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拾看着阿奈那殷切期待的目光,心头忍不住一软。她没有吃容浚喂的那块梅花糕,而是自己重新拿了一块咬了一口。
入口甜而不腻、软脆适中,味道熟悉无比。只是这梅花糕与阿奈之前做的任何一次都不同,还带着一丝淡淡的茶香。
容拾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行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但那双死气沉沉的双眸仍是多了一丝光亮。
苏澈,他还活着!
第48章 阿拾 ,我求你
顾清整个人活了过来!
只要苏澈还在人世, 她曾经历的那些折磨根本不值得一提。
她脑海里轻生的念头彻底消散,那双宛若一潭死水得双眸终于有了一丝久违的光亮。
死别,意味着永不能再相见。
生离, 意味着还有重逢的希望。
她要好好地活下去,等待与苏澈再见的那一日,哪怕那一日是多年以后。
顾清的食欲逐渐好了起来, 就连容浚特意从南疆请来替她调理身子的巫医开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药, 她也是一滴不落地喝下,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许红润。
容浚对她的变化感到欣喜万分,也有些惴惴不安, 可他不敢开口去问其中的缘由, 因为他怕自己问话的方式万一有不妥,她又会像之前那般失去生的欲望。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时常召阿奈入宫,希望她的陪伴能让容拾快乐一点儿。
可自从那一日后,顾清一次都没有见过阿奈。她不是不想见, 可她清楚地知道, 她们多见一次面, 破绽就有可能多一分, 苏澈就多危险一分。
顾清每日都会坐在书桌前练字, 一练就是一两个时辰, 整个人也越来越安静。每每容浚主动与他说话, 她也都是置之不理, 犹如他不存在一般。
容浚心中失落, 但却也由着她。至少, 她现在不再是处处与他针锋相对、恨他入骨。
只要再给他足够的时间,他就能把曾经那个视他为天神, 爱慕他入骨得容拾找回来。
时间一天天过去,边关传来了捷报,容浚心中大悦,早早地下了朝,一心想告知容拾这个好消息。
可他当走到永宁殿门口时,却停下了脚步。他突然意识到,那个能征善战的容拾已经被他亲手废了武功,或许她根本就不想听到这个消息。
他忍不住想,若是当初不废容拾的武功,她会不会没现在这么讨厌自己?可若是不废了她的武功,她永远都有机会离开自己。
他迟疑了许久,终究转身准备离开。可还没走两步,他就听到永宁殿内有长箭破风的声音。
容浚微愣,旋即大步踏进了长宁殿大门,只见容拾扎着高高的马尾,挽弓、瞄准、射击,一气呵成,长箭正中靶心。只可惜她已经没了内力,再也不可能像之前在边关军营校场上连穿五道靶心了。
容拾亦是看见了他,脸上毫无波澜,只是扔下了手中的长弓,转身往寝殿的方向走去。
容浚大步过去拾起了那把长弓,追过去拉住了她的手,“阿拾,孤记得你以前是最爱惜的弓箭的。”哪怕,那弓箭只是军营里最劣质的。
顾清回头,目光清冷,“以前弓箭于我是安身立命的利器,我自然爱惜。现在弓箭于我不过是闲来无事消遣的玩意儿罢了,自然不必爱惜。”
容浚心中一滞,仿佛容拾口中那句闲来无事消遣得玩意儿指的就是他一般。不,他现在连她的消遣都比不上。
顾清转身回了寝殿,容浚缓缓地跟了进去。他默默地看着她又坐在书桌前安静地练字,许久过后都不曾抬头看他一眼。
他终究忍不住开口问道,“阿拾,你为何突然……”后面的话,他却怎么也没问出口。
顾清终于抬眸看着他,眸中平静如水,“你是想问,为何我突然就开始好好吃饭、好好喝药、好好睡觉,想要好好活着?”
容浚点了点头,这么多日过去,他太想要知道这个答案了。
顾清反问,“这样不好么?”
好,当然是好。可她的转变让他觉得很不真实,心中也很不踏实。
顾清放下手中的毛笔,缓缓道,“因为梅花糕很好吃。”
“嗯?”
容浚一脸疑惑地看着她,他记得她的确是吃了阿奈送的梅花糕那一日后逐渐好起来的。可她从来都不是重口腹之欲之人,不太可能因为一块梅花糕就转变这么大,除非那梅花糕别有意义。莫非,与她和苏澈得回忆有关?
一想到这里,他就嫉妒得发狂。
“当初我进十三堂吃的第一份食物,就是梅花糕。”顾清声音眸色,声音幽幽,似乎陷入了回忆里,“当时我才经历了与恶犬夺食,也算经历了一场生死。郭仪把我送进十三堂后,或许是为了给我压惊吧,给了我一块梅花糕。那梅花糕香、甜、软、糯,是我六岁以来记忆里最好吃的东西。我一边吃一边忍不住想,活着真好。那一刻,我便暗自在心底发誓,以后无论何种命运,我都要好好地活着。”
容浚心中一阵酸楚,他从不知道这些事情。也是,那时的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子,又怎么可能去关心一个小乞女的死活呢。
假如时光能够倒流,他会在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就把她紧紧拥入怀里,给她自己所有的宠与爱。
可这世上从来都没有任何假如。
“容浚,你知道吗?”顾清嘲讽一笑,“我当时还发过另外一个誓。”
“我发誓要报答你赐狐裘之恩,为你生为你死。”
她后来倾尽所有去践行誓言,弄得遍体鳞伤才明白,再温暖的狐裘,也比不过爱人的一个温暖怀抱。
容浚再也隐忍不住,大步走到顾清面前,紧紧地把她拥入了怀中,任她拼命挣扎也不放开,“阿拾,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是他从一开始就错了,才把曾经那么爱他的容拾弄丢了。
顾清不再挣扎,任由他抱着她。她知道他疑心病重,若自己的转变不能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他迟早会查到苏澈还活着的蛛丝马迹,所以才编了这样一个半真半假的故事来诓骗他。当年郭仪的确是给了她一块梅花糕,可她现在喜欢梅花糕,只因为苏澈。
良久,顾清来了口,“容浚,放开我吧,也放过你自己”
“不放。”容浚抱她更紧,“阿拾,我知道自己过去做错了很多事,可我以后不会再犯错了。我只会宠你无度,爱你入骨,你原谅我,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阿拾,我求你!”
顾清的回答却犹如一把利刃刺穿了他的心脏。
“容浚,我强迫自己放下仇恨,不再想着杀你,这已经是我对你最好的原谅。”
“从此做陌路人,是你我之间最好的选择。”
第49章 新宠
容浚松开了顾清, 那双深邃墨瞳定定地看着她,眸色晦暗无光。
她是他心上的人,他怎么能允许彼此做陌生人?
这辈子, 她都别想离开他。
“阿拾,你我之间,怎么可能是陌生人?”
话音刚落, 容浚猛地把顾清抱起, 径直放在了床榻之上。此时此刻,他只想在她身上印满自己的痕迹,让她知道她是属于自己的女人, 他们是这个世上最亲密的人。
他扯开了身上的腰带, 欺身上去,把她压在自己身下,覆上了她的唇,撬开她的牙齿,长驱直入。
顾清用力挣扎, 他却把她禁锢得更紧, 让她丝毫动弹不得, 狠狠地吻着她, 就连她用力咬破他的嘴唇, 口中弥漫着强烈的血腥味儿都没放开她。
他已经太久没有与她亲密, 一触碰便已是欲-念缭绕。他已经空虚太久, 任何人都无法把他填满, 除了她。
这个世上, 他只想要她。
顾清实在是摆脱不了他的禁锢, 索性不再挣扎,任由他拉开了衣领, 亲吻着她雪白的肩膀。
容浚神色迷离,声音低哑,“阿拾……阿拾……阿拾……”
然而顾清的一句话却犹如冷水般瞬间浇灭了他所有的欲念,“容浚,你就只会这样吗?永远刚愎自用,喜欢强取豪夺。”
“你在乎的,永远只有你自己。”
容浚抬起头对上了她的双眸,心中不由得一紧。
她看他的目光太冷,还带着浓浓厌恶,似乎在看这世上最恶心之人一般。
可他曾经明明是她最崇拜最爱慕之人啊。
容浚承受不住她的目光,从床榻上起身,落荒而逃,匆匆回了勤政殿。
他像疯了一般把殿内砸了个稀巴烂,心中的抑郁却丝毫没有得到缓解,对苏澈的恨意更是到了顶点。
苏澈!苏澈!苏澈!
若是没有苏澈,容拾当初一定不会从自己身边逃离,更不会像现在这样厌恶自己。
他明明已经死了,但他们之间的回忆却成了一根横在自己与容拾之间尖锐的刺,时时刻刻都刺得人生疼。
若是他们之间的记忆也能死了那该有多好?
那样容拾一定会再爱上自己,永远陪在自己身边。
容浚的目光逐渐冷冽起来,把在门外的罗义唤了进来,吩咐道,“传李术来。”苏澈已经死了一次,那就让他再死一次。这一次,自己哪怕不惜一切代价也一定要把他从容拾的记忆里彻底杀死,让她的记忆里只有自己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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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一日后,容浚便再也没有踏入过永宁殿的大门。顾清每日里练练字作作画,倒也落得个清净自在。
只不过她再怎么勤奋,画艺也不见长,依然勾勒不出自己思念的人和物。
顾清总会想起在江安村的那些时光,有家,有苏澈,平淡而安稳,是她这辈子最快乐最舒心的日子。
正是这些美好的回忆,支撑着她度过了在这犹如囚笼的皇宫里的孤寂的白天黑夜。
她对苏澈的爱意,也在不停地回忆中日升夜长。
她很后悔,当初没有在看到他第一眼时就爱上他,那样她就能多给予他一些,而不是现在这样只有亏欠。
饶是顾清丝毫不在意容浚的事,但他有了新宠的消息仍是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这样,很好!
只盼那新宠能够牢牢地抓住容浚的心,让他再也别出现在她面前,打乱她现在平静的日子。
然而事与愿违,容浚还是进了永宁殿,身后还带着那个叫李术的南疆巫医。
一个月不见,顾清精气神好了许多,容浚既高兴又失落。高兴的是她的身体终于好了起来,失落的是他没有她的话,他的心都在痛,而她没有他,却真的能过得极好。
容浚敛了敛眸中的失落之色,走到了顾清面前,笑道,“阿拾,我今日特意带李术过来替你把平安脉,看看你现在的身体如何,需不需要替你换个药方。”
顾清平静地点头,“好。”她要好好地活下去,等着见苏澈的那一日,自然要把身体调养好。
一番诊断后,李术只说不必换药方,继续服药好生调养便是,随后便默默地退了出去。一时间,殿内只剩他们两人,静得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良久,容浚打破了沉默,“阿拾,我很想你。这一个月以来,每一个夜里,我的心里脑海里都是她,想得我连呼吸都是疼的。”这些话,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说给她听。
顾清静静地看着他,面无表情地听着他说话。
容浚心有不甘,明明之前连他皱一个眉头她都会放在心上。
“为什么不说话?”容浚握住了她的手,“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或者想问我的话么?”比如,问问满宫传来传去的那个新宠之事。
顾清终于开了口,“陛下该离开了。”
“离开?”容浚眉头紧锁,“去哪里?”她在这里,他的心也留在了这里,他还能去哪里?
不待她回答,他便接着问,“兰台殿么?”他所谓的新宠,就住在那里。此时此刻,他多么希望能在容拾的脸上哪怕看到一起变化。
只可惜,没有。
顾清依然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他,容浚心里愈发堵得慌。
他轻轻地捏住了她的下巴,声音压抑,“阿拾,说话啊。”哪怕是他不爱听的话也行,而不是现在这般丝毫不在乎的模样。
顾清倔强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阿拾,你知道吗?我厌恶极了你现在的样子。”
扔下这句话以后,容浚转身离开了永宁殿。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顾清自嘲地笑了笑,她又何尝不厌恶现在的自己。无论是当初那个在关上阵杀敌的她,还是后来在江安村为人妇的她,都比现在的她要好。
容浚面色阴郁地出了永宁殿,径直走向了等在外面的李术面前,声音没有任何迟疑,“动手!”
李术领了命,“诺!”
容浚回头看了一眼永宁殿,眸色幽深。他的阿拾,很快就会回来了。
第50章 除了我 ,还能是谁?
夜深人静, 烛光摇曳!
容浚看着床榻上熟睡的容拾,静静地等她醒来,目光近乎贪婪。此时此刻, 她再无素日的冷硬和疏离,乖巧得就像一只小猫,让人生出无限爱怜。
南疆忘忧蛊, 能够让人忘记曾经的记忆。她醒来之时, 苏澈将彻底从她的脑海里消失。
他的阿拾,很快就能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