囫囵吞下后才发现内里包了无数的细针。
这些针此刻将她扎成了筛子,寒意便从骨缝中全透出来了。
现场被围了起来,警署的人依次介入。
林疏棠是被沈肆抱出现场的。
回去的路上,林疏棠把车窗落了下来,一声不吭的任由风往咽喉里灌。
直到喉咙被吹得发疼、发涩,难以吐出半个字,依旧压不下来胸腔里不停翻涌的恶心和难受。
沈肆看不下去,把车窗升了上去。
直到回到住宅,她被塞进被子里,暖暖的温度包围着她。
沈肆出去给她倒水时,林疏棠拽住他的衣角,声音艰涩。
“我是林世雄唯一的监护人。”
林疏棠坐起身,“我认为他的精神出现了问题,我有权利把他送进精神病院。”
沈肆看了她一会儿,开口,“对,你有。”
她笑得安心起来,“好。”
沈肆坐在她的身边,伸手勾住她的腰抱进怀里,低头看着她空洞的样子,去吻她的唇。
很温柔的,小心翼翼的。
没有进入她的唇腔,只是这样缠绵悱恻的描摹她的唇瓣。
最后抵着她的额头,声音沙哑的道,“宝宝,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从凉山回来后,她就没有休息过,而且持续低烧。
“沈肆,你喜欢我什么呢?”
她问的时候,眼睛有些热了。
“你看所有人都不喜欢我,林琼岚,林世雄……连我的亲人都不喜欢我,是不是有一天你也会忽然发现我其实没那么好。”
第144章 我会做很坏的事
在喜欢的人面前,越狼狈,越心慌。
对上她颤颤巍巍的目光,他把声音压着,音色低沉。
“林疏棠,这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又说了一遍,“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他们的错误和罪孽不需要你来买单,你更不能因此而否定自己。”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不公平。
有的人不把她的爱当回事,有的人却苦苦追寻,得不到她的爱。
沈肆捧着她的脸颊,很专注地看她的眼睛,缓缓对她说,“你很好,是最好的,无可替代的。”
她不知道他有多嫉妒那些人,嫉妒的要死。
林疏棠低语,“可我会做很坏的事,我也有很多缺点……”
“坏?”她要是个坏孩子,那他算什么。
沈肆不由得低笑出声,落在她腰间的手稍稍收紧,看她时眸色温柔,“我见过你在学校打架斗殴的样子,见过你顶撞老师出去罚站的样子,也见过你在酒吧里不顾形象的乱舞……那些在旁人眼里或许是缺点的行为,可我都喜欢极了。”
这么将她抱在怀里,紧紧的,轻声呢喃,“说我疯了也好,说我有病也罢,我对你天生就没有抵抗力。”
“所以林疏棠。”他语气很轻,低头吻了吻她的唇角,“不要否定自己,因为这样,你会连喜欢你的我一起否定。”
“沈肆……”
她微微发怔的看着他认真的模样。
他目光深邃犹如望不见底的漩涡,黑白分明的瞳孔,没有一丝杂质。
所有的情绪都这样赤裸裸的表露在外。
明明,他们不过认识几个月的时间而已,说起来真正交往没有几天。
可沈肆眼中的贪恋和深情却好像积存了经年般的,汹涌而来。
沈肆在她唇瓣上流连,克制了很久才松开她,缓缓直起身,“我去给你倒杯水,你先躺一会儿。”
林疏棠依旧攥着他的衣角,仰头看他,“我不渴。”
身子往床的里侧挪动几寸,“能不能陪我睡会儿。”
沈肆微滞。
林疏棠道,“我一个人睡不着。”
房间是他的,床也是他的,被子上都是熟悉的淡淡的雪松冷香。
可她清晰的意识到自己贪恋的不是这种香味,而是香味的所有者。
所以直到身侧的被子被掀开,沈肆脱掉鞋子睡在身侧。
沈肆把手绕到她颈后,掖好她的被角,准备抽回手时。
林疏棠已经顺势窝进了他的怀中,发顶刚好抵在他的下巴。
手主动圈上他的腰身,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
他垂眼看了她一会儿,她已经闭上眼睛,呼吸逐渐平稳。
掌心里一直传来着她的温度。
沈肆唇角依旧噙着一抹淡淡的微笑,哪怕最后僵得有些发麻,依旧保持这个姿势,也不再挪动。
——
晚上十点钟的时候,林疏棠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
她本就睡得浅,眼睛倏然的睁开了,入眼的是沈肆精致的面容。
他眼底有些发青,发丝垂在额前,有些凌乱。
在山洞里她好歹睡了一会儿,可沈肆一直没怎么睡。
现在又就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的,肯定很不舒服。
林疏棠的手撑起半边身体,把手机开了静音。
不管对方如何的焦急,伸手很轻的临摹着男人的五官轮廓,指尖和他的肌肤隔着一层薄薄的空气,担心吵醒他,没有碰到。
等到屏幕熄灭又再次亮起时,才从他怀里钻出来。
轻轻的下床。
光着脚到外边的阳台接听电话,顺便把门关紧。
电话刚接通,就传来咆哮声——
“林疏棠,公司挪动账面资金这样的大事你凭什么能擅自做主,那可是八千万,全公司所有的流动资金!就算你和林世雄有百分之四十的控股权,这样的大项目,起码也要经过董事会全体投票吧!”
说话的是丘洲,除却她和林世雄外,掌握了简创百分之十的股份。
和宋柏东的在董事会的地位平起平坐。
案子没有公开,丘洲自然还不知道宋柏东的所作所为。
挪动账面资金的事,也是林疏棠让秘书故意透露给他的,就等他的电话打过来。
林疏棠的手指搭在围栏上,夜风吹得发丝凌乱。
她的手臂枕在栏杆上,身体向前倾着,将发丝别在耳后,说话开门见山。
“丘董事,有没有兴趣做一笔生意?”
她音色很平,“事成之后我给你百分之五的股份,另外宋柏东副总裁的位置,也给你了。”
这个一块馅饼抛过来,电话那边沉默了片刻。
丘洲很是疑惑的问她,“你想要做什么。”
不等她回复又揣测,“你和宋柏东斗起来了?”语气里隐隐有些兴奋。
丘洲觊觎宋柏东的位置很久了,巴不得林疏棠把他斗下去,自己好上位。
林疏棠不管他的这些小心思,语气很淡,“你只要按我说的做就是。”
挂断电话后,她仰头淡淡的看着夜空中悬挂的月亮,脸颊被风吹得冷白。
其实每个人都是月亮,有发着光鲜亮丽的一面,也有一个从来不让人看见的阴暗面。
季繁月说她手段太软,才会让宋柏东和关琴雪蹦哒那么久。
殊不知她在等一个最合适的可以将她们彻底按死的机会。
现在机会来了,她又怎么会轻易放过。
林疏棠转过身,手臂向后搭在围栏上,抬起时露出一截娇软白皙的腰身。
透过阳台的落地窗,静静地看向床上熟睡的男人。
眼里是一闪而过的复杂和难以分明的情绪。
她轻轻的勾唇,轻声呢喃着,“那你呢,会喜欢我这样阴暗的一面吗。”
——
丘洲的办事效率很高,又或者利益诱惑的缘故,不到凌晨就把事给办妥了。
留了两个字给她:【够狠。】
林疏棠面不改色的锁上手机,洗漱完后,换上沈肆拿给她的衣服,对着镜子看了看。
是淡蓝色的长裙,遮到脚踝的位置。
袖口和裙摆的末梢依旧是熟悉的蓝色风信子花刺绣。
双面刺绣的另外一面,是垂丝海棠。
手指拂过上面的刺绣,旋即抬眸看向走进卧室的沈肆。
他的黑色衬衫领口上同样是这样的暗纹刺绣,高雅而低调。
“你好像很喜欢风信子。”
林疏棠主动过去替他整理领口。
沈肆微微躬身,一只手撑在膝盖上,到她舒服的姿势,另一只手落在她脸侧,将她眼前的发丝拨开一些,然后很轻的摩挲了下她的耳垂,“怎么了。”
林疏棠不太自然的躲了躲,但手上的动作没停。
“我听林金泽老先生说,养风信子这种植物要很有耐心。”
她掀动眼眸看他,“因为它的种球即使腐烂发霉,但只要剥掉外衣,最后也能育出最香的花。”
沈肆闻言笑起来,这双漂亮的桃花眼稍微带些温柔,就极其勾人。
原本落在她脸颊的手,顺势搭在她的颈窝上捏了捏。
林疏棠被他的力道,带着离他更近了一步。
彼此的气息纠缠。
“那你知道风信子的花语是什么吗。”
他问。
第145章 这也是你教给我的
林疏棠想了想,摇头,问他,“是什么?”
沈肆淡笑不语。
林疏棠替他整理好领口,见他没有回答,又问了一遍,“怎么不说了?”
沈肆微微直起身体,拾起沙发上的外套,披在她的身上,修长白皙的手指一枚一枚的系着外套的纽扣,又散漫的继续,“风信子的花固然很香,不过花期过后,需要剪掉之前奄奄一息的花朵才能再次开花,所以它其中一个花语的含义代表着重生,忘记过去,告别过去,才能重新开始。”
林疏棠穿好了外套,是件米白色的西装,完全是她的尺寸。
她仰头问他,“那你呢,这么喜欢这种花,是想要忘记什么吗?”
沈肆的手指一顿,表情淡然的回答,“那倒没有,比起忘记,我更擅长铭记。”
弯腰拾起床上的围巾,一圈一圈的缠绕在她细白的脖颈上。
仔细整理好后,她巴掌大的脸颊埋在其中,显得娇俏可爱。
沈肆没忍住捏抬起她的下巴,低头吻了吻她的唇,“宝宝真漂亮。”
林疏棠看着他摄人心魄的眼眸,心跳漏了半拍似的。
其实更漂亮的是他。
在高中的时候,他的偷拍照片就风靡论坛了。
她的手被沈肆牢牢的握在掌心里十指相扣。
交握在一起的手,像是牢不可破的绳结。
她低头不住的看着,像是在看十指相扣的手,又像是透过手在想别的东西。
沈肆似有所查的看她,问了一句,“怎么了?”
林疏棠回过神,然后摇摇头,“精神病院联系好了吗。”
“嗯。”沈肆应声,“已经确定了。”
丘洲的妻子是某精神科的专家,开精神证明并不困难。
这也是林疏棠选择和他合作的原因。
到精神病院的时候,林疏棠仰头看了眼五层高的楼,以及上面的名称。
季繁月说,钱峰也在这家精神病院。
她偏头看了眼沈肆,沈肆也在看她,“要是觉得不舒服,可以不上去。”
“我没事。”林疏棠和沈肆一起上楼的。
到五楼的时候,走廊里回荡着林世雄苍老又愤怒的声音。
她顿住脚步,摇摇沈肆的手,“我想吃长安街的糖炒栗子,你能帮我买来吗。”
栗子可以晚些买,也可以让杨昭买。
沈肆知道她有意支开自己,所以没有拒绝,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好。”
“嗯。”她笑起来。
等沈肆走后,她脸上的笑意淡去,面无表情的推开门,扫过病床上挣扎的林世雄,以及满地的玻璃碎片。
看到她之后,老爷子咬牙切齿的,眼中闪过着一抹明显的恨意。
林疏棠把包放在桌子上,示意护士出去。
房门没有关紧,林疏棠刻意留了条缝隙。
她平静的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爷爷,你这么生气做什么。”
他伸出布满褶皱的手,死死拽住她的胳膊,手指在她的手腕上掐出着深深的红痕。
“是你!都是你做的!好本事,丘洲都能乖乖听你的话,林疏棠,我可是你爷爷!我挖心掏肺的对你,你就这么对待我!”
林疏棠却好像感觉不到痛似的,唇角缓缓地扬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回忆道。
“还记得丘洲和宋柏东进入董事会的时候,爷爷语重心长的对我说,真正的管理者要学习制衡。
一开始我以为爷爷是想让他们内斗,好让我坐稳简创总裁的位置。
现在想想看,原来爷爷是想让我们三个内斗,你做山看戏啊。”
林世雄的身体一僵,被戳穿心思后,浑浊的眼眸微微闪烁。
但他依旧用慈祥的语气试图辩驳,言辞恳切的,“疏棠,千万别被丘洲和宋柏东的花言巧语骗了!他们在挑拨我们爷孙的关系啊,是他们想让我们斗起来,他们好坐收渔翁之利,你和我才是有血缘关系的至亲呐!”
听到这话,林疏棠蓦地笑出一声。
看对方的眼神除了寒意,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把他嵌入手腕的手指用力挥开,林世雄衰败的身体顿时无力地倒在床上。
她手腕上面已然青紫一片,“坐收渔利的是你吧,爷爷。”
“我一直在想宋柏东为什么会轻易把你供出来,后来我才想明白,原来他是不甘心。”
“他在林家忍辱负重这么些年,早就对你心存不满了,不甘心一直被你利用,到头来却什么都得不到,不甘心我笑到最后,独占简创,所以穷途末路的时候,干脆把你供出来。”
缓缓的直起身,低垂着眼睛看他。
“他想看我和你鱼死网破,最好两败俱伤,爷爷,你和他又何尝不一样呢,你利用我和他斗,他利用我和你斗,你们两个互相算计对方,从来没把我当成过血脉至亲。”
她不由得轻笑,“很可惜,你们都未能如愿。”
听到这些话,林世雄算是明白了。
原来林疏棠早就知道了所有事。
而昨天不过是在他面前演戏。
他看她的眼里不再遮掩,是死气沉沉的一片,整个人都阴郁包围着。
林疏棠淡淡的看着他,微扬的眼尾有些疏冷。
“不过有一点,他猜对了,我的确不会放过你,准确的说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利用我、伤害我、毁灭我的人。”
“哪怕这个人是你,我最亲近的爷爷。”
“如果没记错的话。”她笑,“这也是你教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