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陵发现她的不以为然,酸溜溜地道:“你那温表哥,上次离开前,不是还送了你礼物,说会再来看你。”
“都说了那只是表哥。”姜嬛都不知道他怎么到了现在还要吃醋。过些时日去京城,温颜安还要与他们兄妹三人同行,这事要是被他知道了,他岂不又要闹。
“你这个醋坛子,从今以后我只理你,只对你笑,只和你说话好了吗?”
顾陵得到她肯定的答复,方才满意地笑了。
姜嬛依偎在他怀里,盯着船前的花灯,想了良久,方才开口:“有件事,想了许久,还是跟你说说比较好。”
顾陵甚少见她如此严肃,赶紧道:“你说。”
“等你回了京,你就是太子了,你既是太子,那自然是不能再入赘我们姜家的。”
“到时我会娶你做太子妃。”
姜嬛虽然不懂朝政,但门当户对的道理还是懂的,颇是苦恼地道:“太子妃是什么人都能做的吗?不都得讲究身份门第。我爹只是个商人,又不是什么大官,你爹和你娘是世上最位高权重的人,怕是不会同意我们的婚事。而且我这人眼里又容不下沙子,你若做了我夫君,我自希望你这辈子只能有我一个,可你做了太子后,身边岂会只有一个女人!”
“不管我是谁,我对你的心是不会变的。如果你不喜欢我做太子,我便不去京城了。我躲起来,让他们以为我真死了。等他们放弃我之后,我依旧回到姜家,和你在一起。”顾陵听到姜嬛这么说,极怕姜嬛生了离弃他的心,赶紧表明心意。
他已离开父母十年,又丢失了记忆,对父母的感情自然是淡的。再加上这些年他一直混迹民间,重回朝堂,忽然蟒袍加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不知道他是否还能胜任那个位置。
若在太子之位和姜嬛之间做选择,他只会选择姜嬛。
姜嬛不曾想他竟有这种打算,又是吃惊,又是感动,认真地看着他道:“你的心意我明白,可这种念头你以后不许再有了。”
倘若被皇上皇后知道她把他们的宝贝儿子拐跑了,皇上皇后怎么会放过她和姜家,而且她也不忍顾陵为她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生活的经验告诉她:人的想法是会变的。此一时彼一时,倘若某一天,顾陵反悔了,依旧想回宫去做太子,做皇帝,那她罪过就大了。
“那嬛儿要我如何?”顾陵知道,姜嬛刚才那番话还没讲完。
姜嬛抿了抿嘴,鼓起勇气道:“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不想做妾,除非你能让我做你的妻,做你的唯一。不然,到时你便放了我。我依旧回到这来,做我的姜家大小姐。如果我忘不掉你,还是喜欢你,那我也不嫁人,我就一直一个人待着……”
这番话,自她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后,便一直萦绕在她脑海中。她一直犹豫着要不要跟他说,她觉得他是知道她的,一定能理解她,但她又没完全的把握,又怕他听了她的话后,会怪她狠心,或不自量力。毕竟以他今后的身份,他可以找到更好的女子,三宫六院也是寻常。
但她想得很清楚,若她一时心软,委曲求全做了妾,起初因两人能天天相守,自然会很美好。但日久天长的,他难免得娶正妻或有别的侍妾,到那时她又怎会快活。那她和顾陵便会从一对佳偶,变成怨偶。
兰因絮果,世间之悲,她不想成为深宫怨妇。竟如此,还不如待在临城,做她的大小姐,哪怕她一辈子不嫁人,也好过待在宫里过着做小伏低,勾心斗角,没得自由的日子。
这样,不管是她,还是顾陵,留在彼此心里的印象至少也都会是最美好的。
顾陵听了她的话,静静地看着她,默了许久。
姜嬛以为他在生她的气,怪她不愿为他们的将来降低要求,苛求于他,有些无措地低下了头。谁知顾陵却释然地笑了笑,叹道:“不愧是我喜欢的姑娘。”
姜嬛的脸上是难掩的惊喜,她抬起头,眸光熠熠地凝望着他,忽觉整个天地都亮了。
他果然能够理解她,这世间,也只有他一人能理解她,这十年的相知相许终究是没有错付。
顾陵握住她的手,郑重其事地道:“小嬛儿,谋事在天,成事在人,相信我,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第49章
第二日一早,顾陵便辞别了姜府众人,骑上马,护送着长公主赶往京城。
姜子承一直都想把顾陵从姜府彻底赶出去。如今他终于走了,往后估计也不会再回来,但他的心里却没有一丝快意。
姜府上下,除姜嬛外,其余人皆不清楚顾陵的真实身份。姜嬛不说,但见身份尊贵如长公主面对顾陵都保持着几分恭敬之意,姜子承也能猜到顾陵的真实身份不容小觑。
可以想象,等他再次见到顾陵时,顾陵定然是意气风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再没有理由,也没有能力去阻止他和姜嬛在一起了。
送走了这几位大神,姜济一直绷着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下来,也方才有空找姜嬛问话。
姜嬛一直告诉自己她和顾陵很快就能再聚,她不可以哭,可发现他真的走了,还越走越远后,眼泪终是忍不住落了下来。
以致姜济夫妻俩在书房里看见她时,她的整个眼圈都是红的。
陈映月拉着她,安抚了好一会,方道:“他们人都走了,你现在可以告诉娘,顾陵他跟长公主究竟是什么关系了吧!”
“我答应过顾陵,要替他保密的。”姜嬛道。顾陵说了这事关系重大,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份危险,她竟答应了他,就得信守承诺,哪怕是自己的爹娘,她也不能泄露半分。
陈映月知道她的性子,也不明着逼问,随口道:“这样神秘兮兮的,难不成他是太子不成。”
陈映月竟一语中的,姜嬛眼里闪过了一丝惊诧跟佩服。
姜济见了姜嬛这眼神,一下子便明白了过来,陈映月亦登时石化。
她刚才真的只是随口说说,她和姜济料想过顾陵身份很高,却没有往储君这方面去想。
太子可是将来要继承江山大业的,他们让太子给他们姜家当了十年的下人,护卫。皇帝老子若知道了,羞怒之下,岂不是有可能让他们人头落地!
陈映月想起昨日她还支使顾陵,让他把院门外的石狮子搬到别处去,就忍不住心慌。他当时那么听话,干起活来,手脚又那么麻利,谁能把他和太子联想到一块去。
姜嬛看着他们二人的反应,不解地道:“爹和娘在害怕些什么?”
“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什么事都瞒着爹娘。”陈映月拍了拍胸口道。
姜嬛委屈地道:“你们现在不也猜到了。”
那能一样吗?
“他是……竟然是太子,那你跟他的婚事……”自那日萧彤出现后,陈映月便知道姜嬛是真心喜欢着顾陵。因为自己的宝贝女儿喜欢他,她早已说服自己,接受顾陵入赘姜家,成为她唯一的女婿,谁知对方的真实身份却是太子。
皇家素来最重视血统出身,太子妃只会出自于名门世家,有朝以来,就没有商人的女儿能入主东宫后宫的。
太子的婚事,关乎江山社稷,素来不是太子一个人的事,也不是太子能决定的。
他跟姜嬛之前说下的婚事,定是成不了的了。可她瞅着姜嬛似乎并没有很伤心,难不成姜嬛还有事瞒着他们。
姜嬛见她娘问起,便把心里的打算皆与父母说了。
陈映月没想到姜嬛在这一事上倒拎得清,赞许地道:“你能这样想是再好不过的,难得他也能理解你。”
姜嬛低头微微一笑,忽又想起了什么,对爹娘道:“若我这辈子不嫁人,爹娘许吗?”
陈映月看了看姜济,拉过姜嬛的手道:“如果不嫁人对于你来说是最好的选择,爹娘自不会反对。咱们家又不是养不了你一辈子,嬛儿呀!你要知道,不管何时,不管出了什么事,爹和娘永远都是你的后盾。”
姜嬛感动地扑到陈映月怀里道:“爹和娘最好了。”
姜济也起身把他们母女俩拥在怀里道:“你永远是爹和娘的宝贝。”
*
进京的日子,定在五月十三。
姜嬛在顾陵离开后,便着手让丫鬟们准备进京所需物品。
她头一次出远门,心里非常忐忑,又怕路上不方便,于是便把想到的东西都带上了,因她每一日都能新想起些什么,于是路上要带的东西准备的是越来越多。
眼瞅着五个箱子都快塞不下了,姜济也同她说,可以稍微减少些,于是姜嬛便又和丫鬟们商量着怎么减少成三个箱子。
五月初十那日,温颜安便已来到了姜府,与他们汇合。他这次上京,拜寿是其次,主要是为会试一事准备,因此倒带了不少书。
温颜安送了姜嬛他新写的话本,本想见见姜嬛,与她说说话,但姜嬛每日里都在困恼着行李的事,完全不得空见他。
他又听姜启恒说姜嬛已经打算好要招顾陵为夫,一时间黯然伤神,想着佳人竟心有所属,他也不该再一厢情愿去纠缠,便也逼着自己绝了与姜嬛在一起的念头。
顾陵在离开前,留下了十余位长公主府的私卫,这些私卫的主要任务就是护送姜嬛上京。
这十余位私卫再加上姜家的十二名护卫,两个丫鬟,四名仆役,三位马夫,厨子等人,足以排成一条长龙,往路上一走,整个队伍便颇有气势。
而姜启恒,此番出门,把他的小师妹王燕也带上了。
王燕一心想着闯荡江湖,但长这么大,她同姜启恒一样,都没离开过临城。
上了马车后,师兄妹二人格外激动,一路上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姜嬛是个天真活泼的,见王燕也很天真活泼,又是顾陵的徒弟,对她便多了几分好感。
只是想起她那妹妹王书月,心里总有些不得劲。
毕竟那是个可以为了顾陵跳塘的女人。她虽爱着顾陵,但若哪一天顾陵不爱她,她觉得她也不至于去跳塘。
为此她一度怀疑她爱顾陵,不及王书月爱顾陵深。
待王燕和姜启恒安静了下来,姜嬛方才对王燕道:“王姑娘,你妹妹近来如何了?”
王燕笑了笑:“她现在看开了,林俊经常陪着她,我爹打算让他们在年底成亲。”
姜嬛听了这话,松了一口气,发自内心地替王书月高兴。
“小师妹,到了京城,大师兄我让师父教你武功。”姜启恒拍了拍胸脯,豪爽地道。
“谢谢师兄。”王燕说着,又拱手向姜嬛拜道,“姜小姐,这一路,我王燕会好好保护你的。到时见了师父,还请姜小姐在我师父面前美言几句,好让师父多教我几招。”
姜嬛被她这郑重其事的样子逗笑了,捂着嘴点了点头。
王燕看着她绝色容颜,在心里感慨:难怪师父只喜欢她,她与师父确实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日后谁要是敢拆散他们,她第一个就不同意。
因为姜嬛身子娇贵,姜启恒又年幼,都受不了颠簸,行车速度自慢了些。
顾陵一行人不到五日便抵达了齐州,他们却是花了整整七天才踏进了齐州的地盘。
姜嬛一日一日地替顾陵算着回京的日子,心里也一日一日地忐忑了起来,再加上晕车,神色总不大好。
姜启恒亦是娇生惯养了多年。起初两日还活泼乱跳,如今却因赶了几天路,再加上暑热,也颇是无精打采的。
王燕原本待在马车上,但此时姜嬛和姜启恒两姐弟都闭着眼在休憩,她找不到人说话,便拿着刀,到车头去了。
驾车的车夫是个四十来岁的老把式,穿了一身褐色短打。山上风大,两旁的树木也遮挡住了不少阳光,但那车夫额上还是不停地沁着汗。
王燕用手给他扇了扇风,笑道:“老陈,还要多久才能到齐州城?”
车夫咧嘴一笑:“燕姑娘,过了这条山道就能看见
忆樺
齐州的城墙了,大概也就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倒也不远,赶了老半天的路,大小姐和小少爷都是累坏了,现在都睡着了。”王燕说着,又往前看去,前边除了八名身骑大马的护卫外,还有姜子承和温颜安。
姜子承作为姜家大少爷,身子板倒好,这几日,基本都是骑马,鲜少乘车。眼下,他的妹妹和弟弟都累趴了,他却身形笔直地骑在马上,丝毫没有疲惫之态。
而温颜安,原本她还以为就是个文弱书生,岂料他骑马技术比姜子承还要好。
王燕看着他们两个,也想到马背上去试试。于是她探着身,往前后瞅了瞅,见姜府护卫中有个旧相识,正想要飞身上去,借他的马骑一骑。
谁知,她还没离了马车,私卫的首领扈大人忽举手示意暂停。
王燕见那批私卫神情忽而都紧张了起来,赶紧退回了马车。
“扈首领,怎么了?”姜子承扫视着四周道。
扈首领神情严峻,不待回答,手已放在了剑柄上,做出了要拔刀的姿势。
其余私卫见状,也纷纷做好了拔刀的准备。
“保护好姜小姐。”扈首领一声令下,刀已出鞘。
一时间,林中刀光闪闪,一伙黑衣人自山坡上飞身而下。
王燕听到外边响起了厮杀声,赶紧摇醒了还在睡梦中的姜嬛和姜启恒。
同在马车上的锦葵和茶樱吓得也聚在了姜嬛身边。
“怎么一回事?”姜嬛猛然被王燕推醒,又听到了外边的打杀声,心口骤然怦怦乱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