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的事,总该要当面道个谢的。
贺峻深会意,下了楼直径去了后厨让贺峻澜给几位兄长送醒酒汤去。
贺峻澜是知道兄长们请了姜济桉的,大概也能猜得到几位兄长的意思,她还是去了。
上回的事,她也想当面谢人家。
厢房的门被吱呀打开,峻澜进去就见几位兄长还在吃酒闲聊,唯独不见那位新科状元。
“济桉醉得厉害,在厢房廊外醒酒呢,你也给他送碗醒酒汤去吧。”
峻澜了然,落落大方的挪揄他们“嗯,几位兄长也醒醒酒,免得回去挨嫂嫂们训。”
兄妹间互相打趣了几句,峻澜才掀帘走至廊外边,抬眼只见姜济桉身着月白色圆领袍,身姿挺拔,染了几分醉意的眼眸,在看到款款而来的贺峻澜时多了几分欣喜。
“六姑娘。”
他看了峻澜几眼,鸦黑色的春衫衬得她典雅端庄,身材玲珑有致。姜济桉上前一步朝她作揖,就连声音语气都是再见到峻澜的激动。
“姜公子太客气了。”峻澜端着醒酒汤站在原地,也福了福礼“上回的事,多谢公子了。”
他那举动保住了她的名声。
“几位兄长已经替六妹妹道过谢了,六妹妹也无需再过多客气,这都是我应当做的。”
姜济桉丝毫不察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他站直了身不敢多看峻澜,生怕自己在她面前失了礼数就不好了。
外头贺峻鸿他们如在家里时那般喝酒划拳,只是因为贺峻鸿已经多年不玩这些了,被贺峻润给‘欺负’惨了。
但要是被杨载欣见到他这样,又该嫌弃了。
“二哥说你醉了,喝碗醒酒汤醒醒酒吧。”
峻澜也没太在意,她把醒酒汤递到他面前,他端起醒酒汤应道“是有些不胜酒力了,让六妹妹见笑了。”
“这有甚,对了还没恭贺公子得了状元呢。”
说罢,峻澜放下圆盘也不觉拘谨,就近坐在玫瑰椅里,夜里微风轻轻拂过。
姜济桉不小心对上她明亮的眼神,里头是有几分敬佩的。
“多谢六妹妹。”
真是奇了怪了,别人的恭贺他也觉得很高兴,只是不知为何这恭贺的词从贺家六妹妹嘴里说出来,咋那么好听呢。
还有她送的醒酒汤,好似是甜的。
在她面前,姜济桉反倒拘谨起来,连手都不知该怎么放才好,还傻楞楞的站着,只时不时的看着她。
“要坐下来么?”贺峻澜仰头看他。
“要的。”他放下空碗坐了下来。
两张玫瑰椅离得很近,近得峻澜能闻到他身上的酒味,清甜的桃花酿,并不难闻的。
姜济桉僵直的坐在她旁边,一颗心早就随着她飘飘荡荡难以平静,怎么他喝了醒酒汤,还醉的更厉害了呢。
“六妹妹的手艺可真好,那几道菜都很好吃。”
姜济桉看向她夸赞道,贺峻澜正好对上他的视线,抿了抿唇说道“都是我二哥哥教的好。”
“二哥手艺也好。”他顺带夸了夸贺峻深。
峻澜嗤了一声,他这人还挺有意思。
…………
贺峻鸿回到云栽院时,杨载欣刚沐浴不久,正由着禄娴和禄桃拿帕巾一人一边给她搓头发。
“爷回来了。”
外面响起丫鬟们的声音,屋里烛火通明,杨载欣示意她们俩不用搓了,随既穿鞋起身出去。
禄娴禄桃把帕巾挂好,贺峻鸿踉踉跄跄掀帘进屋和她迎面撞上,他此刻醉醺醺的,也不管屋里有没有下人就将杨载欣揽进了怀里,揉了揉她洁白的脸颊。
禄娴禄桃见状福了福礼,便识趣的下了。
“你这是喝了多少。”
他喝的有点多,揉得没轻没重的。杨载欣没好气瞪了他一眼,说着抬手拧了拧他的胳膊。
“娘子一点也不疼我,拧的这般重。”
他佯装受伤的捂着胳膊。杨载欣自己用了多大的力度她自己是知道的,而且也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把戏。
“打是亲,骂是爱,我这儿正是疼你的做法。”
说着,她便给贺峻鸿宽衣,然后朝外面吩咐“禄娴禄桃,给爷备水和醒酒汤来。”
禄娴和禄桃应声去了。
贺峻鸿朝她笑道“没喝多少,已经在酒楼喝过醒酒汤了。”
杨载欣拿着从他身上脱下来的衣袍,抬眼看了看他,眼神涣散迷离,脸颊醺红,双脚虚浮,这还叫没喝多少……
果然,全天下的醉鬼都不会承认自己醉了。
“你就死鸭子嘴硬吧。”
杨载欣转身将贺峻鸿的衣裳放好,然后去给他拿寝衣。贺峻鸿跟了过来,从后面俯身穿臂抱住了她。
他今夜当真醉了,晕晕乎乎的。
“真的喝了醒酒汤了?”
她这会儿一手拿着贺峻鸿的寝衣,一手覆在他宽大的手背上,侧脸看了看他,担心他不喝醒酒汤明天会头疼。
贺峻鸿闭了闭眼,点点头应道“喝了的。”
“一会儿再喝一碗。”
杨载欣温柔的声音传入耳中,贺峻鸿再次点头,声音无比轻柔“都听娘子的。”
“今日澜澜和姜公子如何了?”
今日去给姜济桉的恭贺的礼就是杨载欣备的,她也知道澜澜和姜济桉在酒楼相看,此刻又担心贺峻鸿喝多误了事。
“这得明日你这个做嫂嫂的去问她,今晚我与大哥他们喝多了,只记得她与济桉从廊外回来时,济桉那小子脸比喝多了还要红。”
回去时,澜澜和二嫂坐一辆车,他什么都没问。
“你承认你喝多啦?”她语气比刚刚还要柔。
“嗯,是喝多了,娘子莫要嫌我。”
贺峻鸿亲了亲眼前洁白清丽的妻子,还带着点撒娇的语气。
她转身过去嗔了他两眼,嘟哝道“我嫌你,你就少喝些了。”
“当然,峻鸿最听阿欣的了。”
说完,他捧着杨载欣的脸,往下寻着她的唇亲了亲,被她张口咬了咬自己湿润的唇。
他笑了笑“你现在又爱咬,又爱拧的。”
真像只猫,还是只有点脾气的猫。
“咬你拧你,那都是太过爱你的缘故,你懂不懂。”
他不是很懂,是这样嘛……
“怪道娘子往日咬得那么紧,为夫懂了。”贺峻鸿领悟了一般点了点头,一本正经的说浑话。
又被她嗔了一眼,随既推着他去净室,半晌才出声“我咬断了才好呢。”
贺峻鸿哈哈大笑“娘子也学坏了。”
“你还洗不洗澡?”
净室里热水已经备好了,贺峻鸿应她“洗啊。”
“那还不脱衣服,等我脱给你啊……”
“嘿嘿,我还以为娘子要伺候我一回呢,往常都是我伺候娘子的。”
“你想的挺美,听你的意思是平日里委屈你了?”
“没有啊,我心甘情愿的。”
净室里杨载欣帮着他解衣,试水温,和他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话。
第61章
夜里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滴滴答答个不停,贺峻鸿早早起来洗漱换好官服去上朝了。
杨载欣在去藕花堂用膳时,就把要跟二嫂一块去宝福楼的峻澜叫留在了家里。用完膳以后去了蔷薇院和三嫂一块喝茶赏雨。
姑嫂妯娌三人坐在廊亭内,看着在雨中分外鲜艳的蔷薇花,桌前摆着几道点心和金花茶。
峻澜知道今日四嫂嫂要问她什么,无非是昨晚与姜公子相看的事,杨载欣确实要问她这事。
贺峻鸿几兄弟真的挺欣赏姜济桉的,若是将来能成一家人自然是好,不过也要看峻澜自己的意思。
早之前贺峻清和曹慧也提过这人,曹慧没见过人,但夫君说姜济桉人品周正,家世也好,还是新科状元,应当是不错的。
三人聊了没多久,就有下人来禀报说茵娘子来了,杨载欣和峻澜叫人赶紧把人请过这边来。
自从那回春樱池白玉茵教峻澜骑马,两人的关系就近了好多,白玉茵还回娘家挑了匹骏马和弓箭送给澜澜。
白玉茵袅袅婷婷的从远处走来,三人皆起身相迎。
“我没打扰到你们说话吧。”白玉茵上前来笑道。
“怎会,茵姐姐快坐。”杨载欣拉着白玉茵先坐下来。
峻澜在一旁扶着三嫂坐下,再给白玉茵倒了杯金花茶递到她面前“茵姐姐喝茶。”
白玉茵点点头拿起来呷了两口,一股芳香袭来,入口有些涩,细品起来很是甘甜,还怪好喝的。
“你们方才聊什么呢?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
白玉茵又呷了两口金花茶才放下杯子,峻澜和杨载欣都知道她最近在想开铺子的事。
“……看样子是开铺子的事有进展了。”杨载欣眉宇带笑的端起茶杯抿了两口。
“茵姐姐要开什么铺子?”
四哥给她买的铺子,她还没想好要做什么生意好呢,峻澜想跟着茵姐姐取取经。
“首饰铺、香料铺还有胭脂铺。”说着她还指了指桌上的茶水和点心,随既继续说道“先开着三家先,好的话我打算往南方那边也开几家。”
白玉茵说的自然是南方富庶的地方,雨州和桂州都算不得富庶,只是现在被治理的很好,百姓安居乐业。
“姐姐这几个铺子很好,等姐姐开业了我们可要第一个去。”杨载欣对别的也都还好,唯有香料她最爱。
“那里要等那么久,你们想要的话不防现在跟我订,首饰也可自己设计,到时还想托你们帮我宣传宣传呢。”
白玉茵的铺子已经在紧锣密鼓的修整,雇人了,就等着去寺里找大师算个好日子就可以开业了。
杨载欣虽不怎么出门,但前段时间她带着二嫂认识了大半个贵族圈的小姐夫人,又是开酒楼的,有些上好的厢房也是要燃香的,到时那些夫人小姐去酒楼看见周宝儿身上戴的首饰,感兴趣的一定会问,到时还愁没生意嘛……
大嫂的布料铺她们也打算这样的,尤其是峻澜近来也与京都的几个官眷小姐交好,她穿着大嫂给她做的衣裳去赴宴,还真有不少小姐夫人问,还要先提前在荣福布料铺订做呢。
“自己设计……那敢情好。”杨载欣一个眼神表情,禄娴便知她的想法,禄娴福了福礼“奴婢去给娘子拿纸笔过来。”
“到时我家两个铺子开业,一定好好给姐姐宣传。”杨载欣笑道。
“我也要自己设计。”峻澜跟着应道。
“那我也给肚子里的孩子订个长命锁。”曹慧抚着肚子也说道。
白玉茵大喜,她就知道来找欣妹妹和峻澜没找错。
“哎呀,我第一笔就是个大生意,往后肯定能赚钱。”
贺家女眷多,可不就是笔大生意么。
“肯定的。”
杨载欣握着笔,在等峻澜研好墨下笔,她见院里被雨水打湿的蔷薇花,就想做支珍珠蔷薇簪,还给贺峻鸿订个板指。
峻澜画了对金蝉耳环,夏天快到了。曹慧给肚里的孩子画了金锁,给两个女儿都做一模一样的璎珞。
阿娘她们的就等她们回来自己订做喜欢的样式。
雨势时大时小,不知不觉小半天就过去了。杨载欣还没忘要问峻澜的事,这儿没外人,杨载欣也没太多顾虑,顺势就问峻澜觉得姜济桉怎么样,也与她实话实说她那几个哥哥都觉得姜济桉不错。
白玉茵才知道,峻澜和新科状元在相看。
“我不知道。”
姜公子能跳水救人,还出手相助让她保住了名声,就足以说明他为人良善。
嫁给这样的人将来肯定能过好,峻澜总觉得缺了些什么,很空。
不知道便是不喜欢,杨载欣和曹慧、白玉茵都算是过来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感情的事终究强求不来。
“罢罢罢,我看嫁人不是两情相悦的话也没甚意思,你看我嫁给余二郎十三年现在回头才发现还是做自己最自在。”
几人跟着点了点头,杨载欣随后关心起白玉茵和余幼明。
“茵姐姐,你如今和余大人怎样了?”
白玉茵垂了垂眸“我如今忙着铺子的事,不大想去管他了,他倒是想尽办法讨好我。”
不爱就是不爱了,再怎么修补都回不到最初的样子。
“也好,姐姐有自己的事情做也挺好的。”
杨载欣知晓她与余幼明之间的事,还是忍不住唏嘘,若是没有那事她们本该是青梅竹马,伉俪情深吧。
人生果真没有事事如意的事。
下了朝贺峻鸿就回了大理寺上值,徐平在大理寺等了他许久。
徐平一是为了携礼感谢贺家六姑娘上回救他之事,二是他外面都在传他这探花郎来的名不正言不顺,让他很郁闷。
又不是他让皇伯去说的,也不是他父王让皇伯去和陛下说的。
唯有他那位母妃了,赫王妃与安王妃是表姐妹。
贺峻鸿见他没有半分中榜的喜气,实话实说道“公子不必在意外面的传言,陛下本就属意你是第三名,只是想着避嫌才没有给,赫王歪打正着,你是实至名归。”
至于外面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他们也不敢闹到陛下哪儿去,毕竟陛下也是被‘逼’的,这要是闹到陛下那里,岂不是让陛下想起自己被赫王‘威逼利诱’的事。
“那我还能留京嘛?”
贺峻鸿是陛下宠臣,徐平相信他的话。只是徐平担心自己留不了京,到外地做官还不知要熬多久。
陛下虽是他堂弟,但不可能会三五年内就把他调会京都的,陛下只会更忽略他。
他本就是庶子,要是还不得圣心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公子何必执意留京,若是外派到外地去不更好放开拳脚做事。”
多年前他的岳父也曾在书房里问他想不想留京,留京自然是比外派外地更容易升迁,又有岳父带着他,贺峻鸿当时若想留京仕途只会更顺。
但他不愿意留京。
贺峻鸿想到自己的家乡,那群山环饶的地方。
依贺峻鸿的想法,徐平更该外任出去做出一番政绩,再回京。
徐平想了想了然,他起身作揖谢贺峻鸿的指点,他若留京……京都还有靠荫封做官的嫡长兄……与其成为人家的眼中钉肉中刺,不如就外派出去真心实意为百姓着想,干一番实在事业出来。
徐平走后不久,外面传来了衙备侠促鞅ǖ纳音“大人,外头墙角处不知谁丢了个婴儿在哪儿。”
衙甭头大汗,怀里小心翼翼生硬的抱着那被丢的小婴儿。黎朝各地有丢婴儿的并不奇怪,但一些繁华的地方很少有人家会丢,且还没人往大理寺丢过孩子的。
守门的衙币彩翘见了哭声才发现的,发现时襁褓里的婴儿被蚂蚁咬了,脸上还起了几个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