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绥以为，这样道歉，诚意十足。
可他眼睁睁看着，巴掌大的小狐狸，慢悠悠地，把小山似的葡萄吃了个干净，还抬起大圆眼看他。
不够，还要。
“忙完这里，我就去四处采购，让你吃够。”许绥的声音有点颤抖。这些葡萄灵果花了他几十万灵石。
龙琛倚在门框上笑，忽的感到杀气。
回头，正是那许绥的师兄，元婴期的威压冲龙琛而来。
“阁下可是天榜上的龙琛？”
“是又如何？”龙琛左手按在剑上。
“纵然你有靠山。”许绥师兄的目光紧盯嘴角沾了葡萄汁的小狐狸，“也休想再欺辱我师弟。还有，这个任务奖励是我们的。”
说罢，师兄立刻揪住许绥，回自己屋。
“师兄，到底怎么了？”
“你可见过红狐？”
许绥摇头。
“那就好。找到皇宫里的妖了吗？”
“我都想放弃了。皇宫里处处受限，找遍了能去的地方，一无所获……”
和许绥想的一样，捉妖师们陆陆续续离开，又有新的捉妖师来。元婴期师兄的到来给许绥增添了不少信心，让他留下继续查探。
另一边屋内，蒋苍却有些急了，冲着龙琛挤眉弄眼。
顺着蒋苍的目光，龙琛看到了卧在榻上的红狐。他明白蒋苍是想让红珏帮忙。蒋苍只知道红珏是白皎的哥哥，白皎能把红珏呼来唤去。可龙琛知道，红珏不只是白皎的哥哥，决计不可能在这件事上帮忙。
龙琛摇头。
蒋苍想赚钱，不想在这凡人都市耽搁，可他万万不敢同红珏说话。他拿了罐剥好的坚果，放在白皎面前，“小狐仙，你可发现了什么？”
“皇宫不好玩。”白皎闻闻坚果，是她喜欢的，“这座城一只妖都没有，肯定也不好玩。”
蒋苍愣了下，与龙琛对视。他心中得意，看吧，线索来了。
龙琛问过白皎，只问皇宫异常，白皎告诉他宫里没有妖。
这世界灵气尚存，除了在严密防护阵里，总能碰到一两只小妖。
皇宫里有上古禁制，没有妖正常。可皇城本是风水宝地，怎么可能没有妖呢？
他们在皇城逛过几圈，确认了这条线索。
事情刚有进展，却传来了坏消息。
太子病倒了。皇宫内布满妖气，没有功法排出体外，身体承受不住病倒是迟早的事。包括禅修在内的懂病理的捉妖师都提前准备了药汤或丹药，帮助祛除妖气。
却不想皇帝勃然大怒，说捉妖师们无用。还是皇后求情，他们得以暂留。
“诸位仙师，太子何时会醒来？”皇后满脸忧虑。
“太子伤到根本，光除妖气还不够，还需细细调养。”禅修恭敬道。
“劳仙师们费心，这部分费用另算，国师回来会一并结于你们。”
“在下想求见国师。”龙琛出言。国师负责皇室和修仙界的资源交换，大国国师修为不会差，又一直住在这里，说不定有什么关键线索。
皇后见少年绝色，气质超群，肩膀上还站了个可爱的小白团儿，多了几分亲近之意，便耐心为龙琛解释。
原来，皇室除了在仙盟发布任务外，还安排国师四处寻访，想找到解决的法子。
临出皇宫，龙琛带着蒋苍偷偷脱离大部队，隐蔽气息躲在角落里。
不多时，长长的黄色队伍便从附近经过。
“皇帝在里面？”蒋苍看到了皇辇。
龙琛点头：“皇帝身上也有妖气。”
接下来几日，龙琛等人将注意力放在宫外。
这日，城郊，馄饨摊。
小狐狸站在少年腿上，吃桌上碟子里的糖雪球，路过的行人都舍不得移开目光。
“嗷。”白皎嘴里含着山楂，口齿不清地叫了声。
龙琛弄不清这句话的含义，还在思索。
一头翼展超过十尺的大鸟扑下来，掀翻了整个摊子。
众人大惊，蒋苍拔剑，龙琛抱住白皎远离。
“嗷嗷。”白皎含混地叫。
大鸟收了翅膀，看向她，“啾啾啾啾啾。”
“嗷嗷。”“啾啾啾。”
众人惊呆。
这是只游隼，猛禽，迈步像大佬，声音却如小鸟般稚嫩。金丹期的游隼飞行速度胜过元婴修士，刚刚谁都没看到，是白皎叫停她，询问情况。
很快，游隼展翅高飞，眨眼间就不见踪影。龙琛留下银两赔偿摊主的损失，带着白皎离开。
“她说，皇城的妖经常失踪，剩下的都跑了，她因为飞得快，才敢从这里经过。”白皎很高兴自己找到线索。
龙琛带着白皎去到城外远处的山林，从妖兽口中得知，有人类修士在这里大肆残杀。
蒋苍飞去最近的修仙者城市调查，带回消息，这附近发生过几起灵兽失踪事件。
“难道是皇宫中的大妖胃口大，把这周围的小妖都吃空了？”蒋苍猜测。
“是人类，人类！”白皎愤愤不平，“难道人类会捉妖来喂妖吗？”
“还真会，魔修最喜欢做这种养蛊的事。”蒋苍说。
保留妖兽最大的凶性，让妖兽们自相残杀，以此来培育出最血腥残忍强大的“妖王”。
蒋苍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他叹气道，“我们的神识在皇宫里不顶用，若那魔修隐藏起来，我们不可能找到。”
“皇宫里的禁制祛妖辟邪，若真是魔修，他们一定比我们更难受。”龙琛微微皱眉。
白皎灵机一动，“我有好办法。让他们把我抓去，不就知道是谁了吗？”
“不行不行，这太冒险了。”蒋苍吓得脸都白了。他转头看向一旁榻上的红狐，其耷拉着眼皮懒洋洋的，仿佛根本没听到他们说话。
蒋苍再转头看向龙琛，心想他们都把白皎宠上天，若有人捉了白皎，那龙琛不得把皇宫劈了，红珏还不来个毁天灭地？他们绝不可能同意让白皎去。
“谁动手，我就把谁吃掉。”白皎“嗷呜”一声，她转头看向龙琛，眼里满是殷切。
龙琛满眼宠溺，“我们中间，白皎最聪明。不要吃，要留着让我们审问，知道来龙去脉好完成任务。找到宫里的敌人后，你就跑回来通风报信，等我们一起报仇，好不好？”
“好！我觉得人应该不好吃，有的很臭很脏。”
龙琛当然不舍得让白皎冒险。可理智来讲，若白皎想跑，真没人能抓住。若白皎被困住，他的契约能察觉到，到时候就是强行破开皇宫的禁制，他也会进去救白皎。保底还有红珏。
让白皎去，是对她的锻炼，也是龙琛的鼓励。多经历一些事，她才能更快地成长。
白皎很乐意被赋予重任。跟龙琛学变形术，很快就变成一只长耳朵的小兔子。
龙琛两人看来看去都没发现有任何破绽，在修士们眼中，就是只练气期的小兔妖。
白皎独自一妖，在城郊田间闲逛。
凡人们见了，只以为是野兔，还拿了农具来驱赶捕捉她。
白皎学着兔子跳躲开，大约是她太喜欢兔子，常常观察，动作惟妙惟肖，只是速度快了点，没引起任何人怀疑。
龙琛二人怕计划泄露，不敢靠近，留在住处，龙琛通过契约注意白皎的方位。
当麻袋套在头上时，白皎拼尽全力忍住，不让自己下意识反击。
麻袋兜着她移动，有点颠簸。白皎听到一人说。“这兔妖咋都不挣扎？”
白皎陷入纠结，她挣扎麻袋会破，那她是跑还是不跑？跑了这些人追不上，不跑是不是更令人起疑？
这时，另一人说：“兔子胆小，这家伙可能是吓傻了。”
几人哈哈大笑。
白皎听到他们又去山林间抓了几只小妖兽，为防暴露，白皎一动不动，没有与其他小妖交流。
“果然进宫了。”龙琛起身，看了一眼正在睡觉的红狐。以红珏的能耐，若白皎有事，一定能赶到吧？
此时的龙琛又不确定了。他忐忑焦急，一时间冒出无数个可怕的想法，恨不得冲破皇宫的禁制，直接飞向白皎。
表面上，他还是冷静地按照原计划行动。
他召集了不少捉妖师，申请进宫调查。
“怎么这个时候？”许绥一脸疑惑，但怕龙琛发现了重要线索，抢先完成任务，还是拉着师兄一同进宫。
宫内，麻袋打开，白皎抬头，看到几个陌生的面孔。
下一瞬，大手伸来，白皎努力将自己缩成团儿，减少接触。
“这兔毛不错，就是太小了，最多能做两圈袖口。”说话的胖子伸来臭烘烘的大手。
白皎翻身躲开。
“这家伙还挺机灵。”胖子挠挠头，显然没想到一只炼气期的小妖也能逃脱。
“我来吧。”清秀瘦弱的方士按住小兔子。
圆圆的脑袋和身子，软软的绒毛，还有懵懂的眼神。方士心软，甚至动了私自扣下这小兔妖的念头。
“你愣着干什么？”胖子撞了他一下，“都断供几天了，凑够这批炼丹的可不容易，还不快点，小心上面怪罪下来。”
方士下定决心，从旁边扯了块白布，盖住兔子，手握尖刀缓缓落下。
视线被白布遮挡，白皎依旧能“看见”，她见多了龙琛的剑，只觉得这人的刀太慢了，她轻轻一扭，就躲开。
尖刀插在桌上。
“怎么回事？快点，我来按住它。”
这时，耳边传来凄厉的惨叫，刺得白皎耳朵疼，她侧过头。
旁边的台子上，沙色小猫的肚子已经剖开，鲜血淋漓，尖刀在内脏里搅动，挖出一小块碎石。
小猫还没死，嘶哑吼叫，疯狂挣扎只让血流得更多。
白皎震惊。这些人要活生生地从他们体内把妖丹挖出来？
尖刀再次落下。白皎直接挣脱两人的钳制，从白布下钻出来，狠狠撞向对小猫下手的那人。
这一刹那，白皎心中满是怒火。
她太小，小到只有人类巴掌大。作为一只狐狸，她没有猫妖牙尖爪利。她听到另一处也传来绝叫，看向众人的眼睛变红。若只是让这些家伙消失，就太便宜他们了。
该怎么办？白皎满腔愤怒，不作他想。
那人瞬间飞起，强大的冲击力让他倒飞过整间屋子，撞开一切，砸进墙里。
宽敞的堂内，嘈杂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那是什么？”众多方士都看过来。
老虎大小的妖兽，飘逸的长毛白到透明，大尾巴蓬松竖起。太漂亮了！握住尖刀的方士们都看呆了，明明还有生死不知的同伴，却没人忍心破坏这绝美的画面。
白皎尚未反应过来自己在不经意间变大。她扫视整间屋子，一长排桌子，每张上都躺着一只小妖，他们都“敞开”肚皮，有的已经没了气息，有的还在喘息挣扎。
那边有个巨大的盆，盆里满是血水，隐约可见盆底的小石子。全是妖丹。小妖们都还没到金丹期，没能结成完整的妖丹，只有这些碎石子一样的东西。
“嗷！”白皎的尾音拖得很长，就是人类也能感到这是句悲鸣。
“怎么回事？”一人惊呼。
水盆里的妖丹迅速失去光泽，变成粉末浮到水面。
躺在台上垂死的妖兽都振奋起来，扑向身边的刽子手。
在笼里、布袋里完好的妖兽，全都冲破一切，红着眼睛，咬向周围的人类。
远处，卧在榻上的红珏睁开眼，挑起嘴角笑了笑。
刚刚进宫的捉妖师们一同抬头，他们看到空中出现了妖气旋涡。
龙琛暗道不好，朝着旋涡的方向冲去。
许绥和他的元婴师兄速度同样极快。
蒋苍只得结结巴巴地和带他们进宫的侍卫解释。大家都冲过去了，应该法不责众吧？希望白皎没事。
在白皎的悲鸣后，妖兽实力提升了不止十倍，很快干掉屋内的所有方士，而后都匍匐在白皎脚边。
人都死了，白皎的气也消了。清醒下来，她才意识到自己忘记了龙琛的叮咛，闯下大祸。
远处，无数的妖朝她奔涌而来。她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竟然发动了兽潮。
不过，她并不后悔杀掉这些人，她突然能够理解一部分大妖发动兽潮时的心情了。
第47章
怎么办？白皎心中一片乱麻。
去找龙琛吗？她想到人与妖兽的对立, 这会给龙琛带来大麻烦。
先跑再说。白皎迅速把这里还存活的小妖们都收进洞府。变小，从窗缝里钻出去。
正好，一队带刀侍卫冲破房门, 看到一地尸体。
喊打喊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白皎脚下生风，跑得飞快。
平日里肃静的皇宫吵闹起来, 一队队全副武装的侍卫跑来跑去。
所幸白皎速度快，在凡人眼里，只是一晃而过的虚影, 有人看见，只以为是自己眼花。
片刻后，她还是被真正的捉妖师发
现踪影。众人只以为是寻觅许久的大妖终于露面，二话不说就把压箱底的功夫拿出来, 冲着白皎各显神通。
白皎想解释, 可她的声音湮没在法术的轰鸣中。她和蒋苍混熟了, 知道捉妖师并不都是滥杀的坏人，没有动手, 只想找个地方，先躲起来。
她钻进间屋子, 躲到柜子下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