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你这个——”
两个人专注拌嘴,谁也没抬头看。周遭逐渐躁动的声音也没察觉。
“哎!”
宁久微不知看到什么,忽然往安禾身边躲。
安禾抬头就看见一个大大的绣球飞过来,下意识地低头躲。
不过没有砸到她。
被林霁本能地顺手接住了。
安禾看着他手里的绣球,嘴巴微微张着,呆了一瞬。
林霁接到以后才看清是什么。
他顿了顿,随手扔出去。
扔进了宁久微怀里。
“哇——”
“哦~”
“……”
在一阵此起彼伏的起哄声,宁久微抱着绣球不知所措。
才发现原来这绣球上还是绑着绸缎的,不想给谁还可以拽回去。
原来不是那么随便的啊。
宁久微拿团扇挡着脸,仰头不经意和楼上的许小姐对上眼。
怀里的绣球被轻轻拽了一下,宁久微看清她的眼神,悄悄指了指林霁。
他?
阁楼上的许小姐笑起来,轻快地点点头。
宁久微毫不犹豫地把绣球塞进林霁怀里。
拉着安禾跑了。
“宁——”
林霁的声音淹没在身后的欢呼里。
*
一路笑着回到程府,安禾才后知后觉地问,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呀?”
宁久微:“有什么不好,本来就是他接到的。”
安禾:“那难不成真要让他娶那位许小姐?”
“放心好了,他自己会解决的。”宁久微惬意道,“谁让他之前总惹本公主的麻烦。”
在花园说笑着,不一会儿便听陈最过来禀报说,叶将军到景州了。
东郡至此,路途遥远。
归京前听闻顾大人南下,正好在景州先见面。
宁久微回去更衣后,往前院去。经过抄手游廊,望见假山清池的木亭下两道身影。
顾衔章侧影倒映在清澈的池水中,宁久微目光落在他身上,停下脚步。
他对面的女子,一袭深色束腰长袍,青丝束起。干净的面容清秀脱俗,眉目英气。
即便是从未见过叶氏兄妹,也一眼便可知这是叶家二小姐,叶涟漪。
是和传闻一样,巾帼不让须眉的潇洒女子。
隔得远,宁久微听不清他们说什么。
上辈子叶氏是平凌王造反之乱的功臣,后得陛下重用也不负所望。
可后来她得知,叶氏兄妹与顾大人关系匪浅。是即便顾衔章造反也会与他一党助他大业的那般匪浅。
如此,最后又怎会让顾大人沦落到那般地步。
他不在以后,宁久微越到后来越觉得,顾衔章做的任何事,都像是在一心求死。
木亭下。
清风阵阵。初绽花苞的枝头绿叶轻摇。
顾衔章声音温和,“在景州留几天?”
叶涟漪摇头,“停留不了几天,得赶紧回京才是。明天大概就要继续赶路了。”
顾衔章:“回去以后管管妹妹。她越来越不安分了。”
叶涟漪笑了笑,“我都听说了,我倒是觉得挺好。她还给我写信说,林将军让她进上左司了呢。”
“林将军是怕她再去别的地方闯祸而已。”
“哪有。”
顾衔章看着她,目光落在她窄束的衣袖上。
“你的袖子怎么回事。”
叶涟漪低头。她的衣裳是束腰窄袖,衣袖有两层,里边的一截长些,外衫则短一截。她之前不知干什么,把衣袖卷上去了,没放下来。这会儿左边袖子只剩一层,里面那层卷在里面看不见了。右边好好的,于是一左一右不对称。
“忘记放下来了。”
“什么记性。”顾衔章顺便牵了牵她的衣领, “多大人了还这么不利落,见陛下也这样?回京以后可别再像待在东郡一样那么随性。”
“哎呀知道了。”叶涟漪整理好袖子,哀怨地递过去一眼,“比哥还啰嗦。”
“嫌我?”顾衔章推一下她的肩膀。
“没。”叶涟漪笑笑,“兄长,你……”
她欲言又止,不知道要不要问。
“想问什么就问。不问你脸上也写出来了。”
叶涟漪看着他,“我就是想问,你和公主还好吗?”
“能有什么不好。”他轻描淡写。
叶涟漪顿了顿,“那你想查的事,查到了吗?”
顾衔章目色淡淡,“没有。”
“没有,是不是也算一种答案?只不过不是你想要的。”
顾衔章没回应。
叶涟漪最不愿看到的就是他这样,“兄长,你心里何尝没有答案?只是你不愿意相信。你想要的根本就是没有结果的真相。”
她想说什么向来直白淋漓,刀剑一般干脆利落。
“我真的不想再看你在明宜公主身上浪费时间消耗自己了,和她在一起你分明就是痛苦的,为什么还要——”
“你怎么也变得这么啰嗦了?”
叶涟漪哽了哽,皱着眉坚持把话说完,“那你呢。你为什么变得越来越执迷不悟了?你明知道明宜公主是宁王爷的女儿……”
“宁王爷是宁王爷。”顾衔章看向她, “我会查清一切。在这之前,其他都是两码事。”
叶涟漪轻叹了叹。
“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了。反正不管你要做什么,我和哥哥都会在。”
情爱这回事,真像是毒药。
*
月暗风高。
春雷作响。
很快,淅淅沥沥的雨打下来,带来一场春雨。
宁久微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窗外哗哗的雨声不讨厌,但她就是睡不着。
顾衔章还在书房。
宁久微躺了许久仍然毫无睡意。不知为何心里总是惴惴的。
她重新起来,踩着鞋走出房间,绕去书房。
书房门被推开,顾衔章整理信件的手顿了顿,抬头便看见只穿着寝衣的公主进来。
看着她走过来,拍拍他的手臂,然后坐到他腿上。
宁久微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掀起娇贵的眼皮瞧他一眼,“看我做什么,你做你的事。”
“怎么过来了?睡不着?”
“打雷了。害怕。”宁久微说着掩唇打了个呵欠。
奇怪,刚才躺在床上怎么也不困。现在倒是有点困意了。
“什么时候开始害怕的?”
他可不知道她还怕这个。
“今天刚怕。”她随口说。
顾衔章了然应了声,“那公主是要我哄你吗?”
宁久微笑了下,“你会吗?小时候我害怕,父王都会揉我耳朵。”
她说完,顾衔章的手就在她耳朵上摸了摸。
他的手有些凉意,指腹轻轻摩挲过她耳朵轮廓,停在耳垂。
“这样?”他低声问。
他的动作又轻又柔,酥酥麻麻的感觉穿过全身。宁久微把脸埋进他胸膛里。
“揉揉耳朵,不怕。”他的声音也让人酥酥麻麻。
宁久微红着脸捂住他的嘴,“好了。”
他眼尾轻弯,呼吸在她掌心发热。
书房烛火微明。
窗外的雨声淅沥着不停歇。
宁久微看着他的眼睛,心口仿佛也有春雨落着。
“顾衔章,你永远也不能离开我。”
她不许,他就不能。
宁久微抬头,隔着手背和他亲了一下。
这种话要说出来,一点也不难。
第四十一章
林霁无意接的一个绣球, 不想却牵出一桩官商勾结案。因此在启程前往金陵之前,还需在景州多停留两天。
宁久微记得这个案子。且印象深刻。
上辈子她先到金陵之后,还心血来潮往景州去找过顾衔章。
景州与金陵相近, 难得出远门,她便想着正好过去玩一趟。
只是后来重回金陵的路上,她与顾衔章半路遇刺,马车翻到了山下。虽劫后余生,顾衔章却伤的不轻。她也受了些轻伤。
今日春分。
三天后便是定下的启程之日。
宁久微思来想去,思考怎么才能推迟一日启程。
另一边, 林霁被那位许小姐一直缠着, 好不容易才说清楚。
第一眼看上的郎君做不成夫君只能做朋友,许小姐很是惋惜。为了弥补遗憾, 这些天林霁都被留在许家做客。
安禾身边忽然少了个惹她生气的不称职侍卫, 居然觉得缺了点什么。
真是荒谬。
那讨厌的人不在,她应该更快活才对。于是又去拉着宁久微上街。
东市这条街第一次来,路边有很多没见过的铺子。都是在京城没见过的小玩意儿, 特别有意思。
宁久微也逛的津津有味。
“明宜, 你看是这个好看,还是这个好看?”
安禾站在一个首饰铺子前,拿起两只耳坠。金玉精致之饰看多了, 倒不如看这些寻常首饰别有风情。
宁久微眨着团扇后的眸子认真瞧了瞧,接过她左手那只的耳坠, “这个。”
“哦, 那我选这个。”安禾买下另一只。
宁久微懒懒睨她一眼, 示意陈最。
陈最熟练地拿出银子, 将方才安禾公主看过的首饰都买了下来。
“这个好不好看?”
“好看。”
“那你帮我戴上。”
……
路上人来人往,不知哪里传来的声音有些耳熟。宁久微随意地朝后扫了一眼, 看见林霁。
他身边的漂亮姑娘,可不就是那位许小姐?
宁久微挑眉,扯了下安禾的袖子。
“干嘛?”
“你看。”
安禾顺着她的视线转头望去。
粉色襦裙的姑娘清新娇嫩,一手拿着一串糖葫芦眉开眼笑地站在那。林霁站在她身前,仔细地帮她簪好发钗。
“郎才女貌啊。”
宁久微轻声道,“这么看还挺般配。”
安禾哼了声,“般配什么,他这样不学无术的纨绔公子,哪个姑娘嫁给他都是坏事。”
“再怎么说也是林将军的弟弟。”宁久微公道地说,“坏不到哪儿去的。我看他对这许小姐,也含情脉脉的……”
“什么含情脉脉,他分明对哪个姑娘都这样!他在京城潇楼还有个丝丝姑娘呢!”
宁久微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我……”安禾磕巴了一下,“本公主有什么不知道。”
宁久微转了转团扇,“不过我说怎么这两天不见他人呢,原来是在陪许小姐。”
“沾花惹草,放荡放肆。”安禾冷哼,“林将军让他给本公主当侍卫,没有本公主的允许,他倒是敢擅离职守。回去就该好好赏一顿罚。”
宁久微移目看向她。
“你今天很奇怪啊。”
“什么奇怪。”
“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安禾红唇微张,杏眸荡漾,“宁久微!你说什么胡话!”
“竟然直呼本公主的名讳。你急了。”
安禾很少有直接这么叫她名字的时候。宁久微像发现什么似的,目光越发暧昧不清。“没看出来啊安禾……”
“你!”
安禾炸毛,扬起手中的团扇作势要打她。
宁久微笑着提起裙摆跑开。
*
程府庭院。
“姑娘请稍等,三公子还未回府,不久就来。”
小丫鬟为她斟茶,顾秋词微微笑着点头, “好,多谢。”
“公子近日休息如何?睡得好吗?”
“好许多了。姑娘的药熏和睡前安眠的汤药都很有用呢。”
“那就好。”
顾秋词还想再说什么,目光忽见游廊上一道身影,不由凝望。
宁弃自游廊穿过,前往顾大人的院子。这一段路并不长。
“那是……”
待那温润淡雅的身影消失在月门,顾秋词出神片刻方才收回视线。
小丫鬟应声道,“这段时间府中接待上京城来的贵客。姑娘看见的就是。”
“原来如此。”
上京城贵客……
顾秋词垂眸。
兰。
难怪。
原来是皇室贵胄,圣族纳兰。
离开程府后,顾秋词回到茶楼。
她关上门,整理了一会儿后,便坐在窗边翻看今日借来的医书。
“小姐。”
屏风后蓦然出现一道声音。
顾秋词翻书的手一顿,却并未吓到。更像是意料之中。
“好久不见。”她没抬头,继续翻过一页,“元青。”
元青从屏风后走出来。
“小姐可安好?”
顾秋词嗓音淡淡,“我是否安好,你们顾大人不清楚吗。”
“大人都是为了小姐。”
顾秋词情绪冷淡,“那你今天来,是为了什么?”
“景州暂时不安全,今晚会有人护送小姐前往金陵。”元青冷静回答。
“金陵?”顾秋词终于抬眸,“又要幽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