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接旨那一出让她很生气很不痛快,可是不能不说,若没这点性情,他还真不配做她的驸马。
反正后来她也算报复回去了,所以这事宁久微倒是也不那么在意了。
不可置否,这是一件从朝堂流传坊间,众人皆知的事。
不过眼下面对祁衡的质问,宁久微还挺想知道顾衔章会说什么。
她抱着看热闹的心望过去。
顾衔章神色坦荡。他长眉微抬,不以为然地淡然轻嗤了声, “无稽之谈。”
宁久微:……
祁衡:……
“公主殿下。”祁衡偏过头,看向宁久微温声道, “还没来得及问你,你今日怎么进宫了?见陛下吗。”
宁久微点头,“给陛下和皇后娘娘请安。顺便和皇伯伯说一声,这次秋猎我也想随驾。”
顾衔章目光微顿,凝眸看着她。
祁衡赞同地笑道,“好事。你小时候就很活泼,喜欢出去玩,这两年逃避一般地把自己关起来,我总会担心你的情绪不好。”
“我没那么软弱了。”宁久微垂了垂眼,“父王和王兄都不在京城,我只是担心自己会给他们惹麻烦。”
祁衡语气认真,“有我在京城,不会让你有麻烦。”
宁久微抬头看着他,喉咙里千般言语和心绪还是都像雨一样淋下来,化作云烟和简单的三个字,“我知道。”
无论如何,她都希望她在意的每个人都有新的路走。
哪怕这次祁衡还会将长剑对准她,她也这么想。
“有麻烦又如何。”顾衔章的声音适时穿入,不冷不热。虽眼尾仍是浅勾着的,语气却比方才淡了几分,“公主殿下即便是有麻烦,也不用二公子费心。”
别的麻烦有没有她不知道,这两个人再这么说下去,才是麻烦。
因此在祁衡开口之前,宁久微及时打断。
出宫后,顾衔章与她同乘马车。
宁久微懒洋洋靠着车壁,半垂着眼帘望着顾衔章衣袍一角走神。
顾衔章注视她良久,她才感受到他的视线,抬眸看过去。
“看什么。”
顾衔章直接问,“公主为何忽然想随驾秋猎?”
“就是想要出去玩,我好久都没出门了。”宁久微看着他,“怎么,你不想我去吗?”
顾衔章薄唇轻启,又轻抿,没说什么,“没有。”
宁久微目光如炬,“你分明有。”
顾衔章没看她,只低头理着衣袖淡淡勾了勾唇角。
“笑什么笑。”宁久微踢踢他的鞋,“你说,你是不是不想让我去?”
“没有。”顾衔章否认。
“你有!”宁久微指着他,“你脸上都写着了。”
顾衔章轻笑,握住她的手腕压下去,“哪有公主殿下这么冤枉人的。”
宁久微抓住他的衣襟,将他拽过来。顾衔章倾身过去,手撑在她两侧,垂眸瞧她。
“你为什么不想让我去?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想让我知道?”
他上辈子遇刺受伤被别的女人照顾两天,哪是哪家女子她当初不曾注意调查过,莫不是真有点什么?
宁久微皱着眉,像是要将他盯穿。
顾衔章确实有很多事不想让她知道。因而她忽然这么一问,他心中还真的微动了一下。不过顾大人的心思再多,也依旧是不动声色的模样。
他敛眉凝视她认真说,“没有。”
“你骗人。”宁久微靠近看着他的眼睛,生气地说, “你眼睛里都写着,你有!”
顾衔章胸腔溢出低沉的笑。
宁久微不相信他的话。她能看出来,就是能。
“顾衔章,你给我老实交代,你——”
宁久微话没说完,被他低头封住唇。顾衔章一只手绕至她腰后往前带,加深这个吻。
没办法,他装不下去了。
宁久微推拒抗争了两下,终究还是没抗住。被他一路亲到马车停下了才放开。
回到公主府,宁久微提着裙摆独自大步地往前走去。
银烛和轻罗在折枝院在等候着,没多久就见公主脸颊如桃,唇色红润地蹙着眉气势汹汹地回来了。
驸马则跟在后面,款款而至。
银烛和轻罗相视一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银烛试着问,“驸马爷,公主她……”
“没事。”顾衔章看了眼消失在房门口的裙摆,扬唇道,“备饭罢。”
银烛和轻罗应声行礼,“是。”
于是这夜的晚膳,公主殿下又挑食了。不爱吃的菜都丢在驸马碗里。顾大人一口一口都吃了。
到了就寝的时辰,宁久微裹着被子面对大床里侧,拿后脑勺对着他。
顾衔章熄灯躺下来,隔着被子伸手圈住她的腰,呼吸贴在她颈上。
宁久微象征性地挣了一下,无果,于是就这么睡了。
第二天,宁久微在院子里清点着秋猎要带的东西。
她躺在醉翁椅里吃着葡萄,顾衔章回来就看见院子里堆满的箱子和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扫了眼,走过去将她抱到腿上,然后自己坐到椅子里。这张椅子真的很舒服,不怪公主爱躺。
宁久微不满地戳了下他的胸膛。“顾衔章你干什么,谁允许你抱我的。”
他躺在椅上阖着眼睛,纤长的眼睫弧度漂亮。
“那你起来。”
“是你占了我的地方。”
顾衔章撩起眼,转移话题,“院子里这些东西,都是要带着去秋猎的?”
宁久微点头,“自然。”
顾衔章撑着额角,“公主这是想把公主府都搬去行围场?”
宁久微努唇,“那有什么办法,出门在外,总得想的周全些。”
顾衔章瞧着银烛身边摆在箱子上的玉麒麟, “那个也打算带去?用来干什么。”
宁久微理所当然道,“看。”
这玉麒麟很漂亮,当摆设最好看。
顾衔章:“那两只奇怪的酒杯呢。”
宁久微:“用来喝酒呀。”
顾衔章:“那半盒茶叶,也是要带去的?”
宁久微:“嗯。”
他问完,宁久微这么一看,忽然觉得杂七杂八的东西好像是有点多。
她朝顾衔章瞅了眼,“要不,还是少带一点?”
顾衔章道,“那让我来决定?”
她收拾的话,院子里的一盆小草都会想带去的。
宁久微考虑了一下,“好吧。不过到时候若是让本公主不满意了,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顾衔章闻言靠近,看着她问,“那公主要如何不放过我?”
他眼底含着轻浮的笑意,宁久微不知想到什么,耳朵热了一下,斥道,“放肆。”
“你还敢调戏我?”宁久微拽住他的袖子,“本公主还没问清楚,你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瞒着我?”
“没有。”顾衔章依旧如是说。
“撒谎。”宁久微又要质问的时候,顾衔章拉住她的手腕,盯着她的脸问,“昨日臣也忘记问了,公主和祁二公子关系很好吗。”
他知道他们之间有交情,多深就不知道了。总之昨天看起来倒是不浅。
宁久微眨了下眼睛,从旁边捡起一颗葡萄, “顾衔章,你吃葡萄吗?”
她把晶莹剔透的葡萄喂到他嘴里,装模作样地站起身走了。
顾衔章靠回椅子里,望着她的身影眼尾轻勾。
宁久微心中长叹。
今天遇见祁衡真是失策,被他也抓住把柄了。不然她就拿捏住他了。
第十一章
三日后,陛下御驾出城,开始今年的秋猎行围。
御驾从御道一路排至宫外。明宜公主乘坐的马车在宫门附近,与安禾公主离得很近。
宁久微早早先坐上了马车,她撩着车窗帘子往外看,忽而听见安禾的声音从外面传入车厢。
“顾大人。”
宁久微顿了顿,侧过耳朵,凝神听。
“安禾公主。”
马车外的御道上,顾衔章微微颔首行礼。
“顾大人对我不必多礼。”安禾扶了把他的手,扬起笑问,“大人可要乘我的马车?”
顾衔章她刚问完,未等顾衔章说话,便见两人身旁的车帘被一把掀开,宁久微坐在装饰精致的楠木马车里居高临下,“是谁在勾搭本公主的驸马?”
安禾凉凉扫她一眼,置若罔闻,只当她不存在。
“顾大人,我之前听闻有人处处欺负你。” 安禾望着顾衔章,温柔道,“以后若再有这种事,本公主一定会为你做主的。驸马是要用来疼的,不是欺负的,顾大人你说是不是啊?”
宁久微靠着车壁哼笑了声。
不能不说,这时候的安禾真是很讨厌。她们上辈子化干戈为玉帛,亦是经过了很长时间的斗争。
她和安禾最是水火不容,可到最后物是人非之时,还在她身边的也是她。
安禾后来的驸马是有一年新晋的状元郎,然而在成婚两年后,她发现状元郎从前还有个放不下的旧情人,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两人已暗通款曲。
状元郎与旧情人是青梅竹马,虽从无婚约却互有情义。但当初状元郎在尚公主与赴旧情的选择还是中选择了前者。
谁知状元郎一跃成了驸马后却又无法忘怀旧日情义,始终怀念青梅。
人总是如此。
安禾得知此事后,毫不犹豫便休了驸马。宁久微还是挺佩服她的,这的确是她认识的安禾。
只是再潇洒也总归做过夫妻,还是付出过些真情的。人前再潇洒,只有宁久微在的时候,安禾也抱着酒壶一边哭一边痛骂过状元郎。
宁久微陪着她沮丧了一段时间后,安禾恢复了以往的性子,日子又过得有滋有润了。寻寻欢作作乐,玩玩貌美男人。
她每次看上一个好看的男人,就拉着宁久微一起欣赏,并且评价皆离不开顾衔章。要么是眉眼有些顾大人的影子,要么是嘴唇像顾大人。
特别是新帝即位,顾衔章不在了之后。安禾更变本加厉,总将他的名字挂在嘴边。
宁久微知道她是在帮她将情绪散出去,不想让她闷在心里。毕竟伤口是越不能碰的才越疼。
其实真算起来,除了父王和王兄,宁王府旧人。在她身边时间最长的人就是安禾了。她们从小吵到大,互相讨厌又相互了解。
宁久微从回忆中抽身,看着眼前还神采奕奕的安禾。忽然觉得她还是这幅样子顺眼。
上辈子的记忆里,不管安禾后来再如何潇洒,宁久微也总觉得她变了。
现在看着此刻的安禾,再回想起来,宁久微觉得大抵是因为经历了许多事情后,她眼睛里这抹似乎永远不灭的光亮熄灭不见了。
这次可不能让她再选那状元郎了。宁久微想。
宁久微轻轻弯唇,瞧着对顾大人目不转睛的安禾道,“别的公主疼不疼不知道。反正本公主的驸马,本公主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
她悠悠摇着扇子,娇俏做作地说,“有些公主啊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喜欢别人的驸马。这么想疼人,自己去找个驸马疼不就好了。”
她总是最知道怎么惹安禾。
“是谁抢了别人驸马还在这说风凉话?!”听了她的话,安禾立刻便上前一步,美目圆睁,“卑鄙小人,无耻至极!”
宁久微挑了挑眉,眨眨眼装傻,“谁啊?”
“谁啊?!”安禾掐着腰。
宁久微嘟嘟唇,“没听说过。”
“你——”安禾一副要爬上马车和她大肆理论一番的架势,顾衔章伸手拉住她。
“公主,陛下御驾即将启程。”他微微含笑, “先上马车罢。”
安禾转脸望他一眼,气消了大半,站在原地考虑了一下道,“好罢。”
她斜了眼宁久微,伸手搭住顾衔章的手腕, “那顾大人扶本公主上马车可好?”
“微臣遵命。”
顾衔章陪着她走到前边另一辆精美雕香的马车旁,扶她上去。
安禾上了马车,不忘回过头认真道,“等到了地方,也要顾大人扶本公主下来。”
有给明宜添堵的机会她一刻也不会放过的。
顾衔章低眉,“臣遵命。”
*
不久后,御驾队伍缓缓出城。
马车平稳地行驶着,宁久微坐在那懒洋洋倚着软枕吃着点心,一双净美的眸子在顾大人身上打量。
顾衔章坐在她左手边认真看书,对她的目光并不在意。
她看了他半天,随后将腿抬起来搁到他身上。
顾衔章低头看了眼,抬眸望向她。
宁久微抬抬眉。几分天真,几分挑衅。
顾衔章注视她片刻,平静地收回视线继续看书。
“顾衔章。”宁久微动了动腿道,“给我按按腿。”
他没反应。
“顾衔章。”宁久微继续叫他,“顾大人。”
他依旧没理她。
宁久微抿唇,盯了他一会儿,随手拿过旁边的一本书扔过去。
他终于掀起眼。
公主又不高兴了。
“顾衔章,你放肆。”她细眉不悦地轻蹙,漂亮的脸微微绷着。
“敢问公主殿下。”顾衔章合上书,眼尾带着似笑非笑的弧度,“微臣做错什么了?”
宁久微冷哼,“你敢无视我。”
顾衔章淡淡抬眉,“臣不敢。”
宁久微抬起下巴,“那你给我按腿。”
顾衔章指腹摸索着书脊,缓缓道,“那公主说几句好听的话给我。”
宁久微不明白,“什么好听的话?”
“比如——”顾衔章学着她的语气,放柔声音,“顾大人,你真是全天下最好的驸马。我最喜欢你了。”
宁久微愣了愣,拿在手里的点心都顿住了。
“顾衔章。”她回过神,耳朵不自觉地一阵阵泛热气,“你——你放肆!”
“本公主怎么可能说这种话!”宁久微恼羞地握紧手中的扇柄,腿也从他身上利落地收了回来, “不可理喻,你休想!”
她是公主!
公主才不会说这种话,怎么可以?!
要说也是顾衔章对她说。
他才应该说——明宜是全天下最好的公主。
顾衔章低笑了两声,胸腔震出的声音传入她耳朵里,将她的脸颊也染红了。
“不许笑!”宁久微嗔视他,“顾衔章你过分,天底下哪有你这么做驸马的。我最讨厌你了。”
顾衔章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衣袍,问她,“那公主觉得驸马应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