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妖师们又研究了会大公鸡，并未得到更多信息，再次散开，分成几小队，在太监侍卫的带领下去各处查探。
“皇宫里有源头，这些可怜的小家伙是被污染了。”蒋苍捧着只圆滚滚的肥雀，压低声音说。
龙琛点头。
自身修来的妖气并不会让虫兽发狂。只有在不能掌握突然获得的力量时，会发疯。人类修士修炼时急功近利容易走火入魔，也是这个道理。在野外，部分大妖会任由自己的妖气四泄。在妖气的长期浸润下，其身边的灵物都会妖化，成为大妖的手下。
只是，皇宫里怎么可能有强大的妖物呢?
龙琛抬头看向天空，那颗宝珠在皇宫里的任何地方都可以看到。
白皎蹲在龙琛肩上，在这和妖王宫相似的皇宫里，感到有点不自在。太整齐了，可这里明明就藏了不好的东西。表面上越干净，越让她觉得怪异不舒服。
“啊。”小声的尖叫，带着倒抽气的声音。
白皎的耳朵转了下，快速看过去。
美貌的妇人用手指着她，哆嗦着后退，像是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几个宫女太监急匆匆扶着妇人，小跑着远离。
白皎在他们眼里看到了恐惧、厌恶、愤恨。
接连几波遇到的内廷宫人都面色不善，还有个太监拿着扫帚冲向龙琛。
龙琛反手一扭，把人推开。
大家都不喜欢自己。白皎难过地耷拉下耳朵。她到人间后，大多遇到的都是喜爱的目光，她站在龙琛肩头可谓风光无限，回头率极高。即使在兽潮中，人与妖兽的关系已到达水火不容，她也没有遭到这种待遇。
一双手伸到她面前，莹泽的指甲前端圆润，手指软软的带着层光滑的薄茧。
在温柔地轻抚下，白皎舒服地眯上了眼。
“皎皎，这些人都不正常，你不要放在心上。”龙琛声音认真。
其他人也看到这异常情况，却没想到龙琛会给自己的灵宠耐心解释。
领路的太监也惊诧不已，他凑近龙琛低声道，“刚刚那位是贵妃娘娘，曾养了只漂亮的小狗儿，可不久前，小狗儿发疯，杀掉几个她亲近的宫人。”
这种消息算是皇室丑闻，不能直接放在明面上说，这太监也是看龙琛没有其他捉妖师对凡人的傲倨，才透露了这个消息。
“多谢。”龙琛拱手低头。
“他们都会变成妖吗？”白皎生活在妖界，那里的生命自出现就是妖，她还未曾见过后天变成的。
“没那么容易。小动物心灵纯粹，有机会成妖。而那些人，应该是会变成不人不妖的东西。”
龙琛的目光移到白皎身上时，嘴角上扬，眼神温柔。而回归前方时，又变得格外冷漠。
他的声音不大，却没瞒着周围的人。
众人听了这话，眼神各自变幻。
个别捉妖师震惊龙琛的直白。大部分捉妖师实力尚且不够查探到宫里的人身上也染了妖气，此时知晓不免有些恐慌。带路的太监听到这话头垂得更低了，仿佛头顶上悬着一把随时会掉下来的剑。
“仙师！”一名侍卫走来，“皇宫重地，请勿胡言。”
他浑身肃杀，若不是想到凡人之躯很可能打不过这帮修仙的，他就直接拔刀，治龙琛个不敬之罪。
“才不是胡言。”蒋苍涨红了脸，挺在龙琛身侧。
龙琛却将他拉回来，抱歉地笑笑。
夜晚，皇宫落锁，他们回到住处。
蒋苍唉声叹气：“放开限制，我们的神识很快就能查遍皇宫，然后直接开打，我想办法阻拦其他人，你动手杀妖，很快就能完成任务！“
“果然这世上就没有轻松的好事。进宫不容易，调查起来还处处制肘，就连话都不能直说！”
龙琛笑了笑，继续雕刻手上的木头，“上古禁制哪是说解开就能解开的。对我们的限制尚且如此，宫中的那只妖也一定不好受。目前没人亲眼见过有大妖伤人，是只对人类友好的妖吗？还是什么不懂得利用自身力量和收敛妖气的家伙？”
蒋苍点头，冥思苦想。龙琛的话提供了思路。不收敛气息，要么就是实力强猖狂到肆无忌惮的大妖，这种怎么可能不伤人？似乎更像是不懂得妖力，才让妖气逸散。很有可能是植物或者什么物件变成的妖，这两种妖进化出灵智需要的时间更长，经常会出现智力宛如婴儿但实力及其强大的存在，也更隐蔽难寻。
他在皇宫试过用神识，只能放开几丈远，就算那妖不挪地方，他们一寸寸土地探测完都需要耗费大量时日。况且皇宫也不会放开了让他们慢慢找。
“妖孽，拿命来！”屋外远处传来惊呼。
“该怎么——”找源头？蒋苍的话还没问完，就看到眼前的龙琛不见了。
速度太快，只留下两扇还在摇晃的门。蒋苍才想起，刚刚龙琛手边少了点什么。
他推门出去，正好看到远处空中炸开的无限灵光。
是那个金丹期的年轻捉妖师许绥，拿了把符篆，砸向屋顶上的一个白点。这气势，可不是平时常用来辅助战斗的低阶灵符，而是专门克制妖邪的强大灵符，在市面上价格一直居高不下，能做出这种水平的灵符师是少之又少。
蒋苍的心都提到嗓子眼，立马挥开双剑冲出去。
站在屋顶上的白皎可看不出这些灵符有什么不一般。她绷紧脊背，知道这时候一定不能怂。
战斗！
白皎张开嘴巴。
亮花眼的灵光法术和几道向她飞来的灵符就全不见了。
白皎大喜，想说句没味道没感觉一点儿都不好吃，又觉得这样显得不够厉害。
突然有了主意，她一个俯冲，向站在长棍上的许绥兴奋道，“好吃，再来点！”
第46章
许绥出身捉妖师世家, 继承了一套克制妖邪的法术，他最得意的就是手中的符篆。
一物降一物，这种特制符篆对妖邪有极强的克制效果, 在与妖的战斗中远比普通法术或武力要有用得多，就是真正的大妖也不敢轻易触碰。用在一只观赏性妖狐身上，属实浪费。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 小狐狸竟然只用了他看不明白的一招，就破掉法术，没收符篆。
许绥呆住半响, 见白皎冲来，身体本能让他慌张后退，差点从空中掉下去。
一个翻滚，他落在屋顶上, 砸碎一方瓦片。
白皎哈哈大笑。
在他人耳中是少女轻灵的笑声, 在许绥耳中就格外恐怖。
让他的全部术法失灵, 这是什么怪物？他躲在屋脊后，紧握法棍。
周围, 捉妖师越聚越多。
有人上前打招呼：“许兄，你这是在做什么？”
“有, 有——”许绥指着那只像幼崽的小狐狸, 实在说不出“恐怖如斯”之类的话。
此时，白皎看到龙琛, 她跳起来, 扑入怀中，蹭着龙琛肩膀, “哥哥，我在屋顶上吹凉风, 这人就要打我。”
小小茸茸一团，像是个甜唧唧的糯米团子。
少女音明明中气十足，可就是让人不自觉地疼惜，相信她所说的一切。
众人的心都软化，用谴责的目光看向许绥。他们是捉妖师，可灵兽算是私人财产，不可侵犯。
“皎皎做得好。”龙琛的眼睛笑成了月牙。他到的时间比较早，看白皎能够自己解决，就把这次锻炼机会完完全全留给白皎。
看到白皎故意吓人、气人的时候，龙琛笑得比谁都开心。可他并不打算放过许绥。
“我警告过你。”龙琛不愿多说。
银亮的剑光在众人眼中一闪，直冲许绥而去。
许绥当即跳起迎战，他能进天榜显然实力拔尖。他怕有未知力量的白皎，可不怕这个实力和年龄都低的少年。
纤薄的剑撞上重量不轻的长棍，掀飞了许绥。他狼狈下坠。
龙琛的剑光更快，许绥还没坠到地上，便挨了几招，他勉强挡下，护身法宝破了几个，砸在地上时，吐出大口浓血。
又变强了。没人比蒋苍更有体会。他们才刚认识没多久，在捉桃花妖时他强于龙琛，在兽潮中他的表现不如龙琛，他认为是自己有所保留。如今看龙琛这极快的剑法，就是他的旋风双剑也难以阻挡。再想到龙琛在兽潮中拼死拼活的样子，蒋苍暗叹，比他有天赋的人还比他拼命，他拿什么比？
再细想，龙琛是个剑修，但不是单纯的剑修，此时龙琛的右手还空着。
住在园中的捉妖师听见动静都赶来，他们站在一边，又惧又惊。
电光火石之间，仅有少年额前飘动的碎发提醒众人他刚移动过。太快了，该庆幸皇宫里有禁制，否则他们凭什么跟人竞争？
龙琛收了剑，像是刻意等待似的，冷眼看着许绥撞碎一堆石瓦，又爬起来。
许绥第一反应是跑。他自以为还不错的近战在龙琛面前不堪一击，不过他最擅长的也不是这个，手中的长棍更是法棍，他要拉开距离才能安心施法。
一把符篆扔出。黄色符篆自动飞成一圈，在龙琛身边围绕，形成金光浮动的罩子，是禁锢符阵。
许绥刚竖掌念诀，就听到破空之声。
这么快！符阵就破了？剑锋逼近，许绥只得放弃施法，扔出符篆，避免和剑修近身。
如此这般，龙琛带来一个又一个“惊吓”，许绥也渐渐察觉到不对。
他一次次和龙琛拉开距离，可总是会被龙琛追上暴打一顿。哪怕中间他得空使了几个强力法术，用过无数张主力符篆，对面的少年仍如幽深森林枝叶缝隙中射下的一道月光，冷冽、清澈、干净。
可他满身是洞，灰头土脸，发髻让削掉，都不知吐了几回血。
许绥突然感到自己是爪下的老鼠。大猫不吃他，也不让他跑远，对他施加身心折磨。
围观的捉妖师们不管看没看懂，都开始为龙琛叫好。单方面碾压，算是精彩的喜剧，让人笑到合不拢嘴。
开始蒋苍还有点疑惑龙琛怎会这样子，看到白皎又蹦又跳，就理解了。更替许绥庆幸，那红毛狐仙不在，不然许绥几条命都不够赔。
白皎用爪子勾住龙琛的衣服，防止自己掉下去。她站在最佳观赏台龙琛肩上，欣赏龙琛帮她报仇。
“我错了，我错了，我道歉。”许绥明白龙琛没下死手，那锐利的剑没有直接击碎他的灵台金丹，可他痛啊，还丢脸。
“你侮辱她攻击她，光是嘴上道歉？”龙琛转动手中剑，看似漫不经心，可没人会怀疑他能一剑要了许绥性命。
“我被打得这么惨，总该消消气。”许绥小声嘟囔，偷偷抬眼看向龙琛肩头的小狐狸，“况且它，它不是没事吗？”
“没事就可以随意攻击？”龙琛竖剑一挑，让许绥脸朝下摔了个狗啃屎，“我看你丹药多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要不让大家都来打你玩玩？”
许绥赖在地上不起来，抬头面朝下，“是我眼瞎！它行踪诡异悄无声息，我还以为是闹事的妖邪。”
片刻前，他看到月光下的白影，隐隐约约，无法查探清楚到底是什么。他便先放了个低阶驱邪符过去。
接着，一个瓦片慢速朝他飞来，砸到他身上。威力不大，侮辱性极强。出于恐惧和愤怒，许绥忘了是自己先出手，全力攻击这只有主的灵兽。
现在被打，是他活该。他认。此时，许绥认定小狐狸绝不是凡品。这样的稀世珍宝，哪怕是让别人摸一下，他都会生气。他理解龙琛。
他面对龙琛的冷峻，努力挤出个讨好的笑容，“是我的错，我愿意赔。”
龙琛侧脸，挠挠白皎的下巴，询问她的意见。
“要葡萄，很多葡萄。”龙琛又补充了句，“要带灵气的。”
“没问题，我让人带来，要多少有多少，包你吃到撑。”许绥满口答应。带灵气的葡萄，普通灵植师就可以种出来，对高阶修士来说，算不得什么珍贵的东西。
龙琛轻笑了声。
“说好了不许抵赖。”小狐狸呲牙。
“我以道心发誓。”许绥点头。他靠杀妖吃饭，憎恨一切妖兽，此刻看那小白团，竟也觉得点可爱。
此刻的许绥还不知道，他许下的，是个不可能完成的誓言，最后让他不得不放下屠刀，改行当了灵植师。
白皎很高兴，次日，在皇宫内路过一处园子时，又有人送她好吃的。
是两个头戴方巾、白白净净的小方士，他们坐在炼丹炉旁摇扇子。看到模样可爱的白皎，眼睛都舍不得眨了。拿起供奉给神像的仙桃，想要喂给白皎。
龙琛道谢后，接过桃子。
白皎扑到龙琛手上，龙琛的另一只手却挡在她和桃子之间，白皎扒拉他的手指，却怎么也掰不开。
众人看来，龙琛只是在逗小狐狸玩。
“洞府内有桃林。”龙琛在心中传音，“别人给的东西不能随便吃。”
晚上，他做了白皎喜欢的烧鸡，才消掉白皎的怒气。
那枚桃子，经过几番查探，竟然真的没问题。
“可能是因为他们有点儿修为？”蒋苍也觉得奇怪。妖物作祟，宫中人见到白皎神色多有变化，唯有那些方士无异。
小方士大约在炼气期，瘦瘦弱弱，实力低到可以忽略不计，可能连强壮的普通人都打不过。
“他们身上也有妖气。”龙琛思索着。
接下来数日，他们都没能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许绥的师兄终于到了，交给许绥一储物袋的葡萄，他按照嘱托把一路过来能买到的带灵气的葡萄都买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