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寸啊,注意分寸,虽然迈出了接她回家的这一步,谷箪到底还是很怕把这颗小布丁吓跑的。
“没怎么,但是家就是要回的啊。”她却这样说。
那谷箪自是从善如流,“好,那我回去之前给你发消息,你睡了,我就不回去,好不好?”
“嗯。”齐奂应下。
不过谷箪今天下班下得很顺利,并没有到很晚,他甚至还有空去买点菜回来做饭。
“我做吧。”齐奂看着还没换下制服的谷箪,“你休息一下。”
“你会做饭?”谷箪一愣。
“我看起来这么废物吗?”齐奂看了一下谷箪买的东西,还好,她都会处理。
“不是不是,就是上次你说食堂阿姨的事,我以为你不会做饭。”谷箪也凑过去,把买到的食材择出来放好。
他突然很想揍自已一拳,齐奂怎么可能不会做饭呢,她都没人接回家!
“我没时间做而已,会做的。”齐奂倒不介意,现如今年轻人不会做饭又不算什么,做饭早就不是必备的技能了。
她洗干净手,开始准备弄鱼,“你别碰了啊,你这手还敢碰海鲜?”
“手缝好了,没事。”谷箪翻过来给她看了看掌心,“那我不碰,我帮你打下手。”
“两个人的饭我自己可以弄好,你真的不考虑休息一下吗?”齐奂打量了谷箪一眼,他似乎没有多添什么受伤的地方,但是身上火药味很重,血腥味也不轻。
谷箪非常识相:“那我可以去洗澡吗?”
“这是你家,小谷警官,请自由地洗澡。”齐奂憋着笑回答,“我会谨慎地使用你家的厨房,请放心。”
结果刚说出去的话就差点食言了。
齐奂一边弄饭,一边还琢磨着怎样才能把自己看到的验尸报告合理地说出来,让警方顺着线索把何家的缺德产业链端了,所以愣是在回房间看消息的时候,顺手查起了资料,忘了锅里的汤。
“啊啊啊啊!”
她咻地一下从房间里窜了出去,迎面就撞上了某个舒适又柔软的东西!
埋了个胸的齐奂:啊,我积的功德在这里啊!
被撞了个满怀的谷箪:手比脑快,直接一揽。
“呃...那个。”齐奂并没有平地摔的技能,她其实能站得稳,“锅!”
“关了,关了。”谷箪公寓的厨房是开放式的,他一出来就看到了里面没人,所以顺便走过去巡了一眼,自然早就看到了汤锅滚了。
“对不起,但我真的会做饭。”齐奂无力地辩驳一句,抬起眼望向对方好看得过分具体的脸,这三庭五眼,这眉目鼻唇,这喉结,这锁骨,这胸......
嗯?好长一条疤!
齐奂差点职业病发作,要上手给那道痕迹上点油彩。
谷箪左边的锁骨下面有一条将近二十公分的刀疤,因为穿的是带拉链的运动帽衫,所以被齐奂撞了一下后,扯开了一段,刚好看得很清楚。
“这个很久了,没事。”谷箪顺势把不小心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继续擦自己的头发,“早就不疼了。”
“所以呢?”齐奂歪了歪脑袋,问完便往厨房走去。
“所以呢?”谷箪不太懂她这么问的意思。
“很久了,不疼了,为什么就是没事了?”齐奂一边检查着汤的成色对不对头,一边开火煎鱼,“因为不是刚刚受的伤,就做不得数了吗?”
“不是这个意思。”谷箪否认,“没事就是......我现在没事的意思。”
“受过伤了,很痛很难受过了,怎么是没事呢。”齐奂戳了戳鱼身,“大家好像都喜欢否认伤痛,是觉得受过伤很丢脸,还是觉得受过伤算是不好的经历?”
“只是会比较不愿意记起来。”谷箪认真想了想,但实在跟不上齐奂的逻辑,“倒也没觉得丢脸,但......算是不好的经历。”
他不信什么伤疤是勋章那一套,谁乐意有伤疤啊,伤疤也不是次次都算得上勋章。
“所以不能说没事。”齐奂用小铲子给鱼翻了翻身,“受过伤就是受过伤,不能时间一长就否定它,或许我们可以说......”
她换侧过脸看向谷箪,话都在嘴边却噎住了。
擦好了头发站在一旁的谷箪看起来还是湿漉漉的,特别是眼睛,又黑又亮,“嗯?”
“我是不是很奇怪,有时候我在说什么,我冒出来的想法是什么,我自己也不太懂。”齐奂转回去又翻了一次鱼,减弱了火候,准备装盘。
“嗯,你很奇怪,我有时候是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谷箪没有反驳,“但你愿意跟我说我还是很高兴的。”
“小谷警官你怕是有点子喜欢我。”齐奂没有抬头,只是把鱼煎好了放在盘子里,然后换了炒锅,准备炒菜。
“怕是不止有点子。”谷箪坦白承认,接过弄好的煎鱼,放到了客厅的餐桌。
“那怎么办啊,我现在只能有点子而已。”齐奂说完,像是不愿听谷箪是什么反应一样,直接倒了菜猛火炒了起来。
厨房一下子呛起一股辣椒的味道,谷箪说了什么,她确实听不到。
一素,两荤,一汤,两人。
齐奂和谷箪吃得很舒服,显然两个人的口味是比较接近的,因为齐奂根本就没问谷箪的口味。
她能照顾好自己,但她从来没有学过照顾别人。
以前是不想,现在是不会。
“提问!”她在饭饱之后踊跃做起了尝试,“可以帮你换药吗?”
她指的是谷箪的新伤口。
这一趟缉毒规模不算大,主要是太突然,人员调动得有些急了,但好歹没有重大伤亡。
谷箪的业务水平从来就很在线,受的伤并不严重,除了手掌一处破口之外,也就肩膀挨了一下,外加下颌稍有擦伤罢了。
他完全可以自己换药,但他十分遵从本心地坐下了,“好啊。”
“小谷警官到底算特殊小组,还是特警?”齐奂打开谷箪给的药包,取出碘伏。
“都算,我是特殊培养计划里的,不在正常编制。”谷箪参与的是新出的实验小组,旨在培养新型的精英警员,“但我的基础方向,本来就是特警,这次事发突然,自然是要响应的。”
“活得真有意思。”齐奂感慨,先给谷箪手上的伤口换上了药,绑好了绷带,“呼呼。”
“你活得......没意思吗?”谷箪小心翼翼地问。
他不觉得齐奂很颓,但她确实总在危险发言。
“有意思的,但我是觉得自由和散漫有意思,你是不是觉得自律和秩序才有意思?”齐奂又擦好了谷箪肩上的伤,“呼呼。”
“没想过怎么才算有意思,但我现在过的,就是我想要的生活。”谷箪抬了抬脸,让齐奂给自己下颌的擦伤上药。
“我也是。”齐奂同意,不是每件事都要考虑意义,她把药擦了上去,拧起盖子,“好了。”
“没好。”谷箪并不认同,“这里怎么没有呼呼?”
第77章 报告77
话是这么问出来了没错,但说话的家伙却先烧红了耳根。
齐奂侧了侧脸,看向谷箪,他的眼睛还是很黑很水,但透出来的却是完全相反的信息,是渴。
叮咚!
门铃响了。
打破了这个双方都不知道怎么继续的僵局。
谷箪清了清嗓子,站起来转身去开门,齐奂歪在沙发上看。
是一个阿姨敲的门。
“小谷啊,在家呐,那正好吼,阿姨跟你说――唉呀,小谷你喝酒了?脸这么红?”那敲门的阿姨看起来五十岁左右,染着酒红色的卷发,没有化妆,但看得出平常是有保养的。
“没有,刘姨,什么事您说。”谷箪笑着摇头。
“啊是这个样子的,我那女儿差不多了啊,麻烦你开车送一下好不好?”刘姨说完,好像还有什么别的要讲,目光闪烁。
“好啊,你们准备一下,我去穿个衣服。”谷箪点点头,往后退了一步准备进屋。
刘姨连忙追着又说,“小谷啊,阿姨跟你商量一下,你也知道我们家的情况,你看能不能就是......请你假装一下。”
“假装一下?”谷箪没听懂。
“假装一下女婿啊。”刘姨约莫也知道这个要求有点过分,但还是接着说,“我女儿这个样子,去医院都没有男人陪的啊,我怕被人指指点点嘛。”
“啊?”谷箪猛地摇头,“这个没办法,刘姨,而且医院也不会因为这个区别对待产妇的,您放心吧。”
他安抚一句,走回房间拿了大衣套上,齐奂也跟着穿了外套,“我随你一块去。”
“嗯?”谷箪抬眼看了一下时间,确实还早,他也确实还想跟齐奂多待一会,“好,那是邻居阿姨,他们家女儿要生孩子,我们送一下。”
“嗯。”齐奂点点头,听刚才的对话就能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估计产妇是单亲妈妈,毕竟若只是丈夫不在身边而已,也不可能到找别人假扮的地步。
事实也正是如此,刘姨一家就住谷箪斜对面,当丈夫的是警察,家里还有刘姨和女儿,女儿年纪跟齐奂差不多,未婚,但有孕。
却根本就没有男朋友。
别的谷箪也不清楚,齐奂跟着他出去的时候,刘姨也马上知晓了自己刚才的要求确是过分,连忙道了数声抱歉,十分体面。
很快几个人到了医院,谷箪带着刘姨去理手续,姑娘被带走去做检查,齐奂无所事事,便晃到了产房门口,靠着墙做起了收腹运动。
饭后也不能忘了锻炼嘛。
产房门口非常热闹。
似乎是有几台手术同时在做,所以外面等着的有好几个家庭。
一个瘦高个男子正拦住一位要往里走的护士姐姐,想知道他老婆生的是男是女。
“产妇才刚打了无痛,没那么快生。”护士姐姐很忙,回了一句后就快步推门走了进去。
那男的喃喃两句,转身朝周围的其他男士抱怨,“打了无痛?居然打了无痛?不是,这事居然不用跟我商量的吗?你们的打了吗?”
没什么人回应他。
他便又自顾自道,“怎么就要打无痛了呢,生孩子能有多痛。我妈说了,以前的人都是这么忍过来的,以前的人过得还没这会儿好呢!我好吃好喝伺候她大半年,那胖得,都成什么样了,还忍不了这一会?”
“你说得对。”另一侧走廊慢步踱过来一个年轻女子,齐奂一眼就认出了她是自己认识的人。
那女子穿了一身白,并没发现站在一旁的老熟人齐奂,只是继续对抱怨的男人说到,“以前的人,打仗锯个腿都不用上麻药,不也忍过来了?你这媳妇吃不了苦啊。”
男人见终于有人回应自己,还是个漂亮女人,自然高兴,“就是嘛,还是有明事理的。”
“这位先生你看着就很坚韧。”女人点着头继续肯定对方,“要不然给我们大家表演一个忍一会吧?”
“什么?”男子没反应过来。
“也不用锯腿,就掰个小指头好了,你忍下来,我给你录像,回头你拿着视频好好数落数落媳妇儿,让她不要太娇气,为母则刚一点。”那女人也不白说,真的直接上手抓住了男人的手腕。
她力气应该极大,男人挣青了脸都没能脱开,“你疯了,疯子!这是医院!啊啊啊――”
“是啊,所以小声一点,你老婆生孩子都没你叫得使劲,不就掰个指头嘛。”
“姐。”齐奂叹了口气,走上去出手给那男人解围。
倒不是在意他的手指,实在是她这位姐――齐家的大堂姐齐斓――真的不能再因为寻衅滋事进局子了。
齐斓很快放过了那男人,因为她来医院就是为了齐奂,“啊你小子,你在这!”
“怎么,你找我吗?”齐奂听得莫名其妙。
“大家都在找你啊,你们殡仪馆不是被炸了吗?”齐斓瞪大了画着全包眼线的桃花眼,“东方家火并毒贩?”
“......夸张了,没有。”齐奂示意她不要声张,“就是出了一点事情而已,我不是在家庭群里报平安了吗?”
齐斓却还是不依,又问了许多,才相信齐奂还有殡仪馆都没出什么事,但她转头又皱起了眉,“那你怎么在这个地方?你咋了?未婚先孕?”
“......姐,这是产房啊,你看我像吗?”齐奂拍拍肚子。
“那谁知道呢,你齐奂闷声干的大事还少吗?”齐斓挑眉。
“所以你在这儿做什么?”齐奂转移话题。
“来找三叔问你的事啊,谁知道他不在办公室。”齐斓拉着齐奂坐下,“我陪齐盛那口子来做检查,她进去照片子了,得一会儿,我就想着上妇产科转悠两圈看看你爸呗,你以为我像你这么不孝吗?”
齐奂的老爸是妇产科医生。
齐奂:“......宋佳妍吗?她现在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瘦了一大圈,才几天啊。”齐斓皱起眉来,“齐盛还是想跟人家结婚,但是人家连见面都不肯,本来都不愿意治疗了,还是我辛辛苦苦劝了八百回劝来的,真是操碎了心啊。”
宋佳妍的态度很坚决,她就是要跟齐盛断得干净,让她一家――特别是那个混蛋弟弟宋佳旺――彻底明白她跟齐盛乃至齐家都不会再有瓜葛了。
“真爱啊。”齐奂跟齐斓同声感叹。
这必须是爱吧,这就是连在一起三个字都不必做到,却没有任何人能否认的爱吧。
爱意不仅无需对等,也不拘于形式,更不必一场酒席两张证书,只要是爱,那就是连没爱的家伙都能一眼认出的存在。
齐斓比齐奂大了一轮,比齐盛大两岁,所以从小确实是跟齐盛更亲一点,现在眼看着堂弟痛失所爱,自然也惆怅不已,居然劝上了齐奂,“你呢,趁还年轻,要么还是去搞一个吧。”
“......不是能搞的性格。”齐奂缩起脖子。
虽然他们齐家四个孩子都被齐奂一言判了孤寡,但其实四个人的性格经历完全不一样。
大伯所出的大姐齐斓确实艳丽,性子也风风火火,但她非常讨厌男人,却又同时不妨碍她海。
二伯家的齐盛则一点也不气盛,温和善良,对男对女都真挚真诚,感情专一没毛病。
老三齐奂嘛,最怪,没脾气但不听话,而最小的齐衍目前还没独立,不好判断,只能说又皮又痞,异性缘好像很是不错。
“那肯定是要顺产啊,多大肚子都没事,听我的,顺产,动刀子了回头孩子要倒霉!”
离齐家姐妹不远的病房门口,有个大肚子孕妇正在跟另一个孕妇说话。
她嗓门很大,边说还边拍人家丈夫,“听姐的,我这都三胎了,前两个八斤九斤都是顺的,没事。”
齐奂皱起眉,能料到这闲事齐斓又要去管。
果不其然,她叉着腰就去了,“没事?何止没事,你还没钱又没人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