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叹了口气：“直接把我带来的这么多愚人众士兵的神智统一关入幻境迷宫中，是不是多少有点儿不够客气了？”
他的语气听起来想当的无奈，就像是表示自己虽然有意见，但是也没打算因为这点儿不愉快就直接闹掰，于是就单纯只是吐槽一下而已。
乐熙拍拍手：“还好吧？就只是简单放在迷宫里一会儿而已。否则呢，如果他们不进去的话，他们一会儿看到的东西或许不是那么的……符合他们想看到的？”
博士还当真配合地来了句：“愿闻其详。”
乐熙活动了下手腕：“不管是我在刚刚从你这边拿走了东西之后，你得用这样客气的态度同我谈判，还是我直接走走你一顿，看起来都不是那么合适，不是嘛？这还是为了给你留点儿面子呢。”
博士的青年切片比起乐熙先前遇到过的切片来确实态度要稍微好些，单单语气就客气了不少。
他长长地“啊”了一声：“所以，今天你是以与我站对立面的身份出现在我面前的，对吗？看来愚人众叛逃的第六席执行官现在正与你同行。”
博士状若关切：“是最近的经济状况出了什么问题吗？还是我给你的信物在北国银行中兑换不了摩拉了？”
言下之意当然也相当明白：他是加了钱的客户，如果只是因为资金问题和散兵站在一起，那么，现在绕道或许才是比较符合契约的做法。
有一说一，确实是因为八重神子给了钱，但是另一方面呢，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萝莉也在这一边。
相比之下，愚人众那边几乎没有萌物！
乐熙摇摇头：“钱不钱的其实没什么关系啦，主要是，虽然你确实是开了会员的客户，但是对方有额外加钱，我夹在中间很为难呢。”
“说起来，金主那边原本的想法是要我给你一巴掌，把脑袋扇掉等的那种，但是看在你是会员的份上，就减成让我拿走这个，然后你带着你的人从这儿离开――是不是很划算？”
第120章 愚人众误入模拟宇宙
其实散兵没有给那么多的钱。
八重神子给的钱也没有那么多。
但是正经搞生意的，可以不讲道德，可以满脑子都是反悔，但是绝对不能嘴上说“什么会员不会员的，当时就是为了把你的钱拿到手上来啊，至于之后的什么优待……当然是看心情而已嘛”之类的话。
所以在表达了自己其实已经非常照顾他这个价钱用户的权益，同时也是非常为对方考虑这两点之后，乐熙当即就跳跃到了全新的话题上去。
只要将责任什么的全都推到博士身上去――或许不是这个切片干出来的事情，但是只要推掉锅，保证锅现在没有被放在自己身上就万事大吉。
比如说：“说起来，在出现在这里之前，我完全没有想到一位愚人众执行官，啊，还是前三席之一，会带着那么多的愚人众，到须弥的一处山洞附近来，只是为了将我的另一位客户抓回去――若是您能够早点儿将这个任务外包给我，那么我保证今天、现在，当下这一幕就不会发生――但是很可惜，在您见到我之前，我就已经接下了另一份工作，您晓得的，这样会让我很难办呢。”
言辞凿凿，仿佛没有考虑到她这个接委托一方的人的处境就是博士的错一样。
这个青年切片倒也并不恼怒：“原来如此，也就是说，这一次你出面，是因为今天你接了一份委托，是这个意思吗？”
他将句子的重音落在了“今天”这个词汇上。
“的确，没能提前确定不会妨碍到你的委托是我考虑欠周，那么，我现在想要向你预约一下――我想，明天这个时候，你身上的这份委托应该就已经到期了？”
他的声音被故意掐得柔软，像是用蜂蜜揉成的面包，但是里面本应该是内馅的部分，却是一条嘶嘶作响吐着蛇信子的毒蛇。
毒蛇笑嘻嘻地表现了自己的体贴：“当然，如果明天仍然被委托了也没关系的，我还可以选择后天、大后天……反正我还要再在须弥待上一阵子，一点儿都不急。”
他确实可以不用着急。
做为切片的二十四分之一，当他在桓那兰那这边堵着散兵的时候，另一个切片完全可以在须弥城内和阿扎尔那群教令院里面心比天高但是眼高手低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学者们完成他们先前的布置。
相比之下，乐熙就只有一个，分身的技术倒也不是没有，但是与之相配套的仙舟虚拟人像投影技术需要的那些设备按照积分价格来算都非常昂贵，且本身还需要一台专门的仙舟能量转化机器做为“后盾支援”。
显然，你分身我也分身这种画面很美好，但是没可能达成。
所以会分身是真的相当了不起。
“等到时候轮到我的委托时间，我的委托要求也很简单……啊，当然，委托的内容我现在还没有想好，但是我打算先占用上你的时间，以免到时候有人选择插队。”
青年切片博士优雅地行了个看起来很至冬宫廷的礼节。
“那么现在，我打算暂时带人撤离这里了，之后再来的时候也只会有我一人，还得先麻烦你把这些士兵们从精神的迷宫中释放出来。”
乐熙顿了顿，片刻之后她突然笑了出来。
“好的，没问题，就明天吧，我明天的时间还没有被其他的委托占用，那么祝您今晚有足够好的安眠，明天再会面的时候，我们大家都可以拿出最好的精神面貌。”
她仍然飘浮着，面对着博士，身体却开始往后飘去，飘出去没多少距离，博士又追加上了一句。
“还有你手上拿着的那个，就是先前从我这边借走的小玩意。”他还非常“善良体贴”地用了“借”而不是“抢”，“尽可以随便拆开看、研究，但是请不要忘了在你结束现在的委托的时候把它带回来给我，我的出借期并非永久。”
愚人众高级精英士兵斯坦尼斯拉夫感觉自己好像沉入了水中。
当然，沉入水中只是一个类比，他并未真的被水淹没，而是被情绪和过往淹没了。
这也并非是他的过往，他沉进了一个好像和提瓦特截然不同的时空当中，进入了另外的人的人生，但是，他仍然是斯坦尼斯拉夫，只要认真回想仍然能够想起来这个名字以及与之相关的身份。
而在这一段像是在他死后轮回后又重新开始的人生，让这位在士兵中算是层次比较高的青年感觉到了异样的熟悉。
这个世界注定要毁灭，每个人都走在一条命运给安排的道路上。
在道路的两边，放着形形色色的蓝罐子红罐子还有垃圾桶罐子，而他们的口袋中则放着两张名为“大乐透”的券码，他们需要不停击碎这些罐子，有些人从中开出了金色祝福从而一步登天，有人则因为大乐透破碎血条－99%不得不折戟沉沙而回到原始起点重新来过……
斯坦尼斯拉夫就算是一个运气比较好的人。
他早早开出了奇物和祝福，通关了他人生的模拟宇宙――说起来，为什么人生还要叫做模拟宇宙？
――然后他心存怜悯，开始试图帮助那些运气不好的、周而复始地被传送回起点的人来。
说起来，他感觉好像自己还顶着斯坦尼斯拉夫这个名字活着的时候，就有着很高尚的志向：他为了将人们从旧世界的桎梏中解救出来而加入了一项伟大的事业，虽然现在可能很多人无法理解他，但是将来，等新世界被造就的时候，那些能够成功去往新世界的人一定会能够理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怀抱着这个愿望，斯坦尼夫斯基加入了一群终生都在苦修着的、怜悯着所有人的悲伤的家伙。
这群人自称悲悼伶人，打算将着模拟宇宙中挣扎着的、血条反复蹦迪着在道路和起点之间不停徘徊着的可怜人解救出来。
为了做到这一点，他们制造了一艘大船，一艘用来载着那些怀着大乐透的人脱离命运的船。
斯坦尼夫斯基为自己能够加入这样悲悯天下、为其他人的未来而努力的组织而高兴，他靠着自己先前砸罐子砸出来的祝福和奇物，在这一群悲悼伶人当中也算是相当不错的战斗力，于是他也加入了这次针对那些仍然还在不停回到起点的模拟宇宙人的解救之中。
他们将船停在了赛道边上，打算搬走到道旁那些走这条路的人自己搬不走，但是其他人就可以拿走的罐子，给他们开辟出一条全新的道路――走向自由的人生吧！这是他给那些被解救出来的人的建议，不要再沉迷模拟宇宙了！就算一天到晚砸可破坏物又有什么用呢，欧皇不是你，幸运是很难降临的！就算走过了前面的坎坷又如何，虫皇一个冲刺还不是把人打回起点――不要再挣扎了！
斯坦尼夫斯基现在已经不记得被他解救出来的那个人有没有又一次沉迷发作回到模拟宇宙当中去一遍一遍走那还有倒计时的格子了，他只记得，当自己和那些悲悼伶人伙伴们一起回头，对今天的救的人数非常满意，准备载着这群人去往自由的彼岸时，他们很是错愕地发现……
……船被偷了。
原本停在河流上的船只，现在已经不见了踪影。
只有在岸边用石头摆放出的图案写着：
谢谢你们制造的摆渡工具，现在我们可以去追阿哈了！假面愚者在此真诚地送上感谢！
等斯坦尼夫斯基从这个光怪陆离，好像有点儿逻辑又好像没有逻辑的幻境当中落出来后好久，他仍然有些没能回过神来。
这都是什么东西……真的是一场梦境吗？
“怎么可能是我手捏的意识迷宫啊，”乐熙将雷元素丝线编织成的网提在手指上，甩得转了两转，随后连带着网和里面的元件一起握在手中，“当然是从现实里面直接拉的素材。”
这不就是黑塔的模拟宇宙吗。
反正模拟宇宙现在还有很多没有完成的区域，但是黑塔对于版本更新的要求摆在那边，所以把这群人塞进去充当一下npc，录入了相应的数据再送走不也是个很不错的“帮助”吗？
总之，拖延了愚人众的时间，帮助黑塔收集了一些正常人思考的数据，总体来说算是双赢。
“等等，你就别好奇那些愚人众士兵的意识先前都被传送到什么地方去了，眼下他携带的这个东西才是你最应该担心的吧？已经被愚人众内定了的，神、之、心、的、容、器。”
散兵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阮梅实验室那边很快就解析出了博士带着的这个小玩意的效果。
是用来抹消机体意志，顺便像是病毒一样操控机体的一个程序。
简单来说：针对散兵。
被当作神之心的容器来看待，并且正在被人思考着要怎么抹去意识，虽然先前没有想到过这种可能性，但既然是博士主持的，那么倒也正常而不离谱。
如果真的会被用上将他的心智从这具在雷电影的设定当中本不应该出现自我意识的身体当中抹去的工具的话，他当然不会不反抗，只是目前暂时没想到更好的解决办法。
“不过说起来，愚人众居然打算用上这种丧心病狂的道具吗？我还以为他们会在雷神已经恢复了亲政之后多考虑一点外交上的问题呢。”
“神明对我并无特别的感情，最初的愧疚也都已经在没有销毁我这一善举上耗尽了。”
散兵面无表情地说。
“其实大不了就是我和这个切片同归于尽，我也顶多是觉得有点可惜而已。”
“不至于，这应该还不至于。”
乐熙摆摆手。
“让我思考一下，我总觉得我能弄到点能够用在这一场合的替身。”
散兵：“……？”
第121章 谈判
在叛逃之前，散兵和博士的关系一直都还能和“好”这个字沾上那么零星的一点儿边。
毕竟是合作伙伴关系，散兵那时候不知道自己一路加入愚人众背后多多少少都有博士的手笔推动，在刚开始得知对方会帮助自己解开身上神明设下的禁制时还很真心诚意地感激过对方一段时间。
怎么说呢……倘若不是愚人众里本身同僚之间的矛盾就比较大，互相之间说话从来都没有客气这两个字，而且散兵在被认可成为执行官之前还一直都在深渊最危险的前线战斗。
为了能够在那样的环境中生活，从表面上看，他的脾气确实越来越差，和博士说话的时候也逐渐没有了最开始时的礼貌客气。
但是――
“哈，斯卡拉姆齐，我原本以为你会更客气一点，以前的你哪怕生气了，也不会做出如此无礼的举动。”
对于乐熙，哪怕是最强大的那个切片，博士也从来都没能成功看透――哪怕只是一个方面，哪怕只是百分之一的进度。
所以他就更不会知道乐熙的行事背后偶尔还会受到来自阿哈的节制，他只感觉对方是一个相当随心所欲，想怎么来就怎么来的强者。
对于这样的不定时炸弹，随时都有可能来一手让他措手不及的动作的存在，博士只能选择稳着来。
武力也是想要用的，但还是先行按住自己的手，先用言语交流来尝试着达成想要的结果比较好。
因此，他让那些愚人众士兵给桓那兰那附近给自己搭了个简易的房子，然后就让他们回到自己原本的岗位上去了，有什么做什么。
原本还指望着这群人能够在他将散兵擒获并抹去自由意识的时候看看能不能抓住一两个兰那罗带回去研究，不过现在看来大概是不能够了。
他抓兰那罗就要做好被乐熙撕破脸皮出手针对的准备。
认真来说，这相当不公平，因为乐熙完全可以不遵守任何先前口头上的“约定”，而她的战斗力保证了一点：只要她想，当前不管怎样都是她说了算。
但是平常博士和他身后的愚人众不也经常打这种不公平的仗嘛，只不过那时候占据绝对优势的是他们而已。
已经很多年没有在如此受限的情况下……和对方商谈了呢。
博士收回放出的思绪，看向那在愚人众士兵们熬夜加班造出来的简易房子门口。
原本那边应该有一扇门的，但是就在刚才，散兵一脚踹开了这扇门。
本来就衔接得不是非常好的屋门就这样倒在了地上，在地上拍扬起来些许烟尘――寿未终，难正寝，中道崩殂……啊不是，夭折。
博士：“好吧，我知道了，你现在看我不爽，但是又不得不坐在这里和我聊，所以心里很有火气，我完全能够理解你，我甚至可以体谅你。”
他指了指自己对面的那张椅子：“坐吧，喝茶吗？”
语气、音色、甚至是气质，都和当年他还不知道博士做了些什么的时候如出一辙。
散兵冷笑了一声。
先前，如果给他一个回到过去杀死自己救回踏鞴砂其他人的机会，哪怕成功率并不高他也一样会努力尝试着去做；如果给他一个干掉博士全部切片，彻底致其于死地的机会，散兵也绝对会用尽全力去把握。
但是现在他站在博士面前，模样看起来勉强还能说得上一句“平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