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明赫没答她一连串的问题,看到她安然无恙后率先迈脚走出去。
喻凝连忙跟了上去。
地势越来越陡峭,她跟在宗明赫身后,只要越过这条蜿蜒的路,就能走到不远处的大路上。
因为身边有了人,她便没了刚才紧张的感觉,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
可刚卸下警惕,宗明赫就忽然侧身扯住她的手腕:“别踩。”
话音刚落。
她脚已经踩到绵软的树枝上,整个人瞬间滑了下去。宗明赫眼疾手快按住她的腰,将她带到怀里一起翻滚下去。
“哗啦——”
“啊!”
两个人滑下去撞在了树干上。
四周安静下来,有鸟飞过,几缕夕阳透过树林照在他们身上,尘埃在光束下四处飞舞。
喻凝虽然被抱在怀里,可登山服被巨大的冲击力擦破,胳膊和后腰都有火辣辣的痛感。
她顾不上疼,立马看向身下被自己拖累男人:“你还好吧?”
宗明赫头靠在枯树叶上,声音沉得吓人:“下来。”
喻凝才意识到自己趴在他身上,慌张地想起来,可又使不上力。
宗明赫抬手给她借力,可刚碰上她的腰,就听见她发出小声呻.吟,甚至抖得皱起眉。
宗明赫低眉,松开手:“哪里疼?”
“腰、腰还有胳膊。”
热意涌出,喻凝伸手摸了一下后腰,再抬手的时候瞬间冒出眼泪:“好像流血了。”
宗明赫当然看见了,淡淡的红色血迹。
他立马将胳膊撑在地上用力坐在起身,怀里的人也被带了起来。
伸手拨开她衣服上的树叶,刚碰上她的腰肢,人就立马从他的腿上弹开。
宗明赫蹙眉:“我看看严不严重。”
喻凝腰上疼得厉害,可具体哪里疼她不知道,或许在侧边也或许是上面……
她抬起水雾雾的眼睛,哽咽问:“怎么看?”
“把外套拉起来。”
“……”喻凝不动。
宗明赫失去耐心,托住她的腰让她半扶在树干上,她本就娇小,能被他一只胳膊就撑起来。
因为刚哭过,眼皮尾处泛起的粉色很是明显。额前头发上全是汗水,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蔫了。
宗明赫移开眼,语调放低带了一□□哄似的:“只是检查一下。”
汗水顺着脸颊滑落,延伸进喻凝的衣服里。不知道因为紧张还是疼,她呼吸在剧烈起伏,按住宗明赫的手。
“我自己来。”
她闭上眼捏着衣服,掀起一个角。
冷风灌进来,身体跟着颤抖几下。
她白色的内搭贴在肌肤上,只是拉起小个角,一块儿白皙的肌肤就露出来,淡淡的血迹从上面蔓延而下,伤口还在上面。
“再往上。”
喻凝照做,又将衣服拉起一些。
纤细的腰肢露出来,脊梁骨微微凸起,皮肤白得晃眼。宗明赫不可察觉地滑动喉咙:“可以了。”
她衣服掀起来的地方被树枝擦破了皮伤,伤口不大血不多,但蹭得到处都是。
“严重吗?”她带着哭腔的声音问。
宗明赫眼眸黯了黯,从胸腔里发出一声嗯。
喻凝一听,抓住衣服的小手都泛白:“那怎么办?”
“忍一下。”
第4章
太阳完全落山,天色变得昏昏暗暗。
林子里偶尔有鸟飞过,惊起波澜,而后又归于平静。
宗明赫用纸巾擦干净她伤口上的血渍,拆开碘伏棉签擦拭伤口,褐色的药水染在她白皙的肌肤上很是明显。
伤口处红褐相间,像一朵刚被折断的还在露水的玫瑰花,脆弱娇艳。
可动作到一半,发现怀里人没了声音。
连刚才的小声嗫嚅都没了。
低头,发现她居然死死咬住嘴皮,不让自己发声。宗明赫停下动作:“疼就说。”
“不疼的,啊......”
冰冷的药水刺激到伤口,她下意识叫出声。
她不想失态,特别是在自己未婚夫的弟弟面前。
可宗明赫的动作一点儿也不温柔,把她弄得好疼但又不能说。
他的动作就像他的人一样,带着疏离感又硬又冷,完全不懂得怜香惜玉。换做是宗岳,他才不会那么没轻没重,肯定会问问自己疼不疼,要不要轻些......
可想到宗岳,委屈的感觉就突然涌上心头,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眼泪。
都怪宗岳,要不是他把自己一个人丢在半路,怎么会受伤呢......把他弟弟拖累了还要让人家帮忙处理伤口。
恐惧的心情无法得到平复,而身后的人又让她心里多了一丝局促。
宗明赫滚烫的手掌不经意触碰到后背,那种冷热交替的感觉让她难受得紧。
她忍住情绪,带着鼻音,小力气地推他的手:“随便弄一下就可以了。”
哼得像猫一样。
宗明赫低头看了眼她头上的汗,尽量放轻动作,快速处理完伤口,他把人扶着转过来:“胳膊我看看。”
喻凝点头,一边解扣子一边擦眼泪,等了好大会儿才把登山服外套脱下,又回头看着宗明赫。
他抬着眼皮,眉宇间参了微沉的气息正盯着自己。喻凝张张嘴:“那个、你能先......转过去吗?”
宗明赫的眸子扫过她眼泪汪汪的眼睛和泛红的脸:“不用脱里面的衣服。”
“哦......”喻凝顿住手,把运动服的袖子全部挽起来,露出胳膊,又细又白。
宗明赫看了眼,倒是没伤口,有点红了。
都已经护在怀里,还是磕碰到了,不过就她这点细胳膊细腿,一碰就能出淤青......
再抬眸时,她已经认真地把衣服拉到最上面,把自己的身体藏得严严实实。
她扶着树站起身:“你带手机了吗?我们先跟下面的人联系吧。”
“没电了。”宗明赫拨开树枝,扭头看了眼不远处:“我去看看那条路能不能走,你在这里等着。”
喻凝立马摇头:“我们一起。”
说着就站起身。
宗明赫看她一瘸一拐的模样,伸手按住她的手腕。
喻凝回头:“怎么了?”
宗明赫把包里的杂物全部扔了,包括宗岳出发前买的暖宝宝,最后把必需品背到前面,屈膝半蹲下:“上来。”
喻凝看着面前宽厚的背脊,明白了他的意思,连忙摆手:“不不不用了,我自己能走。”
宗明赫保持着那个动作,提醒:“天马上要黑了。”
“可是......”
她还在犹豫,宗明赫就一把将手电筒塞到她的手里,稍用力将她整个人带到了背上。
喻凝一瞬间腾空而起,碰到他结实的肌肉立马红了耳朵。如此亲密的接触,她实在尴尬……
但只是几秒钟,她就被颠簸吓得立马攀住他的脖子。
……
天色渐黑,交叠在一起的身影穿过石子路。
这路有车痕,他们没走错。
路上浓淡不一的雾气飘荡开来,缭绕林间,一股不可名状的气息环绕在鼻尖。
是树木腐朽的味道,也是泥土和灰尘的味道。
寒气四起,两个人的登山服摩擦在一起,发出不小的声响。喻凝觉得心里毛毛的,于是开口:“你爬过这座山吗?”
“没有。”
喻凝突然啊了一声:“那我们今晚能走得出去吗?”
宗明赫脚步顿住,侧过脑袋,声音透出一丝沙哑:“不一定。”
喻凝原本凑在他耳边,差点碰上他的脸后连忙缩了缩脖子。
只有一缕手电筒的光照在两个人前的路上,他的侧脸被光衬得线条很立体,睫毛清晰得根根分明。
“那......”
“看命。”
喻凝抿唇,又乖乖趴在他的背上,手握电筒给他照明。
一路上太安静了,只有他的踩在枯枝树叶的声音和低微的呼吸声。
这山路难走,更何况还背着一个人。
喻凝内疚地低下头,手扶在他的后背上,小心地挪了挪屁股。
身下人忽然箍紧她的大腿,沉声:“别乱动。”
喻凝吓得一动不动,又老实地举着手电。
当下的情况根本容不得她矫情或是纠结,只要不给他添麻烦就好了。
宗明赫目视着前方,注意力却全在后背。
她为了保持距离,一直绷着身体,可过了一会儿就没力气了,绵软的身躯贴在自己身上。
刚才滚下山的时候,她也是如此小小一只趴在自己怀里,身上没什么肉却是软软的。
压着他的胸膛,柔若无骨的小手还抓着他的衣服,脸上尽是害怕的模样。
每次见他都是这个表情。
想起她后腰那一块白皙,宗明赫下意识紧了紧喉咙。那晚宗岳楼着她的腰,细得好像一只手就能圈过来。
喻凝哪里会想到他在这种紧张危险的环境下还能分神,她盯着远处专注地为他照明。
山路盘旋,喻凝几次想下来,可他都不松手。
僵持后她才明白,宗明赫应该是嫌她走得慢,拖后腿……
终于看见了远处的灯光。
喻凝激动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人!”
宗明赫侧头,掂了一下她。
“看见了。”
喻凝听见他沉沉的声音,又闭上嘴。
——
房子的主人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专门把火炉给了他们,又倒了热水。
喻凝感激地双手发颤:“谢谢,谢谢!”
联系上宗岳,她才坐在小椅子上放松下来。
“顺着这条公路下去就是村庄了,你们不用担心。”
老哥给他们拿来充电器,和喻凝唠起来:“每年来爬山的人多,我经常遇到走错路的,你们俩还算幸运,有的人找不到就失联了,救援队连夜上山找人都不一定能找到。”
喻凝点头,这样的大山一旦迷路可能几天几夜都走不出来:“我今天顺着路标下来,可走到一半发现不对劲,那时候手机也没电了。我差点以为自己也要走不出来了。”
“所以千万不要一个人爬山,特别是你们这些爱冒险的年轻人,对山对水要有敬畏之心,别说你们了,我这个本地人都不敢一个人往深山处走。”
老哥说着,又看了看站在门口的男人:“不过你男朋友还挺厉害,一路背着你下来。”
喻凝僵住身子,又连忙摆手:“不是的不是的,他不是我男朋友。”
她解释完,偷偷看了眼宗明赫。
他站在门框外,骨节分明的指尖夹着燃烧星火,是老哥给他的烟,晚风吹过,一缕烟雾顺势而上。
他的头发东倒西歪竖起来,宽厚的肩膀撑起黑色冲锋衣,领子拉到下巴处,那一双长腿上沾了不少泥渍。
……
宗岳来的时候喻凝正靠在椅子上休息。
听见屋外的吵闹声,她立马睁开眼掀起身上的衣服,站起身跑出去。
“凝凝!”
宗岳从车上下来,着急地大步迈向她。
喻凝一头扎进他的怀里,温热的眼泪源源不断地掉出来,死死抓着他的衣服:“呜呜呜宗岳……你怎么才来啊。”
宗岳抱住怀里人,听到她的声音终于是松了口气:“对不起凝凝,我今天应该来接你的,对不起。”
他安抚着喻凝,低头捧起她满是泪水的小脸;“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喻凝点头,一边抽泣一边道:“有。腰,疼死了。”
“我看看,没事吧?”
喻凝按住衣服,声音呢喃:“没事,已经处理过了。”
没提怎么处理,谁处理的。
宗明赫站在外面,和警察说明了情况。
了解才知道,今晚除了他们还有几个登山的人被困在山中,到现在都还没联系上。
耳边有哭哭啼啼的声音,鼻音很重像是委屈地抱怨娇嗔。
吵死了。
宗明赫不经意敛眉。
刚刚在自己面前还强装镇定,痛得要死愣是不吭一声,现在倒躲在宗岳怀里喊着疼。
不用回头都能想象到她脸上委屈的模样,肯定是眼眸潋滟,鼻尖红红的。
宗明赫转身,和收留他们的老哥交换了联系方式以后拉开门上了车。
屋内。
喻凝被宗家人围绕着,个个都在关心她这关心她那,劫后余生的感觉也让她长舒一口气,但没有忘记刚才经历的恐惧。
喻凝从宗岳怀里抬起头,正好看见宗明赫独自离开的背影。
刚才趴在他背上的时候,能感受到他背上的肌肉线条,也为她挡了不少风。
他走得太快,都还没来得及说声谢谢……
——
回到山脚,喻凝就开始发烧了。
宗家人连夜带她去了医院,处理完伤口挂上药水已经是凌晨了。
平时十点就入睡的老爷子也赶到医院,坐在病床前很是自责:“凝凝,今天这事儿怪我,爷爷给你道歉。”
喻凝摇头,作势要起身:“爷爷,没关系的,是我自己不小心走错了道。”
“你快躺下快躺下。”老爷子把她按回床上躺着,看到她寡白的小脸又懊悔了好大一会儿。
走的时候又吩咐医生照顾好她,让她好好休息。
等老人走后,宗岳才走过来弯腰抚摸上喻凝冰凉的手:“饿吗?想吃点东西吗?”
喻凝舔了舔干涩的唇:“口渴。”
宗岳把杯子里倒满水,用吸管喂了她几口。
“宗明赫呢?”
“他没事。凝凝,今天……”
“别说了,我想休息。”喻凝打断他。
刚才扑在他怀里哭完全是出于本能和对于他的信任,可冷静下来,她想起这人才是今天的罪魁祸手。
气不打一处来,钻进被子里闭上眼睛。
宗岳知道自己没照顾好她,心疼地将她的被子拉好:“对不起,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被子里的人没说话,宗岳叹口气关灯出了病房。
喻凝烧得不严重,只是受惊后又着凉而已。第二日早晨打完针就回到农庄。
因为这事情发生太突然,大家都被吓了一跳,把喻凝好生照顾着。
她捧着热水坐在沙发上,发现屋子里少了个人,好像无人在意也无人提及……
休息了一天,宗岳便带着她返回了锦城。
直到走的时候,喻凝都没有看见宗明赫。
她系好安全带,扭头问:“宗明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