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颜韫看着封面上的花花草草高山流水，以及花体字写着的野外课堂，一时间有点懵。
“我们学校每年都会有一次野外课堂，就是社会实践课程。”顾朝朝边解释，边把手上的宣传册递给颜韫。
颜韫拉开那两页相连的小册子，边看边感慨。
不愧是苏城一中。
也不怪她没见过世面，她以前上的高中是公立学校，高中三年除了学习如同一滩死水，运动会是唯一学校会举办的活动，至于私立高中会举办的有利学生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义卖活动、设计比赛、亲子活动（当然这里不包括家长会这种双向折磨的项目）等等，颜韫通通都只在电视剧里见过。
并且，她觉得电视里的高中都是骗人的。
直到看到苏城一中的野外课堂。
“……还有钓鱼，能看到山里的松鼠哎！”
看到毛绒绒的可爱小动物，颜韫两眼发光。
“我来看看……”顾朝朝看了眼松鼠的照片，想了想，“这张照片好像是去年……江叙拍到的吧……”
“……他对小动物就是有意外的亲和力，煤球是这样……小松鼠也这样……”
颜韫真实地羡慕嫉妒恨了。
江叙睡醒后伸了个拦腰，侧靠在墙边朝颜韫挑了挑眉：“把你那嫉妒的嘴脸收一收吧。”
颜韫：“……”
她扯了扯嘴角，勉强笑了笑。
大人不记小人过，不和十七岁的小破孩计较。
“那……野外课堂，江叙，你和我们一组吗？”
江叙左手拂开眼前突然放大几乎要怼脸的海报，而后对上了颜韫期待的眼神，“你不说，我都忘记这回事了。”
“今天是报名截止日期哦。”顾朝朝翻到宣传册的最后，补了一句。
“你会钓鱼的吧？”江叙平淡地问了一句。
“你答应了！”
颜韫眼睛一亮。
“随便你。”江叙又是一句无所谓的话。
颜韫心领神会。
“朝朝，三个人一组！”
“okkk，那我填一下报名表，去交给班长。”顾朝朝比了个ok的手势，回身填写好报名表，而后背着手走到斜对面二组第四排许言清的位置前。
“喏，给你报名表。”
许言清刷《五三》的笔一顿，一张宣传册尾页报名表遮住了他面前的题目。他抬头看了眼顾朝朝，淡淡地说了句：“知道了。”
顺手便将报名单塞进了书桌肚子里那一叠报名表上，许言清继续刷题。
顾朝朝却没走，反而大大咧咧地坐在了他前面第三排的空位置上，双手撑在椅子上：“你不看一下报名的人吗？”
“没兴趣。”
许言清眉头都没动一下。
“有你感兴趣的人哦~”顾朝朝看他八风不动的样子，忍不住举例，“新同学把江叙也带进来了。”
他依旧没反应。
以顾朝朝和许言清青梅竹马多年对他的了解，他没说不感兴趣，大概率是默认她的话。
“我知道你现在肯定也没有报名，要不要和我们一组啊？”
两人之间沉默了许久，久到上课铃声快响起，顾朝朝都要以为自己猜错的时候，许言清才放下了笔。
冰块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
“我要当组长。”
顾朝朝：“……”呵呵哒。
-
苏城是个依山傍水的城市，因为政府每年都会拨下大量的财政开销在环保上，所以这里的自然环境维系的很好，野外课堂的地点就开设在了苏城的鹿角山上。
这里的山连绵起伏，从远处看像是不规则的梅花鹿角，再加上山路崎岖又复杂得像鹿角，所以才被称为鹿角山。
下午两点左右的时候，太阳西斜，初夏的日光透过树林的缝隙倾泻下来，微风吹过，树荫浮动，虫鸣鸟鸣声交织在一起，是令人极为舒适的白噪音。
颜韫手里握着鱼竿，目不转睛地盯着前面山石溪水汇集的小水塘。
她穿着校服短袖，腰上系着校服外套，周围的其他同学都和她的造型差不多，只不过身后的水桶就不太一样了。
“上钩了！”
“我也！”
哗啦啦的破水声，旁边的顾朝朝一下拎起鱼竿，一条硕大的鲫鱼咬着钩子上来了。
“好厉害！”
“这都第几条了啊！”
顾朝朝拆下鱼钩，把鱼放进塑料桶里：“感觉很容易就钓上来了啊，可能是我经常和我爸爸一起钓鱼吧。”
相比于顾朝朝这边的大丰收，说完“我也”然后和她同时收杆的颜韫，看着光秃秃的鱼钩，内心暴风哭泣，钓鱼根本就不容易啊！
“你的鱼饵又被吃掉了。”
平淡到没有一丝起伏的语调，颜韫分明听出了里面浓浓的嘲讽。
她转身便看到了身后站着的……许言清。
他好像感受不到周围的气温一样，校服外套还板正地穿在身上。
“组长？”颜韫有些疑惑。
“钓不到一条鱼，反而为了所谓的沉没成本一直在做无用功，我觉得还是趁早放弃比较好。”
许言清平静语气里的高高在上以及意味深长，让颜韫本能的不适。
甚至，他似乎就是在内涵着什么，内涵颜韫对江叙做出的努力。
她扯了扯嘴角，回击：“我觉得钓不上也没关系啊，和朋友们一起出来就很开心了。”
“是吗？”许言清不解，“不过，我可不是你的朋友。”
颜韫：“……”
没礼貌的家伙，真讨厌！
颜韫收起鱼竿，拎着水桶转身就走，她走向了不远处站在高石上的江叙。
“我一条鱼也没钓上来。“她很自然地把水桶递给江叙，语气还带着点小脾气，”我果然不擅长钓鱼，还是你来吧。“
江叙看了眼她空空如也的水桶没接，反而拿过她手里的鱼竿：“把鱼竿给我，我帮你串鱼饵，你在我旁边钓。”
“可是我不想钓鱼了，好累啊！”
“不行！”
江叙一边说着拒绝的话，动作却没有丝毫拒绝的意思，还握着对方的鱼竿，串完鱼饵便直接用它来钓鱼了。
许言清远远地看着这两个人的动作和话语，忽然觉得很有意思。
或许，这个沉没成本也不会彻底沉没？
第13章 山雨
鹿角山的植被丰富地形复杂，相对应地形成了山林独有的气候，山下温度高，山上便会凉快许多。
山间轻柔的风夹着水汽拂过脸颊，汗水蒸发后带走了肌肤大部分的热量。
颜韫越往山上走，越觉得自己没带外套是件愚蠢的事情。
太冷了。
她不自觉地搓了搓胳膊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然后四处打量了起来。
山上的那个柴火屋究竟在哪里啊？山石路，松树林，前后左右的景色都差不多，究竟要往哪个方向走啊？
要说颜韫为何会独自上山，时间还要倒退回半个小时之前。她在江叙的帮助下，独立串好鱼饵成功钓上一条鱼后，拎着水桶正要去找顾朝朝。
顾朝朝说要带她去山下民宿吃鱼，用的食材就是她们钓上来的野生鲫鱼，朝朝钓上来的鱼多，她甚至想好了每一条鱼最终的归宿，一条清蒸，一条红烧，一条炖汤……
颜韫桶里的这条鱼长得肥美，心想这应该最适合做烤鱼。
还没等她找到顾朝朝，就被许言清挡住了去路。
“有事吗？”因为前不久的不欢而散，颜韫的语气不佳。
许言清站在颜韫前面稍矮一截的山石上，不是很在意她的态度，他的眼神略过颜韫手中的鱼桶，说道：“如果你要去民宿吃烤鱼的话，需要自己去山上抱些果木柴。”
颜韫有些诧异，他怎么知道自己和顾朝朝的打算的。
她也顺势问出了口。
许言清并不觉得自己猜到很奇怪，甚至觉得理所当然：“因为这是惯例操作。”
他话说得少，颜韫便自然地理解成野外课堂的项目便是钓鱼，然后捡柴火去山下吃鱼，体验自给自足的田园生活。
“那你知道果木柴要去那里捡吗？”颜韫第一次参加野外课堂，不熟悉这里情况和流程，于是问道。
许言清朝西北方向的山上指了指：“往这个方向直走，山顶有个柴火小屋。”
颜韫继续问：“周围有什么标志物吗？”
他停顿了会儿，才说：“在松树林里，有片灰色石子路，那边就是了。”
颜韫点点头：“那你帮你拿一下渔具和水桶，我去趟柴火小屋，一会儿就下来了。”她把手上的工具连带着校服外套都一起交给了许言清，然后空手就往西北方向走。
殊不知，这都是许言清的把戏。
外套搭在肩头的陆辞老师看了眼手表，此刻已经是下午四点，天开始转阴，过会儿恐怕是要下雨了。他冲着还在溪水边钓鱼的学生们说：“大家可以收拾一下渔具了，五点在山下民宿集合。”
“好的！”
大家高呼一声应答后。
顾朝朝满载而归的回到小组驻扎地却没见到本应该在这里等她的颜韫，只有他们的外套背包以及颜韫的渔具水桶。
“颜韫？”
她边喊着边四处找了找，找了一圈也没见着人，此时溪边的同学也都走得差不多了，朝朝想了想颜韫可能已经回驻扎地了，她又返程回去。
还是没见着人。
不过，倒是看到了站在树下的江叙，他的视线只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秒不到就移开了，像是仅仅确认一下出现的人的身份。
“你看到韫韫了吗？她的东西都在，可是我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人。”
朝朝检查了一下他们的行李，除了颜韫的东西，组长许言清的东西也都还在，“许言清那家伙怎么也不见了？他们俩怎么一起都不见了？”
她有些奇怪，然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先是拨了颜韫的号码，一直无人接听，然后又拨了许言清的电话，同样是无人接听。
“怎么打不通啊？”
江叙眉眼微垂，他好像看到过许言清和颜韫说过话。
“山上没有信号。”江叙冷不丁冒出了这样一句话，他的视线看向鹿角山的西北方向，神色严峻。
“什么？”朝朝眼睛瞪大，“你的意思是他们俩上山了？”
“他俩疯了吗？鹿角山上很容易迷路的！”
朝朝气急败坏的话音刚落，见江叙径直往西北方向走了。
“喂，江叙你去哪儿？你也要上山？！”
救命，她到底招募了什么组员啊，顾朝朝总不能和他一起胡闹，她带着行李往山下民宿走，这个时候应该回去报告陆辞老师啊！
此时，在同样的松树林兜了好几个圈子的颜韫在第三次看到自己做的标志后，终于察觉道她在山上迷路了。
天色渐阴沉，颜韫心头不妙，摸出裤兜里的手机想要打电话求助，可不幸的是：“不会这么惨吧，居然没信号？”
她踮起脚把手机高高举过头顶，试图让手机发出的电波离天上的卫星更近一点，不过手机屏幕左上角的“无服务”三个小字始终没有什么变化，因为没有网络，也没办法使用地图类的APP，唯一可供使用的是手机自带的指南针。
可是这种原始的工具，对于只靠前后左右来判断方位的颜韫来说，毫无帮助。
“不是说了沿西北方直走吗？连这种程度的都会迷路吗？”
身后忽然出现的声音吓了颜韫一跳。
她转过头就看到了离他两米之遥的许言清：“你怎么来了？”才问完，她摸着胸口长舒了一口气，“幸好你跟来了，不然我还不知道要转到哪里去。”
许言清没说话，示意颜韫跟着他走。
颜韫问：“我们是要去柴火屋吗？”
“不是，这是下山的路，民宿已经有木柴了，不用去搬。”许言清双手插着兜，看了眼天色，“天色有些阴可能要下雨，赶紧下山吧。”
说要去搬柴的人是他，现在要下山离开的也是他，颜韫有些弄不明白这个人反反复复的是什么意思。
因为绕了太多的路，颜韫早就不记得是从哪个方向上来的了，所以下山的时候她也自然地用捡来的红砂石在树上做好标志。
在她刚做完一个的时候，感觉额头一潮，一滴雨落在了她的额头上，紧接着像是商量好了似的，更多的雨珠跟着这滴雨之后滴滴嗒嗒地落下来了。
颜韫听到前面的许言清说：“下雨了下山不安全，我们先去那边亭子躲雨。“
前面不远处确实有个破旧的木亭，雨声啪嗒，颜韫没有听到他语气中的懊恼，她用双手挡着头，小跑着往前，不过雨天路滑加上石头上还有青苔，她在临到亭子门槛时滑了一跤，直接跪倒在了许言清面前。
颜韫疼懵了，一时间没起得来。
“不必行此大礼吧。”
颜韫听到这冷言冷语，没说话，默默地爬了起来。她的膝盖摔了个结实，走路的时候还有些颤抖，直到坐到了亭子的木长椅上，颜韫才松了口气。
许言清自讨没趣，盯着外头的雨幕没再说话。
一时间气氛格外僵持。
山里的雨下了一会儿便有转停的趋势了，颜韫抱着膝盖蜷缩在长椅上，双手不停地搓着胳膊，这样能让她感觉温暖一些。
忽然有件校服外套递到了她面前，她知道是许言清的。
“穿上吧。”
颜韫抬头看了他一眼，挺直了身子，装作若无其事：“我不冷。”
她才不要穿这冷血冰块脸的衣服。
许言清没理解她为什么明明冷得搓手却不愿意接他的衣服的自讨苦吃行为，不过既然她拒绝了，他也没有硬把衣服递过去的意思，反而重新穿回了身上。
“雨快停了，我们五分钟后下山。”他看了眼她的膝盖，“你……还能走吗？”
“我能走。”颜韫嘴硬道，不然还能让许言清背她不成？
“我其实不太明白你的行为。”他以一种很缓慢的语气说，“明明很冷，却不接受衣服；明明膝盖很疼，却还要说自己能走。”
颜韫大概了解面前这个家伙的性格了，他是把情感摒弃在外的瓦肯星人吗？
她扯了扯唇角，露出了个假笑：“好的，斯波克，你不需要理解。”
许言清听懂了颜韫话里的调侃，他并没有理会，双手抱胸继续说：“我发现你在试图让江叙走回……正途。”他斟酌地说出最后两个字，“你既不是老师也不是少管所的警察，没有义务和责任，如果按照认识的时间算的话，你们甚至都算不上熟人。”
“你这种没由来的行为让我很困惑。”
他这种旁观人的警觉让颜韫下意识地恐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