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这雨老这么下，今年收成又好不了，前几天狗蛋就说，他家稀粥都能照出人影了。”
安然也搬了个小板凳和儿子坐在门口，“老天爷要下雨，谁管的了。”
老丁头带着大斗笠，拿着铁锹回来，他见雨不停，在院里挖了一小道沟，把水引出去。
“大奶奶，我看今年年景不好，咱们还是得早做准备。”
“我也想着这事儿呢，等雨停了，咱们赶紧买点米面油，有粮食在手，心里才不慌。”
老丁头心里合计了下，说道：“大奶奶，多买点糙米吧，这个便宜，可以多备一些。精米精面，给小少爷留着吃。”
小石头一摆手，说道：“丁爷爷，我和你们吃一样的，不用单给我买。”
老丁头看着小石头，嘿嘿一乐，“那哪成，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不饱，可长不高，以后家里都要靠你的。”
小石头想想说道：“那就掺着吃吧，也不能光吃精粮，太浪费。”
老丁头和丁婆子是真心疼小石头，这俩人无儿无女。从小看小石头长大，有时安然生气揍小石头，这俩人都在旁边跺脚，心疼的不得了。
陈大姐在屋里做着针线活，她在给小石头做鞋子，小石头来回跑着到学堂，最费的就是鞋。
安然坐了会儿，也回屋做起了针线活，这天出不去，倒有时间把衣服赶出来。
老丁头夫妇把仅有的一点糯米泡好，正在磨成粉，要给小石头蒸一点黏糕吃。
小石头看娘也在给他做衣服，托着下巴乐呵呵的说道：“出不去也挺好，就在雨老不停，太烦人。”
第二天雨还是没停，雨到底还是小了点，小石头要出去玩，安然告诉他，“那你就去村里告诉陈二伯或花婶子一声，让他们也备点粮食。别玩太久，这雨保不齐一会儿就又下大了。”
小石头带着大斗笠就跑了出去，在雨下大之前，到底还是回来了。
“娘，陈二伯都有准备，他说过两天也要去买些米面存着，我也告诉了花奶奶，没待一会儿，她就让我赶紧回来，不让我在外面玩了。”
安然看着外面的大雨，这年景肯定又好不了了。
中午安然给小石头蒸了一大碗饭，一盘儿肉片儿焖豆角。
小石头抱怨他娘，“我就说喝粥就好，干嘛还给我蒸干饭。”
“现在家里粮食还够吃。”
现在他们也是一天两顿饭，天再不停，柴火都快没了。
小石头夹了两块肉片，塞到他娘嘴里。又要舀饭，安然赶紧说：“娘那还有，你赶紧吃，我听你丁爷爷说，这一两天应该能晴天，到时候咱还有的忙呢，到时你得帮娘干活。”
小石头忙说道：“娘，有什么活你直接叫我，我现在力气可大了。”
吃完一大碗饭，小石头说道：“娘，要年景不好，可别蒸干饭了，我吃一顿，够家里吃一天的，多少粮食能够啊。”
安然笑着摸摸儿子的头，“娘心里有数，你若不吃饱了，没了力气，若有人来欺负咱们，那到时怎么办。”
小石头又低声跟他娘说，“娘，你把粮食看牢了，他们那边若来借，你可别松口。”
安然好笑地看着儿子，“好，娘知道。”
小石头叹口气，觉得这世间发愁的事儿太多，连老天爷都不让人省心。
安然这里还算好的，村里有的人家没有柴火烧了，有的家里粮断顿了，总之谁家日子都不好过。
而丁长赫也过来过两次，送了些吃用之物，晚间他就歇在他新收拾出来的宅子里。
这里住的都是他身边的亲卫，而他私下有些活动也要他们去做，所以丁长赫和他兄弟会时不时过来。
因小石头讨厌丁家人，所以搬过来后那宅子一次都没去过。就是丁长赫过来给她们送东西，他也是礼貌的打过招呼，便找借口出去玩儿。
丁长赫看着生龙活虎的儿子，是从心里喜欢，可儿子对他的抗拒他也知道，还有安然，对他一直也是淡淡的。
有时大山在一旁看着，都替丁长赫着急，当时大爷为了子嗣才让那俩姨娘怀了孕。可这么争气的大少爷就在眼前，偏不和他爹亲近，这可怎么整？
～～～
小石头：作者出来咱俩说说，别让我们日子过这么难，好不好？
芳芳：咳咳，别着急，好日子在后头。
第40章 早夭
晚上的时候雨终于停了，老丁头把车收拾出来，准备路能走了就去镇上买粮食。
小石头一再嘱咐他娘，“多买糙米，别买细粮了，这个还能多吃些日子。”
安然心疼的揉了揉儿子的头，“娘知道。”
小石头小大人似的叹口气，说道：“这过日子咋那么多难事儿。”
安然心疼的抱了抱儿子，说道：“谁过日子都会遇到难事，再说娘有小石头，小石头也有娘，所有的事都不叫难事儿。”
小石头点点头，说道：“对，我有娘。”
晚上，小石头出去转了一圈，跑回来就跟他娘说，“娘，现在村里好多人家都喝稀粥了，地里全是水，把庄稼都泡到了。”
安然看了看外面阴沉着的天，也是叹了口气。
安然和小石头为老天爷不晴天叹气，可丁府里更是鸡飞狗跳。
一大家子养尊处优惯了，可现在丁长赫划道内宅的费用有限，个个都张着嘴等吃等喝，更不知节俭。
偏偏这天傍晚雨晴的时候，丽姨娘和韩姨娘出来透口气，偏巧又遇上了。不知因为什么，丽姨娘没站稳，摔在了地上，当时就不好了。
丽姨娘说是小韩氏推了她，小韩氏哭啼啼的说丽姨娘冤枉她。
等婆子把死婴的尸体抱出来，丁韩氏坐在椅子里就哭开了。
“我的孙子啊，可人，你这是干啥，不管怎么说，先让她把孩子生下来，你再恨她抢了你男人，也不能拿丁家的骨肉开玩笑啊。”
韩姨娘当时就哭着跪在了地上，双手直颤抖，“我没有，我没有。”
丁韩氏拍着大腿说道:“上次你们两个都没把孩子保住，老大就不想再让你们受孕。我劝了老大多久，才让你们又怀上了，你们怎么这么不争气呢，我就是想要个孙子啊？”
丁长赫冷冷的眼神扫过来，小韩氏心头一紧，便晕了过去。
丁韩氏又忙让人把小韩氏抬进屋里，咋就没一个让人省心的呢。
丁长赫铁青的脸，看了一眼死婴，闭了闭眼睛，“拿出去埋了。”
丽姨娘醒过来后，知道生下一男婴，但却是死的，又晕了过去。
醒来后，在屋里不停的咒骂小韩氏，“你就是见不得大爷对我有一点好，你当你是什么，整天拿正室夫人的款，你和我一样，也是一个妾，我可怜的儿子啊。”
丽姨娘哭的声音都嘶哑了，不停的咒骂小韩氏。小韩氏本就因这事让丁韩氏训了一段，丁长赫也没再和她说过一句话。
再听丽姨娘这连声的咒骂，感觉肚子也开始疼起来。
韩姨娘知道大爷早就不喜欢她了，如果这孩子再保不住，她就真的没有指望了。
小韩氏这边喊着肚子疼，婆子赶忙准备，那头丽姨娘不住声的怒骂，像疯了一样。
丁韩氏说道：“这可怎么办，若孩子生下来，丽姨娘现在跟疯妇似的，保不齐会伤着孩子。”
钟婆子小声说道：“还是送走吧。”
丁韩氏冲钟婆子点点头，“谨慎着点，别让大爷知道。”
现在这情形还是打发了吧。
丁韩氏也是知道儿子对送的妾并不在意，才敢这么做。
钟婆子又回了丽姨娘屋里，不一会儿，丽姨娘声音渐渐小了。
丁长赫兄弟三个住在前院，丁韩氏让小厮告诉丁长赫，丽姨娘受不得打击，也没了。
丁长赫这会儿心情并不好，他都这么大了，只有小石头一个儿子。这会儿又失去了一个，心里并不好受。
钟婆子让人买了一副薄棺，匆匆就把丽姨娘给埋了。
这天夜里，韩姨娘又尖声喊叫，当天夜里，也早产下一男婴。
丁长赫过来看了一眼，跟小猫似的，但哭声小，太弱了。
丁韩氏这会儿倒是不哭了，也不埋怨韩姨娘了。
丁长赫撂下一句，“好好照顾孩子。”便出去了。
丁长赫在前院书房坐了半宿，天亮时才站起来走出去。
老丁头在扫院子，听到有人敲门，开门一看，“是大爷过来了。”
安然从厨房出来，行了个礼，“大爷。”
丁长赫看安然平静的面孔，向她点点头。
丁婆子忙从厨房出来，说道：“大爷来了，我们正要吃早饭，大爷不嫌弃，跟这一块吃吧。”
丁长赫见安然没反对，轻轻点了点头。
丁婆子和陈大姐把早饭端到堂屋，熬的稠稠的糙米粥，蒸的素菜包子，两碟腌菜，单给小石头却是一张肉饼。
三人坐在桌边慢慢吃着早饭，小石头看了俩人一眼，见丁长赫和娘拿起筷子，他才动手。
这倒是让丁长赫暗自点点头。
素菜包子不难吃，但肉饼的香味一个劲往鼻子里钻，丁长赫看这小子吃的满嘴流油，难怪长的这么壮实。
三人安静的吃完早饭，安然也没有询问他府里的事。
可安然实在和他没得说，但也不好立刻轰他走。
小石头吃饱后说道：“娘，我和丁爷爷去镇上，你把家看好。”
说完还扫了丁长赫一眼，但走时还是行了一礼，才和老丁头赶车出去。
安然看丁长赫脸色很差，精神更是不好。便说道：“大爷可是没休息好，看你脸色很差，先回去休息吧。”
丁长赫看安然这态度，是真巴不得自己赶紧走，心里倒自嘲了一下。
“是没休息好，我想一个人静会儿，在你这休息下，可以吧？”
安然真想说不可以。
但想到小石头先生还有丁婆子劝自己的话，忍了忍，说道：“我这实在太简陋。”
丁长赫伸手掐了掐额头，说道：“无事。”
安然忍着把他轰出去的冲动，说道：“那就请大爷将就一下，跟我来吧。”
安然把丁长赫带到自己卧室。
安然也不想，可只能带过来。总不能把他送到陈大姐屋吧，他也不可能去老丁头的房里睡。
安然出去后，丁长赫看着简洁的屋子，墙上贴着几张大字，应该是那小子写的，笔锋有力，还不错。
大炕干净整洁，还有一股淡淡的香草气息，就像接近安然时，她身上散发的那股淡淡味道。
不是女人的脂粉味，淡淡的，像薄荷的味道极好闻。
丁长赫躺在炕上，闻着这淡淡的味道，不一会儿睡了过去。
这几天他实在是太累，官场上的周旋，人脉的经营，还有家里不停的闹腾，让他很疲惫。
他只想找一地儿，安静休息一下。
他觉得这是自出事以来，睡的最安稳的一个觉。
～～～
小石头：我若在家，绝不让他在这儿睡觉，作者，我要和你绝交。
第41章 原来是这样
安然到院里坐下，拿过针线筐继续给小石头缝衣服。
丁婆子端着菜也过来了。
“大奶奶，大爷呢？”
“他精神不好，在屋里睡了。”
“能精神好才怪，就那一屋子女人那闹腾劲儿。”丁婆子嘴里啧啧两声。
安然没说话，丁婆子看了看，小声说道：“大奶奶做的对，你和大爷毕竟是夫妻，不可能分开。再说，还有小少爷，若他愿意在你娘俩身上多用些心，你俩的日子也好过。”
安然细细咀嚼着这两个字，夫妻。
“大奶奶，你吃那么多苦，不全是为了小少爷吗。若是和大爷改善关系，对小少爷也好。”
是啊，自己还有儿子呢，怎么可能和丁家撕扯的开。
丁婆子看了安然一眼，又小声说道：“大爷不是池中物，早晚有一天还会起来，这会儿是你最好的机会。”
“最好的机会。”
“我也是后听说的，忠王爷原先想把庶女嫁给咱们大爷，可咱们大爷是三王爷的人，若娶了忠王爷的人，岂不就和三王爷有了隔阂，所以大爷是不能拒，又不能娶。
“那后来呢？”
丁婆子一叹气，“一直以来，夫人都想让小韩氏进门，可这事儿，一个闹不好，便得罪忠王爷就会大难临头。当时大爷一着急，就想要接她过门，可小韩氏病了。”
“原来是这样，难怪从小青梅竹马也没进门，我还真当是老太爷和老爷不同意她进门呢。”
“大奶奶这话也没说错，一直以来老太爷和老爷本就不同意。这回一见韩姨娘的做派，就更冷了心，老太爷知道后说大爷本就有亲事在身。”
安然拿针的手不动了，“所以才想起了我。”
“大奶奶，老太爷是真心希望你和大爷能成，他对安家当初救过他，一直没忘。”
安然一笑，“没忘，在大难临头的时候照样想着。”
丁婆子叹口气，“当时是没法子，老太爷到最后把药都停了，没两天人就去了。这才让大爷在热孝里把你娶了过来，既堵了忠王爷，又向三王爷表了态度。”
安然这会儿算是明白了，明明他们可以退掉的亲事，为什么还要自己嫁过来。
丁家发达后，他爹娘一直担心丁家不认这门亲事。等到丁家来信，她娘都哭了，说幸亏丁家还肯认这门亲，哪成想，自己还是被他们算计了。
安然心里越来越不舒服，他们拿自己当什么了？
丁婆子看安然的脸色，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大奶奶，都过去了，说实话，我随后听说大爷那会儿也难，一个不好，丁家就全完了。没出孝就帮三王爷筹谋，随后又到边疆拼命，日子也不好过。”
美妾环绕，没看出他日子不好过。
安然不再说话，可心里却别扭极了。
丁婆子和安然相处这么久，也希望安然能过的好。
“大奶奶，我说这么多，不是让你更恨大爷。谁都有难处，你有你的苦，他有他的苦，可日子还得过，咱们还得过好了。能放下的时候就放下吧，就像你以前说的，全当是为了小石头。”
是啊，谁活在这世上不苦，各有各的苦罢了。
安然把一只袖子做完，便和丁婆子进了厨房去准备中午饭。
陈大姐去药田那儿看了看，回来说道：“今年肯定受影响，咱们还好，可庄稼怕是指望不大了。”
安然说道：“等天好了，还是得上山采药材，光靠药田那太少了。”
“大奶奶，我和你一块去吧，多个人也多采一些，再不济，多摘些野菜也是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