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易晴:“……”
她感觉这样很像在审犯.人。
王海催她:“说啊,大胆说。”
“……我想上厕所。”辛易晴随便扯了个借口。
刚说完,她意识到现在还是上课时间,从兜里掏出自己跑完早操后忘记拿出来的《必背古诗词》,证明似地补充一句:“我带着书的,不是想逃课。”
这下换成王海无言以对了。
他想,辛易晴和武萱萱这两个人,真不愧是朋友,上厕所的习惯都一样……
刘范林心里舒坦了,不由暗自得意起来,语气听上去也是一副志得意满的态度,“去吧。”
王海咬牙提醒道:“厕所不是什么好地方,不用带着书去,不差那几分钟!”
辛易晴闻言感动起来,又为自己逃避的心理和行为深感愧疚,在内心对自己的做法嗤之以鼻。
刘范林在她身后追说道:“你准备准备,第一批去参观的学生,我觉得让第一批家长过来陪读过的学生去就比较好,这样……”
辛易晴腾一下站住了。
王海敏锐地看到她的动作,犹如溺水的人抓到了稻草,扬声问:“怎么了?”
辛易晴脑子里面天旋地转,一遍遍回荡刘范林刚才的那句话,只有那一句,别的什么她都听不清楚了。
王海又问一遍:“怎么了?”
辛易晴缓缓回身,一脸死相,咧嘴僵硬且尴尬地笑了一笑,“我又不想去了。”
王海一面在心里偷笑,一面幸灾乐祸地说:“那就回去上课吧。”
辛易晴大脑快速转动,一秒内耗死了她无数脑细胞,思考应该要如何回答。
须臾后,她看着刘范林,用了一个很傻蛋的动作——忽地一拍脑门——她知道这动作傻蛋又刻意,但她没别的办法了。
谁让她刚才还假装没意见呢?
突然的转变总需要一个忽然的灵光一闪。
辛易晴没有灵光一闪,她只能装作自己有。
不经意的下手没控制好力道,辛易晴揉着自己的脑袋,喊刘范林:“刘主任。”
刘范林不是看不出来她那一拍脑门是要搞事的意思,不太想搭理她,但又不能不理,阴沉着脸低低“嗯”了一声。
辛易晴知道他这是不太想搭理她,但她决定装傻。
反正刚才已经装聋作哑过了,不在乎这时候再多一次装傻。
她问:“家长过来陪读过的这一批学生有47个,这不是个小数目,人家学校会愿意让这么一大批人过去吗?”
“而且我们这一批人,哪个班的都有,哪个成绩段的人都有,好的坏的都有,万一我们太吵闹,影响到人家学生,咱们会不会被赶出去啊?”
“现在网络这么发达,咱们要是真被赶出去了,那不是一个社会都知道了吗?”辛易晴掰着手指,一脸真诚地合计:“虽然出名是件好事,但咱们桉贤一高好歹是桉贤县的标志性成果,又不是混娱乐圈的,‘黑红也是红’这一套可不好在咱们身上用啊。”
刘范林吐槽道:“……我真不爱听你讲话。”
“和你们王老师一个腔调。”刘范林瞥了王海一眼,嘟囔道:“不知道自己多烦人!”
王海无辜地做了一个摊手的动作。
辛易晴尴尬地给了一个腼腆的微笑,小声地嘴硬道:“我这不是为了学校考虑吗?”
“你可拉倒吧。”刘范林冷笑一声,揶揄说:“我还看不出来?你们这些学生啊,自己几斤几两也就只有你们自己不清楚了吧?说句吹大的,你们手指头动一下,我们就能猜出来你们是想干嘛,也就你们以为自己装得好。”
“你就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本来觉得事情不会落到自己头上不想管,现在发现遭殃的是你立马就转变想法了,说那么些冠冕堂皇的话有什么用?真要是希望学校好,你们就应该往死里学,让咱们的升学率漂漂亮亮的,管他什么衡火中学、长烟一中,都在咱们屁股后面追不上来,回头上赶着屁颠颠地过来讨教。”
辛易晴:“……”
所以您也知道咱们这是上赶着屁颠颠地过去讨教啊?
王海忍不住笑了出来。
刘范林扭头看向他,继续扫射,“你也别笑,自己也没安什么好心思,自己说话不管用,就一直拱火,想让学生替你出头,没见过你这么当班主任的!”
王海毫不畏惧,回嘴道:“那您可赶快把我这班主任给撤了吧,什么好事儿呢你以为?”
当班主任事多,钱却没多多少。
说得过分点,要是碰上一个学生爱惹事的班级,那五百块钱还不够因为他们的违纪单被扣的。
有的班主任不愿意吃这哑巴亏,就定了规矩,谁的违纪单,谁自己付罚款,别让他背锅。
但是王海不这样。
一是16班学生大多“通情达理善解人意”,违纪单有当然是有,但王海的那五百块钱不至于被扣到一点不剩,大多数情况下还能留下一半。
二是王海每次看到违纪单上面的违规内容,虽然生气,但也觉得好笑。
什么谁谁值日厕所地面的水没拖干净,什么谁谁晚上不好好睡觉一直翻身,什么谁谁都熄灯了还在洗头洗脚,什么谁谁都熄灯了还在阳台晾衣服,什么谁谁和谁谁躲厕所里说小话,什么谁谁晚上蒙被子里面打着手电筒偷偷看书……
就这些理由,王海开不了口让学生们赔他钱。
这都是什么破规矩!!!
水没拖干净算学生干活不利索,被开单子还能理解为是情有可原,后面的那都是什么鬼东西?!!
晚上睡觉翻个身怎么了?他自己不光翻身,他还挠痒痒呢!
洗头洗脸晾衣服就更没什么说的了。一个宿舍住那么多人,晚自习下课到宿舍熄灯之间统共就间隔半个小时,回去路上还要最少五分钟,剩下的那点时间够谁用?
说小话那件事,他后来问了问,就是临近期末,学生们压力大,两个人躲厕所里偷偷哭呢。那两个人本来就委屈难受,再一被开单子,压力更大了,慌得不行,一晚上没睡好,第二天跑完操回教室的时候差点脸冲地面摔楼梯上,把王海吓得半死。
至于最后那个,因为看书被开单子的,王海就更不想说了,他当时看到以后,差点没跑过去和人吵一架。他不鼓励过度学习,但对于学生要学习,他从来也不遏制,甚至还希望这么努力的学生能更多一些。
所以这些违纪单的理由,王海是真的理解不了。他有时候都怀疑,宿管是不是被谁给他们设了kpi,开不够不算完。
不当这个班主任,他可真是巴不得。要不是以前欠了刘范林人情,他才不干!
刘范林瞪他一眼,不说话了。
辛易晴面对这不尴不尬的局面,简直要脚趾抓地再扣一栋教学楼出来。
她坚强地让自己笑对生活,问刘范林:“但是确实是有这种可能,万一咱们影响到人家被赶出去怎么办?”
刘范林:“那都不是你应该考虑的事情。你以为人家学校傻的啊?咱们过去参观学习,证明人家厉害,他们巴不得咱们过去。”意识到这么说似乎不太好,刘范林干咳一声,补充说:“当然换我我也这样。”
“你们也别去想影响到人家了怎么办?”刘范林看了辛易晴一眼,像是一瞬间就变得不是很有底气地说:“影响到人家了,人家老师批评你们。别想我替你们挡着,我可不会,我站他们后面边乐边听,然后好好学习一番。等以后回来了,我也这么批你们。”
辛易晴:“……”
范进又开始领导附体了……
她想骂人。
第53章 我不愿意
冷静过后, 辛易晴发觉自己变得有些奇怪。
虽然刘范林总是在某些时候让她联想到自己那个该死的领导,可她对刘范林,却没有讨厌, 只是觉得他这些时候很烦。
但她那个领导, 她现在每次想起来,都恨不能一巴掌拍他脸上!
当然,真给她这个机会了,辛易晴觉得自己大概还是不敢的,毕竟以前她连想都不敢这么想。
穿过来之前的那次, 她用尽了全部努力, 也只是猛地拍了一下老板的桌子, 结果自己还手疼半天。虽然那口恶气暂时发泄了出去, 但辛易晴还是觉得有些得不偿失。
现在面对刘范林,她是真的很想骂人。
但其实她想骂的,也不是刘范林。
辛易晴自己都不是很清楚她要骂谁, 她只是很讨厌有人在自己面前高高在上而她却无能为力的憋屈感觉。
想了想, 她干巴巴地说:“看着自己学生被人欺负还不管, 您不讲师德。”
刘范林诧异地问她:“什么叫师德?”
辛易晴没料到他会这么问, 一时没有准备, 直译过来:“老师的品德。”
刘范林笑着说:“那你错了。”
“你说的那个, 是实质意义。可对于我们现在来说,手底下学生的升学率, 才代表着我们的师德。”刘范林问:“没有入学之前,只要是你听说过的,哪个老师好, 是他人好吗?”
说完不等辛易晴回答,刘范林就像是有些遗憾地说:“不可能的, 传出去的名声,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某某老师教的好’。”
“至于你说的’师德’,谁在意?”
“不然衡火中学那么惨无人道,为什么家长们还是前赴后继挤破头也要把孩子送过去?”
“你刚才的话,太单纯了。但这也不是说不好,只是不合适。”
“单纯是你们现在的本色,也是你们身上没有被完全污染的美好品质。但我们不看你们的单纯,只看你们的成绩。”
辛易晴心想这和领导以前说的“我只要你们签下来的单子”没什么两样,可她确实仍旧不觉得刘范林讨厌。
她不由深思,这是为什么?
不等她想到答案,王海严肃地说:“只看你们的成绩,不意味着我们对你们以后会成为一个怎样的人是无所谓的。哪怕成绩不好,我们也希望你们人品没有问题。”
辛易晴:“那不就和你们的理论相悖了吗?你们一边希望我们以后人品不要出现问题,一边又觉得现在只看重我们的成绩就好。”
“但是轻视一方只在意另外一方,势必会导致被轻视的那一方力量削弱。”辛易晴凭借自己的实际经历说:“年级第一总是会受到更多重视,在资源分配上也会向他们更加倾斜。”
“拿我自己来说,我有不会的问题,去找老师,他们有时候会给我讲,有时候就直接告诉我,你去问那个谁,让他给你讲。”
“但说真的,除了武萱萱,没有谁会愿意不计代价地随意给我讲题。老师这么告诉我的时候,我一般就默认这道题要么靠自己看解析看会,要么就直接放弃。”
“可他们对年级第一不会这样,哪怕为他们解答一道题需要一个小时,他们也会很欣慰很耐心地解释。”
这其实是她以前的经历,毕竟穿越回来以后她不会的太多,哪有什么心思去问题。
但辛易晴觉得放在这里解释也很符合情况,就说:“或许这里面有他们没办法把年级第一安排给别人的原因,但无可否认,他们的确是更加喜欢年级第一的,也更愿意拼力去帮助他。”
她说的是实话,刘范林自己也知道,但这与他之前一直传输给学生的“老师大爱无疆”理念不符,他不能就这么认了,于是他绷着脸反问:“哪个老师?”
辛易晴:“……”
她无措须臾,默默看向王海,决定向自己的班主任看齐,也拿他当枪使一次。
王海:“……”
善恶有报。
他都掉坑里这么多次了,怎么就是不长记性呢!!!
刘范林本来以为面前的人不会这么直接地说是哪个老师,但他忘了他现在面对着的,是辛易晴。
不知道为什么,随着交流次数越多,刘范林就越觉得,辛易晴这个学生,表面上看着怕老师怕得不行,可实际上执拗得很,也倔得很。
她应该也是害怕学校的一些政策规定的,可她也敢对这些政策规定置之不理,我行我素地随着自己的想法去说一些话,或者做一些事。
就像是她知道,哪怕自己这么干了,对自己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这与他经常见到的“老师说句话都要抖三抖”的人不太一样,反而是和他那个烦人死了的大侄子很像。
但刘利好有底气,是因为他。
辛易晴有这样的底气,刘范林想不出来什么原因。
辛易晴被刘范林眯起眼睛盯着打量,像是她身上装了什么定时炸弹一样。
辛易晴有些好笑。
“但这个话题是偏的,和我们刚开始说的那件事情就不太符合了。”辛易晴心想这个话题不适合再说下去,不然她都害怕范进什么时候真给她来个炸弹把她再骂一顿,于是她笑着问:“主任您不会是想转移注意力吧?”
刘范林还真没这么想,只不过是刚好和辛易晴聊到这里了,就顺嘴说了几句,虽然他也并不是很想和辛易晴探讨“安排学生上人家学校参观陪读”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