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了指庭院中几个还在抬桌子搬椅子的护卫,吩咐道:“你们几个,上去把她抓下来。”
这几个护卫都是孟老夫人院子里,跟着老夫人过来的,特点就是人俊嘴甜,真功夫稀稀疏疏。
几人看看着正堂那高高的屋檐,犯了愁,爬不上去啊。
但是,任务已经派下来了,总不能说,节帅,我不行,我上不去,我就会给老夫人采采花,驱赶驱赶蚊虫吧。
这丫头刚才怎么上去的来?好像是抓着树枝,一下就飞上去了。
几人围着那颗大树转了两圈,开始往上爬,下边推着上边,爬呀爬,爬了半天,也没爬上去。
孟延礼看着他们的蠢样子,更加头疼了。他在军营里呆久了,没想到府中竟是这个样子,实在不成样子。遂呵斥道:“都滚出去,丢人现眼的东西。”
转身对跟在身后的亲随吩咐道:“孟铜,你上去,把人给我提下来。”
孟临泉缓缓道:“完了,铜叔很厉害的,你快点逃吧。”
孟延礼:……你个小叛徒,站错边了。
他又补充一句:“把老五一块提下来。”
连玉哼笑一声:“你还是担心一下自己吧,他才抓不到我呢。”
孟临泉道:“哦,他抓到我也没有关系,我不怕挨打,忍一忍,过几天就不痛了。”他扯起衣袖,指着上边青紫的疤痕,“这些都已经不痛了。”
连玉看了,撇一撇嘴,道:“你不是孟延礼的儿子吗,你怎么过得这么惨?这些都是谁打的?”
孟临泉道:“四姐和表姐打的。”
“表姐,就是你说的那个坏女人曹小姐?”连玉问,眼睛却一直瞄着下边的动静。
孟临泉道:“嗯。”
“哎,不对呀,我看你刚才那样子,明明是会功夫的,你打不过她们?”连玉不解,她之前动手的时候就发现了那个什么曹小姐,是不会武功的。
孟临泉垂头,缓缓道:“祖母和曹姨娘不准我还手,还手了要罚跪挨打,还没有饭吃。挨打忍一忍就过去了,没有饭吃很难受的。”
连玉做个大人的样子,拍一拍他的头,安慰道:“你以后跟着我住在风淅园吧,不用挨打,也有饭吃。”
孟延礼怒瞪向孟老夫人,道:“母亲,我把老五交给你,你就是这样照顾他的。以后让曹家的人滚出去,不准出现在府中。”
孟老夫人心虚地强辩道:“他撒谎,他从小就是个撒谎精。”
“他有没有撒谎,我自然会查清楚。来人,送老夫人回祥瑞堂。”孟延礼厉声道。
这时,孟铜已经上了房顶,向两个小孩子走去。
连玉有恃无恐地看着他,并且露出一个诡异笑容,她往前一步,一手锁住了孟临泉的咽喉,笑道:“铜叔叔,你再往前走,他的小命就要没了哦。”
“你们来的晚,可能不知道,我可是会功夫的哦。我能一只手把他拉上来,也能一只手拧断他的脖子,不信,你就问问院子里这些人。”
孟延礼心中咯噔一下,看向院子里的人,大家拼命地点头。
她们也觉得很不可思议,这么点一个小孩子,就用那红绸将孟临泉提了上去,也就孟临泉那个傻子真敢让她提。
这下好了,现在成人家手里的人质了吧,果然傻子就是傻子。
孟延礼喝道:“孟铜停下。”
孟临泉慢慢道:“你刚才说以后会对我好的。”
连玉笑道:“对呀,对你好,和杀了你又不冲突。”
孟延礼道:“小姑娘,你松开手,有什么事情咱们好好商量。”
连玉温柔地笑道:“我一直有在好好商量呀,是你们一直喊打喊杀地要上来抓我。现在怎么还倒打一耙呢,大人欺负小孩子哦。”
孟延礼沉了沉心绪,耐心问道:“你有什么要求,说出来,我们尽量满足,你把老五放了。”
连玉:“我要风淅园,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啊,请你们这些无关的人都出去,以后风淅园归我。”
孟延礼道:“不行,风淅园是我家老二的,不能给你,换一个条件。”
“给她。”突然一个清润疏朗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众人闻声望去,月白衣衫的公子立在门下,灼灼风华,实在耀眼,正是府中的二公子。
孟延礼激动道:“阿深,你回来了,想死爹爹了。”说着就向门口迎去,看那样子早将他家老五给忘了。
连玉大叫一声:“表哥,救命,他们要杀我。”
话音未落,人已经松开了孟临泉,也扔了手中的鸡,身子直接从屋顶跌飞下来。
孟泽深身影一闪,错过向他奔来的老爹,伸手将跌下来的连玉接到怀里,叹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僵在路上的孟延礼:……
众人:……
第100章 兔崽子
她那是不小心吗?她明明是自己跳下来的。
还有, 谁要杀她了?明明是她要杀五公子。
二公子外出游学几年,是不是把眼睛学坏了,怎么睁眼说瞎话。
我们那个英明睿智、守正不挠的二公子呢?
孟延礼回身, 瞪着让他朝思暮想的好大儿, 不可思议道:“这姑娘, 你认识?”
“嗯,我的人。”孟泽深放下怀中的连玉,又替她理了一理衣服,捏掉身上粘着的几根鸡毛。
“嗯?”孟延礼眼睛瞪得更大了, 盯着连玉端详一遍, 心中暗道, 这儿媳妇有点小呀, 而且还有点疯,不过长得倒是挺好看的, 唇红齿白, 玉雪可爱,不然他也不能容忍她在屋顶上得瑟那么久,还愿意跟她讲道理, 但凡换个丑点的, 早一箭给射下来了。
孟延礼有个毛病, 这毛病无关痛痒,就是有点膈应人,让他无法对所有的子女一视同仁,因为他喜欢好看的, 这个喜欢是纯纯的欣赏。
他喜欢好看的人, 但是又不贪花好色,也就娶妻的时候可着美人挑, 结果生出了的孩子,个个都被他给串了,就长出了阿深这么一个仙苗苗。
阿深不但长得好看,还文武双全,从小便天资非凡。
就这,能不招人喜欢吗?搁谁身上,这碗水他也端不平。
阿深唯一的缺点,就是不求上进,整日里惦记的都是诗酒花茶、山啊、水啊、道啊、佛啊,一副脱离红尘要出家的样子。
真是愁煞他这个老父亲了。
孩子也是苦,有隐疾,咱们就去治疗嘛,怎么能放弃挣扎,直接看破红尘了。
红尘多好,红尘多欢乐,现在有了小心思,应该愿意治病了吧。
他攒的那些偏方神药,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
孟延礼一大圈复杂的心理活动跑完之后,一挥手,大气道:“好,阿深都这么说了,以后风淅园归你了。”
“老二,你以后住旁边的静水居吧。”
孟泽深皱眉道:“不要叫我老二,还有不需要,我继续住风淅园。”
风淅园在孟府是一处特殊的存在,占据整个西南方向,形成一处独立的空间,是个两进的大园子,假山流水,花木扶疏。
孟泽深自己画了图纸,监督着工匠建起来的。地虽然大,人却少的可怜,平日里也不太与府中之人来往,有一种闭园修身的态度。
要说旁边那静水居,说着近,其实离得并不近,只是因为其他院子更远,显出来了它近而已。
孟延礼心道,他懂,这是要亲自看着小媳妇,亲自教养。看来老二得了他的真传,喜欢长得好看的,这都不惜下血本,亲自养了。
以前真是他这个当爹的误会了。
也对,那些庸脂俗粉怎么能配得上他的神仙儿子,以后的孙子岂不是又要给串坏了。
还是阿深聪明,果然聪明人在哪个方面都聪明,做什么事都透着聪明劲。
孟延礼脑补了一通,满意极了。
孟老夫人此时还没被送走,她清了清嗓子,道:“二小子啊,你让那个丫头把紫秋放回来。”
“紫秋是谁?”孟泽深问。
“紫秋是……”孟老夫人很想说,那是你媳妇儿,但瞧见虎视眈眈瞪着自己的烦心儿子,只能改了口,“紫秋是你表妹。”
孟泽深道:“我的表妹有点多,不知道是哪一个?”
孟老夫人:……兔崽子,跟他那个烦心的老爹一样,让人心梗。
孟老夫人急躁道:“是哪一个不重要,你让那丫头放人,她知道。”
孟泽深垂眸看向连玉,问道:“你知道?”
“啊?”连玉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无辜道,“我知道什么?我只有一只鸡,没有人啊,而且刚刚鸡也放了。”
“你怎么会不知道,你坐了她的花轿来的,我家小姐好好坐在花轿里出门的,等到了,是你从花轿里出来的,肯定是你绑架了我家小姐。”那一直跪在地上的丫鬟哭诉道。
连玉道:“哎,你可不要诬陷人哦,我这个人脾气可不好。”
孟延礼又开始被她们吵得头痛,想着不管怎么样,人还是应该先找回来,遂问道:“小姑娘,那你说一下,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花轿里?”
连玉乖乖回道:“我去市场买了一只鸡,然后有个人跟我说,有户人家在给公鸡娶亲,只要用一下我的鸡拜个堂,那只鸡也归我了,我就可以平白多得一只鸡。然后我就坐进花轿里面了。”
“这种好事,要是让你们遇见了,你们会不动心?”
孟延礼喃喃道:“确实很难不动心。”
这么一说,连玉忽然想起了那只拜堂的大公鸡,膘肥体健,炖了肯定很香,抬头往屋顶一看,空空的,没有人。
“在这里。”孟临泉站在树下出声唤道,怀中还老老实实抱着那只雄鸡,原来他已经被那个叫孟铜的抱了下来。
连玉点点头道:“抱好了,这只鸡也是我的。”
“你胡说,肯定是你绑架了我家小姐,快将我家小姐交出来。”那丫鬟哭喊着向连玉扑过去。
连玉轻轻抬起一只脚,直接将她踹飞出去三丈远,嗤笑道:“你们在这里抓着我不放,还不如多派点人,赶快出去找,如果真是被人绑了,你们再磨蹭下去,要带出城的,也早已经出城了,要成亲的,洞房都已经入完了。”
经她这么一提醒,老夫人才醒悟过来,大叫道:“快派人出去找,延礼啊,让你衙门里的兵也去找。”
孟延礼吩咐道:“孟铜,你亲自带人去找。”抬手指了指地上的丫鬟,“把她带上认人。”
孟老夫人又指了指跟在她身后的几个丫鬟婆子和护卫,道:“你们几个都跟着去,分开来找,这样快。”她的这些人都是非常熟悉曹紫秋的,也能帮着认人。
呼啦啦,院子里少了一多半人,只剩下几个主子,还在这里,孟夫人全程秉持着装死的美德,没吭过一声。
孟泽深环视四周,没有发现自己院子里的人,问道:“青潭在哪里?”
青潭和寒竹都是他的小厮,不过青潭更擅长庶务,被他留下来看管风淅园。
按理说,有他的命令在,青潭不会允许任何一个人进来的,但是,现在风淅园都快成戏园子了,反而没见到他。
院子里又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之中。
孟延礼沉声重复一遍:“青潭在哪里?”
孟夫人不说话,孟老夫人也不说话。
“寒竹,去找人,除了风淅园,府中每个地方都搜查一遍,包括祥瑞堂。”孟泽深冷声道。
寒竹应道:“是。”
寒竹就这么去搜查,别的院子肯定是不让搜的,结果就是打架,先把人打扁了,再搜。
孟泽深小时候就干过这种事情,因为有个曹家的小孩偷拿了他的东西,他去祥瑞堂搜查,直接干翻了整个祥瑞堂的护卫,差点拆了祥瑞堂。
也是那一次,孟延礼才发现,这个儿子不仅是个会念书的,手脚功夫也厉害得很,以前那软绵绵的样子,都是装出的。
“我也去,带我一个。我最喜欢找人了。”连玉呼啦从孟泽深背后蹿了出来。
孟延礼一看这姑娘两眼放光的样子,再联想到她之前的做派,便知道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还要上去搅两下的主。
孟延礼沉声道:“等一下。”
寒竹当然知道,他家公子那么说,不过是故意吓一吓,让他们主动交人罢了,所以,脚步停的也很快。
孟延礼无奈地唤了一声:“母亲。”
孟老夫人冷哼一声,道:“二小子,回来这么久了,你连一声祖母都没叫过,反而派人去祖母的院子里耀武扬威,这就是你的孝道?”
孟泽深道:“父慈才能子孝,祖母想要孙儿孝顺,也不难,多修己身便好。”
孟延礼在心里默默吐槽,谁父不慈了,我对你可慈祥了,也没见你多么孝顺我,哼。
但是不能拆儿子的台,他忍。
“好你个兔崽子。我真是命苦啊,千辛万苦生了个不听话的兔崽子,兔崽子又生了一群不听话的兔崽子。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孟老夫人又坐在地上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