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闹了。”
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可声音沙哑到,就连他自己都有些听不下去。
“不喜欢吗?”
她却不容拒绝地继续着,一点点,停留在早已瞄准好的位置。
“很晚了。”许弭艰难地移开视线。
不愿,也不敢在这朦胧的光影里,看她盈盈的笑意,不敢对上那双勾人的眸。
确实很晚了,再过两个小时,天可能都要大亮了。
她最近很累,时常能感觉到精神疲惫。
知道她是在有意弥补,可……他不能拿这种事开玩笑,至少要保持冷静。
他分明是如此体贴,可这人,倒是先委屈上了,“啊,我还以为,你会喜欢。”
就连碎碎念都染上了委屈,“我还特意换上了……”
她轻笑,故意没说明。
身体却又向上游动,大力勾住了脖子,主动把红唇贴在了耳侧。
不知道什么学坏了,声线调整的很魅惑,大半是气音。
可他,却清晰听到了她带着几分娇嗔的要求。
“人家想看你……”
“穿……小红花”
后续的记忆,像是连绵不断的细雨。
只知道,几乎到了天亮,才停下了一场闹剧。
小红花经过了一夜绽放,把玩到,有几分楚楚可怜,被凌乱地丢在了床尾。
怀中的女人已经睡得香甜,手却不服输地死死套在腰上,许弭试探着起身,那人不情愿地哼哼两声,随即抱得更紧。
好在常见健身有效果,用极其强势的腰腹力量起身,抱怀中熟睡的人抱走,尽职尽责的清理。
疲惫早就消除,在餍足之后,就只剩下了满满的心疼。
一个滚烫的吻落下,即便是昏睡中,早就习惯了的女人,还是本能找寻着记忆里的痕迹,吻了回去。
许弭哭笑不得,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反了过来,。
不过――
算了,快乐就足够了。
醒来已经是下午。
第一件事就是摸床边,空荡荡的。
自然是有些失落。不过,也只是一秒,程玄度揉了揉脖子,去看手机。
昨晚修好了新品主打的设计图,就给落落发了邮件,后续交由落落负责。她也……终于可以给自己放个假。
最近是冷了某人太久。听路翡说,那人的情绪明显变差了很多,但仅限于在S17,去接她回家前,又会快速调整好,装得若无其事。
但显然没什么用。
程玄度嗤笑一声。不想让她知道,就不要去S17啊,那里都是她的人。
许弭的故意……也太过明显了。
但她,自然是愿者上钩。
故意忽略了他摆放整齐的鞋子,衣服也扯得凌乱了些,下楼的步子也是刻意设计过的。
但走到楼下……
只有被放进房间的饼干在无辜地追着球球玩。
没有人。
“许弭?”
“许……许弭?”
“老公?”
“亲爱的?”
没人回应。
桌上还带有余温的食物,分明在告诉她,那人刚才还在。
一时有些泄气,盘腿,以被许弭教育过无数次不安全,但就是不愿意改的姿势,盘腿坐在圆形餐边椅上。
饼干大概没吃饱,在哼哼唧唧的。程玄度逗了逗它,想要打赏点小零食,可走了一圈,又遗憾发现,她似乎,对饼干的关注度太少,遛狗,喂食,打扫,几乎都是许弭负责,她只负责陪玩。
实在是……太不靠谱了。
也是这个发现,一路延展出了更多。
胃口消失,没什么情绪地戳着面前的小面包,心底却在做着反思。
前几天,符妤还和她聊。
那时,她提起,符妤已经在程开阳身边那么久,会不会假戏真做?
而符妤却笑得勉强,“我认得清我的位置,没有奢求过太多,这样就刚刚好。”
可她在意的不是这句,而是接下来,符妤失落感概。
“毕竟,再稳定的关系,也不能恃宠而骄。更何况,我一无所有。”
她自然不是符妤,他们的关系,要比那见不得光的契约,光明磊落的多。
更是从未想过什么界线。
她更胆大,直观。而符妤则不然,小心翼翼的,像是在期待着一抹无法触碰,属于所有人的明月。
那时不是很懂符妤的失落,随口安慰了几句。她擅长经营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可面对许弭时,他们的关系,从一开始,掌握主动的,都不是她。而是许弭。
手机屏幕被唤醒,未读消息竟然有几十条。有福年的,舒一的,桃溪的,工作群的……
简单看完,很敷衍地回了几条。
最后,又忍不住找桃溪抱怨,“今天好不容易休息,想要陪陪许弭,没想到这人,睡完就跑!!!”
末尾的一排感叹号,明晃晃地揭露着不满。
桃溪没有像以前那样附和,简单几个点表示了一时的失语。
然后带出了重点。
“温倪今天生宝宝,我们都在这里。”
“早上给你打电话是许弭接的,温倪的一些证件还在S17,宋衍惦记着温倪,路哥太忙,索性麻烦了你家许弭。”
在去往医院的路上,程玄度脑海里,盘旋着桃溪的那一句调侃。
“人家宋衍都不慌张。倒是你家许弭,紧张的不像话……签字那会,护士都把他当成了家属。”
旁人只是调侃而过,程玄度却下意识往深处带入,然后,心口被重重地压着。
新生命的诞生自来是值得庆祝的。
到了医院,已经几个月没同屏出现的度止珩和桃溪都难得缓和了下来,偶尔还能聊上几句。
宋衍在照顾温倪,舒一几人匆匆过来,看过母子平安后就离开了。
唯独没找到许弭。
程玄度看着手中,许弭因为太急而忘带的手机,心口闷闷的。
找不到人,也没有联系方法,和温倪几人打了个招呼,决定先回家等着。
惦记着心事,一时竟忘了按电梯,直到看电梯停在了顶楼小天台,才突然醒悟。
度家的高级私人医院,绿化做得极好。
透明的落地窗外,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侧脸。
视线远眺,指尖夹着一支没有点燃的烟。
仅仅是背影,却带着能触动灵魂的失落。
“在想什么呢?”
她大步走了出来。没有到他身边,依旧隔着距离。
许弭闻声回头,足够她看清他的所有表情。
不是她想象中的失意,先是怔愣,而后,下意识看向指尖。
“我没……”
“我知道。”程玄度莞尔。
许弭戒烟很久了。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也记不清了,只能跟着时间线模糊判断。
似乎……
在她还能心安理得地扮演着白芥角色时,酒吧有人向她告白,路翡下意识打圆场,她被许弭丢下的“赌”扰得心烦,随口便找了个理由拒绝,
“我讨厌吸烟的男人。”
那时只觉得巧合,也从未觉得,许弭会因为她的一句话而改变。
现在嘛……
“你怎么也来了?”
思索间,许弭已经站到了面前。
程玄度的肚子呼噜一声,无辜地用手揉了揉,没直接回答,“我好饿。”
“没好好吃饭?”许弭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
“是啊,惦记着你。”程玄度勾着他的肩,难得表现出了小女孩的那一面,软得不像话,“回家去吃饭,好不好?”
电梯缓缓下行。
程玄度口中的碎碎念,却没有停下过。
“我看到温倪的女儿了,好可爱。宋衍说要叫兔兔,因为今年是兔年,但温倪不满意,觉得太草率了……”
她乐此不疲地说着别人的生活,手却紧紧挽着许弭,绝口不提刚才来找他的担心,也不提朋友们都说了什么。
直到回了家。
沉默了一路的许弭终于开口,第一句却是抱歉。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这种话,有些字眼,太过沉重。
在彼此一个眼神就会理解,也惯会说明,不做隐藏的日常里,他们几乎没有矛盾,以至于,刚听到这句的程玄度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许弭却终于笑了。
“上次,外婆住院时,你突然离开。我到处找不到你,也联系不上你,就是在那里,吹了好久的风。”
他闷闷地说着,掩去了那时的慌乱和无措,像是讲述幼时傻事一般的轻松带过,
程玄度却自动延伸下去。
那时他是什么心情呢?
现在呢?
又在想什么呢?
是期待更多,还是羡慕更多呢?
没等问出口,先落入的,是一个滚烫的怀抱。
许弭的下巴放在她的肩上,奇异的角度,硌得有点痛,但更多的是痒。
“我今天很怕。”
“好担心,以后你也会这样。”
程玄度一时哑然。
刚去看温倪的时候,那毫无气色的一张脸,真的把她吓了一跳。
就连素来心很大的度止珩,都心有余悸的点评,“女人可真伟大,生个孩子,就像去了趟鬼门关。”
几率这种东西,在特定情况下,总会被渡上一抹神圣的色彩。
可他们都是凡人,无法精准判断,也赌不起。
只知道,那时说,差一点。
好在及时。
“温倪是幸运的。”程玄度轻声安慰他,鼻子却酸酸的。
关于一直没要孩子这件事,偶尔那几个混蛋会调侃,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把压力都放在许弭身上。
知道他旧时阴影的,也会笑他竟然还担心这些。
可她却什么都明白。
因为太期待,所以忍不住在意。
因为太在意,所以会担心。
因为太担心,所以更害怕。
“我承认我有些夸张,”许弭的声音很闷,像是觉得自己做错了事,“可一旦想到,如果躺在病床上的是你,仅仅是想想……”
他便不敢再说下去。
“我怕你不是幸运的那一个。”
“许弭。”
程玄度无奈地笑了,“我相信,有很多新生命,是带着期待和爱诞生的。”
“虽然……我和母亲的关系一直很差。大多时,我也有躲着她的意思。即便这样,她也曾偷偷去佛罗伦萨看我,认识Leo,就是在那段时间。我无法评价她的为人处事,也无法打分,她是不是合格的母亲。因为我们的一生,其实都不是生来就会什么。没有谁的未来,是一眼就能望到头,总要不得不硬着头皮,去面对各种变故。”
“她其实……从一开始,就知道了白芥的存在。”
“我想,或许……很久以前,她也期待过我的诞生吧。”
“同样的,那些离开的人,在离开的时候,未必会责怪那个还未亲眼看到他长大的孩子。如果有机会的话,她一定一定会选择留下,看着他长大,娶妻生子,进行下一个循环。”
“她一定会告诉你,怕并不羞耻,只是刚好说明,是你在意而已。”
“但如果可以,请相信你自己,相信你的爱人,也相信,未来那个属于你们的小家伙。或许会有点麻烦,或许也没那么顺利,但你也知道,感情嘛,生活嘛,想要拥有更好的,总要付出更多一点。”
她是笑着说得,可肩上却越来越重,甚至清晰感受到了一点湿润。
“笨蛋。”
明明是想吐槽那个表面强硬,实际上,总是心软得一塌糊涂的男人。可一开口,却也忍不住哽咽,眼眶竟也随着红了起来。
“还有啊,我怎么舍得,从你身边离开。”
……
夜是漫长的夜。
程玄度精疲力尽地依靠在许弭怀里,累得说不出话。
脑海里没有来的想起福年的吐槽,“心疼男人就是痛苦的根源,心疼男人倒霉一辈子。”
虽然没那么夸张,但总觉得,自己是狠狠掉到了沟里。
从那日开始,许弭几乎是换了一副模样,热情的要命,金苹果系列的所有,都被他们尝试了一遍,甚至,还开发出了不少新品,让落落几人大呼惊喜。
程玄度没脾气地揉着腰,脸上烫得发红。
惊喜吗?用腰换出来的。
哭了多少次都没用。反而还总会让恶劣的某个人,解锁出另一面。
而许弭则是神清气爽。
十三等人,时常能看到他没由来地傻笑。
那天的话无疑是有效的,但眼下看来,似乎是有效过了头。
小兔满月酒的那天,趁着几个男人在客厅逗孩子的功夫,程玄度给小姐妹们带出了这段时间的烦恼。
根据程玄度疑似添油加醋的描述,温倪没忍住,几乎当场就笑了出来。
“你这……”
“以后恐怕会养两个孩子吧!”福年不客气地补完温倪没说完的话。
程玄度看了眼在客厅做着鬼脸逗小兔的男人,迟疑两秒,慎重点了点头。
“男人幼稚起来,真的好要命哦。”程玄度捂脸感叹。
“说什么呢?”
几人回头,看到了笑得一脸灿烂的许弭。
“在说你呢。”做了母亲的温倪,气质上要温和更多,说话也轻声细语的,“说你们感情可真好。”
许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眼神一瞬间变得意味深长。
程玄度脸上挂着笑,心里却咯噔一声。
按照发展,这个人应该又要说什么怪话了。
可这次,却预判失误。
许弭再正常不过地看着她,语气缓慢,不带任何特殊的意味。
“老婆,不早了,我们该回家了。”
和小姐妹聊得并不是很尽兴。
出门前,程玄度还抱了一会儿小兔,在许弭催促了几次后,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喜欢你们也生一个玩嘛。”福年素来说话没什么遮掩,就这么直接地说了出来。
程玄度慌忙摆手,表情尴尬。
这段时间,这种话听太多了。
外婆的,苏女士的,小姨的,甚至程开阳。
应该免疫的,但许弭……到底是恶劣到了骨子里。看起来正经,实则是个衣冠禽兽,嘴上文绉绉地说着会努力,一到了晚上,只有他们两人的时候,又会变着花样,甚至学着那些人的语气,一次次说着荤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