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名称:为婢
本书作者:璃原风笙
本书简介:萧柔此生做过最大的错事,便是得势时活得过于张扬,
明知崔燕恒心悦那位贺知宫不得宠的庶公主,还一意孤行要拆散,最终导致公主和亲远嫁,死在了蛮夷人的榻上。
明明是一介商户女,却不自量力让舅舅求来与崔燕恒的婚旨。
终于,萧家因舅舅的贪墨案,一同被打沉,审理此案件的,正是崔燕恒。
婚约没了,家产抄了,被贯上贱藉,充入教坊司为妓。
萧柔有认真忏悔,正要接受命运待在教司坊好好过活之时,
被崔燕恒撞开门板,拎回府当婢女,他说:“她死了,我也不能让你活得轻易。”
他那双漆若寒潭的眸子一对上她,就让她想起微安公主的事,良心不安不得不妥协。
每次他发狠把她折磨得遍体鳞伤之时,她就告诉自己再忍耐一下,等自己的罪赎完,就走。
后来,她好不容易得到了一点微安公主的消息,历尽万难终于把公主带回崔燕恒身边,
三年来她头一次笑得璀璨夺目,可崔燕恒却越发不安。
果然,那一年崔府大张筵席的中秋团圆宴上,她消失得悄无影踪,如同黑夜里落石无痕的水面。
后来崔燕恒才发现,这些年来,从来不是她跑不掉,而是她不跑,一旦她觉得自己无罪了,他就算手眼通天,也找不到茫茫草莽里的一根小草。
内容标签: 虐文 相爱相杀 市井生活 古早 追爱火葬场
搜索关键字:主角:萧柔 ┃ 配角:崔燕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对她复仇后发现深爱上
立意:活出生天
第1章
日暮西沉,天边泣血,萧柔才拖着疲惫的身躯,从京郊数十里外的庄子走回城内槐花巷的永安侯府。
她今日一日跑了十多家曾经是萧家产业的商号、庄子,帮主子从他们手里购入大量货品,却不料大家一见她来,就抓紧撇清关系,拉门关闸,把她拒之门外。
明明以前,她以萧家大姑娘的身份随爹娘前来巡视时,那些掌柜的想方设法收买小道消息获得她的喜好,各种讨好和奉承。
招待她的糕点必定是京城最难排队的那家徽记糕点铺,喝的茶水必定是最顶级的六安瓜片。
可自打舅舅被拉下马,萧家被抄家,爹娘和哥哥们被流放后,每次她路过那些商号,掌柜们都躲瘟神似的躲避,她压根连开口的机会都没。
眼看着主子安排的任务又没完成,这下回去又得挨饿了。
路过西街市,看见街道尽头那座最气派的绿琉璃建筑时,萧柔想着再碰一下运气。
那座绿琉璃建筑以前是萧家在京城开得最大的翡翠玉石铺,京中不少有头有脸的贵人都光顾过,那里盛产的饰物更得过皇后赞誉,鼎盛一时,而掌管这家玉石铺的掌柜,便是由萧家最信任的管家直接担任的。
这位老管家是从小看着萧柔长大的,像她的亲人一样,对萧家人极是忠诚,想必会帮她张罗到那些货品。
可当萧柔心怀希冀跑到绿琉璃建筑底下时,却发现昔日那家门庭若市的商号,此时被拆得连门牌都不剩,一张张大大的封条,两旁曾经气焰嚣张的石狮子,此刻铺上厚厚一层灰,被缁布随意盖着,在残阳照映下越发颓落,像极了此刻被褫夺掉光芒的她。
是了,她又怎么会想不起来,赃款都是从这家商号搜出来的,朝廷已经下了死令,在没有搜出剩余赃款之前,内务府不得对这家商铺作出处理。
虽然已经过去半年,但抄查这家商号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那天本应是永安侯府来他们萧府过文定的日子,萧柔满心期待在家里等到过了吉时,人都没来,随后竟听见萧府商号被抄的消息。
那天她穿了一条苏绣月华长裾,那是他们萧氏从异域收得的珍贵料子制成的,此料子连皇后都只有两匹,娘亲此前有告诫过她不要太张扬,但她没听,她只想着等他来,让他看见自己漂漂亮亮的样子。
可当她拖曳着沾满尘灰的月华长裾,灰尘扑扑来到这座绿琉璃商号门前时,发现亲自来点算查抄的,就是她今日迟迟等不到的未婚夫,崔燕恒。
他一袭绯色官袍,站在石阶上,神情冷清,皎如皓月当空。
而她一衣裙狼狈,沦为泥灰。
爹娘和哥哥们被囚车运走,她也被充入教司坊之时,她才从旁人三三两两不善的言语中得知,原来当初是她坏了他的姻缘,导致微安公主和亲远嫁,最后在羌国蛮夷人榻上,被蹂`躏至死。
而崔燕恒则在这短短一年里仅靠自己赢得圣上的心,短短时日里从一个邢部科七品给事中,成了正三品大员,离入阁仅一步之遥。
他高升之后,立马调查朝中各员,不少朝中官员皆下了马,就连萧柔的舅舅,当朝一品首辅李应琦,也卷入其中一桩贪墨案中,萧家便因此受牵。
教司坊的伶人接触朝中要员较多,萧柔在学艺期间听过不少崔燕恒审案时的事。
“说来奇怪,崔世子审理李阁老的案子时,似乎格外卖力,旁的案子一头半月才查出丁点证据,可到了李阁老那案时,不到十天就查证出来了,听说是崔世子派发了所有人力,没日没夜耗在衙门,卯足了劲儿,仿佛誓要铲死李阁老似的。”
“不难怪他,听说崔世子对贺知宫那位有情,可那李阁老的外甥女硬是来破坏,后来...死了是吧,崔世子便发了狂四处找罪证,报复...”
后来没等她在教司坊正式挂牌,萧柔便被崔燕恒从教司坊拎回侯府,当小奴婢亲自折磨。
今天便有了外出采买四处碰钉,正等着回府受罚饿肚子的萧柔。
京城九月的风沙有些大,萧柔揉了一把被风沙惹红的眼眶,转身便看到曾经萧府的老管家,萧牧。
她惊喜得瞪大了杏眸:“牧爷爷!”
可萧牧看见她,慌忙转身就跑,萧柔不解,急忙提裙去追。
萧牧跑着跑着,气喘吁吁,最后实在是跑不动,才终于停下,崩溃道:“你!你别再追来了!”
萧柔一愣,大大的眼睛里漾起一波又一波热意,“牧爷爷我...只是想看看你过得好不好,顺便...”
她低下头,觉得难以启齿,“想看你...能不能帮我张罗一下货...”
“姑娘,你如今身份特殊,崔世子开恩,让被查抄的萧家各商号掌事的照旧掌事,却也下了令,不许各掌事与萧氏人再有接触,不然就当同党论罪,姑娘你行行好!念在牧伯在萧家几十年苦劳份上,放过我吧!”
她抿唇,不知该说些什么,那头萧牧就原地扔下一锭银子,随意打发乞丐般砸在地上,匆匆跑走了。
萧柔走过去,俯身捡起那颗碎银,用衣袖擦了擦上面沾到的泥灰,也不介意前一刻的尊严被碾,收进腰里,弯了弯唇:“好在今日不用挨饿。”
回到侯府,侯府的管事崔正问她采买的事,萧柔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什么??一件也买不到?你是怎么搞的,要知道我们永安侯府挑选下人向来严格,世子偏挑了个什么也不会的进来,衣服不会洗,洗碗碗还打破,派去当洒扫吧,半天地扫不干净,还得别人替你善后,你倒是说说看,你这半个月来,都辗转过多少地方了?现在连采买都买不好!”
“你以前不是萧家大姑娘吗?买卖不是强项??”
萧柔被骂得无言以对。
别的工作做不好,还可以找人善后,可采买的好些物品都是府里急用的,眼下都要下钥了,管事的也不好给主子们交代,气得扬起一手就想给她一掌,偏她还机灵地躲开了!
“你!!”崔正气道:“关嬷嬷!把她领下去家规伺候!”
所谓家规便是用带刺的藤枝鞭二十,打完连床都下不了,第二天照样给你安排事儿。
萧家以前向来对下人宽仁,从不曾见过如此体罚之事,她不服道:“崔氏家规我有读过,但凡悖逆主子屡次不改者,才要鞭笞二十,我态度良好,也没有不受悔改,只是事情没办好,最多也就罚俸半月,当日没有饭备罢了!你不按规章,胡乱行事,不怕我告到长公主那?”
“好大的口气,这是仗着自己读过书,认识几个字是吧?我告诉你,你以为你现在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萧家大姑娘吗?不过是一乐藉女子,供男人取乐的玩意,我们世子念在同你有几分旧情,把你带进府里为婢,已是仁尽义尽!难道你还妄想世子会把你提作通房?不要做梦!世子要肯碰你,你又怎么会今时今日仍在这?你敢告到长公主那,我就敢让嬷嬷拔了你的舌头!打断你腿!”
“让我来告诉你世子他是怎么想的吧,世子他——”
“嫌你一乐藉女子,脏!”
乐藉是比奴藉还要低贱,萧柔握紧了拳头。
“哦,我脏,是吗?”萧柔一步步逼近崔正,崔正见她陡然靠近,被她身上的气势压得忍不住后退。
“你..你想做什...”
萧柔看准了后方推着泔水桶经过的后厨婆子,突然大叫一声,吓得崔正一屁股坐进了泔水桶,弄得浑身馊臭。
“啊呀,我只是想提醒崔管家后方有泔水桶,谁知你还是坐下去了呀。”
说完,她又忍不住掩唇,咯咯笑,“你这样看来,倒是比我还脏了。”
最后萧柔还是被押去后罩房挨笞,只打到第三下她就脸色苍白,精神不济,关嬷嬷犹豫了一下,再一笞下去的时候,藤枝便被一年轻男子徒手握住。
萧柔见那一下久久没有落下来,忍不住转头去看。
却发现,那带刺的藤枝被那位哑巴的马奴握住,赤目的鲜血滴滴答答从指缝间溢出,而那年轻马奴却面不改色。
“小...小钊...”萧柔轻唤他一声就晕了过去。
等她清醒过来后,发现同室的婢女小翠在给她伤口上药,见她目露疑惑,只得磕磕巴巴解释:“嗯...这...这是马钊给的药。”
萧柔想起自己晕倒前,小钊替自己挡的那一下。
“他呢?”
萧柔慌忙往马钊所在之处去,检查过确认他伤势无虞,她才笑嘻嘻坐下像往日一样同他闲磕,屁股才一碰马凳,立马弹起“啊”一声叫了出来。
马钊连忙给她铺软毯子垫着。
萧柔感激,用手语道:“谢谢你,小钊。”
马钊他不止是哑巴,他还是个聋子,只能靠看手语。
见马钊如往日一样,一声不吭给马儿刷毛,她凑过去,噼里啪啦说了一通话,说得舒服了,又撑着脸幽幽道:“小钊,你真好,若你不嫌弃我乐藉,等我赎够了罪出府后,没人给你当媳妇儿,我就给你当媳妇。”
马钊自然没听见。
第二天,尽管萧柔多不情愿,还是不得不从床上爬下来,颠着脚来到管事处,等待着新的一天该去往的地方。
依照以往的经验,采买一事搞砸,第二天就该换地儿了,也不知今日被分配到哪个院子去做事,先前她跟着小翠学了洗衣扫地,希望这次不要搞砸。
只是她傻傻地在院中等啊等,从日出等到日落,饿了一天腿都站麻了,也没能等出个究竟。
“嬷嬷,管事不会被泔水浇感冒了吧?怎么还不来?今日我要分配到哪个院子干活?洗衣还是扫地?这次我可以的。”
她的话一落,后方有一沉稳的女声传出:“萧姑娘今天到世子房中。”
转头一看,发现正是在崔燕恒院中掌事的肖姑姑。
第2章
永安侯府和长公主府挨在一起,这些时日萧柔都是在侯府这边,甚少跨越那道月门去公主府。
崔燕恒自小就跟长公主住在公主府这边,没有成家开府之前,一直住在这边,萧柔只得跟着肖姑姑过去。
公主府这边,萧柔只在第一天被崔燕恒抓回府的时候待过片刻,没过多久就被人强行换上婢女服,往永安侯府那边带了,压根就没仔细看过。
公主府这边比侯府稍大,建筑也要比侯府那边要精致许多,是温婉的徽派建筑,亭台楼榭,十步一景,夕光中格外地美,而侯府则是冷硬大气的赣派建筑,据闻都是这位崔世子后来设计翻建的。
萧柔很难想象如此迥异风格的设计,都是出自同一人之手,正如她想象不出明明前一日偷跑进宫遇见他时,他还一脸温和地对她笑,怎么第二天就看见他脸无表情地带人来抄了她的家。
如果早点知道那微安公主对他如此重要,她就不会死皮赖脸往前凑的。
微安死了,她这辈子负上愧疚,也不会快乐了。
萧柔以为自己大概是被分到崔燕恒的院里当当洗衣或者是烧火的粗使丫头,不料肖姑姑却一路把她往崔世子的寝屋方向走。
廊道越来越昏沉。
萧柔有些不安,“姑姑,我是要分配干什么活啊?今日如果不用干活的话,也该去分配的直房吧?”
肖姑姑道:“我也不知道你干什么活,这得看世子安排,先带你去世子那,有什么问题你问他就好。”
萧柔僵笑一声,“好。”
推开屋门,肖姑姑报了一声后准备离去,她突然发憷,拉住她,“姑姑...”
肖姑姑拍拍她的手:“别怕,世子他待人随和。”
随和...吗?
以前她大概也这么觉得,可就在她即将挂牌,在教司坊营业的第一天,崔燕恒突然领着家中护卫踩踏上门来。
他身居高位,在城中向来守礼自持,从没传出过什么惹人非议之事,但却在微安公主传来死讯一周年的那天,踩上她的教司坊来,把她绑着带走。
那时教司坊的老鸨都惊呆了,这位朝中风头正盛的权臣,以往从不曾来过教司坊,这回第一次光顾,就惹出这么件事来,把她坊里的姑娘绑走了。
于是,弹劾的折子漫天,而他却只说那是他的个人恩怨,难道买一个姑娘不行吗?
当然是可以的,而他上任短短时日断案无数,就连皇帝明知他想报私仇,对萧家姑娘报复,也只能只眼睁只眼闭,笑道:“崔卿也如此风流。”
只有萧柔知道,微安公主是死在蛮夷人的榻上的,之前或许不懂,可后来传得绘声绘色,连抄传的绘本都出了,萧柔才知道是怎么一个“折辱”法。
当真是...让人生不如死。
教司坊好歹也是官家的,光顾的客人也多是风雅的文人和朝中官员,自然不会对她如此折辱。
她被崔燕恒绑走的那天,在车上,对上他一双漆若寒潭的眸子,她骤生惧意,曾一度认为,他大概要把她拉到大街上扔下,然后雇佣粗鄙走夫来毁了她。
可是一路到侯府,他都未见动静,再后来,就只是被当作粗使婢女罢了。
当婢女就当婢女,这比起萧柔的大多料想而言,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对于微安公主和他,她也是有愧疚的,如果当婢女能让他消气的话,那她就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