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把拆出的物件随意扔在地上时,许嘉茗将东西捡起要放到柜子上时,才发现这是女士衣物。
“给你买的,你外套太厚了。”
可他买的不只是外套,她手上拿的是针织衫与短裙,都是Miumiu的,真不知他怎么会挑这个,“你挑的吗?”
“我让陈婧买的。”
陈岩哪里懂女人的穿搭,也没这个时间,内行的事交给内行人去做。让人帮忙采购,当然要被中饱私囊,可他话音刚落,就拆出了一件吊带。北京的天,也没暖和到可以穿吊带出门,做事也不必水分这么多吧。
他伸手将东西递给伸手来接的她时,发现她皱了眉头看着手上的东西,他随着她的视线再看了眼衣服,才发现吊带的领口上有刺绣的花边。
陈岩这才反应过来,这是睡衣,他补充了句,“不是我买的。”
许嘉茗没说什么,只接过了东西压在了最底下,她有自己的睡衣的。
两人都没成想,弄了半天都没走进去,净在门口拆东西了。许嘉茗看着这一堆衣物,“怎么买这么多。”
“买得越多,她能报的账就越多。”
反应过来他的潜台词后,许嘉茗被逗笑,他的妹妹很可爱啊,“你不要跟她计较嘛。”
陈岩将最后一件衣服递给她,看着她脸上难得的笑容,他逗了她,“你大方,就得我出血是吧?”
“那你总不能赖账不给吧。”
“我打个八折给她。”
陈岩站起身,抱着一堆的衣服往里走去,她抱着剩下的,跟在了他的身后。
他的衣帽间挺大,但他的衣物只占了一半,分门别类地摆放着。相比之下,她的衣橱就显得太凌乱了些,但许嘉茗也不觉得羞愧。他的空间大,估计还有人帮忙收拾。
“衣服你有空收进去。”
“好。”
陈岩想让她有事做,琐碎的小事就好。已是正午,两人还没吃饭,他问了她,“想吃什么,我带你出去吃饭。”
“想吃番茄炒蛋。”
“我做的?”
“嗯。”
陈岩笑了,捏了她消瘦的脸,“你能不能有点追求,要一起去超市吗?就在附近。”
许嘉茗点了头,“好啊,我陪你一起去。”
“你这外套有点热,换件衣服吧。”
“好。”
陈婧帮忙购买的衣服很好搭配,许嘉茗换了条牛仔裤配毛衣外套,就随他出了门。
家附近的超市,陈岩都鲜少去,除了偶尔夜跑,结束后去买瓶水。家中冰箱里空荡荡的,她估计会呆十来天。就算两人会出去吃,也有很多要买的,他拿了推车进去。
超市总是一个温暖的地方,琳琅满目的商品,充满生机的绿色蔬菜,和色泽鲜艳的水果。许嘉茗喜欢清新的果味香氛,高昂的价格极力复刻出馥郁的果味,试图让人的神经得到舒缓。但比起这些蔬果时,香氛永远不会有新鲜的感觉。
再一次逛超市,她有些恍惚,下意识地跟在他的身旁,看着他往购物篮里拿酸奶、橙子、樱桃、荔枝,还有新鲜的杨梅。直到他去拿番茄时,她才想起家中的番茄,不知道她回去时是不是已经坏了。
如果时间能倒流到那个下午,让她做完一盘番茄炒蛋,都无事发生,该有多好。
到肉类区,见他精挑细选着从牛羊肉拿到海鲜时,许嘉茗拦住了他,“少买点,吃不掉。”
陈岩依旧将手中的挑选好的鲍鱼放进了推车里,“那你就多吃点。”
他这个回答,相当于没回答,许嘉茗也没再管他,“鲍鱼怎么做?”
“煮粥。”
推车满当当的车去结账时,陈岩见她往花卉区看去,他还没给她买过花,“想要什么花?”
“芍药。”
正是芍药的季节,淡粉的花苞即将绽放;摆在上面供观赏的花瓣已全部舒展开来,层层叠叠的,娇柔而妩媚。她很喜欢这样的生机与美丽。
“那你挑,我去旁边拿花瓶。”
结完账后,两人各自拿着东西往家里走去。
陈岩拎着两个购物袋,旁边的许嘉茗捧着两个花瓶,买的芍药、玫瑰和郁金香丢在了花瓶里。
国内网购方便,超市就在附近,反而线上选购更为方便而快捷。独自生活时觉得特地去趟超市、再拎着沉重的东西回家是浪费时间。与她一同去采购,她捧着鲜花同他一起回家,午后的阳光晒在了彼此身上,陈岩觉得这就是生活本身。
兴许他之前被嘲笑冬天想不开跑去加拿大度假是对的。其实,内心不平和时,在哪里都一样。非得换个地方,的确是多此一举。
到家后,是琐碎的忙碌。屋子采光很好,是个晴天,阳光充足,照得人暖暖的。
许嘉茗将花修剪了插在花瓶里,摆在客厅里,简约的客厅里多了抹亮色,也有了点人味。她看了好一会儿的芍药花苞,不知要等多久才能开花。
拿纸巾将地上的水渍擦干后,她就进了衣帽间,将出门前脱下的衣物拾起,找到洗衣机后丢进去。再走回去将新买的衣服一件件地挂起。
这些整理的琐事似乎能让人内心平静,无序的混乱在体力的消耗中消散,并找到一种秩序感。顺风顺水时,这些事显得太无趣了些。
也许她会慢慢好起来,跌落到谷底后,好好生活的念头逐渐复苏。可伤痛只是暂时被放到了一旁,它会时不时冒出,让人猝不及防地再次无助到绝望。从时间中学到的是,知道如何以更快的速度从谷底爬起来,虽然这样的经验并不具有通用性。
收拾到了最后一件衣物时,许嘉茗已忘了是什么,拆开了包装,拿出时看到了全貌,她都有些哭笑不得。他妹妹,也太直接了吧。
光泽柔和,手感软糯,很舒服,是真丝质地的。本来就挺短的了,估计才盖过臀,可还非得在两侧的下摆处剪一刀。
她当然不想把睡衣挂在衣架上,拉开下边的抽屉,是他的内裤;换了个抽屉,是袜子;再换了一个,是手表。她没了耐心,直接塞到了最上面的抽屉里。
厨房的烤箱在工作着,已飘出了香味,陈岩在切番茄时,忽然被她从身后抱住,她依赖地将脸贴在了他的背上。
“收拾完了?”
“嗯。”
许嘉茗看他在厨房忙活着,忽然就很想抱抱他。他一直在陪着她,他好到让她都有种何德何能的感觉。
其实,许嘉茗不喜欢对除至亲之外任何人要求共患难的。人无法无底线地接住另一个人的坏情绪,遇上糟糕的事情,伴侣付出了能付出的,剩下的无力再给出时,也能理解。她甚至不喜欢考验,将共患难当成是一种考验,是违背人性的。
她没有期待他能为她做到这样,葬礼上的场面,她只需多想下,就能猜到是谁的帮助。
她知道他爱她,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他这样地突破她的心理防线,已经不止一次了。
许嘉茗也很怕自己此刻会依赖上他,也许这种恐惧都是个伪命题了。但她很怕这种依赖不正常,爸爸不在了,他是她的庇护所。
她说过自己要做一个大人了,可还是虚弱到要躲在他的家里,在这假期的尾声,逃避着面对现实世界。
她害怕自己不够独立,害怕对他期待太多。
“你不要上班吗?”
“明天去,今天最后陪你一天。”
“你要加班吗?”
“准点下班,行不行?”
“不用,你这几天工作都耽误了,不用管我。”
“怕你在家里饿晕。”
许嘉茗笑了,“我可以买零食,我还会点外卖。”
“那你午饭自理,我们一起吃晚饭。”
“好。”
老板忽然推了所有行程消失了几天后,再次出现在了公司。就算陆逊知道了些什么,也不会主动去提,前车之鉴在那呢。
陆逊却没想到,他还没汇报什么工作,回来后的老板就先喊了他去办公室。他坐在了老板对面的椅子上,忐忑地等待着老板的发话。
“你先把手里其他事放一放。”陈岩想了想,“那个重点项目,先交给王潇文,他做事很稳。”
陆逊愣了下,“好。”
陈岩喝了口咖啡,看着他,“不愿意?”
“没有没有。”陆逊连忙否认了,心里还是有点介意王潇文这个潜在对手。但老板这儿的主要任务都不让他入局负责的话,才是大问题,“交给他,我也放心。”
“你那点心思藏着点,在我这别昏头了去跟他搞内斗。”陈岩明着敲打了他一下,“做好你的事情,该有的都有。做不好,我就让他来。”
“知道的。王潇文说话做事滴水不漏,我是该学着点。”
看他还要表忠心,陈岩打断了他,“行了,你别在我这妄自菲薄了。”
见老板不复刚才的严肃,陆逊也缓和气氛地笑了下,“这不是学着您要谦虚嘛。”
“说正事。我们现在的重点放在抓经济犯罪的证据上,证据链要有完整的闭环。”
陆逊点了头,“这是个很大的工作量。”
老板的桌上已经放了一部分由他整理出的粗略文件,老板难得亲自审理这些东西。在繁杂的关系与各种巧立名目之下,找出关系,并在关键信息缺乏时作出猜测。这是脑力活动,更是体力劳动。不假手于人,就得实打实花时间在上面,而不像其他的大多数事情,只需要分析判断后作出决策。
这件事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那就辛苦你加点班了。”
“孙老家的小儿子,是真的会被放出来?”
陈岩拿了沓文件到跟前,“还没到动他的时候。”
“那为什么要把他抓进去?”
陈岩抬头看向了他,“你是一点脑子都不想动,等着我来回答你吗?”
许永成这件事上,就算孙老是为求自保,但这就是扫了陈志云的脸面。要是真什么行动都没有,要么是陈志云甘心接受了这一巴掌被人看笑话,要么是来个大的,弄的人心惶惶。
此时,立刻动手,是不足以一击致命的。对付流氓,手段可以不文明,但要程序正义。
孙老小儿子被抓,直接动到了至亲层面,互斗之余,也会有中间人出来调停。至亲远不是陈志云的重点,但还是要把戏演完整,明面上让这件事就这么过去。
毕竟,在孙老那,一个商人,算不了什么重要的人。
这其中绕了个弯,陆逊被说了句,多想下后也反应了过来。老板虽讨厌人问蠢问题,但他此时显然是心情没那么愉快,耐心都欠佳。
“孙老的小儿子闹出过命案,那现在把他放了,经手办这个案子的,是不是也要秋后算账?”
“所以,让他们内部的人去操作这件事。我们没办法,是不得不放。”
陆逊看着说话这么云淡风轻的老板,真到了那一天时,这随口一句的分量很重。老板做事再不遵守规矩,到明面上时,干净到不留证据。
陆逊也没有再敢闲聊,但还是关心下多问了句,“要帮你定晚餐吗?”
这桌上的工作量,更别提还有自己公司的事,是要加班了。老板自由,假期多,但赶进度时,一样要加班。至于他的晚餐,有钱人真不是顿顿山珍海味,相反,就吃一盘沙拉。
“不用,谢谢。”
看着老板已经低头看文件,陆逊站起了身。
“好,那我先出去做事了。”
“辛苦了。”
第64章
北京的天气很好,像是眷顾一个在雨季里呆了将近半年的人,连着好几天,都有太阳。
许嘉茗很喜欢陈岩家的客厅,每天都会呆在那儿晒许多的太阳。
这是一个无所事事的短暂假期,她并不无聊,习惯独处的她会给自己找许多事情做。也不难察觉到,他也想让她有事做。
他买了许多花瓶,还有新鲜的花束送到家。
许嘉茗将花束修剪了,插到不同风格的花瓶中,再在家中挑选着合适的地方摆上。之前买的芍药迟迟不开,还坏了两株,她查了才知道要将外边绿色的一层外壳剥掉,会开得快一些。不过没关系,新到的花束里就有许多不同品种的芍药。
布置好鲜花后,许嘉茗想着等她离开后,估计这些花瓶又要被收起,他不会是会打理的性格。但也没关系,快乐很难,就算花期很短,能用钱买到都算赚了。
他还买了许多书寄到家里。
许嘉茗爱看纸质书,常去家附近的图书馆借书看,可惜中文书不多,她大多看电子版的。这次过去,她可以带些书走。
一半的时间里,她都窝在客厅的沙发上读书。读的很杂,投入后,常忘了时间的流逝,过了饭点就随便吃点水果。她以为自己是读不进去书的,可这种心无旁骛的能力,在很早的时候就被爸爸培养了,几乎已成了她的本能。
书里是找不到答案的,书更像是一种致幻剂,把时间打发在上面,躲避着现实。
许嘉茗还是会难受,白天时会独自哭一会。特别是一次午睡时梦到了爸爸,醒来后阳光洒在身上暖暖的,她分不清爸爸的去世是不是一场梦。当意识逐渐清醒之时,她躲在沙发上大哭了一场。
怎么可能会轻易忘记呢?
从那一场哭泣后,她就不敢午睡了。她会在午后喝咖啡,坐在地上玩拼图。
是陈岩教她玩拼图的,要将拼图划分成多个区域,根据颜色与纹理,专注于区域进行拼接。她之前没有玩过,太过在乎局部时,反而会对别扭的存在熟视无睹。意识到不对劲时,已经是拼了大半。都不知是要放弃,还是修整了重来。
玩拼图无需调用全部的注意力,她不免不时地走神。还是会想起爸爸留存的照片,那些照片,包括一本家庭相册,都被她带在了身边。
爸爸喜欢过的女人呢,很优秀。于许嘉茗而言,她有些惊讶,原来爸爸喜欢性格强势的女人。
至于自己跟那个女人的关系,不重要了。
许嘉茗得到过很多爱,对一个陌生的女人,她生不出恨意。比起恨,她更为好奇,那个女人为什么会作出那样决绝的选择?她的爸爸,又有哪里不好?
有爱不就能解决一切吗?他们为什么要分开呢?
如果放弃自己,能让她得到一个更为自由的人生,许嘉茗应该是愿意的。关于责任与亏欠,是他们俩之间的事。
爸爸已经走了,她如果非要有恨,也是为了爸爸。爱一个人,却要失去一个人,很痛的。
这些问题,许嘉茗得不到答案,也不会去问。
身处于偌大的城市,许嘉茗没有去什么景点,也只是每天出去散一个小时的步,遇上饭点,随便买点东西垫肚子。
不久之前,她还因为毕业后就想来北京找工作跟他闹脾气。此刻,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前途在哪里,以后会在哪里工作和定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