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四年过去，滨城地覆天翻，钢筋架起座座高楼，但却不见青青禾与黍【注】。
……
述珺林心慌意乱地站在走廊边上，明明没有跑，却仍然控制不住地微喘。
她看向趴在二楼阳台的吊篮里睡得安安静静的小猫，几乎要忍不住落泪。
述珺林不是一个容易流泪的人，但这些年实在一个人太久太久了。
明明只有短短四年，她却好像一个人在街上走了几十年；明明周围人来人往，她却仿佛与世界分离，失去了落点。
但她又很想笑，是很开心的那种笑。
她从未觉得自己是被世界眷顾的，但此时的她又似乎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
述珺林穿过一片露出新芽的盆栽，嫩绿色的小苗迎着柔和日光在培育土里怡然自得。
而她的小苗正躺在精致的吊篮里睡得香甜。
小混蛋，明明都已经回到她身边了，却不告诉她。
述珺林将小猫两只手抱起来，小猫抬了抬眼，然后掉转了身子，用屁股对准她。
显然是还在生气刚刚不让他进书房的事。
述珺林心情大好，抱着他去了厨房，准备亲自给窦苗做猫饭求原谅。
窦苗受宠若惊，狐疑地看向她的背影，难道她终于意识到拒绝小猫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了？
第13章 述珺林最喜欢他了
窦苗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对劲。
述珺林之前虽然也很宠他，但可不会亲自做猫饭，一直是盖娅给他做的。
今天怎么突然就这么反常了？
他跳下操作台出去找盖娅，他得问问发生了什么。
但还没等他跑出去，就被述珺林提着后脖颈拉了回来。
窦苗瞪着眼睛，一动不动地被她放回了操作台上。
什么意思嘛，居然限制猫身自由！
述珺林看着他提溜转的眼珠子，笑了笑。
她心情愉悦地洗干净刚才抓猫的手，然后指了指窦苗，又指了指自己和案板。
窦苗发出不服的呼气声，老实地趴在了操作台上，然后慢半拍地想到述珺林刚才那个手势的含义。
“喵嗷！”
姐姐发现是他了？！
窦苗炸起了毛。
他本来还想变成人后给她一个惊喜呢，盖娅这个叛徒！
述珺林正专心地照着手机上的视频处理嫩肉，窦苗见她不理自己，气愤地跳到她肩膀上。
坏女人！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知道是他了还这么平淡。
完全不记得刚才是谁还在觉得受宠若惊了。
述珺林被他蹭得耳朵有些痒，却没有阻止他捣乱，手下的动作不停，嘴角却又挂起了笑。
窦苗完全不顾自己的重量，在她肩上安静了一会儿，又开始蠢蠢欲动想捣乱。
他状似不经意地甩了甩尾巴，将尾巴尖凑到她鼻子上。
“别闹。”
述珺林后仰着头，躲开他的尾巴，鼻尖还是觉得有些痒。
她索性扭头用鼻子在窦苗背上的毛里蹭了蹭，嗯，舒服多了。
窦苗：“！！！”
好过分，居然拿他的毛擦鼻子。
“需要帮忙吗？”盖娅姗姗来迟道。
述珺林头也不回，“不用，你把窦苗带出去吧，叫他别在这里捣乱了。”
盖娅看了眼她肩膀上的“猫条”，了然地答应下来，伸手将这倒霉孩子捉走。
窦苗被迫离开他的至高地，瞅了一眼盖娅。
叛徒！
盖娅叹了口气，打手势道：【述珺林刚才说你捣乱，让我把你带走。】
窦苗不可置信地瞪着眼睛，又瞅了一眼述珺林的背影。
坏女人！
于是等述珺林端着猫饭出来时，就见小猫气呼呼地冲上来，一边吃一边瞪她。
述珺林瞥了眼佯装很忙碌地在找电视频道的盖娅，大概猜到了刚才发生了什么。
她无奈地揉了揉窦苗的背，结果被他躲开。
一盘猫饭很快被吃得一干二净，窦苗连盘子都舔光了，显然很是满意。
述珺林拿纸给他擦嘴，想看看他消气没有，结果又被瞪一眼。
小白眼狼。
述珺林不紧不慢地丢掉抽纸去洗手，气定神闲的样子好像根本不在乎他的怒目。
窦苗瞬间更气了，她怎么这样啊？
这么久没见了，她根本就是不记得自己还有个弟弟，就只记挂着她的工作！
明知道他在生气，都不关心他了。
想到自己在述珺林办公室里看到的那些资助项目，窦苗惊慌失措地想，她还养了那么多小孩儿，她再也不是他一个人的姐姐了！
这样想着，窦苗眼睛都要红了，连忙跳下去追着述珺林过去。
肯定是因为姐姐很久没见他的原因，姐姐以前明明最喜欢他了！
述珺林正在用毛巾擦手，就感觉到裤腿被扯了扯。
低下头，就看见小猫抓着她裤腿往上爬，但大概是业务不太熟练，爪子钩在她裤子上取不下来了。
“喵嗷~”
窦苗羞愤地拽了拽爪子，然而不但没有拽下来，反而将述珺林的睡裤钩出了线头。
说实话，述珺林在这一瞬间是真的被可爱到了。
小猫心虚地低下头，然而却因为前爪还在她裤腿上挂着，小身子晃来晃去，显得有些可怜巴巴的意味。
述珺林欣赏了一会儿她的小猫挂件，然后才将窦苗解救下来。
痛失颜面的窦苗将脸埋在身下，欲哭无泪，丢死人了！
大约过了半分钟，窦苗忽然觉得自己被放在了一个冷硬的狭窄处。
述珺林扶着他坐稳，这才拿开他盖在脸上的爪子。
窦苗眨了眨眼，看着脚下黑白相间的钢琴键，有些呆了。
这是一架巨大的黑色三角钢琴，色泽锃亮而细腻，琴边的铭牌上刻着钢琴设计师的签名与他的名字——赠予窦苗。
然而就是这样一架优雅昂贵的定制钢琴，它的每个琴键上却雕刻了对应的数字，与它的身价格格不入。
述珺林拿出手机在他眼前开始敲字，【可以原谅我吗？】
窦苗小心翼翼地收起指甲，将脚掌轻轻踩在琴键上。
他感受着琴键温润平滑的质地，与他曾经总是拿在手上的劣质塑料完全不同，像踩在山泉水流淌过的鹅卵石上。
他将前爪按在述珺林手指上，用力按下去，随后眼睛亮亮地看向她。
述珺林在手机上打：【很好听。】
窦苗得意地晃了晃脑袋，仿佛按响一个钢琴是多么厉害的事一般。
述珺林见他这么开心，想来是已经消气了，她又在备忘录里打到：【我想听生日快乐歌。】
这句话是真的，她已经想了很久很久了。
想着窦苗也许很久没弹了，述珺林准备在手机上帮窦苗搜下简谱。
没想到浏览器还没打开，就听见熟悉的音响起，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小猫努力地用爪子在一个个重重的琴键上按下去，每一下都很稳，每一个音都准确。
他笨拙地用猫爪在琴键上按着，他听不到琴音，却记得每一个数字，每一句顺序。
这首曲子他曾经练了无数遍，力图在姐姐的每一个生日弹出最流利的生日歌。
哪怕他并不知道当年那个玩具琴的声音刺耳又混乱，也不知道如今的三角钢琴有多么动听典雅。
述珺林在他刚开始弹时便将这首曲子录了下来。
没有节拍的节奏感，但是很好听，是她听过最动人的音乐。
一曲结束，窦苗气喘吁吁地趴在钢琴上，累到四条腿都在打颤。
述珺林爱惜地用手将他圈起来，额头顶着额头，猛吸一口。
窦苗举起爪子拍在她手上，他都累成这样了，她居然还在吸猫！
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述珺林重新坐直了身子，收回手，十分捧场地开始鼓掌。
窦苗：哼，这还差不多。
述珺林将辛苦的钢琴家小猫大人请回了卧室，还将自己的床分了他一半，自己去卫生间洗漱。
知道小猫就是窦苗后，她才舍不得让窦苗睡猫窝，而且窦苗之前也会来她的床上睡，述珺林觉得没有丝毫问题。
第二天是周六，若是按以往的惯例，述珺林在周六也会去公司加班。
但今时不同往日，她只想在家里多陪陪窦苗。
窦苗醒来后发现她还在床上，而且没有要去上班的意思，简直要得意死了。
他就说嘛，述珺林肯定最喜欢他了！
吃完王姨做的早饭，述珺林便主动询问盖娅窦苗变成这样的原因。
得知了事情原委后，她又是心疼，又是庆幸。
还好窦苗来了，否则若是等她离开人世，而窦苗却才做完任务回来，在这偌大的世界里无依无靠，那得多难过啊。
窦苗与她的想法不谋而合。
只是在他的视角里，亲眼看着爷爷离世后姐姐泣不成声的样子，他也会心疼，他不想让述珺林再一个人。
只因爱是常觉亏欠……
“窦苗他还能变回来吗？”
述珺林轻柔地帮窦苗挠着下巴，扭头去问盖娅。
盖娅点头，“可以，但是需要很多能量来维持，我们之前积攒的能量快用光了。”
述珺林：“用光？窦苗之前变回过人身吗？”
盖娅低头，沉默。
见她不愿开口，述珺林也没有追问。
“怎么才能收集能量？”
这次盖娅终于能说了，“需要大量的正面情感能量输入，之前我们在任务世界是通过帮助原主实现愿望来获得感激，原主一般是气运之人，身上的能量比较充裕。”
述珺林明白了，“那这个世界的气运之人是谁？”
“我不清楚。”盖娅惭愧道，“任务对象一般是任务中心直接匹配的，系统是没法查到谁身上的气运比较充沛的。而且，要维持窦苗长期以人类身体生活的能量十分庞大，只靠气运之子是不行的，还需要更多。”
也就是说，窦苗需要很多个体为他提供大量的正面情感能量，述珺林若有所思。
“除了感激，还包括其他哪些，喜爱？崇拜？”
盖娅点头，“这些都包括的，只要是正面的情感都可以。”
“那粉丝提供的支持也算吧？”述珺林追问到。
“理论上是算的，你是想让窦苗去当明星？”
盖娅这样问，心里也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法子，做明星的确是最有效的方式了。
然而述珺林却摇了摇头，“不行，做明星是可以获得正面情感，但风险也很大。舆论瞬息万变，负面情绪也许会很多，你能保证不会出事吗？”
显然不能，盖娅挫败道：“那怎么办？”
“可以走音乐路线。”
盖娅不可置信：“你在开玩笑？”
第14章 我出钱，五百万
“我为什么要开玩笑？”
述珺林认真道，“他喜欢钢琴。”
“就因为这个？”盖娅不太能理解，“可他听不到声音，没有人会听一个听障弹钢琴吧。”
述珺林漾开一抹笑意，“会有的，我相信他。”
盖娅耸了耸肩，“但愿吧。”
她告诉述珺林，目前剩余的能量尚不足以维持半个小时，述珺林却道她来想办法。
卧室床上的小猫还未醒来，便已经被两人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述珺林端详着他扭曲的睡姿，无奈摇头间却发现他躺过的床单上蹭了一层灰。
述珺林顿了顿，叫来坐在客厅看电视的盖娅，“窦苗最近洗过澡吗？”
盖娅摇头，“布偶猫两个月洗一次澡就可以。”
“可他是不是有点脏了，你带他出过门吗？”
盖娅疑惑道：“没有啊，而且他这不是挺白的吗？”
述珺林抱起窦苗，让盖娅看他刚才躺过的地方。
盖娅这次也沉默了，似乎……是有点脏了？
还挺能藏灰。
两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过来取脏衣服的王姨说了一句：“喵喵是不是不会舔毛啊？就没怎么见过它舔毛，当然会脏啦。”
一无所知的窦苗并不知道她们在聊什么，被述珺林抱起来的动作吵醒后，就见三个人团团围住他，眼神都很奇怪。
窦苗：？
述珺林无声道：小脏猫。
窦苗疑惑地看着她，在说什么？他看不懂口语啊。
盖娅这个只会纸上谈兵的人工智能此时也是恍然大悟，“对，正常猫咪是会给自己舔毛的！”
随即她又担忧起来，“可窦苗不会舔毛怎么办？要找只大猫来教他吗？”
述珺林叹了口气，深觉人工智能取代人类的路途还很远。
“不用，你去将之前买的宠物香波拿来，我给他洗澡。”
述珺林让王姨帮忙在盆里放好热水，自己去换了身方便动作的睡衣来。
还不知道自己要面临什么的窦苗奇怪地看着众人忙活。
到底发生了什么？
怎么都奇奇怪怪的。
然而，悲剧往往发生在不经意间，窦苗还没琢磨透他们到底在做什么，就发现自己被人用两只手给牢牢捉住了。
述珺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放进了热水盆里，又掬起一捧水将他背上的猫毛打湿。
水温是王姨事先调好的38度，对于小猫来说刚刚好。
但窦苗还是在瞬间瞪大了眼睛，僵着身体一动不动。
述珺林趁着他僵住的时间，反复捧起水将他全身都淋了一遍，确保每一根猫毛都被温水浸湿。
待全部打湿后，原本蓬松柔软的长毛成了一撮一撮的样子。
毛贴在身上后的布偶猫成了瘦瘦小小的一只，述珺林这才发现，原来窦苗是虚胖啊！
她伸手去拿宠物香波，在手上揉出泡泡后就抹在猫毛上。
这时窦苗终于从傻眼的状态中脱离，准备反抗。
然而他刚伸出准备逃离的前爪，就被述珺林捏住腿抹了一圈泡泡。
什么东西！
窦苗连忙收回爪子，然而那一大坨泡沫仍然包裹在他的爪子上。
他试图将爪子在水里蘸一蘸，结果又被述珺林一只手撑在脖子下面，将整个胸口的毛毛全部打上泡沫。
窦苗愤怒地张口：“喵嗷！”臭流氓！
述珺林夸到：“真乖，窦苗还会自己配合洗澡。”
窦苗：“喵嗷！”知道错了就快放开我！
又挤了一点宠物香波在手上，述珺林安慰道：“好好好，再给你打点泡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