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禾的心思飞快发散,很快想到了别的层面。
陈惜墨对她和其他人不太一样,讲题的时候,总是给她揉碎了知识点,一个个喂进她嘴巴里。但面对别人,就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林清禾忍不住弯弯嘴唇,咬着笔头装作想题的样子,悄悄侧头看他。
少年肩膀宽直,正安静的趴在桌子上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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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禾不停胡思乱想,脸颊烫乎乎的,直到一个小粉笔头砸在桌子上。
她下意识看过去,看见了双手环胸的蒲听。
她竖着高高的马尾辫,冷冷朝她勾勾手。
林清禾陡然顿住,心中警铃大作。
啊啊啊她还没有准备好,蒲听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陈惜墨他他他他不会真偷东西了吧!
下一秒,她又想,不对,如果怀疑陈惜墨偷东西,也应该找陈惜墨才对,不应该找她。
难道......
是因为惹不起陈惜墨,所以在她这里打探消息?
林清禾心里琢磨着,然后慢吞吞地走过去:“蒲听,你找我吗?”
“不然呢?”蒲听从鼻腔里哼出一声,敷衍回应。她穿着干净的校服,只是上衣的腰线改细了许多,裤腿也往里面收紧,精致的仿佛是定制装,一看就和普通学生不同。
林清禾仰着脑袋和她对视。
蒲听撇撇嘴,不太高兴。她家里有好几处资产,所以没人敢得罪她。
面前的少女仿佛脑袋里缺根弦,其他同学对她礼貌又殷切,只有她神色如常,眼神干净又无辜,一点也不怕她。
蒲听忍不住怀疑——
难道林清禾也家底雄厚,只是财不外露,所以才不怕?
此时,家底雄厚的林清禾疑惑地问:“怎么了?”
“我有问题问你,跟我走。”蒲听冷冰冰的命令,然后下巴往外一指,带着她来到走廊。
蒲听认识陈惜墨十几年,他从不会将时间浪费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所以——
林清禾一定对他有用!
她倒要看看,林清禾到底什么来头!
林清禾则回忆起昨天的情形,陈惜墨和楼藏月在蒲听家翻找东西,最后他们到底拿了什么呀,瞧瞧,人家都找过来了!
如果一忽儿蒲听问她,她应该怎么说才好呢?
总不能包庇他们吧!
两个人各怀鬼胎,双双来到走廊。
旁边站着好几个小团体。他们捂着嘴正谈论八卦,见到二人走来,齐刷刷地闭了嘴,眼睛去好奇地上下打量。
蒲听:“你对他了解多少?”
林清禾站在她对面,下意识以为说的是“陈惜墨偷东西的事情”,立刻说出早已想好回答:“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别问我。”
蒲听见状,觉得林清禾故意装傻。陈惜墨天天和她在一起,他们之间肯定有秘密。而且!她肯定喜欢陈惜墨!
于是她对林清禾冷笑:“少打哑谜,我估计你早就直到他的秘密了吧。”她往前走了一步,逼近她,“我们打开窗户说亮话,他的秘密你假装不知道就好,不要妄想着那这些事拴住他,对你没好处。林清禾我不想打击你,但你最好认清现实。你跟我比差的太远了。你能帮助他什么?能辅助他东山再起吗?能让他父亲早日出狱吗?”
林清禾愣住:“你说什么?陈惜墨的秘密?”
等等,他们说的不是一件事吧。
她不知道他的秘密啊。
蒲听冷笑的看着她:“你还挺能装。”
她认定林清禾在装傻充愣,更生气了。
她为陈惜墨做了这么多,他看不到,非跟着林清禾这个小白眼狼!
其实她早已知道陈惜墨去参加生日会的原因,她昨天晚上整理礼物的时候,有人动过她的抽屉。
抽屉里,放着陈惜墨姑姑送的mp4,里面有一份了不得的录音。
那个录音是她无意中录下的。
而且,当初——在生日会前一天,她故意把这件事透露给了楼藏月。
果然,楼藏月将这个消息转述给了陈惜墨。于是,两个人当天潜入房间,拷贝了录音。
陈惜墨那么聪明,他一定猜到了消息的来源。所以在生日会那天,他并未驳她面子。
可是......
林清禾看起来傻了吧唧的,能给他什么?陈惜墨为什么总在她身边。
蒲听不服气的看着林清禾,旁边的小团体们也屏气凝神地竖着耳朵偷听。
然而当事人林清禾却眼神懵懂,摸摸脑袋,没有搭茬。
磨叽了那么久,最后甚至还说什么不知道。
蒲听越想越生气,她是高贵的校花,家财万贯的千金小姐,从没有人敢如此忽略她!除了陈惜墨。
曾经陈惜墨忽略她的时候,她勉强能忍一忍,但重视林清禾这种下等人,就是在侮辱她!
蒲听干脆撕破了脸皮,一把拉住林清禾:“我劝你离他远一点,不要再干扰他。”
陈惜墨是一个天才,注定与众不同。他的大脑若是不加以利用,简直暴殄天物。然而,他却将宝贵的时间花费在探究真相上。
蒲听无法改变他的想法,但如果林清禾打扰了他,她就得替他扫平!
“我再再再再再说一遍,我并不知道他的秘密,你不要再说了。而且!你又不是他,你怎么知道这是干扰?如果你是来警告我的,我劝你还是歇会儿吧。”林清禾皱眉看着蒲听精致的脸,她的确没有通天的本事,难道蒲听有吗?
陈惜墨父亲是犯罪,需要依法服刑。怎么可能把他捞出来。
林清禾撅了撅嘴,心里却忍不住想:陈惜墨身上原来真的有秘密。
蒲听都知道,她却不知道。
难道——是关于他父亲的?
林清禾脑袋一片混乱,但还是故作镇定的微笑,免得落入下风。
蒲听盯着林清禾看了半晌,忽然把手松开了。
她弯弯嘴角,冷冷笑道:“难道——是我高看你了。”
林清禾:!
林清禾脾气好,但十分讨厌这种藐视的感觉。
她挺直了身板。
“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那就没事了。我就说嘛,他怎么可能看得上你。“蒲听转头就走:“是我多虑了,就你这种智商,还是在你那贫瘠的一亩三分地待着吧。”
其他班级的人也聚集在走廊处,他们竖着耳朵听着,虽然前面的话都没有听到,但后面的几句话却听了个满耳。
她们捂着嘴巴笑,屁颠屁颠的跟在蒲听身后:“他爸爸就是个小设计师,跟你肯定没办法比较。”
蒲听也笑了,俨然一副赢家的姿态。
林清禾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一下堵在蒲听面前:“有什么好笑的?我总有一天比你们都强!”少看不起人了。
蒲听哼笑一声,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十分不屑一顾。围在身边的小团体也意味深长地互相对视,然后重重的点头:“对对对对,你说的真对。你别在我们身上浪费时间了,还是想想考试怎么作弊吧,不然你这次真的完了。”
“就是。”
“......”
林清禾好生气,决定用魔法打败魔法。
她眼神冰冷,学着陈惜墨平时狂妄的样子,把下巴高高地抬起来:“反正就算我走了,你们也没办法和陈惜墨同桌。”
蒲听:?
蒲听是众星捧月的公主,从未听到过这副“小人得志”的话,她惊呆了:“林清禾,你要不要脸?”
“有本事你也转到我们班嘛,你不是厉害吗?我看你混的也不如我嘛。现在我跟陈惜墨同桌你是不是特别生气啊嘻嘻嘻……”林清禾甚至更幼稚的对她做了个鬼脸,蒲听对待的都是保镖那些不会还手的人,从没有见过无赖。
她心里窝火,如同一拳打在棉花上:“我跟你可不一样。”
冷风顺着窗户缝刮来,这时少年从教室走出,头发被吹得飘逸凌乱。
蒲听立刻换了副表情,睫毛柔柔弱弱地垂下,像一只被欺负了的小绵羊。
“......”林清禾一愣,也迅速变乖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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彻骨的冬天终于来了,外面阴云密布,白色的闪电划破天空,闷雷随即重重而下。
楼藏月从另一个方向跑过来,冻得直打哆嗦:“我靠,这是什么鬼天气?周一就阴成这样,真晦气。”
陈惜墨拽着楼藏月的帽子,拎着他面无表情地往前走。楼藏月一脸懵逼:“怎么了?”
“......”
林清禾抬起头,却心慌的发现——
这次,少年没有多看她一眼。
**
楼藏月看了一眼天边的云,跌跌撞撞的被推上天台,陈惜墨绷紧下巴,眼神如同淬了毒的针,尖锐又冰冷。
楼藏月愣是吓得大脑一片空白,抱怨的话卡在嗓子里。
他很少看到陈惜墨如此不能自控,仿佛下一秒就要爆发。
大雨很快倾盆而下,上课的铃声刺耳地响起。
陈惜墨仿若未闻,冷冷地问:“当初林清禾怎么听到的秘密,你重新说一遍。”
蒲听刚才的问话以及林清禾的表现,让他心里多了一份猜测。他心里似乎并不想承认这份猜测,但理智却让他清醒一点。
为什么害怕这个猜测呢?陈惜墨说不清原因,只能狠狠压抑着。
楼藏月被淋了个透心凉,舔舔嘴唇,一股咸味:“不用吧,事情都过那么久了,我怎么可能全记得。”雨下的这么大,上体育课的都不出来,他们跟两个小傻子似得,故意爱淋。
陈惜墨却固执道:“那就记多少,说多少。”
“......”楼藏月被他阴郁的目光注视着,忍不住滋生一股胆怯,只好凭借着零散的记忆慢慢叙述那天的情况。然而,他越叙述,越觉得不对劲,忍不住脊背发凉。
陈惜墨的眼神也越来越低沉,看得楼藏月手足无措,一点底气都没有。
到最后,他犹犹豫豫地说:“我不知道林清禾到底什么时候趴在围墙上的,她当时离我又那么近......所以我猜测她大概率听到了我说的话。”
陈惜墨:“那么,你那天为什么笃定她听到了呢?”
楼藏月低下了头,甚至想给自己两个耳刮子:“我那时候太慌张了,忍不住往坏处想。”他试探性的问,“不过——林清禾应该不知道这么多吧,我们现在撤,是不是还来得及。”
陈惜墨沉默地听着,任凭雨水冷冷地打在身上。
撤?
怎么撤?
这几天,他和林清禾的相处的日子如同走马花灯,一一在脑海里闪过。
这些回忆如烟花一般,在他的人生中剧烈绽放,随即烟消云散,只留下一团抓不住的云雾。
陈惜墨计划过,既然林清禾阴差阳错闯入了他的生活,那不如就一起往下走。
可他从没想过,他们的这段故事一开始就错了。原来,曾经的一切都是他的臆想,林清禾什么都不知道,更没有闯入他的生活。
从头到尾,林清禾一直是那个清白纯善的小姑娘,从未挟持制约他。
他
努力扯扯嘴角,心里头一次迷茫起来。
以后,他要凭什么身份将她拽入他复杂的人生呢?
或者——为什么要将她拉进他的漩涡呢?她本来活的光明磊落,天真烂漫。
楼藏月呆呆的看着陈惜墨,小心翼翼的问:“你不会对林清禾真情实感了吧?”
陈惜墨握住拳头,冷冷扯扯嘴角:“当然不会。我只是庆幸罢了。从今往后,我再也不需要担心被她背刺了,甚至不需要花精力敷衍她。”
楼藏月松了口气,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那就好,我就说嘛,前几天我问过你,你说对她没感觉。现在仅仅过了一周,我估计你也不会动心。”
他拉着他朝教学楼跑:“赶紧走吧,别淋雨了。”
“......”陈惜墨跟着他往回走,眼睛里翻滚着滔天情绪,却隐忍不发。
他骗得过楼藏月,骗不过自己。
衣服被打湿,冷冷裹在身上,他垂下睫毛,任由雨水顺着他的头顶往下流。
他本该如释重负,然而此时此刻,他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第035章
楼藏月拽着陈惜墨终于跑进教学楼, 两个人浑身都被大雨淋得湿透了。楼藏月头发凌乱,小狗一样抖落着身上的水,不停嘟囔:“这要是被人看到, 我还怎么做老大呀, 我也是需要面子的嘛!”
陈惜墨沉默地站他旁边, 脸颊苍白,一动不动。雨水顺着他的头发和衣服上滚落在地面, 在地上溢出一滩水渍。
教学楼大厅的灯光将他的身影投射在那滩水渍上, 模模糊糊的一团。
正在做卫生的保洁呆呆的看着他们,刚收拾好的地面此时一片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