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他的视线,喻凝下意识把手缩起:“你也挺厉害......”
“万工。”前面的霍惟打断她欲安慰的话语。
喻凝抬头,只看到宗明赫站在斜坡上睨着他们,薄唇微抿,面无表情也瞧不出个情绪。
万五忠:“怎么了?”
接着就听见霍惟例行公事的口吻,让他继续给大老板介绍橡胶园的情况。
“诶,来了。”
万五忠点头,麻溜地跑回到宗明赫身边。
……
下午五点,猝不及防地又下了场雨。
园林里沁起湿濡的浊气,雨水冲刷过山路,泥水没有阻隔向两边散开。
下山的路,喻凝鞋子不小心陷到泥沟子里,连带着袜子裤脚都湿透了。
万五忠见状,立马让人送来一双干净的鞋子。
送鞋的人,便是刚才见过的女人邱拓纭。
她半蹲在地上,把一双崭新地布鞋递上来:“小姐,这鞋码可能有点小,你将就着穿吧。”
喻凝一边惊讶于她流利的中文,一边摆手:“不用不用,我就穿这双没事的。你收回去吧。”
邱拓纭听见她拒绝,手不舍地摸着鞋子边缘,迟迟没有松开。
“换上吧喻小姐,这样会舒服些。”
万五忠把她赶到一边,看着喻凝完全湿掉的鞋子,很担忧的模样。
邱拓纭插不上话,只好放下鞋看了几眼才离开。
那鞋子应该是手工缝制的,槟城很多女人都穿这种款式,它内侧边缘还绣有一个“纭”字。
要是穿在这样的烂泥地里,就太可惜了。
喻凝最终还是没穿那鞋子。
傍晚,一行人回到山脚的村子里。
这里靠近海域,大多都是白墙蓝顶的平房,各家各户之间隔着柏油路,茂密的野草肆意生长,一颗颗椰子树长在院落里。
今晚住宿的地方是杜友安排的,为了不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大部队没有选择去旅馆,而是住在了他的家里。
津戈和霍惟住在最外侧,宗明赫住最大的房间。
杜友轮到给喻凝安排住宿的时候犯了难,最后考虑到她这次的身份是“秘书”,便给她安排了其他房间,和两个小侄女住在一起。
对这个安排,喻凝很满意。
于是等周围人问起来的时候,她更加肯定自己“秘书”的身份。
晚上万五忠带了更高一层的几个领导到村子里,张罗起招待宗明赫的饭局。给老板们到酒递烟伺候着,完事儿又带着他们去了第二场,岛上最热闹的歌舞厅消费。
万五忠一边和歌舞厅老板交涉,一边拿了瓶矿泉水递给喻凝,贴心地问:“喻小姐,不喝酒吧?”
喻凝点头接过矿泉水,朝他说了声谢谢。
卉山的歌舞厅和喻凝见过的都不一样,是由一间间单独隔离的房间组成。但他们没进去,而是穿过隔音不好的矮房子来到一片露天篝火沙滩前。
夜晚的村子里亮起灯光。
海面上漂浮着几艘亮着灯的鱼船,摇摇晃晃若影若现。
篝火旺盛,在沙滩上玩乐的都是橡胶园的工人,褪去了白日里的劳累与质朴,他们的灵魂在夜里得到释放。
这里的人有着天生热烈奔放的基因,唱着槟城语的歌,跳着海岛最奔放的舞步。
女人们穿着五颜六色的流苏臂裙,常年被太阳暴晒的皮肤呈现健康肤色,在篝火边烤红了脸。
喻凝本以为会是一场不健康的聚会,没想到却看到了如此原生态的民俗习惯。
等万五忠坐到她身边的时候,她不禁好奇:“你们这里每天晚上都那么热闹吗?”
“差不多,因为没别的娱乐项目。”
万五忠喝了一口啤酒,摘下眼镜:“每个老板来我都会带他们走这套流程。”
“什么流程?”
万五忠咧唇笑出声:“白天在橡胶园考察,晚上来村里感受风俗。如果他们玩开心了便会喜欢上卉山,生意能谈成的几率就变大,就可以赚钱了,哈哈哈这也意味着我能娶老婆了。”
没想到他那么实诚,喻凝随口问:“你还没结婚?”
“没呢,天天在这山里,谁看得上我啊。”
万五忠忽然压低声音,慢慢靠近喻凝:“我还想问问喻秘书,有没有什么认识的美女可以介绍给......”
他话还没说完,一道黑影就遮挡在两个人中间,阻止了他们的对话。
回头,又是霍惟。
“喻秘书,老板找你有事。”
喻凝表情凝固片刻。
还真把她当秘书了......
她缓慢站起身,朝不远处的男人走去。
刚才还有四五个人在宗明赫身边围着谈生意,这会儿就只剩他一个人坐在沙滩椅上。
他弓腰抬起头,手里夹了根燃着的烟,也没抽就随意地搭在膝盖上。
“找我干嘛?”
喻凝走过去,看见他骨节分明的手抬起把烟捻灭在液体里,唇瓣微扬:“老板找秘书能是什么事。”
“今天做什么工作记录了,喻秘书?”
说着,伸手把她扯着坐了下来。
宗明赫身上凌然的气息扑开,带着热气冒在喻凝的后背上,她热得不行往前动了动:“我现在已经下班了。”
“老板在,就是工作时间。”宗明赫靠在椅背上,慵懒地伸直一只腿,将她困在自己怀里。
喻凝稍微侧身哼了一声,骂他是可恶的“资本家”。
宗明赫不怒反笑,看着她的侧脸低下声音:“以后少跟陌生人说话,别人家说什么都信。”
他这突然的话题让喻凝摸不着头脑。
“我哪有?”
宗明赫捏着她的胳膊往里一拉,两个人靠倒在躺椅上,身影被遮在了巨大的伞下。
“你!”
喻凝被那道大力气按趴在他胸口,正想作怒时抬头就看到他狭长眸子里有一簇火光,是远处篝火映衬的。
接着他薄唇扬起,吐出一个名字。
万五忠啊。
喻凝更不明白了,不太赞成他的说法:“他是陌生人吗?我觉得他人挺好的啊,很真实又细心。”
宗明赫温热的指尖刮过她的脸颊,眯眼看着她:“细心?给你送了双鞋就是细心么。”
“你别乱动。”喻凝缩着脖子。
看着她慌乱的模样,宗明赫顺势轻勾起她的发丝:“差点忘了,你最喜欢细心、贴心的人。”
他咬字很轻,带着丝挪揄。
喻凝懒得和他计较,缩回手起身:“我回去睡了。”
时间也不早,宗明赫便没再继续逗她,起身跟在她身后一同离开。
才过了转角,篝火喧闹都被遮挡在平房后,光线暗了下来。没了刚才的喧闹,及腰高的荒草随微风摇摆,显得有些孤寂。
四周静得可怕,喻凝刚想开口和宗明赫说说话,就听见墙那头的草丛里传来动静。
她停下脚步,耳朵无意识动了动。
是一道女人细碎的呻.吟从草丛里传出来,猝不及防地钻入耳朵里。
含糊暧昧的声音在这静谧的空间里尤为突兀。
喻凝听清了那奇怪的声音立马想转头走,可脚已经踩到了木板上,还发出嘎吱一声。
她瞬间僵住身体,那边的动静也跟着停下。
草丛里娇媚的声音响起来,交谈的声音居然带着兴奋与恐慌。
喻凝即使听不懂但也能猜到一二。她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慌张地嘴巴都合不拢了。
宗明赫个子高,站在她身后视野宽阔不少,一眼便看到椰子树下一男一女两道相交的身影。
他淡淡压下唇,半阖起眼皮,把视线落在身边脸色不断变化的喻凝身上。
她巴掌大的脸一阵白一阵红。
比那边的战况还要精彩。
那边的男人低低说了几句,不一会儿那两道身影又继续动起来。
海浪摇晃的拍打声甚至比另一头人群欢闹的声音都要响,海岛腥咸的海草味道弥漫在角落里。
月亮圆得不像话,明晃晃照亮这小村庄。
注定不是一个平凡的夜。
热浪像只无形的手,将喻凝的喉咙都遏住了。
那男人的声音她太熟悉了,不正是刚才才和她说过话的万五忠吗......
他不知道又说了什么,两个人从地上站起来,在昏暗光线下能看到剪影轮廓,不难看出,他们正扶着椰树杆进行生命的大律动。
喻凝头皮一阵发麻,转身就想走,但身后的人却将她死死困住在墙壁之间。
宗明赫低声开口,缱绻的气息里似乎带有笑意:“他人是挺好啊,怕吓到其他人特意挑了个这么隐秘的角落。”
喻凝低着脑袋听他胡说八道,整张脸都已经烧红了。
好个鬼!这简直是打了她的脸。
这该死的万五忠前脚还和自己说要结婚娶老婆,后脚便在这草地里......
那边的动静越来越大,完全不怕有人路过似的,或者说他们就是在寻求这种刺激感。
一声接一声。
前面是刺激的场面,后面是炽热的气息。
她好像才是最不该站在这里的人。
喻凝大脑一片空白,只好无助地扯了扯宗明赫的衣角,想求他赶紧放自己离开。
宗明赫好笑地低下头,手掌微微拢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松开了自己的唇瓣。
脸皮薄成这样......
再咬下去,嘴都得烂了。
喻凝趁机从他的身下逃走,一路埋头往住宿的地方跑去。
进到房间里,两个小孩已经睡着了。
喻凝小口喘气,靠在门上缓了好久。
等蹑手蹑脚洗漱完,她躺到床上却辗转难眠。
才进岛一天就发生了那么荒唐的事情。
她复盘起今日和万五忠的几次交流,忍不住咬牙泛起恶心。
真是人模狗样......
她躺在床上胡思乱想。
这屋子里没有空调,风扇也没在运作,只有小孩的呼吸声浅浅萦绕在耳边。
睡不着觉热得难受,她又脱了件衣服,身上只剩一件白色的吊带和七分短裤。
刚重新躺下闭眼,屋子外忽然传来不轻不重的脚步声,门把手又“咔嗒”响起。
喻凝瞬间睁开眼睛,背对着门的身体僵硬起来,在黑暗里屏住呼吸仔细聆听动静。
屋子的门被推开,一缕月光从门缝外钻进来,脚步声逐渐靠近变得清晰。
有人进来了?!
喻凝心跳如雷贯耳,四肢瞬间变得冰冷,一动不动只能盯着离自己不远的小孩。
这一晚上发生的事情,让她觉得这个村子并不像表面那么平静,漆黑的深夜里有无数罪恶被海浪声掩盖。
她屏住呼吸,额角的汗水慢慢往下滑,悄悄伸手摸索着有没有可以用于防身的道具。
可还什么都没摸到,那道黑影已经走到床边弯腰将她笼罩,是一个男人的影子......
接着有一股清爽的气味袭来。
喻凝还没反应过来,一双手就将她从被窝里捞起来,轻松抱在怀里。
感受到腰上温热的紧意,她猛地蹬腿扑腾,可叫喊声还没发出来便对上了黑暗里一双深邃的眸子。
看清了人,喻凝一瞬间放松下来,忿忿抓住了男人的衣领:“宗明赫?你在做什么啊?”
声音压得极低,但也是掩不住颤抖。
宗明赫没说话,用行动回答了她。
他瞥了眼早已睡沉的小孩,动作迅速轻巧从床头拎起喻凝的衣服,抱着她离开了房间。
穿过黑暗的走道,几步就到了那最大的房间,喻凝被他放到了床上。
还不适应光线,只能眯起眼睛趴坐在床上:“你是想吓死我吗?!”
宗明赫俯下身:“给你打电话了,你没接。”
喻凝气得拍了拍被褥:“大晚上谁看手机啊。”
她生起气来,小脸都皱在一起,目光紧紧盯着宗明赫的动作,看着他将门反锁,又把纱窗和窗帘都拉起来。
硬梆梆问:“你要做什么?”
宗明赫走到床边自然地靠下,声音微扬:“今晚在这里睡。”
他身子占了大半地方,喻凝被挤到里侧,缩起腿背倚在冰冷的墙:“为什么?我不……”
宗明赫抬手把灯关掉。
“这里的屋子只有我这间有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