你肯定能拿到的,估计还不止一个。到时候考虑清楚,千万别撕offer,这是要被拉黑的。”
“知道的。”许嘉茗心里都想笑,跟他说话,总要绕到工作与前途上,“我还挺期待工作的,能体验新的东西,也能赚钱。”
周卓乐了,“等你工作了,就不会这么想了。那点期待,说不定只在发工资的那天有。”
许嘉茗转头问了陈岩,“是吗?”
陈岩拿过她的酒杯,“发工资那天,我可没那么开心。”
反应过来的她内心翻了个白眼,可真是个资本家。
一顿饭吃得欢声笑语不断,周卓挺会找话题,几乎都没有过冷场。
在社交场合中,许嘉茗总不免有些紧张。但在这样的聚会里,她只觉得放松,也很开心他俩聊得还行。
她的朋友不多,她很珍惜这样相聚的时刻。
她也听出了刚才陈岩的言外之意,若是以前,她会觉得你这么做是在给我压力。但她现在已经懒得去跟他算计与衡量这些得到与付出,并试图找到绝对的平衡点。
酒是很不错,周卓都贪杯了,虽试图保持镇定,但已经在跟她感叹时间真快了,说一转眼你都要工作了,刚认识你时那会儿,你还是个逃课的小学生吧。
许嘉茗哭笑不得,自己小学时好像真的常干逃课的事,她从来不是个叛逆的人,只会让她爸帮她去请病假。没什么理由,她就是不想去上课,想躺床上看小说。
陈岩喊了的士,两人将周卓送上车,看着的士驶离后,两人牵手走回酒店。酒店离这三公里,他们在一起时挺喜欢散步的。这点儿距离算不上什么。
纽约正是春寒料峭时,微凉的手被他抓着,走起来时她也没觉得有多冷。
“你小学真的经常逃课吗?”
“还好吧。天气不好时,就很不想起床去上课啊。”听见他的笑声,她问了他,“你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