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你现在还是一只菜鸟，也是level等于intermediate（中级）的菜鸟。”
“老板，你这是在夸我么？”某人憋着笑。
“嗯哼。Of course。”
“那你光明正大地夸呗，”钟慈终于笑出声，“能被你夸奖我是不会谦虚的，直接accepting（接受），你也甭客气，接着再多夸我几句嘛。”
“Fine.”羿修也跟着笑出声，又拿手指戳戳她胳膊，小动作还真多，“小姐你进步真大，真棒。”
“谢谢。”钟慈也不忘感激，“老师教得好。”
于是，羿修把图稿翻回某一张，意有所指地问：“为什么这座山的山脚下只长了两颗树，还是并排的？”
“你不知道？”钟慈反问。
摇摇头，羿修学她的说话风格，慢条斯理道：“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
钟慈不跟他绕圈子了，食指虚指着这座山的轮廓，跟着大幅度比划起来，是一个“M”。
“合起来，这是个『M11』的符号②。”
见羿修恍然大悟地点着头，她直接公布为何要添加M11的原因：“杨崃导演说，M11是TRC动画进修学院里『动画绘画教室』的门牌号，DP很多动画主创人员都是从这里毕业，所以按传统，每部DP的动画作品，无论时长长短，都要在画面里加入这个神圣的『M11』，是一种致敬。”
闻言，羿修嘴角明显噙起笑容，又欣慰又自豪的说：“TRC动画进修学院是我祖父创立的，”接着他抬眸盯着钟慈，认真地问，“你想去那里学习吗？”
“想！”钟慈重重点头，“做梦都想。”
“那么，小姐请多多加油，”羿修鼓励道，“每年很多DP有潜力的新人设计师都获得机会入学进修。”
“Aye，sir.”（明白，老板）
说完这句话，钟慈“啪”地一声合上笔记本，站起身，遗憾地说：“半小时到了，你该休息了，明天早上10点我再来。”
“你就不能再待一会儿么。”听这口气，好像求人办事的人是他不是钟慈。
“先生你是病人，我不忍心‘剥削’你。”钟慈放好电脑拉上双肩包拉链，“听君一席话，我有点启发了，回去正好趁热打铁把相同的问题都修改了。”
见钟慈去意已决，他只好出声乞求：“等我睡着了你再走，好么？”
他手指轻轻扯住钟慈的衣角，像极了舍不得妈妈去上班的小宝宝。
“好呀，没问题。”钟慈爽快点头，一手扶着他的身子，一手抽掉腰枕，将他放平躺好，还体贴地替他盖好被子，手在上面轻轻拍着，像哄小婴儿那样唱着摇篮曲哄他：“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所以，你把我当成生病的baby？”羿修睁大眼睛看着钟慈，脸色依旧苍白无色。
“No！只有baby，没有前缀形容词sick（生病的）。”
“为什么？”羿修问。
“因为你不告诉我病因，我不想同情你了。”钟慈努力把话题扯回旧事上。
羿修怔了怔，似乎没想到钟慈会这么回答，卡顿几秒，才噙着笑容，说：“小姐你真是个——bad girl。”
“先生请别学我台词，否则要给版权费，got it（明白么）？”
“一封撤回的邮件，以及四十六条微信，”他忽然报出一串数字，继而轻声道歉，“对不起，我都没有及时回复。”
“没关系，情有可原嘛。”钟慈耸耸肩。
忽然，羿修得意说：“昨天回海圳的航班上，我把这封邮件恢复了——原来你这么关心我啊。”
“什么？”钟慈没忍住高声嚷出来，下一秒仅仅捂住嘴，吐字不清地说，“我都成功撤回了你怎么还能恢复。”
“因为我有这个能力。”
“说说看。”她立刻叉腰。
“Master of Science in Computer Science，Caltech。”他只给出两个关键的信息。
“什么？”钟慈又一次惊叫起来，眼神震惊，“你竟是加州理工大学的计算机硕士？”
“嗯哼~”一个鼻音词蕴含的真相，不言而喻。
“Respect。”钟慈膜拜，星星眼，“您真是一个低调的大神。”
旋即她忽然记起：“可TRC官网介绍你是数字艺术硕士呀？”
“这个学位我也有拿到。”羿修淡淡地说。
“上次你顺嘴说过有很多个学位，所以——”钟慈故意停顿，“究竟是多少？”
“小姐当你提前知道大结局，”羿修幽幽地反问，“你还会愿意继续读完这本书么？”
“如果时间急，大概率不会继续往下读。”某人还算诚实。
“所以为了保持吸引力，我选择不回答这个问题。”羿修说。
“说说又不怎样。”钟慈劝他，“只是一个数字而已。”
“NoNoNo，你休想哄我出说来。”
“你要不肯说，我立刻拍屁股走人！”
“你答应过我，要等我睡着了才走的。你不可以失信。”
“我是女人，可以反悔。”
“Why？”
“古人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男女平等。”
“说还是不说！”钟慈懒得再废话，直接威胁。
“……我至多可以再透露一个。”羿修也铆上了，“其余打死现在也不说。”
“我又没说要打你。”钟慈嘴角得意上翘，“成交，那你再说一个。”
“我有一个工程学的学士学位。”
“你学这个干嘛？”钟慈下意识就问。
羿修闷闷地答：“当然是学来制作动画。”
“我不信。”钟慈双臂抱在胸前，“现代电影技术发展地很前沿，用不着你特意去学工程。”
“这是很早以前的事，”羿修陷入回忆，眼眸轻阖，“那时动画某些方面才起步，需要有人负责设计、建造、发明、实验、扩展工作室的环境与设备，才能使影片制作达到一个新的高度。”
“羿修先生你这句话说得好像上世纪三十年代的发生的事。”钟慈哼哼，半转身子看着他，道，“你又想骗我，年轻人也不想你才多大啊，能骗到我么。”
“唉——”羿修收回思绪，长叹一口气，“我就知道小姐这么聪明一定不好骗。”
“算你识相。”钟慈又伸手去拍他的被子，哼起摇篮曲，自顾自地说，“我们不能再继续聊天，你要快点睡觉休息。”
半小时后，钟慈蹑手蹑脚离开羿修卧室，在玄关处换鞋时，她又忍不住端详着这双粉色拖鞋。
回到家，钟慈立刻马不停蹄开始改稿，被羿修点拨过的问题她都越改越顺，剩下的明天再去请教，然后回来加班加点改半个通宵，“叮咚”邮件一发，心头石头稳稳落下，周一舒舒服服参加会议。
钟慈美滋滋地倒在床上遐想着，慢慢地也进入梦乡。
*
次日早上9：25分，钟慈背着双肩包蹬着辆小绿共享单车去了凤凰街。
换鞋的时候，她又忍不住静静打量自己的粉色拖鞋，然后才噔噔噔去了三楼。
礼貌地敲了敲房门，她轻声细语地说：
“Good morning，Hugh.May I come in?”
下一秒，里面传来：“Yes，please.”
钟慈笑眯眯推开门，走进去，看见羿修半靠坐在床上，穿件纯白背心，很干净很青春的气息，手里正拿着一本书。
“老板你昨天休息的好吗？”
“非常好。”他晃了晃书，“我一口气看了半小时的书。”
“是什么书？”
“《飞鸟集》。”
“泰戈尔的《飞鸟集》？”钟慈脱口而出。
“No，”羿修合上书，让钟慈看封面，上面用水彩画着一只穿英式宫廷贵族服装的鸟人，看起来是一本有历史的古书，“诗人笔名叫Mr.Bir-d。”
“看起来很有趣。”钟慈点评。
“他的情诗写得更棒，小姐可否赏个光，让我念给你听。”
“求之不得。”她走向床沿坐下。
“小姐你可以离我再近些。”羿修提出要求。
待钟慈坐近，犹如她最爱的有声书主播那又低又磁的朗读声漫入她耳蜗，不，是一支小夜曲漫入她耳蜗，令她沉迷，如痴如醉。
“Your face gives me such joy，
I wanna cradle it in my hands，
And kiss this sweetest girl，
Wake up in your arms，
Where I\'m graced by your charms，
Close my eyes and feel.”
“喜欢吗？”羿修念完，用特蛊惑的声音问她，“小姐，还需要我继续念诗么。”
钟慈甩甩头，暴力地让自己从陶醉中清醒，严肃地说道：“老板你的声音太令人沉迷，我担心你在我耳边再朗读几分钟，我的倦意就被勾起来了，上下眼皮一定撑不住立刻合上。”
“那我借你我的床睡一觉就好了。”某人“友善”地提出解决方案。
“No，”钟慈双手交叉比个×，“我是来工作不是睡觉的。”
“好吧，”羿修耸耸肩，“能有这样热爱工作的员工，作为老板我不得不感到欣慰。”
话至此，钟慈已经去拉双肩包拉链准备拿电脑，不料某人又说：“那么，工作结束后小姐愿意再听我念诗么？”
末了，他卖起惨：“养病的日子，就像史铁生在《病隙碎笔》描述的那样——苦弱、无助、无聊，时间漫长，怎一个愁字了得。”
“先生温馨提醒一下，‘怎一个愁字了得’是李清照写的。”钟慈转过身看着他，因为看破了某人的小伎俩，绷不住笑了，“不就是诗瘾犯了想找个人听你念诗么，用得着卖惨装可怜么。”
“如果不战略性示弱，有些人肯定对我‘铁石心肠’。”羿修继续装得可怜兮兮。
钟慈低头输好开机密码，然后抬起头瞪着羿修，道：“我才不是铁石心肠，我是个热心肠。行吧，等我忙完工作，看情况我愿意抽个十来分钟陪你过过诗瘾。”
“十分钟根本不够！”
“我说的是十来分钟，‘来’，okay？”钟慈有点无语，“先生请你注意听。”
“一个小时。”某人开始讨价还价。
“二十分钟。”钟慈竖起两根手指。
“五十分钟。”
“二十分钟。”
“四十分钟。”
“二十分钟。”钟慈死守底线。
“三十分钟。”羿修抛出条件，“换取下一次的免费指导。”
“你，耍赖。”钟慈抗议。
“No，我只是忽然记起自己也是权益人。三十分钟，yes or no？”
“D-e-a-l（成交）。”她咬着牙，拖着音，点了头。
闻言，某人立刻流露出奸计得逞后的一抹得意浅笑。
作者有话说：
【①飞机稿原指广告公司给客户的设计并没有达到客户的要求；②文中的M11的特殊含义，引用于皮克斯电影里经常出现的A311】感谢在2023-05-25 08:37:20~2023-05-26 21: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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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某人坏死了
◎被扣在他身边◎
钟慈严格遵守只霸占羿修半小时的工作时间,因为工作嘛，顾名思义，最伤脑细胞了。
人刚把电脑合上，羿修立刻迫不及待从枕头下掏出那本《飞鸟集》,刚才过稿时他说了很多话,钟慈有点心疼他,主动给他递来床头柜上的那杯红玉草汁。
羿修摇摇头：“这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
“你说话比我多,口一定比我的干,你喝。”钟慈婉拒。
可是,羿修此时很固执还很霸道：“给你的就只能你喝。”
小样儿,这还不容易应付？
钟慈旋即从双肩包里掏出一瓶她泡的玫瑰花茶，晃了晃，得意地说：“先生,我自备茶水了,来，你拿着这杯玉红草汁,咱们碰个杯，你随意喝多少,总之我会乖乖坐好听你念诗。”
羿修回美国前给她准备了两个月份量的红玉草叶，因为当时他预估自己至多两个月就会回海圳,谁知，他却生病住院,前后拖了四个多月才回来。
没有红玉草,钟慈就去超市买了瓶干玫瑰花来泡水喝。
“Sorry。”他忽然说。
“怎么了忧郁先生。”钟慈反问。
他没解释，只是说：“待会儿你走之前去冰箱取一盒红玉草,我昨天让人特意给你准备的。”
钟慈点头笑笑,主动拿自己的水杯碰了他手中的透明玻璃杯：“来,干杯。”
见状，他立刻拿起自己的杯子轻轻撞着她的水杯，也说：“cheers.”
翻开诗集，羿修开始朗诵。
钟慈听得认真，待他念完第五首诗后，不禁问：“我怎么隐约觉得这位叫Mr.Bir-d的诗人写的情诗有点忧愁呢？”
“因为这个时候，那个姑娘还没有明白他的心迹。”羿修淡淡地说。
“底下有备注么？”钟慈问。
“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他现在正处于暗恋阶段？”钟慈挑刺。
“凭语境，以及前后的其他诗歌内容推测出来的。”羿修淡定接招。
“他们后来在一起了没？”钟慈又问。
“在一起，还结婚了。”羿修微笑。
“这个结局我喜欢，我不喜欢be。”钟慈评价。
“可是人生在世，难免世事难圆。”羿修接过话。
“老板我衷心建议您，在养病期间多读那种故事内容从头到尾都是欢快的书籍，要不，我给你读小说吧，特带劲的那种。”
钟慈敏感觉察到羿修的情绪严重受这本《飞鸟集》的影响，她照顾过生病的外婆，知道病人要想康复得好，心情一定要时刻处于愉悦状态。
“成，我听小姐的。”羿修沉默几秒后，利落地合起诗集。
于是钟慈立刻打开自己手机上的某绿色小说APP，进入收藏夹，挑选了一本自己近期刚看完全本的，都市小甜饼文。
羿修好奇地问她：“全本字数是多少？”幸好他没问故事大概内容是什么，当然，钟慈也觉得他没这么煞风景。
“呃……”钟慈返回文章详情，报出数字，“275729字。”
羿修又追问：“这本novel是你近期最爱？”
钟慈点头：“Yes.”
羿修再问：“是你今天朗读的必选novel？”
钟慈再点头：“Yes.”
羿修还继续问：“小姐，如果你向陌生人推荐，你会建议对方一口气从头读到第几章，才足以令对方产生足够的兴趣？”
