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踏进房间的时候，蚌壳就缓缓打开，里面不是蚌肉，而是一张铺着蚕丝床单的柔软床铺。
浅蓝的被子堆积在里侧，柔软的长枕中间还有凹陷的痕迹。
钟离看了择露一眼。
“嗯？”择露把人拉到窗边，对他的视线茫然。不过茫然归茫然，这不耽误她的动作。“快点躺下。”
她推搡着说道。
钟离顺从的坐下，然后又被按着肩膀躺下。
“脱鞋！！”女人惊叫。
钟离：……好吧。
他不仅脱了鞋，也脱掉了外套，内里的衬衣要更加的柔软舒适一些，躺下也不会硌着哪儿。而躺下之后，第一个感觉就是柔软。
然后是铺天盖地而来属于择露的气息。
钟离微微皱眉，错觉吗？感觉，有择露血的味道…他的手探入柔软的被子底下，然后一顿，摸出了几片细小的鳞片。
“嗯？哦，不小心蹭掉的。”跟着爬上床的择露看见之后随口说道，然后她也躺在了钟离身边，一翻身趴在他胸腹位置后，双腿化作修长鱼尾。
然后心满意足的用尾巴把人圈了起来。
[我的。]
天知道择露盼着这一天盼了多久，一朝得偿所愿，身处巢穴最深处的安全感，伴侣就在身边的愉悦感，令她迅速陷入了极其舒适的状态。
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软绵绵的放松下来了。
……有点困了好像。
先睡一觉吧。
睡醒之后，再亲好了。
她闭上了眼睛。
钟离一手抱着她，一手拉过被子给她盖住尾巴。这里全是她的气息，很容易就想到。在醒来之前，都是一个人在这里吗？
择露。
那些鳞片，绝对不是自然蹭掉的。真身是龙的钟离很清楚。
他也知道，爱人肯定不会老老实实告诉他，所以，之后再找机会吧。归终说的选择，你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将趴在身上睡着的人揽紧，钟离也闭上了眼睛。
临睡着前，他想：这样，算是迟来的二人世界旅行吗？
第46章 择露醒来第十四天
钟离以为会在妻子精心为他所铸的巢穴待上很长一段时间――但是没想到，才第三天，妻子就堪称迫不及待的拉着他离开了。
“嗯？舍不得吗？”择露发现了他的疑惑，对此微微一笑。“之后随时可以来，但是外面归终还在等我们，太久的话她会生气的。”
钟离隐约觉得不是这个理由，但是看着择露的笑容，他顿了顿，没有追根究底。“嗯，那我们走吧。你沉睡许久，大家都很想你。”
择露拉着他的手，曼妙修长的鱼尾摇曳，带着人向上游去。鲛人巢穴的微光渐渐远离，而海面之上的天光却渐渐靠近……
胡桃很守信用，择露一上岸，就看见了放在沙滩上的那口漆黑描金的棺材。还有站在棺材旁边，神情庄严肃穆的胡桃。
而营业模式的胡桃在看见有人从海里走出来还滴水不沾也不惊讶，但在看见女人扛着的人是谁之后，她的表情绷不住了。
那熟悉的装束，那熟悉的渐变色辫子――客卿！你怎么了？！客卿你还活着吗？！
她心中无声的尖叫，表面却只是微微皱眉，做出疑惑地表情，“择露，这不是我们往生堂的客卿吗？他怎么了？”
择露微笑，“是亡夫。”
“G？但是我认得他，就是钟离客卿啊……”
微笑。“亡夫。”
胡桃：……有点怂，择露的表情，好危险！
她轻咳一声，“那个，他好像还有呼吸……？”
微笑，且肯定。“亡夫。”
“既然棺材已经准备好了，那么丧葬的事宜也拜托往生堂了。”择露几步上前，单手将棺材盖抬起来，然后轻巧的把肩上的人放进去。
她甚至很有兴致的将青年的双手交叠着放到胸口，形成一个格外安详的姿势。
咔哒。
棺材盖子严丝合缝的扣紧，择露单手按在棺面上，转头看向胡桃叮嘱。“热闹点，亡夫生前就喜欢热闹。”
“越热闹越好，他一定开心。”
胡桃已经看开了，客卿啊客卿，您这又是哪儿惹得风流债啊。但是既然他们往生堂已经收了钱，一切都要以客人的意愿为主对吧？
她点点头，“我明白了，一定给您办得热热闹闹的！”
唢呐一响，哀愁的乐声就传遍了整个绯云坡。觉少早起的老人们就知道了，这是有哪家有人去世了。他们纷纷出来，看见了一条抬棺队伍。
所有人都穿着肃穆黑衣，走在前方的人拿着花圈开道，后方的人吹着唢呐送终，而在队伍的中间，换了一身黑色长裙的择露则是捧着一幅遗像，微微低垂着头走着。
一大早起来跑委托的空注意到队伍里的择露之后顿时愣住了：咦？
派蒙也注意到了，“那不是择露吗？她家里有人去世了――”吗字被咽下，她看见了那张遗像。
手绘的遗像寥寥几笔，就勾勒出青年高雅的气质。深色短发，搭在肩头发尾垂落胸前的渐变色辫子，眼尾霞色，右耳的单边耳坠――钟离死了？！
派蒙眼瞳地震，忘记说话。
空也哑然失语，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他想起了之前钟离说的，择露是他妻子这一事。
现在看来，的确属实。
但是现在……应该是遗孀了吧？
金发的旅行者心头一跳，有一点自己都搞不清楚的窃喜。
“旅行者…旅行者你在想什么啦！那个钟离怎么可能会――一定是哪里搞错了！”单纯的派蒙虽然吐槽钟离，觉得他明明知道金钱的价值和金融的意义，也明白人间疾苦，却完全不能想象一个没有钱的自己，实在是离谱至极。
但是遇到这种认识的人突然暴毙，且已经开始被人敲锣打鼓的要送去埋了的情景，她坐不住了。
空：“你说得对，我们跟上去看看吧。”
有这样念头的不止他一个人，在一家店铺里，一身落拓长衫，大方露出大片胸肌，长发束成高马尾的若陀正在嗦面，他对面坐着的是归终。他一抬头，就看见迎面走来的丧葬队伍中间的择露，还有她抱着的遗像。
噗！！
一口面直接喷出来，俊朗青年外貌的龙王顾不上归终嫌弃的怒视，而是随手擦嘴，然后指向外面。“归终你快看！！”
归终真的很想打他一顿，大惊小怪，这么多年了还咋咋呼呼，一点都不稳重――她转头看去，下一秒，表情控制不住了。
什么情况？！这难道过去的不是三天，而是三千年？不然为什么她会看见择露举着摩拉克斯的黑白遗像？？？
两人匆匆结了账，追了上去。
而后，调查北国银行的弥怒，坊间走访的浮舍也发现了那一队丧葬队伍，大惊之下决定暗中观察，悄悄跟上。
在这一支丧葬队伍吹吹打打招摇过市期间，无数相关的仙人收到了消息，化作普通凡人而来。他们一时判断不了情况，暗中讨论几番之后也得不出个所以然的章程来，再看队伍中间的择露低首垂眸，以及后面平静的棺材……
模糊了存在感的仙术下，一群仙人聚在一起，亦步亦趋的跟在队伍后面。
“不然我们先跟着吧，择露大人总不能真的把帝君埋了？”削月筑阳真君不太确定的说。其实要他说，跟都别跟最好，帝后之间的事儿，他们这些做下属的最好少参合。但是下属归下属，私底下他们也是朋友，出于对帝君的关心和爱戴，怎么说都是放不下心的。
“真埋了倒也不错。”归终喃喃自语，然后被阿萍掐了一把。“这么近的距离，帝君要是醒着肯定能听见的。”她提醒好友，“考虑一下自己的武力值，归终。”
归终有点不服气，“虽然我本身的武力值不如他，但是加上机关术的话，我也――”
“他会天动万象，手搓陨星。”阿萍幽幽说道。
归终：……
烦死了！！
而这时，唢呐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最后消失。丧葬的队伍停在了往生堂门口，胡桃打开大门，迎棺进门。
之后的流程也全都由这位看着还带着几分青涩的少女一手操持，择露只需要按照她的要求行动就好了。
不得不说，她真的很专业。
然后，十分专业的胡桃堂主准备让择露的亡夫入土为安了。
到了这里，已经忘记了客卿还在呼吸的往生堂堂主带着端庄肃穆的表情，她一点错误也没有的走完了流程，也敲定了墓地，顺便紧急找人雕刻好了碑文。
上面有一行字格外显眼。
“吾夫钟离之墓”
落款是：爱妻择露立
择露看了看，然后抿唇，她差点没忍住笑出声。“咳、谢谢你胡桃，你考虑的很周到。要是我一个人的话，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放心吧，择露你是钟离客卿的未亡人，而我们往生堂之前也承蒙客卿关照许多，自然也应投桃报李。”胡桃拍拍胸脯，大包大揽。“放心吧，我会代替钟离客卿多照顾你的！”
人群围观的空和派蒙：……这话是可以说的吗？
而趴在围墙上观察的众仙也各有各的心思。
归终：哼，非要论关系远近亲疏，摩拉克斯真死了那也是她来照顾择露。
魈：帝君…帝君这么做，一定有他的深意吧？择露大人似乎也挺开心的，原来这样能让她心情好吗？
若陀：别因为他感觉不出来，摩拉克斯你明明还活着，为什么躺棺材躺的那么安然啊！这难道就是他有老婆的关键吗？
留云：所以前些天择露没来，果然是跟帝君在一起。呵，肤浅，果真肤浅！
一群仙神嘀嘀咕咕，然后看着棺材被抬走入坑填土，然后立碑上坟。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一切尘埃落定。
胡桃走的时候想着要不要半夜来挖坟，但是想了想，这说不定是人家夫妻情-趣，她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
空和派蒙，前者隐约察觉周围有什么不对，有一种不宜久留的危险感觉。而且，择露发现了他，这种时候还朝他笑了笑，直觉告诉他这场葬礼并不是真的葬礼。
钟离都给自己办过一次送仙典仪了，让妻子再办一次，应该也是很合理的吧？抱着这样的想法，他跟择露打了招呼之后还是带着派蒙离开了。
不然他担心等下看见往生堂客卿复活会忍不住拿出留影机合影留念一张……啊还是算了算了吧。
墓地选址在天衡山，依山傍水，山清水秀，作为长眠之所来讲，很棒。胡桃听了择露的要求之后，真的很认真的筛选了。
等人散的差不多之后，择露转身，“你们还不出来吗？”都跟了一路了，小老鼠一样，OO@@的声音不断。
于是，屏蔽的仙术撤去，一群提着香蜡纸钱的仙神出现在了择露面前。
他们挂着不走心的悲伤表情，挨个上前。
“择露大人，我等、我等……”被若陀塞了一手的蜡烛纸钱的魈很是羞愧。
归终脚步轻快的上前。“哎呀，我们是来送帝…送钟离客卿一程的。”她生疏的点燃了香烛，又烧了纸钱，很不走心。“一路走好，择露就交给我来照顾吧。”
择露：……
咚咚――
突然，坟茔下方传来的敲打的声音。
隐约的，还有一道声音。
“择露，我可以出来了吗？”对方很有礼貌的问，“我现在迫不及待的想要跟归终好好切磋一番，她的机关术我也许久未曾领教过了。”
排队上香的仙神顿时放下手中的东西，一退三十米。
“我突然想起，洞府中还有事需要处理――”留云直接展翅飞走了。在她之后，削月，理水，移宵等真君也都胡乱找了理由告辞，浮舍一把抓起自己呆呆的魈小弟，转身就跑，在他身后其他的夜叉兄弟姐妹也都一起跟上。
开玩笑，看帝君热闹是一回事，但是看热闹被发现就是另一回事了。
谁会想跟帝君切磋啊！会被砸进地里扣都扣不起来的！
钟离觉得，择露定做棺材的时候，一定考虑了舒适程度。黑暗之中，他笑了笑，不然他不会躺的这样舒服，一点也没觉得身上难受。
他醒来之后就明白自己在那儿了――毕竟是往生堂的客卿，自家堂里出品的棺材他还是认识的。而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果然很生气他假死的事情。
居然伪装的那么好，连他都没看出来。
钟离深刻的明白了妻子想要报复他的心情了。
但是――这不是你们趁着他被择露惩罚的时候，跳出来挖墙脚看热闹的理由。
那面墓碑被钟离面带微笑的埋到了地下深处，然后悄然粉碎了。
棺材的话，他倒是好好收起来了，是择露的心意，不能浪费。
然后，青年牵住女人的手，眉眼温和笑着。
“高兴了吗？”
神清气爽的择露点了点头，“嗯，还不错。很新奇的体验。”她弯弯眼睛提醒。“你的体验更新奇吧？我也是第一次见有人自己给自己办葬礼的。”
“唔，你这样一说，的确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一项体验了。”钟离顺着她的话笑道。
还剩下的几人面面相觑。最后，归终忍无可忍，“我说，择露，你未免也太见色忘友了吧？嗯？”
若陀摸摸下巴，敏锐的发现。“感情感觉倒是比以前好了很多……”更亲密了，要是在以前，择露可不会被摩拉克斯三言两语吸引注意力，连周围还有人都忘记了。
阿萍：“我们真的不走吗？帝君的眼神好像有刀子G……”
“啊？什么见色忘友…归终你在说什么呢。”择露眼神漂移了一瞬，然后理直气壮起来。“是归终的错吧，明明都知道摩拉克斯活着，却用言语诱导我。”
谴责的看向好友，择露指责。“难道归终想我做一个道德缺失的人吗？”
“有什么不好吗？”归终同样理直气壮，双手叉腰一点也不退让。“明明说到底，要不是摩拉克斯，择露说不定就会选择我了嘛！”
“那种事情都说了是不可能的啦！”择露无奈道。“我很喜欢归终，但是那只是朋友的喜欢嘛。我不是很早就说过了吗？我是没办法为了归终分化成男性的。”
“我不听！”归终上前一步，气势汹汹，娇小的个子让她不得不仰着脸才能对上择露的视线，“明明以前我们最好的！”
“现在不也是最好的朋友吗？”择露也上前一步，俯视好友，她凝视那双灰色的眼眸，认真说道。“我对你的情谊，从来没有改变过。”
蓝眸与灰眸对视，气氛都凝固一般……
钟离伸手，勾住女人的腰把人拉进怀里。“……看来你们一点生分都没有，那应该也没必要叙旧了。之后有空再聊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