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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柔,跟我回宫吧,华月已经被父皇下令遣送回自己封地处了,崔世子在皇帝面前请缨去羌国出战,如今羌国皇帝自顾不暇,不会再打你的主意了。”微安道。
“崔燕恒出战了?”萧柔顿觉浑身放松下来,“他的官途走得好好的,不是准备要坐上首辅之位了吗?这时候他出什么战啊?还有,华月公主怎么好端端就被遣送回封地去呢?”
关于这个话题,就要提到崔燕恒出征前一天了。
崔燕恒领兵出城前一天,微安突然收到一封匿名的检举信,检举之人便是华月公主,检举信里还附带许多华月公主同前驸马几个在朝当官的弟弟、和一个小叔有奸`情,私下勾`结的证据。
微安将匿名信和证据上呈给圣上后,圣上震怒不已,立马让大军顺道把华月公主撵回封地去。
虽然微安不知匿名信和证据是谁所为,但他隐隐能感觉到,能如此了解朝中勾连,深知圣上忌讳,搜查证据又如此快速的,大概就只有他了。
萧柔最后又跟微安进了宫。
这下她不用再日日堤防着会被崔燕恒发现,白天只需覆块面巾就能在贺知宫随意走动了。
昨天进宫之时,她发现微安膝盖受了伤,身旁的宫人多口说了一句,是到圣前呈递证据时足足跪了几个时辰导致的。
萧柔内疚不已,天未亮就覆了面巾在贺知宫的小厨房,给微安熬煮汤药和捣碎外敷的药。
微安醒来没见着萧柔,只披件袍就急急跑出来,直到看见厨房有烛火。
“柔柔...”他推开小厨房的门。
萧柔刚刚弄好药准备端出去,就见他一脸焦急的样子。
他将她抱起来,萧柔只好急得把药往旁边挪:“殿下!小心烫...”
“柔柔,我以为你又跑了,我多自责给不了你安全感,害你要想办法自保躲起来...”
萧柔一怔,“不、不是的,这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要...”
“如果我像崔世子一样,你大概就不会自己想办法了吧?”
她又一愣,如果是在崔燕恒身边的话,崔燕恒这个人做事狠辣,她大概只有担心旁人的份,怎么可能会为了怕牵连他而另外想办法呢?
但微安不一样啊。
“不是那样的,安安,因为你和他不一样,如果是你的话,我不但不想连累你,也会想尽一切办法保护你,如果我在你身边会害你与羌国对抗的话,我会选择离开。”
见她认真地说着那样的话,微安心头很暖,帮她接过手里的药,揉了揉她的头发:
“傻瓜,你知道吗?你从昨晚回到宫中,就一直唤我殿下,可我只想你想以前一样喊我,但是...”
“我又不希望你用以前的目光来看我,还是希望你把我看成男子,好好地考虑一下。”
“考...考虑什么?”她有些脸热地低下头。
“给我些时间,我一定会变得比现在强大,你就不必再躲着藏着,等我恢复男子身份后,会娶你,会把你视作唯一的。”他认真道。
“你...”萧柔慌得不敢抬头,长睫乱眨,“你...你...”
“你膝盖还疼不疼?这里还有一些外敷的药,我已经捣碎了,我来帮你敷吧。”
微安把小厨房的门关上,端着烛火往长凳上坐了下来,捋起裤管。
膝盖处的确有淤青严重的地方,已经慢慢开始变黄,淤血开始消去了。
“这...要每日敷,一些过油肥甘厚的食物不能吃...”
她一边絮絮叮嘱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敷药。
突然,她被拉上来,同坐在他旁边,他看着她的目光很沉,却依然拘谨有礼问道:“柔柔,我可不可以...吻你。”
萧柔脸变得更红,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这种问题。
“可...可以。”
然后,微安小心翼翼托起她脸颊,轻轻地,亲贴上去。
手里用来外敷的药掉到了地上。
此时,远在西境的将士正在迎接一场恶战,即将黎明之前,羌国士兵又发起一场突袭,崔燕恒带领的一支中坚队伍中了计,几乎全军淹没在绿松江中,只剩下数名大将护着世子渡过江水,又迎来了一袭暗箭狙击,世子身上受了很严重的伤。
数人护着世子,暂时寻到了一处避风的山岩背后,侥幸地躲过这场箭雨。
“世子,伤药刚刚已经沉入江中了...我们的人,死剩几人,就算躲过这场箭雨,也根本没办法躲过他们接下来袭击的!世子,我们...降吧!”
崔燕恒身上的伤从昨天黄昏一直战至现在,都没有包扎,已经开始出现大面积溃烂发脓。
他掏出怀里藏着的一支烧得半黑的簪子,那是萧柔离开后,他从她房间里那些遗弃的旧物中,拿的一支以前见她戴得最多的。
西境寒冷的夜,被风呼呼刮得脸上生疼,刮得裸`露出皮肉以外的大片伤势也刺痛得难以忍受。
但这些...相对而言,都没有她跳湖那一刻给他带来的要痛。
他接过旁一位将领递来的所剩不多的小壶烈酒,干了一口,又忍痛撒了些在伤口处,血水和脓浆混合着烈酒,疼得龇牙,就这么算是处理过伤口了。
他继续带着将领们前进,举剑道:“我们生是大晋的人,死,也是大晋的魂!谁想投降的,我先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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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战报快马加鞭送到京城。
微安安排在圣上面前的耳目前来同他禀报时,萧柔刚好躲在他房中。
微安没有忌讳她在,便让探子当场禀报了。
“殿下,是西境那边战报来了,崔世子率领的中坚队伍进入绿松江后,中了敌军埋伏,全军覆没,世子不知所踪。”
萧柔躲起来之前正在整理屏风后的书籍,听见人声就抱着书躲着不动了,那些书太沉,这会她终于抱不动,失手“哗啦啦”全掉下来。
“谁!”听见屏风后方有动静,探子连忙朝屏风拔了刀匕。
“住手,那是我的人,退下!”微安喝道。
探子收回刀匕,行礼退下。
萧柔被抓包差点被飞刀砸中,还得微安来维护,摸摸鼻子不好意思地从屏风后探出个头。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听的。”
“没关系,柔柔。”微安笑着走过去,拉着她的手一看,皱了皱眉:“手背都砸红了,累了怎就不知道放下?或者出来也行啊。”
萧柔见他没有怪自己,有愧之余,看着他的脸,又想起昨日二人亲吻的情景,微安殿下很温柔,就连亲她也亲得很君子,只浅尝辄止,等她下意识以为要像崔燕恒那样要张唇的时候,他就离开了。
“我...我把书抬出去晾吧...”
她慌慌张张覆了块面巾抱着地上的书走出大殿,微安帮她拿了剩余的书,跟在后头。
萧柔来到宫殿南侧一个能晒日光的高台上,把书平晾在台面。
这座楼台建有半人高,由石阶上去,一条郁郁葱葱的葡萄藤,然后就来到高台之上,这座高台同旁边的假山相通,走几步就能看见日光打在宫殿琉璃瓦上反射在后方花墙的景象。
如春日金芒,即便是萧瑟的冬日里,只要有太阳出来,就能看见春日一般的光景,让人心生神往,她看得呆住了。
这样的设计,她感觉以前在侯府看过类似的。
“贺知宫的翻修是照世子的设计图弄的,不得不说,世子哥哥不管是处理朝政的能力,还是在这些工程上,仿佛天下间就没有他不会的事情,他可真是个多能多才之人。”
微安笑着抱书过来。
“我记得,军事战略上,连征战几十年的大将听了他的计谋,都夸赞不已,还曾献谋战胜过好几次大晋重要的战役,他一个这么有能力的人,这次绿松江之役,也不知道为何会这么惨烈...”
他话音低沉下来。
“柔柔,你方才听见世子有事,书才掉了下来,是不是...在担心他?”
微安探问道。
萧柔摇摇头:“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虽然我不知道他带兵请战的原因,为功名也好,为利益也罢,但到底也是为了大晋,如今他遇难失踪情况未明,不止是我,大家应该都一样担心吧?”
微安揉揉她的头:“别怕,他定能吉人天相。”
萧柔沉默着看了看那面冬日里流光溢彩,流淌着对春日希望的那面花墙,轻轻地“嗯”了声。
崔燕恒的事,早已经同她没什么关系了,虽然听见探子提到他情况不好时,会有常人心态怜悯一下。
但到了用晚膳时间,微安为了哄她高兴,亲自给她做了栗子樱桃羹,她就开心地重展笑颜了。
第64章
西境接连有噩耗传来, 三千精锐雾天行军失踪、弭玉关迟迟攻占不下、士兵折损过半...
皇帝气得好几□□会上暴躁如雷,见人就骂,吓得好些言官都不敢上谏。
可是到了第十天的时候, 捷报开始接二连三地传来, 朝堂上大臣们开始看见皇帝脸上露出喜悦。
“好!甚好!原来崔爱卿先前是故意诱敌入局的,先是利用夜间有迷雾, 用木头车载着几千草人过江,混淆敌军视线,让他们以为最精锐的战士已经中了计全军淹没在绿松江之中, 但其实!那都是骗人的!哈哈哈...”
“最让人佩服的是, 崔爱卿竟然以身犯险,亲自带领几位重要守将过江作饵,就为了让一早过了江偷藏起来的将士能来个前后夹攻!此计妙绝!崔卿让人敬服!”
“此举一来, 他还抓住了潜藏在军中的细作,已经严刑拷问出了, 另外潜藏在京中的人是谁...”
说到这里, 皇帝的脸突然一沉, 目光如炬地扫巡着一旁的人。
这时, 旁边立着执笔,一位新提来的禀笔太监突然推倒了众人, 朝堂之中,更是有他的接应人, 护卫着他, 朝众臣投出利器。
可皇帝早已安插了暗卫在中间, “抓住暴动者, 抓回去严刑拷问!待抓出最后一个细作为止!”
原来此计是崔燕恒一早同皇帝禀明,用来迷惑京中羌人安插进来的细作, 从而来个反间计扰乱西境那边视听,紧接着反捕获京中细作的计谋。
此计实行得甚好,没多久就连接收到世子攻克城池的消息,京中细作也尽数抓获。
这些细作一拷问之下,查出了许多东西,其中最让人震惊的,便是竟查出太子接触过其中一个细作,还同其有账目交易。
太子一下被卸了职,叫喊着冤枉。
他想了想,一下将脏水泼到最近唯一同他有接触的微安公主身上。
“是她!是她害的我!前些时日我丢失私印,丢失私印之前就只有她来过,她从羌国回来还带了那么多羌人,定是她跟羌国勾结!”
微安被拿下带到前朝问话的时候,萧柔面巾都来不及覆就追出去了。
“你不就是那年公主府宴上世子为了你,首次在宴上拔剑的萧氏吗?之后狩猎大典上,他还自降身份同一个马奴争你,哦,对了,那会京中百姓对你震怒,陛下要拿你祭旗,世子还同自己母亲闹掰,逼自己母亲拿剑刺自己,从而坐实了煽动民众陷害你的证据。”
“你不是已经跳湖香消玉殒了吗?有传说世子是因为你的死悲恸不已,才不顾身上的重伤未愈,坚持领兵西下攻占羌国城池,就是抱了必死的心前往的,大家都说你已经死了,可你怎么会在微安殿下宫中?”
有认出她的人这样道。
这时萧柔已经掩盖不住自己的面容了,又听那人这样道:“崔世子表面上看着温雅,但近年来许多事已经暴露了他乖张的心性,他为了个女人,连自己母亲都可设局,说不定长公主的死也有他的手笔,母亲一死他就凭着这案子获了不少民望,连陛下都奈何不了他。”
“此次献计与陛下里应外合抓奸细,说不定也是故意设局害太子殿下的,实际上可能是帮恭顺王那边...”
说到这里,旁边的人就拧了他一下,示意他别乱说。
微安知道萧柔担心,请求那几位邢部之人稍等他片刻,他双手束着地来到萧柔跟前,举起双手一并揉了揉她的头,笑道:
“别怕,乖乖等我回来。”
萧柔红着眼点点头。
“会没事的。”
她又吸吸鼻点头。
微安走后,萧柔回到正殿中,开始恼恨起远在关外的崔燕恒。
若不是他野心膨胀,想拉太子下马,又怎么会连累安安呢?
聆讯之事半点探问不到,萧柔在贺知宫内焦急不已。
就在这时,她偷偷花银子找去打探的宫人传来消息,原来崔世子出征前同皇帝提过一个条件,大殿中陛下自己说漏了嘴,说是等世子大捷归来,还要为他下婚旨。
大家如今都纷纷猜测着世子要拿战功来换的人是谁,许多人都说是和世子结义的微安公主,毕竟微安公主和亲前同世子的关系众所目睹,后来可能因为陛下强迫的缘故,才结义。要冲破这层义兄妹关系,自然得拿军功来换了。
说到这里,许多人又开始感叹世子的深情。
只有萧柔知道,世子绝对不能娶微安,而且,若真的因为他大捷而向圣上求了这道婚旨,圣上会不会不顾及面子撕破二人血亲关系不得而知,她只知道微安是男子的秘密,就会暴露,这可不是件好事。
她还想找那宫人探听一二,结果被贺知宫的人拦住:“萧姑娘,殿下他不让我们帮你探听消息,就是为了不让你瞎操心乱折腾,请你相信殿下,他无论如何会保存自己的。”
萧柔当然知道,微安这样温柔的人,自是事事替她着想,就算此次事件凶险,他也不会向她透露半个字。
面对他临走派来看好自己的人,她只得暂且卸下那股劲,乖顺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