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嫔昨夜操作过一回,很容易就将其塞到了二皇子腋下。
等待片刻后,傅安和让婉嫔将体温计取出来。
她看了下数值,见刻度正好停在37°上,于是笑道那:“体温已经恢复正常了。”
顿了顿,她又补了一句:“不过复烧多是出现在晚上,这会子温度正常并不代表完全康复了,不可掉以轻心,待今夜瞧瞧情况再说。”
婉嫔才放松没多久的心情,顿时又紧张起来。
她略带羞赧地说道:“既如此,那瓶退烧药水可否继续留在翊坤宫?毕竟东六宫离得远,一来一回要用去两个多时辰……”
傅安和点头,笑道:“先放这里吧,待二皇子彻底康复后,再还给我不迟。”
其实直接送给婉嫔也成,但显然她不能这么做。
一来于大周人来说,西洋药千金难求,自己如此大方,委实有些不合常理,恐会引人胡乱猜测。
二来拆封的布洛芬混悬液,放在外头会有有效期,而她的储物空间里时间是停止的,放多久都不会失效。
婉嫔感激道:“多谢安妹妹了,安妹妹的大恩大德,我们母子铭记在心。”
傅安和摆摆手,不甚在意地说道:“婉姐姐快别说这些话了,我之所以帮你们,也不是为了图回报,单纯就是因为我这人心软,见不得身边人出事儿。”
婉嫔真情实感道:“像妹妹这样良善的人,还真不多见,我们能遇见你,是我们的幸运。”
这是她的真心话。
今上只有两位皇子,大皇子愚钝,二皇子就成了最有前途的那个。
对于安嫔这样的宠妃来说,但凡她能生下个皇子,二皇子就是自己儿子登天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二皇子突然感染风寒,性命危在旦夕。
她甚至都不用做什么,只需袖手旁观,就能轻松除掉这块绊脚石。
自己可是听说了,皇上跟宁嫔等大人服用的退烧药跟二皇子服用的退烧药水不一样。
但她没有。
她不但没袖手旁观,还主动拿出孩童用的西洋退烧药水来救了二皇子一命。
这样良善的人儿,在宫里实属罕见的异类。
就是放到宫外,只怕也寻不出几个。
傅安和听到“良善”两字,却没再谦虚,反而十分嘚瑟:“哎呀,婉姐姐算是说对了,我这人旁的优点没有,唯独就只有一个优点,那就是良善!”
婉嫔失笑。
旁人夸她良善就罢了,哪有自己夸自己良善的。
真是说她胖,她还喘上了。
难怪皇上会宠她,这样良善还惯会插科打诨的人儿,可比她这样循规蹈矩的淑女,要有趣多了。
婉嫔意味深长道:“有这一个优点就足够了。”
傅安和没有多待,伸手摸了摸二皇子的脑袋,朝西边一指,叹了口气:“我还得去瞧瞧那位,就先告辞了。”
提起宁嫔这位“邻居”,别说安嫔叹气,婉嫔自己都想叹气。
不过她甚都没说,只笑着将傅安和送出门。
*
宁嫔昨夜发着高烧呢,都有精神头折腾,情况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傅安和给她量了体温,体温计显示36.9°,再正常不过的温度。
宁嫔难得夸赞了一句:“你这西洋退烧药还真是好东西,得亏有它,不然我还得喝太医院那些苦苦的汤药,而且还得连喝三五日。”
傅安和怕她半路开香槟,回头复烧火葬场,连忙提醒道:“白日体温正常不代表就真的康复了,复烧多会发生在夜间,宁姐姐你务必多注意。”
宁嫔随口道:“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傅安和见她一副不当回事儿的模样,本想多叮嘱几句,余光瞅见侍立在旁的桑嬷嬷,顿时打住了。
这位桑嬷嬷可不简单,乃是前坤宁宫掌事姑姑,敬献皇后跟前第一红人。
敬献皇后薨逝后,她自请去守皇陵,一守就是十年。
方家也不知开出了什么能打动她的条件,请她出山,在宁嫔闹绝食的次日,来到了她身边。
有这位人精一样的嬷嬷看顾着,宁嫔总不至于才刚退烧就作死。
宁嫔以后作不作死傅安和管不着,但现在不行。
要知道她可是吃了自己的退烧药,她作死惹出乱子来,那就是在给自己抹黑。
也就是在阻挠自己晋升妃位。
于是她在殿内环顾一圈,对在场的宫人们冷冷道:“你们可要看顾好你们家娘娘,若是出甚岔子,皇上跟太后娘娘可饶不了你们!”
桑嬷嬷想必是品出傅安和这话的意思了,抿唇笑道:“安嫔娘娘放心,奴婢们会看顾好我们娘娘的。”
傅安和这话原就是对她说的,旁的宫人不过是“群演”。
见她这般识趣,傅安和心下十分满意。
果然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
话说方家人行动也忒麻溜了些,早知道有这等堪当“左膀右臂”的人才,她傅安和也去挖了。
不过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吧。
人精不适合进景仁宫。
否则自己那点子秘密,只怕很快就暴露个一干二净了。
像庄姑姑这样的就很好,听话有眼色,但不该打听的她一概不打听,有分寸得很。
立春虽不算绝顶聪明,但却是傅家家生子,从小跟原主一块儿长大的,对原主知根知底。
而傅安和拿取东西也没刻意瞒着她。
主要她成日跟在自己身边贴身伺候,想瞒也瞒不住。
所以她应该是瞧出端倪了。
毕竟自己对傅家人宣称西洋物品是穆九黎赏赐的,但穆九黎赏赐的东西,单子都在立春手里。
她只要对一对,就会发现物品跟数量通通对不上号。
若心里没鬼的话,她一早就会将单子呈到自己跟前,问个究竟了。
但立春并未这样做。
而是选择按兵不动,只当甚都不知道。
而傅安和自己呢,也只当她甚都不知道,该怎样还是怎样。
主仆间保持一个默契。
傅安和笑道:“有桑嬷嬷这句话,本宫提着的这颗心呀,可算是放下来了。”
偏宁嫔瞧不出这番眉眼官司,闻言轻哼一声:“横竖谢礼我已经许给你了,你就是表现得与我再亲近,我也不会再给你多添的。”
傅安和失笑:“瞧宁姐姐说的,我是那般市侩的人儿?我只是单纯关心宁姐姐罢了。”
宁嫔斩钉截铁地点头:“你是。”
谁家好人收礼只爱收肉食?
也就市井小民才会如此。
可不就是市侩?
不被宁嫔说市侩还好,既然被说市侩,那傅安和高低得市侩一下才行,不然岂不白被说了?
她捂脸,“嘤嘤嘤”起来:“嘤嘤嘤,宁姐姐这般说人家,可真叫人家伤心。
嘤嘤嘤……数九严寒天,人家冒着被传染的风险,披星戴月从东六宫折腾来西六宫救姐姐,姐姐不感激就罢了,还说人家市侩,嘤嘤嘤……
嘤嘤嘤……方家家大业大,姐姐又是家中掌上明珠,再多的银钱只怕也舍得拿出来,我若是真市侩,就开价一万两,一手交钱一手救人!
嘤嘤嘤……可人家一文钱都没要,就将这有钱没处买的西洋退烧药给姐姐服下了,嘤嘤嘤……
嘤嘤嘤……人家也没指望姐姐会感激人家,可也不能恩将仇报,说人家市侩吧?人家哪里……”
宁嫔被她“嘤嘤嘤”得脑瓜子疼,偏她说的话都是事实,自己根本没法反驳。
于是她果断打断傅安和,扬声道:“谢礼再加十只大鹅十只鸭子!”
傅安和果断收声,高兴道:“宁姐姐大气啊!”
宁嫔:“……”
没等她回应呢,就又听傅安和在那“小声嘟囔”:“咸鸭蛋好吃呀,要是有谁送一筐子鸭蛋给我,我就可以自己腌咸鸭蛋了呢。”
宁嫔:“……”
哪有人这么光明正大要东西的?
自己今儿算是开了眼了!
她没好气道:“给你两筐子鸭蛋,求你赶紧离了我这长春宫吧!”
“好嘞!”傅安和抬脚就走,不带半点犹豫的。
宁嫔耳根子还真软,自己随便“嘤嘤嘤”几句,就又送了自己十只大鹅、十只鸭子以及两筐子鸭蛋。
她摸摸下巴,仿佛掌握了甚致富之路呢。
*
也不知是否因为古人身体没被现代西药“荼毒”过的原因,二皇子跟宁嫔,包括最先发烧的穆九黎,吃过一回退烧药后,都未再复烧。
两日后,婉嫔打发人将那瓶未用完的布洛芬混悬液送回了景仁宫。
不过并未送甚谢礼。
但对于她这种心思缜密的人来说,不送谢礼,反倒比送谢礼要好。
所谓“大恩不言谢”,当恩情够重的时候,是无法用财物来表达谢意的,否则会看轻了这恩情。
当然,宁嫔打发人送来的谢礼,傅安和收得也很是高兴。
管他是“他日定当回报”还是拿些“不值钱的鸭鹅”来打发自己呢,反正都是白捡的,她通通都要。
傅安和拿出张银票来,让丁福拿着银票跟自己画的烤鸭炉去将作监,让将作监的匠人给自己打一只出来。
面对傅安和这个宠妃的要求,将作监自然是无有不应的,出动所有匠人,连夜给她锻造出一只烤鸭炉。
次日午后,傅安和小憩醒来后,就在小厨房里见到了自己要的烤鸭炉。
她一脸懵逼地喃喃道:“本宫鸭子还没杀呢,将作监的效率倒也不必如此高。”
话虽如此,她立时叫人去御膳房传话,让他们将自己寄养在他们那里的鸭子杀五只送过来。
崔姑姑过来替江太后传话的时候,傅安和正在指挥景仁宫小厨房的掌厨季师傅用竹管往鸭子身上吹气。
她嘴角抽了抽,心想安嫔娘娘还真是好吃。
而且还会吃,她折腾出来的吃食,连太后娘娘背后都夸赞过不止一回。
她上前福身,笑眯眯道:“安嫔娘娘,太后娘娘有请。”
顿了顿后,她又补了一句:“太后娘娘说了,让娘娘别忘了带上您的药箱。”
傅安和了然,只怕是有人求到江太后跟前了。
“稍后。”傅安和从后殿回到前殿,让立春帮着将自己身上的家常衣裳换下来,换上件体面的大衣裳。
这才坐上肩舆,去往慈宁宫。
到了慈宁宫,见到人后,她顿时脸上露出个笑容来。
来人傅安和认识,乃是孟大夫人。
她是安王妃的母亲,同时也是孟凡洲的母亲。
安王穆九安与穆九黎乃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两人感情极好。
好到穆九黎去木兰围场秋弥时,能放心让安王留在京城摄政监国的地步。
而孟凡洲作为孟记拍卖行的东家,先前帮傅安和一番运作,将那批玻璃品拍出了天价,让傅安和大赚一笔。
所以无论是看在安王的份上,还是看在孟凡洲的份上,傅安和都很愿意给孟大太太退烧药。
果然将决断权交到江太后手上是对的,选定的这头一个目标就让傅安和很满意。
傅安和上前行礼后,在下首太师椅上坐下,装傻道:“臣妾正叫人做烤鸭呢,不知太后娘娘唤臣妾来何事?”
大周也有炙鸭这道菜,是用类似西方传统面包窑那种青砖烤炉烤出来的,味道也还不错。
江太后笑道:“才从宁嫔那里得了二十只鸭子,就折腾起来了?”
当着外人的面,傅安和也半点都不掩饰自己的吃货属性。
她笑嘻嘻道:“您知道臣妾的,有好吃的搁眼前,臣妾若是不能立刻吃进嘴里,只怕觉都睡不香了。”
“你呀……”江太后摇摇头,一副宠溺的表情。
把孟大太太给看得在心里暗暗咋舌。
都说江太后最疼嫡亲外甥女宁嫔,宁嫔在宫里待遇是妃嫔里头头一份的。
但瞧江太后对安嫔这个新晋宠妃的态度,言语间尽显亲密,似乎很是看重她的样子。
这个安嫔很不简单啊,不但皇上椒房独宠,江太后也对她青眼有加。
老傅家这是祖坟冒青烟了啊!
江太后这个上届宫斗冠军,傅安和这样的宫斗菜鸟看不透她,其实并不真正知道她对自己是甚看法。
不过她肯在外人跟前给自己做脸,傅安和自然乐意配合。
她笑嘻嘻道:“还不是皇上跟太后娘娘您宠着臣妾,臣妾才有能力跟机会瞎折腾嘛。”
江太后故意轻哼一声,撇清关系道:“皇帝宠你就罢了,可别扯上哀家。”
但怎么听都有点欲盖弥彰的意味。
寒暄一会子,做好了铺垫后,江太后这才转入正题,伸手拍了拍孟大太太的手背。
对傅安和道:“这位孟大太太想必你也认识,乃是安王的丈母娘。”
傅安和笑道:“从前在娘家时,见过孟大太太几回,还有幸收过孟大太太的见面礼呢。”
孟大太太忙谦虚道:“不值什么,叫安嫔娘娘见笑了。”
江太后继续道:“她的小儿子,就是替你拍卖玻璃品的孟记拍卖行东家孟老板的幼弟,今年刚七岁。
他不幸感染风寒,发起高热,吃了太医院的方子两日了,还未退烧。
昨日精神头还好,今儿一早却突然昏迷不醒,身子还一抽一抽的,怕是有些不好。
她从安王妃那里听闻你有西洋退烧药,便求到哀家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