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曾经可以做我最锋利的一把剑,用尽自己的所有为我拼杀,以后也可以为我做这世上最温柔的解语花,永远甘之如饴地陪在我身边,让我永不孤寂。”
容拾忍不住在脑海里搜寻,却依旧一片茫然,“可我……我不记得自己说了这些话。”
容浚那双深邃墨瞳中已经泛起了隐隐的水光,他似极力隐忍,一滴泪仍从他坚毅的脸庞滑落,“阿拾,总有一日你会记起来的。”
容拾心中忍不住一紧,帝王泪,千钧重,他说的那些过往,应该都是真的吧,毕竟身为帝王之尊的容浚不会是为了哄骗一个什么都记不得的女人而流泪,而是彻底付与了真心。而她,虽然现在因为失忆对他没了感情,但曾经也一定深爱着他。
只可惜,她都遗忘了。
“容浚,我会努力记起我们的过往,也很抱歉一次又一次怀疑你。”她会给自己一年时间去回忆,若还是记不起,那就彻底放弃过去往前看,离开这个地方,去寻找新的记忆。毕竟人活着,未来总该比记不起的曾经更重要。
“好。”容浚又惊又喜地看着她,用力地点了头,“其实想不起来也没关系,只要我们以后相知相信,能够好好在一起,曾经那些记忆并非不可或缺,只是锦上添花而已。”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不过一次刻意示弱,却让容拾在失忆后第一次开始相信自己。
或许,他该换一种方式赢回容拾,那个心里眼里脑海里只有他的容拾。
在过去的岁月里,无论是在朝堂玩弄权术,还是在边关浴血厮杀,他都从未向谁示弱过。
哪怕,在最爱顾清娢的时候。
可现在,他心甘情愿向容拾示弱。
只要,能够回到容拾最爱他的时候!
第54章 谁也不能把他们分开
因为容拾的拒绝, 那道册封她为后的诏书终究未能昭告天下,而是被安静地放在勤政殿的书桌上。
容拾坐在容浚对面,隔着书桌看着他, 目光平静。见过顾清娢后,她相信他说的那些过往是真。确定了这样一个事实后,她反而能够更加清醒地思考。或许忘记, 是上天在提醒她换一种活法。就算她曾经深爱容浚, 她并非一定要留在他身边,与他相伴一生。
“阿拾。”容浚握住了她的手,声音似乎带着一丝祈求, “我知道我曾经做得不够好, 但我爱你之心从未改变,我一定会好好弥补你。所以接受封后诏书,做我的妻子,永远陪在我身边,让我一辈子待你好, 可以吗?”
容拾抽回了自己的手, 摇头, “我不能。”
容浚再一次握住了她的手, 这一次他握得很紧, 让她完全挣脱不开, 原本就晦暗的双眸更是幽深不见底, “阿拾, 这是为何?你明明已经见过顾清娢, 知道我没有骗你。”
“容浚, 见过顾清娢之后,我相信你说的那些过往都是真的了。你的确曾付与了我真心爱着我, 而我曾经也一定深爱着你。”
“只是我现在完完全全忘记了我们的曾经的过往,也把曾对你的爱与忠诚忘了。”
“现在的我每每与你相处时,心里都沉重无比,就像胸口压着一块千钧重的大石头,有时甚至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现在实在与你亲近不起来。”
“相爱的人之间本该是轻松愉悦的,哪怕我是失了忆,面对你时也不该有那么强烈的压迫感。或许原因只有一个,你告诉我的那些过往并非全部。”
那一瞬间,容浚的心猛地一沉,立刻开口否认,“我没有骗你。”
“我不是指你骗我。”容拾道,“你大概只是隐瞒了些沉重的记忆,而被你隐瞒的那些记忆,大概就是我面对你时无法轻松愉悦的原因。”
“我是隐瞒了一些……沉重的记忆。”容浚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你要我怎么把一切都告诉你?告诉你因为我这么多年来过得如履薄冰,活得小心翼翼,所以你跟着我杀人放火,叛逆谋反,满身杀戮?”
“阿拾,你知道我现在有多自责多后悔么?”容浚那双深邃墨瞳泛起了点点水光,“这世上有那么多女子,她们或高贵或平凡,或聪慧或愚鲁,或美丽或平庸,可她们中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像你曾经那样浴血厮杀。她们的双手干干净净,平静快乐。而你,却因为我双手染满鲜血。我清楚地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一开始就应该把你挡在我身后,把你如珠似宝地呵护着,而不是让你与我并肩作战,哪怕你是心甘情愿。”
“你知道吗?自从登上帝位后,每一个没有你陪伴的夜晚,我都会噩梦连连,梦见你我因曾经的满身杀戮而受天谴,以至于我每一次去寺庙时,都会虔诚地向佛祖祈求,若是有天谴的话,那就通通报应在我的身上,一定佑你一生平安顺遂喜乐无忧。”
“你失忆后,我只是想抹去那些沉重的记忆,让你以后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女子,从今往后让我爱你入骨,宠你无度。”
“阿拾,对不起,我把一切搞砸了,真的对不起。”一滴滴眼泪落在了容拾的手背上,容拾有些不知所措。他身为帝王,短短一日之内,已经在她面前哭了两次。
“容浚,你刚才已经说过了,我是心甘情愿。”容拾轻叹了一声,“过去的一切就让它过去吧,你无须对我说对不起。人活着,未来总该比记不起的曾经更重要,我们都要往前看。”
“你这是什么意思?阿拾,什么叫我们都要向前看,你是要离开我?你真的要对我那么残忍么?”容浚的双眸闪过一丝阴郁,他不明白容拾已经相信自己的话,为何还会想着离开?明明他那么爱她。
“或许上天让我失忆,是想让我换一种活法,我想……”
容浚直接地打断了她的话,“换一种活法可以,但你无论换哪一种活法,必须都要有我的位置。”
大概意识到自己太强势,他的声音柔和了一些,“阿拾,我知道一切都怪我太心急了。你现在不想做皇后,那就不做皇后。你说你现在实在与我亲近不起来,也只是因为刚失忆不久,对所有人和事,哪怕对曾经最爱的我,都有陌生之感的缘故。我相信若是你再与我相处一段时间,定然不会再是如此感受。”
“半年,就再留在我身边半年,好吗?”他不信自己一次次示弱,她真的会无动于衷。他已经杀掉了她与苏澈之间的记忆,他有自信能让她再爱上自己一次,只是他现在需要时间。就算到时候不能,他还有别的办法让她留下。
容拾问道,“半年?”
“对,求你再给我半年时间,也给我们一次机会。若是半年之后,你与我相处时还是充满了强烈的压迫感,无一丝轻松愉悦,我……放你走!”除非他死,否则他怎么可能放她走?
容拾思索良久,最后点了点头,“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容浚是天子,若是他非不放手,她确实无法换一种新的活法。所幸半年时间并不长,到时候她和容浚之间能有一个真正的了断。
接下来的日子里,容拾的确没有再感受到那么强烈的压迫感。
因为似乎一夜之间,容浚学会了与她保持距离,每日也就到她殿中见她一面,也不多话,只是温和地督促她好好服用调理身体的汤药而已。那些汤药甚苦,他总会在她喝完之时递一颗甜得发腻的蜜枣给她。待她吃完那颗蜜枣后,他便会离开。
三个月很快就过去了,容拾能感觉得出来自己的身子好了不少。
而容浚在得到南疆巫医肯定的回答够,脸上有了久违的笑容。他和他的阿拾,终将会紧紧地绑在一起,永远不再分开。
谁也不能把他们分开!
第55章 箭有毒
这一日, 容浚依旧按时来到了永宁殿,只是待她服完药吃过蜜枣后并未像往常一般离去,而是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双眸里充满了期待。
“阿拾,你最近一直都待在宫中,我实在是有些怕你被闷坏了。如今年关将至, 我想带你出宫去透透气, 如何?”
容拾最近这段时日大多数都是独处,倒是比之前自在许多,并不觉得有多闷, 但经他如此提议, 也还是有些想出宫去走走。或许多看看宫外的风景,她还能回忆起些什么来。
“到时候我们先去鸿恩寺。我最近亲手抄写了经书,想放在寺中供奉,以求佛祖佑我日后心愿得偿。”容浚浅笑道,“寺中的素斋味道极好, 或许你会喜欢。上一次我们去得匆匆走得也急, 这一次我们可以用过午饭再回。等抵城的时候, 估计已经入夜了。刚好腊月开放了宵禁, 城中夜里也极为热闹, 到时候我带你去夜市里逛逛。”
容拾摇头, “我不想去鸿恩寺。”
容浚脸色微滞, “为何?”
“天寒, 而鸿恩寺在城郊, 太远。”容拾如今只想等到半年期满, 然后跟容浚有一个真正的了断。心中别无他求,自然也不必叨扰佛祖。
容浚知晓天冷只是她的借口, 倒也不戳穿,只是道,“你不想去便不去,那我们总得去夜市逛逛吧。我听说夜市里有很多好吃的好玩儿的,是真的热闹。”
容拾没有再拒绝,“好。”
容浚立刻握住了她的手,“那我们现在就走。”
话音刚落,他便又松开了她的手,“阿拾,对不起,我一时情不自禁握住了你的手,我……我并非……我真的在竭力保持与你的距离,不想再给你任何压迫之感,我想你每日都无忧无虑。”
容拾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去哪儿?”
见她并未责备之意,容浚松了一口气,“如今已是傍晚,既然明日不去鸿恩寺,那我们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就去夜市。”
容拾略一思索便点了头,“那走吧。”
两人其实倒也没有立刻就走,而是都换了一套普通的衣衫,这才出了宫门。容浚不想有人打扰,于是吩咐侍卫们远远地跟在他们身后。
容拾忍不住道,“你是帝王之躯,身担大业江山社稷,身份贵重,理应让他们近身保护才是。”
“什么帝王之躯,身份贵重?。”容浚道低头看着容拾,眼睛里满是笑意,“在你面前,我只是容浚,一个深爱着你的普通男子。阿拾,若是你愿意,我愿拱手河山换你展颜。”
“可你的确并非什么普通男子,而是大业天子,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既然如此,何必自欺欺人?且我并非祸国妖姬。”
容浚的目光忍不住在她脸上流连,只有他才知道,若她此时想祸国,他怕是很难拒绝。他忍不住轻叹了一声,“阿拾,你究竟要我拿你怎么办才好呢?”言罢,他再无多话,而是转身往夜市的方向走去。但他走得很慢,小心翼翼地听着身后的动静。
容拾倒也有些好奇夜市的繁华热闹,于是默默地跟了上去,他的嘴角忍不住上扬。今夜,他会让他的阿拾知道知道,自己可以为她生为她死,是这个世上最爱她的人。
他一定可以留住她。
容浚所言不假,如今的夜市的确热闹极了。灯火通明,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熙熙攘攘,叫卖声、交谈声、孩童的嬉闹声交织,充满了人间烟火气息。
他紧紧地拉住了容拾的衣袖,生怕她淹没在拥挤的人群之中。
“阿拾,我没有骗你吧,这夜市是真的繁华热闹。”
“是。”不知为何,容拾虽然身处在这热闹的夜市之中,心中却没由来地生出一丝荒芜之感,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或许在失忆之前,她就是个不喜欢热闹的人。
容浚自然能感受到她的落寞,他的心也跟着阴郁了起来。不过他却指着一旁捏泥人的小摊笑道,“阿拾,你看那摊上的手艺人捏出来的娃泥人真是惟妙惟肖,我们也去买两个。”
还未等容拾答话,他便拉着她走了过去,放了一锭银子在摊子上,“老板,麻烦帮我们捏两个两个小人儿,一个我,还有一个我旁边的姑娘。”
“好嘞好嘞!”捏泥人的老板从未见过如此大方的顾客,忍不住喜上眉梢,“公子,你放心,小的一定把你和你的心上人捏得一模一样。”
“心上人”三个字取悦了容浚,他忍不住又放了一锭银子在桌上。然而当他笑着转过头看向身旁的容拾时,却发现她脸上毫无波澜,跟他的喜悦格格不入。
摊主手艺纯熟,没过多久便真的捏了两个惟妙惟肖的小人儿,男娃娃俊逸,女娃娃清丽,还真是一对璧人。容浚原本想把小人儿递给容拾,但看她兴致缺缺的样子,终究是自己收了起来。
还是再等一个合适的机会再送给她吧。
“阿拾,你若是不喜欢夜市的繁华热闹,那我们去别的清净之地。”
容拾点头,“也好。其实没来这夜市之前,我的确有些好奇,甚至想过多走走多看看,会不会记起些什么来。可来了这以后,却发现虽然满目繁华,但心中却觉寂寥。我想在我未失忆前,我应该是不喜热闹的性子。”
“这倒也是,你曾经的确是喜静的。”那时的她心中只有他,总是安静乖巧地陪在他身旁,却用最炽热的眼光看着他,被他的情绪牵动着。只可惜他那时候太愚蠢,根本没看清楚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