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幽幽看了她好几眼,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最后只说“随你。”
他本想说她和自己回去一趟,比拿什么东西回去都强,近年来他们相处的越来越融洽,便让贺峻鸿误以为她对自己也有几分情意的。
不想都要调任回京了,她还是去见见自己家人一次都不肯。贺峻鸿觉得既然捂不热,那便算了。
他不强求了。
船朝着榆京的方向行驶了好几天,杨载欣在船上待着无聊了,就和禄娴她们在甲板上钓鱼,钓上来就烤着吃。
到了下午还真让她钓了不少鱼上来,黄昏时分她让禄桃她们拿炭盆过来生火烤鱼,还把闷在舱房一天的贺峻鸿给叫了过来。
一见到贺峻鸿她就起身过去迎他“你来啦,快来尝尝我烤的鱼好不好吃。”
“你心疾在身烤的东西少吃。”贺峻鸿习惯的叮嘱她。
杨载欣自然而然的挽着他的胳膊,嫌他嗦的撇了撇嘴“我知道,这不就让你来了嘛,放心我留了一尾明天煲鱼汤喝。”
贺峻鸿抿了抿唇不再说什么,他现在已经不再奢望和杨载欣做什么无话不谈的恩爱夫妻了,就这样相敬如宾也挺好的。
天气渐渐暖和起来,离榆京也越来越近,杨载欣和贺峻鸿刚用完晚膳,他准备起身回舱房就被她扯了扯衣角。
“今晚留下来好不好?”她抬头看他,语气里夹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杨载欣后知后觉知道贺峻鸿先前生她的气了,气她就要回京了都不肯与他回乡下一趟。
贺峻鸿低头和她相视,目光愈发的危险。这些日子他早就消气了,他只是觉得可能他和杨载欣这辈子都是这样了。
这会儿看到她盈盈泛光的眼眸,贺峻鸿合理怀疑她在勾引他。
“真要我留下,可想好了?”贺峻鸿声音蛊惑道。
她点了点头,贺峻鸿不经意间勾了勾嘴角,重新坐了下来。
“好,我留下来,不过船上太摇晃了,我不睡榻,我要睡床。”他道。
杨载欣心道摇晃吗?船明明一直都很稳啊!她就说贺峻鸿这人喜欢记仇,竟然还要跟她抢床!
“你想让我睡榻?”她不太乐意,早知道这样就不留他了。
“不啊,今晚我和你一块睡床。”
夫妻三年再不圆房说不过去了,杨载欣顿时脸色爆红,看了眼屋里的几人,他怎么能当众说这些啊。
几人纷纷借口退了下去,给小两口创造独处的机会。
“总不能回京以后让父亲母亲知道这三年我们都是分榻睡的吧?”他再次说道。
她知道同床意味着什么,一时耳尖更红了,却并没有扭捏太久,她和贺峻鸿本来就是夫妻,圆房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我先去沐浴。”
这便是同意了。贺峻鸿有些意外转而又有些期待和欢喜,他以为杨载欣会生气把他给赶出去的。
刚刚他不过是想试探一下杨载欣罢了,可眼下她竟然真的同意了。
贺峻鸿不禁笑了几声,等她沐浴好出来,他也去沐浴了。
出来时杨载欣有些紧张的坐在床沿边等他,床边还放着一本小册子。
她红着脸和贺峻鸿对视了一眼,头一回在他面前如此的拘谨。
“这是什么?”
他很快就注意到这个小册子了,早在之前他就看过这册子了,现在不过是想逗逗她罢了。
杨载欣想到册子里的画面一下脸更红了,不过以前母亲特意交待过这册子一定要夫妻一起看过才行的。
“就是就是……你先看看吧。”
她咬着唇递了过去。一会学着这册子里的姿势就成了。
贺峻鸿接过册子没有翻开就放了下来,他俯身下去凑到她面前轻笑了几声“你这是等不及了?”
她刚想要抬头解释她没有等不及,湿润的薄唇就贴了上来将她扑倒在床,贺峻鸿只看过却没有试过,他胡乱的没有任何技巧的向她索取。
杨载欣整个人都被亲懵了一瞬,后来才捧着他的脸开始回应他,直到感觉到有些呼吸不畅了他才停下。
“要不要熄掉蜡烛?”贺峻鸿还有些意犹未尽的看向她潮红的脸颊,眼眸里波光潋滟,实在动人。
他突然就后悔问这话了,杨载欣这个样子比任何时候都要美。
下一刻就见她主动搂着他的脖子摇了摇头“不要,我不想。”
她就要亮着。
“好,亮着。”贺峻鸿俯在她耳边轻笑“欣欣,这样很美。”
红烛账下,杨载欣呼吸越来越重,心脏阵阵抽痛,连连咳了起来,她犯了心疾,贺峻鸿着急忙慌给她吃愈心丸。
――榆京,杨载欣昏迷不醒好些日子了,贺峻鸿一刻不离的待在她身边,他趴在床沿边睡梦中听到身边人咳嗽的声音。
贺峻鸿胡子拉碴,满眼憔悴的睁眼确切的听到看到还在昏迷的人咳了几声,脸颊憋红,表情很是痛苦。
他伸手放在她额间,一片滚烫。
糟了,杨载欣发烧了。
贺峻鸿赶紧把张慈喊来,再让人进宫去请太医,把脉开药一通折腾下来杨载欣还是没有退烧的迹象。
“娘子这次怕是凶多吉少,大人节哀,还是早些准备后事吧。”
杨娘子心疾发作,高烧不退,药都喝不进去了,这种情况只怕大罗神仙来都难救了。
不会的,一定还有办法的。
贺峻鸿叫人一次一次的煎药和端水过来,他一遍又一遍的给杨载欣擦拭和喂药,任谁来劝他,他都不愿意离开杨载欣半步,直到她能喝的进药,退了烧。
张慈来给杨载欣把脉说娘子保住了性命,贺峻鸿被家里人强硬要他去休息,他不肯。
“你这样不吃不喝,也不休息……嫂嫂如何放心的了。”峻澜端着已经热了好几回饭菜过来劝他。
“我怕她醒了找不着我。”
贺峻鸿固执的守在她身旁,峻澜只得让人把小桌拿来,搬好饭菜“那你也不能不吃的啊。”
“我吃不下。”他是真吃不下,也不感觉饿。
“听娘话,吃不下也得吃些。”
陈晚看着已经瘦了一大圈的儿子态度十分强硬,她心疼的看了眼杨载欣哽着声又道“阿欣醒来,还要你照顾呢。”
说着就红了眼睛,他们和离瞒着家里的事,陈晚一开始也挺生气的,可见儿媳妇这样子,加上太医的话她就再也生不起气来了。
再听女儿和她说清真相时,就只剩下心疼了。
“娘,我吃。”阿娘说的是,他还得等杨载欣醒过来,他不能也跟着倒下。
下午陛下换了常服出宫来探望杨载欣,在贺府待了许久,还说一些近来朝廷里的事。
这节骨眼上,正是陛下要用他的时候。贺峻鸿也决定明天就回大理寺上值,夜里他刚喂杨载欣喝完药,放下药碗叫屋里人都退下,她这病屋里不好有太多人的。
府外响起了烟花爆竹声,贺峻鸿想起她曾说过对着烟花许愿就能实现。
贺峻鸿跪在床边双手合十喃喃道“求菩萨保佑,贺峻鸿愿用自己的寿命换我妻子杨载欣醒过来,求求您了,一定要显灵……”
他跪在地上连磕了几个头又合上手拜了拜“求您了菩萨,一定要听见呀。”
“求您显灵。”贺峻鸿连磕三个,外面的烟花爆竹声也戛然而止。
第二天杨载欣还是没有醒过来,贺峻鸿一夜间生出了许多白发,人看着憔悴不已,他去净室沐浴,换好官服去大理寺上值。
这段日子几家世家被大理寺和刑部接连查抄,京都的其他世家也渐渐回过了味来,陛下捏了世家的许多把柄错处,之前只是时候未到没动他们罢了,先前他们竟还想架空小皇帝,现在纷纷开始惶惶不安,夹起尾巴做人。
他们不知道,接下来陛下还要对付谁。
第76章
贺峻鸿回来就守着自己妻子,这阵子他也让哥哥嫂嫂们歇一段日子不要出门,酒楼铺子的生意照旧但比往日低调了许多。
果然外头很多想来给自家亲戚朋友求情的人很多,这里面就有杨载欣的堂兄弟姐妹来找贺峻鸿。
不管是谁,他一律不见。
不过宋思雪,李春娘还有白玉茵她们来过几回,都是来看杨载欣的,就算她们有亲戚受了牵连也没开口求过,这节骨眼大家都默契的不提那些事。
毕竟太后母家的侄儿都被革职抓了起来,太后和陛下舅舅轮番去求情惹陛下不快。
陛下对太后说道“母后,您别让儿子难做。”又对在他面前哭得七上八下的舅舅说道“朕正是念着舅舅才让大理寺只判了流放。”
不然像表兄那样借着他的势到处作威作福,手上还沾了人命的,按黎朝律例杀头都不为过。
陛下只说了前半句,后半句什么也没有,他舅舅就已经明了,然后诚惶诚恐的磕头拜谢出了宫。
陛下希望他好自为之,能保住他自己就已经是开恩了。
这事终于告一段落,贺峻鸿收到了五妹妹峻湖给他写的信,她说诺京有位姓余的大夫能治心疾,她和高泽桐已经过去请了,很快来京,静候佳音。
贺峻鸿大喜过望,这位余大夫专研此道多年,治好的这位患者是他外甥,也是天生心疾,这么说来载欣一定也能被治愈。
贺家人听到这消息也很是高兴,贺峻鸿却也在这时劳累过度病倒了,张慈来给把过脉开了药。
――陷入梦境――
琼林宴结束,杨载欣和爹娘一起出了宫又想起了刚刚那位着红袍的探花郎好似还没有出来。
她想等那探花郎出来,杨载欣站在马车旁跟爹娘摆手“阿爹阿娘你们先回去吧,女儿难得出来一趟想到处走走。”
杨屿与江月对视了一眼,刚刚在琼林宴时女儿一双眼睛就跟长在那位探花郎身上似的,这会儿怕是想在这儿堵人家吧。
“去吧,别到人太多的地方,不许乱吃东西,走路不许跑……”江月深知女儿是个好动的性子,不免多嘱咐了几句。
“哎哟,好啦好啦,娘我都知道了你好嗦呀。”
“我还不是不放心你。”江月说着又看向禄桃“看好小姐。”
禄桃福礼应了声,马车越行越远。杨屿掀帘看了眼她,便放下帘子回头和妻子说话。
“她是不是在琼林宴上看中谁了?”
江屿其实在会试时就替女儿选中了一个,正是这次的探花郎,贺峻鸿。不过这事也要看女儿自己的想法。
“说不准,我看她今天一直盯着人家探花郎看,八成是看人家了。”
江月如实道。
杨屿哈哈笑了两声“那更好,我瞧着那小伙子很不错。”
…………
杨载欣没听到父母在马车里的对话,她远远的就看见贺峻鸿和几个一块出来,她理了理衣裙,小声问禄桃“可以吗,可以吗?”
“嗯嗯。”禄桃点了点头。
那道高大的身影离得越来越近,杨载欣心跳都比平常快了许多,就在贺峻鸿出现时她大着胆子上前挡在他面前。
“公子,能否借一步说话?”
贺峻鸿在和别人说话,突然面前窜出一个身材高挑的姑娘,把他也吓了一跳抬眼只见眼前的姑娘身着粉红色衫裙,样貌洁白娇丽。
这姑娘可真好看。
贺峻鸿心想。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几个和他一起出来的统统都识趣的走了,他回过神时往后退了一步朝她赔礼。
“在下失礼了,姑娘莫怪。”
杨载欣突然上前直勾勾的盯着他看,贺峻鸿是小麦色的皮肤,一张脸倒是十分的俊朗。
而且声音一听就是南方口音。
“我要是偏要怪罪呢?”
小姑娘声音娇娇糯糯传来,贺峻鸿抬头那张娇丽的脸近得他能看清她脸上的绒毛,贺峻鸿不由得心跳加快了几分。
他默默退了两步和她隔开距离,抿着唇不知该如何作答。
杨载欣不知从那里得来的两个橘子,他退她便紧跟上前,将橘子塞在他手上胡乱扯了一句。
她说“方才在宴席上你应当喝了不少酒,这个能解酒的,你拿去吧。”
贺峻鸿确实喝了不少,但橘子能解酒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姑娘刚刚就是要给我送这个?”
贺峻鸿站直了身,刚刚他以为又是堵住他要给他送香囊或手帕的,他没想到眼前这小姑娘竟送了他两个橘子。
别是早就打听过,他老家盛产这个的吧。贺峻鸿倒是不介意这些,毕竟榜上写有他的地址。
“是呀。”她没去看榜,是方才在席上听人家议论知道的,他家在桂州,那盛产这个。
“我们肯定还会再见的。”
杨载欣说着就红着脸跑了,看着那抹消失的倩影,他摩挲着手里金灿灿的橘子不禁笑了,随既摇了摇头。
这姑娘还挺可爱的,还成功的让他记了一晚上,贺峻清还笑他“怎么去参加琼林宴,还顺了两个橘子回来。”
贺峻鸿当然不会告诉他这是个姑娘送给自己的,他支支吾吾“你不懂,橘子能解酒。”
贺峻清“……”橘子解酒?从未听说过,而且就他的酒量还要解?
贺峻鸿根本就没醉。
杨府里,杨载欣把自己相中了探花郎的事告诉了阿爹阿娘,想要爹爹做主请他进府来。
果然第二天杨太师的贴子就送到了贺峻鸿的住处,但这是贺峻鸿收到的第八张贴子了。
不过杨太师的急一些,他邀贺峻鸿现在就入府,这些权贵世家贺峻鸿不好拒绝便去了。
杨太师把他请去书房和他交谈了许久才说出他此次下贴子请他过来的原故。他问贺峻鸿可有婚配?
贺峻鸿如实回他“并没有。”
杨太师与他讲自己有个女儿,今年十五岁也还没有婚配。贺峻鸿下意识想了一番措辞准备婉拒杨太师的好意。
他脑子里闪过昨天见到的姑娘,又怕是她,想了想就应下和杨姑娘见一面。
贺峻鸿由下人带路去了凉亭,杨姑娘一袭鹅黄色衫裙立在凉亭里,他往凉亭的方向走去。
走近才看见昨天那姑娘的容貌再次出现在他眼前,果然是她。贺峻鸿眼底滑过一抹惊喜。
“你可算来啦,我还担心你会拒绝我家的贴子呢。”
杨载欣再次见到他很是高兴。
他正要行礼就被杨载欣拉住了手,贺峻鸿被拉着的手,掌腹间传来一阵酥麻的感觉,更奇怪的是他竟然一点也不想挣脱杨姑娘的手。
反而很想就这样一直握着,但这于礼不合,贺峻鸿环顾了一下四周见没人才松了口气,随后涨红着脸提醒道“杨姑娘,男女授受不亲,被别人看见不好。”
杨载欣只是想拉着他坐下来而已,她看了眼周围“不会有人看见的。”说完还是松开贺峻鸿的手。
手一下空了,贺峻鸿还有些回想刚刚那般柔若无骨的触感,他不禁看了眼杨姑娘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