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者已矣,
这场隐藏于黑夜之中的人鬼之争远没有结束,
只要恶鬼还在肆虐,
只要还有无辜的人枉死,
这场战争就永远不会结束。
可她不想再看到冷冰冰的石碑继续增加了,
尤其,当这块石碑很有可能属于她认识的人……
雪姬呆呆地盯着墓碑,脑子里乱糟糟一团,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一片空白。
这时,一丝极淡的、浅薄的花香飘过她的鼻尖,不同于面前白色的花束,而是别的什么……
有人躲在暗处!
那种阴冷黏腻的气息……
她决不允许有鬼来这里破坏!
少女涣散的瞳孔瞬间凝起锋利的光,她放开感知,脚尖轻点,身体微微一晃,眨眼之间消失在原地。
“雪、”
炼狱杏寿郎察觉到雪姬的动作,还没来得及问什么,墓地边缘处忽然爆发出一声巨响。他一手握上腰间的日轮刀,第一时间顺着声音拔腿就跑。
尽管已经用上了最快的速度,炼狱杏寿郎依旧迟了一步。
一个身材高大看服饰像个忍者但头戴镶着钻石的头饰打扮相对于低调的忍者来说过于华丽的男人手持两把巨大的宽刃日轮刀,警惕地将另一个人护在身后,
刀刃闪着金色的日轮刀上,“悪鬼滅殺”四个字十分清晰。
这个男人,是柱!
另一边,雪姬左手提着刀,右手搭在刀柄上,她看了看当在面前的男人,目光越过男人的肩膀,企图看到被他护在背后的人,
可惜男人的身材过于高大,她什么都没看到。
少女放开握着刀的手,身体同时放松下来,歪了歪头,疑惑地问:“你不是鬼?”
手拿双刀的男人岿然不动。
男人很清楚这话不是对他说的,也看到了少女没有再次攻击的意图,但他无法信任对方,更无法放松警惕。
那样的攻击速度,只要一不留神就很有可能让敌人抓住破绽,伤到他背后的人,
他无法承担这样的后果。
“天元,没有关系。”
双方对峙的时候,被保护的人自己走出了保护圈,站在了少女面前。
“主公!”宇髓天元大惊。
炼狱杏寿郎同样吃了一惊,向对方弯腰行礼:“主公大人!”
看见杏寿郎和当在面前的男人这么称呼场上的另一个人,雪姬再迟钝,也明白自己似乎打错了人。
“我叫产屋敷耀哉,是鬼杀队的当主。”那个人表明身份,紫藤花一样的眼睛温柔地注视着面前突兀出现还企图攻击自己的少女,温和地说,“我听杏寿郎说起过你,雪姬。
我是人,不是鬼。”
离得这么近,就算这个人不说,雪姬自己就能分得出来,他的身上没有像鬼那样像是潮湿的角落里腐烂发臭的肉块一样难闻的气味,
可偏偏,那份属于人的气息中掺杂着某种阴冷、黑暗又粘稠的气息,叫她只是闻着就止不住感觉一阵心烦意乱浑身不适,看着就讨厌到骨子里,恨不得这股气息立刻消失,
雪姬仔细感应了一下,确认自己没感觉错,红色的眼睛里“不理解”的意味浓得快要溢出来:“你身上的气味怎么这么奇怪?”
“雪姬是感觉到了什么吗?真是了不起的孩子。我的身上背负着产屋敷一族的诅咒。”
“原来是这样,”雪姬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在她的感应中,对方身上的诅咒的力量和她的力量属性正好相反,就像是白天和黑夜,光明和黑暗,打起来就是不死不休,绝对没有办法握手言和和平共处的那种。
诅咒的力量十分庞大,并且正在慢慢吞噬宿主,
产屋敷耀哉额头的一角有一小块难看的疤纹,这就是吞噬的证据。
再这么下去,这位鬼杀队的主公除了死亡没有别的可能。
但,
或许她可以试试?
和制作平安御守时一模一样的明悟在雪姬心中浮现,
她不知道为什么,
但她确定自己可以做到。
不论是谁,在她力所能及的地方,都不希望再有人因为恶鬼而丧生,
雪姬向产屋敷耀哉走过去。
宇髓天元本能地想要阻止,在看到产屋敷耀哉轻轻摇头后只能选择相信主公的选择。
雪姬朝产屋敷耀哉伸出手,努力点起脚尖,还是因为身高不够而触碰不到额角那块难看的疤纹。
宇髓天元秒变嘲讽脸,碍于主公还在,他把自己即将脱口的嘲笑吞回肚子里。
产屋敷耀哉半蹲下身去,配合雪姬的动作。
他能够感受到少女微凉的手指触碰到自己的额头,紧接着,伴随柔和的白光,温热的触感从那里蔓延向全身,
产屋敷耀哉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这是!”
第19章 神明?!
他从来都没有感觉像现在这样放松过,
产屋敷耀哉放任自己的思维沉浸在流淌过全身的暖流之中。
因为产屋敷家代代相传的诅咒,自出生起他的身体一直都很虚弱,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药汁更是当饭吃,
他没有办法做过于激烈的运动,走不了太远的路,甚至是一场风寒都有可能让他不得不躺在床上修养很久。
为了不在长大之前夭折,产屋敷家的男孩自出生就被当作女孩养着,他也不例外,直到四岁那年,他的父亲、前任鬼杀队的当主无法承受鬼杀队剑士接连不断的死亡而选择了自杀,
他被迫接过了鬼杀队当主的位置和职责。
随着他的年龄一年一年增长,身体状况并没有好转,反而开始恶化,诅咒的后果开始在他的身上显现,他的额角上蔓延开诅咒的痕迹,无论是夏天还是冬天,他的身体永远都是冰凉。
按照先人留下的记载,背负诅咒的人会双目失明,紧接着无法行走,之后五感尽失卧病在床,最后在痛苦挣扎中离世。
产屋敷家族寻找和尝试过很多办法,想要减轻诅咒带来的负担,但几百年的时间下来,几乎一无所获。
可现在,
好像搁浅的鱼终于重回大海,溺水的人抓到救命稻草,黑夜中的旅人见到了日出的第一缕阳光,压在肩上的无形的重担被短暂的移开,
产屋敷耀哉长久以来挣扎着和诅咒对抗的身体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以至于让心智成熟远超常人的他都呆呆半跪在那里,脑子里空荡荡一片,什么话都想不出来。
能够做到这种程度,哪怕只能维持很短的时间,也能够算是一场神迹了吧。
不知过了多久,源源不断的暖流有了减弱的趋势,他面前的女孩身体微微摇晃,然后失力地向后倒下,产屋敷耀哉本能地伸出手想要拉女孩一把,
比他更快的是在场两名的鬼杀队剑士,他们几乎同时行动起来,炼狱杏寿郎因为所在的位置距离雪姬更近,比宇髓天元先一步将人支撑起来,呼唤道,
“雪姬?”
累到神智不清的人放心地将自己全部的重量都压在闪着金红色光芒的人影身上,强撑着千斤重的眼皮,凭感觉朝向产屋敷耀哉的方向,有气无力模模糊糊地说:“诅咒……还没有……清除……只是……驱散……一点……可以……好受一些……先前的攻击,真的很对不……”
逞强的少女话都没说完精神就先一步支撑不住,脑袋一歪,挂在杏寿郎身上彻底昏睡过去。
产屋敷耀哉急忙吩咐:“杏寿郎,将雪姬带到蝶屋去,有香奈惠在,一定能照顾好她。”
“是。”
情况紧急,炼狱杏寿郎简单向二人弯了弯腰,为方便行动而换了个姿势打横抱起少女,在全集中呼吸的帮助下用最快的速度赶往蝶屋。
炎之呼吸的火焰眨眼间消散在空中,产屋敷耀哉和宇髓天元都静静眺望着杏寿郎消失的方向
宇髓天元活动了一下震得发麻的手腕,
他早听说过鬼杀队的预备队员中出了个特别的人,实力非常强大,出手就能斩杀下弦,今天一看,传闻果然不假,看着柔柔弱弱,个头也就到他的腰,可无论是诡异的移动速度还是和外表根本不搭边的力道表明,这人确实不好对付,
不过看在她向主公道了歉的份上,再加上能够帮助主公大人缓解身体症状的神奇能力,
他,华丽的祭祀之神,勉强承认这位少女是一名华丽的鬼杀队队员!
真期待以后能在柱合会议上看到这家伙呐。
在宇髓天元身前不远处,产屋敷耀哉收回视线,转身将目光投向他这次前来鬼杀队公共墓地的另一个目标,那座刚刚竖起不久的墓碑。
今日是川上丰明的葬礼,他想趁着自己的身体还能动弹的时候,亲自来送送他的队士。
崭新的石碑还没有爬上青苔,干净到石材的纹路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产屋敷耀哉整理好心情,慢慢走到墓碑前,献上白色的花。
他记得每一个鬼杀队的孩子,他记得川上丰明。
这孩子的家在长崎,家里有一个比他小三岁的妹妹,叫川上绘子,他的家里经营着一家不大的杂货店,小本生意,但赚来的钱足够一家人过的幸福。
川上丰明脑子很好,在私塾里成绩能排中上,努努力的话,日后说不定有机会去大城市里更好的学校深造。
四年前的某一天,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夜里,一只恶鬼突然袭击了他的家,父母和妹妹当场死亡,本人被追着鬼而来的鬼杀队队员救下,
从此之后,他的人生走上了和先前完全相反的道路。
他拿起了刀,经过培育师一年的艰苦训练,在三年前通过最终试炼,加入了鬼杀队,成为一名癸级剑士。
之后,产屋敷耀哉从隐递上来的情报中得知,这孩子成日忙碌于斩鬼的任务中,只有受伤之后才会短暂的休息一段时间。
再然后,鎹鸦传来了这个孩子死亡的消息。
产屋敷耀哉向墓碑鞠了一躬,为了年纪轻轻就已经消亡的生命,为了他面对鬼时不曾退缩过的战斗,为了他救下的人和杀死的鬼。
宇髓天元在一旁负责警戒四周保卫主公的安全,也将产屋敷耀哉的举动看在眼中。
每次看着主公,他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和主公的初见。
从教养长大的忍者家族中逃离、无法认同一直以来被灌输的观念、背负着弑杀亲人的罪孽、找不到人生前进的道路,这样迷茫又痛苦的他,主公却能理解他的痛苦,肯定他在跌跌撞撞中作出的微不足道的试图弥补的努力,
主公他,就是这样一个温柔的人啊。
……
回到住宅,产屋敷耀哉笑着道谢:“天元,今天真是麻烦你了。”
宇髓天元单膝跪在主公的面前:“能够为您所用,是我的荣幸。”
目送主公离开,他站起身,身影一闪,消失不见。
今夜,他还有一大片领域需要巡逻。
……
屋中,
产屋敷天音帮助耀哉换下沾着寒气的羽织,换上宽松的衣服,再把早就准备好的用来祛寒的姜汤递给自己的夫君。
耀哉对有些呛鼻的气味没有一点反应,只是捧起还带着热气的碗,一口气喝完。
走了这么远的路,他确实感到有些累,但身上并没有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那种常有的酸涩,
是因为雪姬吧……
这时,他听到去而复返的妻子问:“耀哉今天出去,是看到那个孩子了吗?”
产屋敷耀哉点头。
今日去墓地,有一部分原因便是源自炼狱杏寿郎的回信。
他了解杏寿郎,知道这个孩子虽然年纪还小,但为人处事已经足够的成熟,绝不会无缘无故交付出自己的信任。
也正是因此,他对名叫雪姬的女孩产生了一点好奇,进而产生了想要亲眼看一看的念头。
这一次的亲眼所见,实在是远远超出他的预期,
或许……
产屋敷耀哉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注意到妻子神情有些不对,于是问道:“天音是看出了什么吗?”
天音出身神职世家,有着神官一族的血脉,哪怕是在神道衰落的现在,依旧保留着某些特殊的能力。产屋敷家族正是因为代代和神官一族联姻,每一代当主都拥有微弱的预知未来的能力。
产屋敷天音有些不太敢确定地说:“我在你的身上,看到了神明的力量。”
说着,她又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重复检查了好几次,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确实是神明的庇护。”
这怎么可能呢?
天音微微皱起眉,有些不解。
按照家族的记载,千年之前的平安时代是神道最为鼎盛的时期,神明高居神座,侧耳聆听人世的祷告,回应信徒的祈求,亦或者借由信徒的身体,行走人间。
但是突然有一天,高天原门户封闭,众神逐渐隐匿,不再现身人前。
到现在为止,他们神职家族已经有近五百年没有听到任何神明降临的消息,偶尔有传言出现,经过调查后发现都是假的,
当今这个时代,信仰稀少而驳杂,早就已经不适合、也支撑不起神明的出现了。
早就已经震惊过的产屋敷耀哉这会儿没有感到太过吃惊,他认真思索着天音的话,结合前后文,一向轻缓温和的声音中难得带着某种十足凝重的意味:“天音的意思,是说那个孩子,雪姬,是神明?”
天音轻轻摇了摇头,停了一下,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提出她所知道的、另外一种可能,
“那个孩子或许是一位代行者,代替神行走人间,能够行使神的权能。”
她从未见过真正的神明,所了解的东西也只是源自对家族记载的粗浅认识和神官血脉中的本能感知,
想知道真相究竟是什么,或许还需要去询问她的父亲,神籬一族的当主,神籬安吾。
第20章 希望
鉴于雪姬身份的真相实在是重要,产屋敷天音亲自执笔,给父亲写了一封信,托鎹鸦送过去。
神籬安吾的回信相当迅速,一连三封几乎是前后脚被送到产屋敷夫妻的手上。
第一封信送到时,天音刚给从睡眠中醒过来的雏衣和日香姐妹俩换好衣服,准备带她们去院子里呼吸新鲜空气。
产屋敷耀哉这段时间身体大好,也陪在妻子和女儿的身边,跪坐在屋檐下看着雏衣和日香拍皮球,享受难得的家庭时间。
扑扇着翅膀的鎹鸦从天际准确地降落在耀哉的面前,让耀哉有些惊讶,“这么快?”
刨去鎹鸦路上飞的时间,他的岳丈可以说是在接到去信的第一时间就写了回信,托鎹鸦送了回来。
对此,天音是这么解释的:“父亲是神籬一族的当主,浸淫神道几十年,还拥有神官血脉,对神明的事都非常上心,每每听到相关的传闻都会派人或者亲自去探查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